【玄幻武俠】畫槌錄

895 回覆
27 Like 4 Dislike
2023-02-11 20:00:17

第一百零二章 古怪白箋





都爭先哼了一聲,道:「老子是為你好。要讓你知道,這世界從來都不公平,還有,剛才老子救了你一命,替你宰了那拿刀的,這事兒,你可還沒和老子謝恩。」



二人爭論好一會兒,本來倒還好好的,可不知自何時開始,卻是互飆互罵起來,他倆口舌淩厲,又毫無禮俗可言,加上熟稔彼此已久,罵沒幾句,甚麼坑爹罵娘都出來了,絲毫不顧忌。



袁昊咧嘴罵道:「你是不是男人?是不是男人?還是不是男人?你這臭軟蛋,喜歡若虛姐姐也不敢說、不敢冒險,我回頭定要和她告惡狀,好讓她討厭你。」



都爭先聞得這話,微微一愣,道:「你要告甚麼狀?」



「說你另結新歡,喜新厭舊,說你不願冒險,是因為自己能耐不行。」袁昊哼聲道。



都爭先心頭大怒,「草」地罵了一聲,恨恨道:「你才不行,你才不行!說甚麼屁話,你這小滑頭,小小年紀,就出口骯髒,將來可怎麼辦?」



袁昊當即昂頭挺胸,朗聲道:「那自然是江湖道上一等一的好漢子好家夥,右踢武律,左踹法則……」話不及說完。



都爭先猛催動道氣,登時之間,體內十二條經脈的道氣流淌開來,那氣勢如身嶽巒山,轟然有聲,嚇得袁昊好大一跳。



都爭先抬起腳,笑道:「我在外面替你把風,墨竹小姐就交由你了。」



袁昊忙喊:「等等,等等!」眼珠子一轉,仔仔細細瞧著那古怪白箋,心想往常逢上這等詭譎奇妙之事,要不遭遇危機,要不就惹上麻煩,甚麼判官槌、界門云云,大多都不是甚麼好事,正因如此,這回逢上了,該要小心為妙才是。他拿起小黑槌防在胸前,轉頭正欲發話。



可都爭先見袁昊拿起黑槌子,以為他是要死命抵抗,當下腦筋一轉,動手的念頭便起,哪裡會聽他之言,又等他反應過來?一腳直踹在他屁股上。



袁昊只吃痛一聲,感覺有一股剛猛勁力狠推自己一把,整個身子向前挺出,忙喊一聲「我草」,便連人帶槌直朝洞口蕩去,停也停不住。



正當袁昊身子要越過那布簾所在,牆上四張白箋登時有所反應,迸現耀眼奪目的白光,白光自四面八方散而聚合,飛快籠罩整個洞口,形成一道透明而發亮,儼如鏡或牆之物。



袁昊反應過來,臉色大變,四肢出力,想強撐身子,急煞下來,但是執者境十二脈的推力,根本不是他一個小小一脈武者能反抗得了,整個人根本停之不住,「碰」的一聲,小臉直直撞在光牆上。



那光牆乍現無物,卻妥實很不得了。袁昊這一撞下去,就似正面撞上厚厚一堵牆,只見他退了幾步,接著緩緩軟倒在地。



都爭先一陣吃驚,上前關心道:「喂,喂,你可還好?」



袁昊只感面容一陣火辣辣之感,自鼻腔向外蔓延開來,簡直痛不欲生。當下跳了起來,怒目道:「你這王八蛋!要不要去撞撞看,就知道我好不好。」



狠狠瞪著那尚未消去的光牆,心底則想:「我就知道聖教定會有所做為,龜爺爺的,這甚麼鬼東西?」



不過有了方才的另類體驗,他更是小心謹慎,一步挪一步上前,輕輕敲了那光牆,那光牆發出「叩叩」聲響,就再無半分所為。



都爭先道:「姓袁的,你讓開。」當下手腕一翻,不知自何處取出銀錐,運起道氣,食指微動,揚臂猛擲而出。袁昊耳中聽得「呼」的一聲,銀光閃爍,但見兩枚暗器如鑽器,直直釘在光牆前,高速轉動,冒出一陣細煙,直到銀錐沒了勁道,這才堪堪落在地上。



二人上前一探,雙雙大吃一驚,就見那光牆兀自透明如鏡,竟是毫髮無傷,連一點傷痕也不見。



「看來聖教也不儘然都是傻子,你瞧,這光牆連錐也打不破,應該是某種聖教的法術。」都爭先十起地上銀錐,瞧見錐頭尖銳之處,都被磨成平面,大是納罕,嘖嘖稱奇說道。



袁昊眼珠子一轉,道:「換我試試。」



都爭先聽到這話,不由一愣,心想姓袁究竟想些甚麼?連執者境十二脈的力勁都拿這堵牆一點辦法也沒有,一個執者境一脈武者就是試個千百萬遍,豈能有甚麼作為?



只見袁昊拿了黑槌子,流轉道氣,這才令都爭先反應過來,想起剛才惡鬥之中,黑槌子的驚人威能,心忖:「是了!那黑槌子是道寶,無論是甚麼境界的道寶,道寶還是道寶,威能之大,不是銀錐能相抗衡的。唉,看那黑槌子樣子,應該是認了姓袁的當主子,否則我也能借來揮個幾回,好快活快活。」



道寶乃古之大道產物,威能巨大,森羅萬象,古怪無窮,道寶既通有靈性,當有智靈,智靈愈高,對於認主一事,便愈有脾氣和自主性。



古書有雲:由道寶欽定的主子,那是互利共生,如同生命共連的存在,其威能反應主子的武功強度,主子強道寶便強,主子弱道寶便弱,因此道寶尋覓的主子,大多是一方強者,不會是甚麼武功低微的弱者。



只不過,眼下這把黑槌子,卻是出乎以往任何道寶的紀錄,尋了一個執者境一脈的小武者當主子,其威能自然深受袁昊境界上的限制,大有折扣。



可是袁昊卻信心滿滿,大有把握,隨著道氣被抽去不少,耳中聞得黑槌子嗡嗡低響,一股豪氣起來。自他獲得黑槌子以來,只要逢上甚麼大敵雜症,沒有一槌子解決不了的問題,有的話,那定就是兩個槌子的問題



他心念甫轉,想起一句從以前就很想說的話,當下似極惡人般,賊笑出聲,道:「哇哈哈,吃老子一槌!」



黑槌一出,便宛如黑色流星般,直直砸將過去。只聽轟的一聲,光牆遭受直擊,亮光乍現,眼前石洞劇烈震盪,裡頭沙石簌簌落下,餘震不止



待動靜過後,瀛海島二人凝目再看,那光牆兀自毫髮無損,然而,四張白箋上的西域文字似乎淡了幾分,連帶整個光牆的亮光也黯淡不少。



都爭先喜道:「快了,姓袁的,再加把力!」



袁昊點點頭,眼盯著那光牆,明白墨竹小姐就在洞中,說甚麼也得救她出來才是。他道氣凝發,收勢回槌,跳開一步,黑槌轉了半圈,接著又要再出。



便在此時,忽聽得洞中有人道:「住手!」
2023-02-11 20:00:27

第一百零三章 黑白襦裙的少女





這嬌聲來得實是突兀,袁昊吃了一驚,反應不及,剛見有道人影閃身而出,餘光就見四張白箋亮光一滯,竟是轉瞬泯滅,其時徐風一拂,只見洞前光牆如凋零的枯枝朽木般,層層剝落而下,隨風飄盪,最終消散無影。



這一時之間,氣勢驚人的黑槌子失了目標,不知該打往哪方,又該如何停下才是。



黑槌子是真正的道寶,平時不運轉道氣,就只會是個堅固的兵器,而此刻運轉了道氣,就算伴隨袁昊這位主子,因而威力大減,但總歸而言,仍具有超出尋常兵器的能耐,可哪裡會是尋常石子能抵禦得住?



此時槌上力勁尤在,早已停之不住,煞之不得。便見袁昊連槌帶人撲了個空,黑槌子逕自往牆上猛砸而去。



轟!



當袁昊手上的黑槌子一觸及石牆,一陣轟聲巨響,手感卻像砸在軟豆腐般,一個不注意,槌頭竟深深陷入牆中。石牆猛遭道寶的衝擊,龜裂紛現,向洞口蔓延而去。



他心底陡然一跳,微微後怕,下意識將黑槌子拔了便退,豈知這一拔,就猶似雪上加霜,本已脆弱而龜裂開來的石牆,只聽轟隆一聲,終於承受不住,應聲崩塌下來。



都爭先大駭,吼道:「姓袁的,快避!快避!洞要塌了!快避!」袁昊循聲抬頭。



眼見落石紛遝,當下又是一驚,奔跳要避,嘴中哇哇亂叫,左跳幾步,右跳幾步,最後受之不了,整個人向前奔躍出去,足足連滾五圈,仍停也不住,直到後背撞在一塊石子上,這才停了下來。



袁昊只感一陣頭昏眼花,眼前金星亂冒,身子又疼,眼才剛睜,便很是不好受,又緊緊闔上。



過得少時,鼻頭忽傳來一陣淡淡紛香,微覺古怪,緩緩睜眼,凝望前方,迷迷糊糊間,似乎見著一道倩影佇候身前。



那人卻是名端莊少女,逕自打量自己,目光之中,全是冷冽之色。



燈籠映照之下,只見那少女看來十四、五歲年紀,長髮烏黑油亮,身著襦裙大袖,襦裙雪鍊,大袖漆黑,宛若白中帶黑,黑中有白,黑白相兼,甚是奇異。



她蠻腰上系著一塊紫玉和一個小小銀鈴,伴著蓮足輕移一步,玉珮和銀鈴就會左右搖曳,叮叮噹當響個不停。



袁昊本來還覺得那聲音就像嘰嘰喳喳的麻雀,好令人厭麻,可是聽了一會兒,不知為何,恍恍惚惚間,腦海竟閃過一種想無止盡聽下去的念頭。他嚇了一跳,搖搖頭,忖道:「我這是怎麼了?那銀鈴吵個不停,我應該厭得很才是,怎地會想繼續聽下去?」



那少女忽道:「你這人好無禮,不知道有人在洞中?為甚麼要破壞這洞?」頓了一會,美眸冷光一閃,續道:「說!你是誰,是不是來殺我的?」



袁昊尚未緩和,就見那少女態度強硬,說個不停,心頭有怒,道:「龜爺爺的,我、我才想問,妳是誰?我為甚麼要殺妳,天地良心呀!我這人肝膽俠義,鋤強扶弱,自從知曉墨竹小姐被囚禁于此,我那是飯吃不下,覺也睡不好,特意來救墨竹小姐離開這鬼地方。哼,天曉得妳這人是從哪裡蹦了出來。」



他根本不提自己是在陰錯陽差之下,意外曉得墨竹小姐被囚在此處,絕無甚麼肝膽俠義,鋤強扶弱云云,只是覺眼前這少女一副冰冷之姿,不是甚麼好人,且看她年紀輕輕,和自己相差無幾,應該是那墨竹小姐的婢女。是以用此說法,好叫對方心有愧疚,知難而退,最好向自己一再道歉,這便饒她過錯便是。



豈料那少女聞得這話,非但不道歉,兀自冷冷道:「呸!救甚麼?話說得如此好聽,你不也和那群人一樣,為求畫而來?」



「哼,誰要妳的鬼畫符了?」袁昊氣罵道,心底更是篤定幾分,眼前少女顯然懂畫,墨竹小姐的婢女悟通畫功,倒也是正常不過。他接著又罵:「會畫畫有甚麼了不起?我也會畫畫,尤其是畫烏龜王八蛋,最是在行,嘿嘿,要是我自謙第二,誰敢稱自己第一?」



那少女輕輕「啊」的一聲,柳眉微蹙,道:「你這人又無禮又古怪,想要畫,卻又嫌人家畫得難看。好,你不想要,那便罷了,請回罷。」說著,倩影一轉,就往深處走去。



袁昊愣在原地,眨眨眼睹,往後一看,見洞口塌陷,大大小小的落石堵住惟一的入口也是出口,根本回去不了。所幸幾盞燈籠尚且安好,倒還不至於見不著光。



他臉一沉,想了好一會兒,仍不知該如何是好,尋思:「煩惱下去也不是辦法,都爭先就在外頭,他會想法子的,我現下的工作,就是先找到墨竹小姐便是。」



他轉回頭,往那少女行去的深處一望,眼見深處闃黑一片,不禁有些後怕,可轉念一想,那少女孤零零一人,都敢自行前往,自己身為男人,又有何好怕的?當下強起精神,掛槌回腰,眼珠子一轉,拾起一個燈籠,輕聲道:「我、我可不怕的……只是,只是,是了,我怕那婢女會怕,才替她拿了這燈籠。」



當下行往深處,這洞口內只有一條路可行,方始這通道也不算寬廣,正好一個人身左右,可走到後來,竟是愈來愈狹窄,非得側身前行不可。



袁昊手提燈籠,當下甚難向前,百般無奈之下,只好如個狗兒般,以嘴叼著燈籠,繼續深入。這期間,他身為武者的觀感,能聽得洞中傳來的細細風聲,但這徐徐微風卻是挾帶紛香而來,有些古怪。要過不久,通道又寬廣不少,不必再側身前行,再拐一個彎,就見著一扇木門。



還未走到門前,鼻腔就能聞得一陣淡淡香氣,顯然就是方才風中的氣味。



他尋思:「這扇門後,想必就是那位墨竹小姐。來到撫仙這些日子,我總聽人們說這位小姐畫功如何如何,實際上看來,那畫作也確實高妙非凡,不屬人間之作,令人折服。也不知這墨竹小姐,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2023-02-11 20:00:37

第一百零四章 求見墨竹小姐





袁昊想到這裡,不由心神悸動起來,墨竹小姐的傳聞軼事,畫技如何神妙,諸多云云,早在大半個月間,聽都聽厭了。這時能親眼見著本人面目,那是何等好奇而興奮?他走到門前,發現木門邊上並無門環,料想這門有些古怪,竟無法從外頭打開這門,只得由裡面親自打開這門。



上前輕輕敲了敲門,朗聲道:「墨竹小姐,在下袁昊,此次冒昧前來,諸多無禮,懇請見諒,敢問可否求見小姐一面,在下有要事相告。」



等了一陣,卻不聞任何話聲。



袁昊心底一疑,又叩叩敲門,喊了幾句話,仍無回聲。



他明白過來,忖道:「是了!墨竹小姐定是聽了那婢女的話,以為我是個無禮孩子,因此佯裝不理。嘿嘿,她哪裡會知道,我袁昊無禮又不是一天二天的事,想有禮想無禮,都是隨我心意,妳愈想要我禮貌,我就偏不,又如何?」



他再叫喚幾回,門後兀自毫無回應,左手敲一會門,敲累了換右手敲一會兒,漸感不耐,口中也不說「小姐」、「海涵」、「見諒」云云,愈叫愈是懶散,到後來卻是肆無忌憚起來,道:「墨竹小姐,您老……呸,小姐在不在家?叩叩叩,我敲門啦,能不能進門?我對您老……呸,對您本人沒半點興趣,只想求妳別畫啦,妳再畫下去,可會害得天下萬民惹得大麻煩。」



他這一句話本是指墨竹小姐所繪的「懸賞令」,造成他和都爭先往後行動的莫大麻煩,倘若只道「造成二人麻煩」,這僅有二人,聽來也不像甚麼大麻煩,換作是自己,壓根也不會理睬,因此改口說是「害得天下萬民惹得大麻煩」,這要是自己聽到,定會有所反應。



果然這話才剛落,就聽門後有人道:「我的畫有甚麼麻煩?難不成畫得可不好了?」



袁昊聽得回應,頓時來了精神,喜道:「好不好不是重點,重點是您老……呸,小姐畫得內容不好,嗯,那算來算去,也是不好啦。」



只聽門後那聲音哼了一聲,道:「你這人好無禮,千里迢迢到此,就是為了抱怨我的畫不好看?」



袁昊一愣,心想:「她怎地生起氣啦?我可沒說畫很難看,倒是妳自己說了起來。」他只道自己是說內容不好,並沒有說畫得難看。



可是在墨竹小姐想來,門外這人不辭千里而來,要不求畫,要不另有所求,勢必不懷好意,哪裡會是甚麼好人?還未聞聲,當下就暗暗認定,門外這人絕非善類。因此那番話一出,在她聽來,便是在怪罪她畫技不如人,獻醜於世。



袁昊嘴上回道:「沒有,沒有,很好看,很好看。墨竹小姐說好看就好看,我不懂畫,只是來懇求墨竹小姐一件事情。」



墨竹小姐聲息一凝,過得半晌,沉聲道:「……你有甚麼事?」



袁昊道:「明人不說暗話,大人不打小孩,我就直說啦,墨竹小姐,妳可不可以……」他話未說完,猛地一頓,尋思:「我如若直接求她撤下懸賞令,會不會不大妥當?唉呦,唉呦!是了,誰會平白無故做這點事情?要不作賊心虛,要不就是別有心思。那墨竹小姐的婢女見著我的臉,我這一提,定會被懷疑起身分,讓她以為我就是瀛海島島民。」



心念至此,愈發覺得不妙,因而遲遲沒有接話下去。



墨竹小姐隔著門,聽到袁昊說甚麼「大人不打小孩」,噗哧一聲,嬌笑出聲,問道:「你……你說可不可以怎樣?話怎地只說一半呀?」



袁昊眼珠子左轉右轉,不知該怎麼說才好,可是為了帶墨竹小姐離開此地,勢必得讓對方出了這門,當下吱嗚道:「這個、那個……妳……妳,啊,妳的畫實在太難看啦!能否不要再畫了?」



這話一出口,霎時之間,墨竹小姐的笑聲止歇住了。與此同時,門前門後的空氣宛若凝結起來,陷入一片死寂。



正如武者有武者的執著,帝王有帝王的矜持,各職不同,對於看中的事物大不相同。畫是心靈寫照,其優劣好壞,一臨一摹,一神一韻,自然都是畫師眼中的一切,更何況還是墨竹小姐這等日益求精,聞名遐邇的大行家,尤甚注重。



袁昊身為瀛海島人,有瀛海島的職責所在,正因明白這點,所以自覺自己說了多麼傷人的話。他額上冷汗狂流,大感愧疚,只得拼命在心底想著:「這是為了瀛海島,這是為了瀛海島,這是為了瀛海島……」



過了好一陣子,仍不聽門後墨竹小姐的聲息。袁昊狂咽口沫,不敢出聲也不敢動彈,就這般靜靜等候。再過少時,墨竹小姐似是陷入遲疑,沉吟一會,木門吱呀一聲,緩緩打了開。



袁昊心臟怦怦狂跳,又愧又喜,忙迎上去,邊是想開口說話,邊是眼珠子睜得老大,就要一睹傳聞中墨竹小姐的真容。



當木門中走出一道身影,他臉上笑容不由一滯,堪堪沉了下去,道:「怎麼又是妳?」



眼前所見,正是方才那古怪少女。



袁昊眼睹一幌,見那少女背後微微閃爍燭光,橘黃火光映著她面容,便才赫然驚覺,原來這少女一張鵝子臉上,尚有幾分稚氣,蛾眉曼睩,肌膚勝雪,眸子慧黠,好似在生氣又似無奈發笑,輕輕搖了搖頭。



只不過她那身黑白相兼的襦裙,實在過於惹人矚目。以至一時之間,沒有發覺少女的脫塵秀容。



袁昊盯了一會,眨眨眼,身子往左一斜,向屋內探去。



那少女見袁昊眼珠子愈瞪愈大,臉上一紅,舉起如白瓷般的纖細右臂,擋住袁昊目光,不讓其看。袁昊瞪她一眼,身子改而往右一斜,那少女跟著左臂再擋。



袁昊瞪眼道:「妳擋甚麼?」



那少女嗔道:「你看甚麼?」



袁昊道:「我看墨竹小姐啊,我要找的是她,又不是妳,怎麼,不許別人看妳家小姐不成?」
2023-02-12 20:00:43

第一百零五章 這婢女定沒好好讀書





「甚麼我家小姐你家小姐,莫名其妙。你知不知道,女孩人家的閨房,是不能胡亂瞎看的。」那少女沒好氣道。



這少女要高袁昊一顆腦袋,彼此說話,一高看一低俯,目光堪堪銳利起來。



袁昊才剛一對眼,只覺自己在仰望一座無邊無涯的山巒,尚未分出勝負,就有種已然要輸了的挫敗感,連退數步。那少女當下麵無神色,眸光冷峻,甚麼也沒說,卻是有不怒自威之感,令人望而卻步,自慚形穢。



袁昊額上冷汗狂流,又退幾步,不禁「喔」了一聲,不敢再回嘴。



堂堂瀛海島的怪童,膽大妄為,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一出島便大鬧撫仙派,扔丟判官槌,戲弄吳犬戎等江湖新星,甚麼稀奇古怪的事兒都做過,就是懼怕退卻,可何曾有氣勢輸人的時候?



可是面對眼前這名少女,不知為何,袁昊隱隱自覺一輩子都贏不過她。



少女見他知錯,面容稍緩,柔聲道:「你還小,此事就不跟你計較了,以後絕不能這麼做,知道嗎?話說回來,你來到這裡,究竟有甚麼要事?」



袁昊目光一轉,不見墨竹小姐的身影,突然歎了口氣,面有悲悽之色,道:「墨竹小姐在哪?我、我剛才說了好過分好過分的話,不是故意的。唉,我這人就是笨,就是不會說話,妳瞧瞧,我這不是惹人家不快了?妳年紀比我大一點,我就稱呼妳一聲姐姐罷。姐姐,我跟妳說,我想親自和墨竹小姐致歉,妳能否幫我這個忙?」



他說著,眼珠子眨呀眨,看來真摯無比,絲毫沒半點虛偽之情。



哪裡知道少女微微一愣,似乎明白甚麼,輕輕哼了一聲,雙手負後,慧黠眸子一瞇,壞笑道:「我其實大也沒大你多少,你倒不必和我那般客氣。這樣罷,你想說甚麼,你大可和我說說,我替你轉達給那、那位墨竹小姐。」



袁昊搖搖頭,忙道:「那可不行,致歉一事,得親自說才是。」



少女靜靜微笑,瞧了袁昊好一陣子,都不說話,直讓袁昊渾身一陣難受。她接著轉身往門內一走,道:「看來,你確實不是來求畫的,是不是?嗯,倒也有趣,你進來罷。」



袁昊聞得這話,又驚又喜,見木門敞開,想起曾聽都爭先說過女孩人家的閨房是甚麼天倫之地,滿屋子檀木香、鏤空的雕花窗牖、鏽美金邊的錦被,銅鏡古琴等等,盡是些見都沒見、聽都沒聽過的精緻事物。



他平生從未入過任何女孩人家的閨房,根本不理解那是何等情狀,因此隱隱間,就對女孩人家的閨房產生了興趣和期待。



此時回憶湧現,袁昊當是抱持著新奇目光,放眼一掃墨竹小姐的閨房,只見屋中並不大,乍看之下,倒似幾分囚牢之樣,不由想起囚於絕千地牢一事,微微心驚。他放眼再探,見周遭陳設簡潔,除了一張床,便是一個小小妝奩,幾盞燭火相照,除此之外,盡是滿牆滿地滿山的畫紙。



紙上所繪均為水墨之作,凝神一瞧,對比記憶中所見過墨竹小姐的真跡,確認無誤,眼珠子一轉,上下左右望了一圈,但見畫紙上有山水、田園、佳人、邊塞,類型之多,可謂無一不全。



袁昊只覺眼前這淩亂不堪的閨房,和島上自己所居的草屋,竟有幾分相似,根本不像都爭先所言的那般美好,不免又失望又無奈。



正當他一腳踏入房之際,倏然之間,鼻頭就聞得一陣當屬女子的微微幽香,沁人心脾,當感情思悸動,心跳砰砰亂跳,不禁緊張了起來。



袁昊這才驚覺過來,自己這是進入一名女孩人家的閨房,不敢多聞,跟在少女後頭走入屋內。



那少女微微一笑,道:「陋室狹小,沒什麼好東西能招待,見諒了。」



袁昊斜眼打量少女,尋思:「這又不是妳的閨房,怎麼能說陋室?唉,看來墨竹小姐的這位婢女,平時定只顧畫畫,連基本的書都沒讀好,因此說錯了話,自己也不知道。」他也不提對方話中之錯,輕輕點頭稱是,左右相看,並無能入座之地,更不敢去動那些畫作,索性就佇候不動了。



與此同時,他還發現屋中一面牆上有個小縫口,縫口被一小堆畫紙虛掩住,若不細看,很難發現得到。幸虧他已是名武者,五感有所精進,耳中聽得細細風聲,卻不知牆外是何處。



那少女見袁昊站著,微感詫異,卻是同樣站著,嘴中又哼的一聲,將聲音拉得老長老長,俏臉逼來,迫得袁昊不自主後退一步。只見那雙美眸當中,映照燈籠的通紅火光,閃閃誘人,道:「喂,喂!你方才想把墨竹小姐騙去門外,是不是想趁機對人家做些甚麼?」



袁昊眼皮微跳,差點兒就叫出聲來,在心中大罵:「龜爺爺的!怎地我想的事,被這婢女看了出來?」



原來袁昊確實對剛才狗急跳牆之言,有所愧疚,但那「致歉」二字,卻也說之不上,之所以會道出此話,更多的是想將墨竹小姐訛詐出門,再強行把她擄了走,趕緊尋找逃離出去的法子,否則待聖教之人回來此地,那可就大事不好。



那少女慧黠眸子瞇得老細,道:「怎麼,被我說中心事,不肯說話啦?嗯,這倒也是,畢竟你和外頭那人,先是殺了那兩個西域人,又傷了那郭延財,這般大大得罪中原、西域兩地,任誰都不會有好果子吃。你們確實該要戒慎恐懼才是。」



袁昊更覺倉皇,心念一轉,和那聖教之間的種種糾紛,可是大大牽扯到瀛海島,這墨竹小姐繪出了懸賞令,自然不可在她面前提及島上一事。這也不可說,那也不得講,實不知該怎麼解釋才好。



他低著頭,偷眼瞟了那少女一眼,見對方目光如炬,宛若一隻盯住肥肉的禿鷹般,緊緊盯著自己不放,魄力好是驚人。



心底砰砰狂跳,莫名有一種絕不能和這人說謊的感覺,忖道:「媽呀,媽呀!聽人家說,畫功超妙的行家,對於五感所感受到的風吹草動,均是精妙敏感,她只一幌眼,就能從我和都爭先身上的些許端睨,推出確切實情,與其和她打馬虎眼,不如且和她提救人一事。」
2023-02-12 20:00:55

第一百零六章 烏鴉嘴





袁昊咳嗽一聲,頻頻在心中安慰自己,道:「冷靜,冷靜,我並沒有做甚麼虧心事,幹甚麼怕被她看?我是來救墨竹小姐不錯,現下別想原因,想結果就是。」當即正色道:「這位姑娘……其、其實不瞞妳說,我和外頭那人,都是來救墨竹小姐離開這鬼地方的。」



少女「喔」的一聲,美眸微微睜大,道:「救……墨、墨竹小姐?為甚麼?此地很不錯呀,幽靜怡然,遠離塵俗,是個靜心畫畫的不二佳地。」



這回換作袁昊「咦」了一聲,眉宇大皺,不錯?佳地?這可和想像中的反應不同呀?難不成墨竹小姐並不願離開此地?



他臉皮微跳,有種不好的念頭湧上心頭,搖搖頭,道:「被人所囚,如何能算得上佳地?我是不懂作畫一事,不過人被囚於暗處,不得動彈,想必也畫不出甚麼好畫。」



少女美眸一亮,沉吟片刻,點點頭道:「作畫確實強求不得,心所能見,只得是順其自然,你這番話,說得倒是不錯。」



袁昊心中微疑,左右相看,仍不見墨竹小姐身影,續問:「敢問墨竹小姐人在何處?莫非在石洞之外?那、那瀛海島二人的懸賞令,可是妳家小姐被逼迫而作?」



少女眨呀眨眼,似在回憶甚麼,接著嘴角微揚,笑道:「啊,你是說那大鬧撫仙派,又偷了人家判官槌的島民?那懸賞令確實是受人所讬之作,怎麼樣,畫得可還不錯?」



袁昊聽對方話中之言,好似驕傲又害臊,憶起那懸賞令害得自己好幾日睡不安穩,可謂吃足苦頭,不覺生氣起來,道:「那懸賞令畫得好不好,也是墨竹小姐的事兒,與妳這婢女有何相干?」



那少女「咦」的一驚,小聲喃道:「事到如今,這人還看不出來?是真蠢還是裝蠢?」



袁昊瞪眼道:「幹嘛?」



那少女美眸瞪得老大老大,終於嬌笑出來,笑得前俯後仰,不亦樂乎,道:「你……你,呵呵,你很好,你真的很好。我從沒見過你這等人。喂,你叫甚麼名?」



「爹爹娘娘跟我說,不能和陌生人說名字。更何況,我叫甚麼,幹妳這婢女甚麼事?我告訴妳呀,妳不要以為可以仗著妳家主子的名氣,欺辱可憐老百姓。」袁昊見這婢女言行古怪,隱隱感到不對勁,更不敢說出自己名字。



少女本來笑聲漸息,這又嬌笑起來。過得少時,似是笑得夠了,白皙的雙頰暈紅一片,滿足地喘了口氣,笑道:「畫作之間,有好壞分別,身為畫作的畫師,難不成不得詢問他人意見了?」



袁昊聞得這話,先是愣了好久好久,像在琢磨話中之意,整個人連是呼吸都忘了,待他突然震驚過來,整個人直跳起來,指著少女,道:「妳、妳、妳……」嘴中連說三字「妳」,唇嘴抖動,再也道不出其他話來。



少女笑容可掬道:「你不是想把我救出去?」頓了一拍,看了滿桌滿地的畫紙,以及腰上銀鈴,輕輕歎了口氣,道:「也確實是時候了。」



袁昊簡直不敢置信,顫聲問道:「妳……妳就是墨竹小姐?」這話就是由自己說了出口,尤感詭譎,亦是不信。



眼前這只不過比自己稍長一些的少女,竟就是鼎鼎大名,畫功當可媲美當年「畫聖」的墨竹小姐?



墨竹小姐道:「瞧你那眼神,不相信我說的話,是不是?」說著,不由歎息一聲,道:「世間的功與名,盡是些身外之物,我不在乎,別人不定不在乎。一個人樹大招風,有利自有弊,這點無論對武者、對凡人,對皇帝,那都是一個樣。你說,是不是?」



袁昊兀自對眼前這人的身分抱持懷疑,可是被莫名問起,嚇了一跳,道:「姑、姑娘說得是。」



墨竹小姐微微發笑,往木桌走去,左手取了桌上如玉般的石斑硯臺,右手隨地拿了一張畫紙,和袁昊臉龐微微一對,轉個方向,滿意點頭。



正當袁昊搞不清楚情況時,頓覺屋內的氣氛驟然大變,背脊一陣發寒,眼光所及,就見墨竹小姐整個人氣勢凜然,眸中精光乍現,從大袖中拿出一支老舊毛筆。



她蘸足黑墨,轉側一圈,下筆飛快如神,筆墨似刀光劍影,閃爍不止,一勾一勒,一掃一挑,一刻也沒中斷過,筆筆既精,又似明似不明,暢然自得。



袁昊在旁看得都呆了,沒想到畫師作畫,竟能有種在沙場殺敵之感,每一步每一勢,看來都安安靜靜,實則卻是如履薄冰,和她相比,自己和約翰等聖教士卒的戰鬥,根本是小巫見著大巫,不足為奇了。



過沒多久,墨竹小姐遞來那畫紙,俏臉笑而不語,只見那畫中所繪的,是一張看來十三、四來歲的面容,劍眉微蹙,似在困惑又在驚訝,神情活靈活現,又好笑又逼真。



袁昊本還感慨墨竹小姐畫功絕妙,忽然注意到甚麼,臉當一沉,發覺過來,這畫中所繪的,可不就是自己的臉?自己可曾露出這種微妙表情?



墨竹小姐笑嘻嘻道:「畫得如何?」



袁昊臉更黑,扭過頭,並不說話。墨竹小姐快步上去,貼在他耳畔邊,輕聲問:「畫得如何,你倒說說呀。」



袁昊耳朵一癢,臉更紅,道:「我不說。」



墨竹小姐笑道:「為甚麼不說?」



袁昊道:「不說就是不說。」

墨竹小姐又道:「你不說我可不知道畫得好或不好。」



要袁昊評自己的臉,本不是甚麼困難事,可這幅畫作分明把他畫得古怪至極,說帥也不是,說不帥也不對,不管如何,總能讓人挑出毛病,索性不說也罷。



而墨竹小姐自然明白這點,因此刻意央求袁昊,迫得他非要說去感想不可。



袁昊道:「墨竹小姐,既然妳無礙,咱們還是快逃罷。免得外面那群聖教之人回來,發現那二名……」話未說完。



忽聽得門外傳來咒駡吆喝之聲,以及搬落大石的咚咚悶響,聽那聲音,少說也有數十來人左右。時不時還會聽到「法則在上」、「真神保佑」云云之語。



袁昊憑著執者境的功力,聽個大概,臉頰抽蓄,忖道:「他媽的,我這是嘴巴賤呢?說甚麼都好,偏偏說這個,現下好了,聖教回來了,此處毫無退路,我該如何是好?」
2023-02-12 20:01:06

第一百零七章 聖教回來了





墨竹小姐見他臉色愈沉,急得咬牙,或時而左右渡步,心中好是新奇,忖道:「原來你也會有這等表情。」



袁昊懊悔莫及,道:「龜爺爺的,我幹甚麼說這個,如今別說要逃,可能還會沒命。墨竹小姐,這裡有沒有地方可躲?我需要借個地方避避風頭。」



聖教的動作實在來得太快,如今受困洞中,出不去也動不得,而且聽洞外聲音,搬石挖洞的人數是愈來愈多,應有二十來人左右,光是面對約翰、喬尼一人,便忙過不身,當下惟剩藏身一途。



墨竹小姐美眸一轉,仔仔細細打量著袁昊,見他臉皮微微跳動,忐忑難安,當下也就不開玩笑,輕輕抿笑,道:「我有個法子可助你脫困,只是,可能要委屈你啦。」



袁昊一聽「委屈」二字,有種不好預感直上心頭,大是不願,豈料墨竹小姐又補上一句:「你若是不敢,我倒也還有其他法子。」



此話剛落,立時激起袁昊的倔強性子,哼了一聲,想都不想就道:「委屈?哼!不委屈,不委屈,墨竹小姐說這甚麼話,我袁……呸,我這人吃苦耐勞的,甚麼委屈,我可不怕。」



「你真的敢?真的甚麼都不怕?」墨竹小姐柳眉一挑,問道。



袁昊遲疑片刻,拍拍胸鋪,爽快道:「當然,當然,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墨竹小姐嫣然一笑,慧黠眸子瞇成一線,令袁昊有些膽寒而退。



半個時辰過去,門外忽傳來一陣歡呼聲響,囚洞前的崩石似乎清了乾淨,旋即傳來好幾道腳步和金屬撞擊聲響,快步至木門前。



有人道:「隊長,你瞧!門裡有火光。」



另有人喜道:「法則在上,墨竹小姐沒有事兒,沒有事!這都是真神的旨意!」



又有人嗯了一聲,沉聲道:「墨竹小姐安在,定是法則真神保佑,那比甚麼都重要。也不知是哪路賊兒找到咱們藏身處,我來親自確認小姐的情況,你們,戒備四周,不要讓可疑的家夥給逃了!只要捉到要犯,我會親自向導師稟報,屆時重重有賞!」



幾人齊聲叫道:「是!」聲音中充斥欣喜。當話一落,幾道腳步聲又奔了遠去。



墨竹小姐向後瞟來一眼,輕聲道:「他們來了,你可準備好了?」眸中含笑,大有戲謔之意。



「我方才究竟在想些甚麼?為何要聽這人的話,委屈?去他龜爺爺的,簡直委屈死啦!唉,我這人是吃苦耐勞,可是、可是被人強迫穿上女裝……」袁昊話說到這裡,心中逕自想著「也不是沒有先例」。



隊長叩叩敲響木門,朗聲道:「墨竹小姐,我是比恩,閣下可有沒有事?有沒有讓賊兒傷了?」聲音雖大,卻是漸柔漸緩下來,乍聽之下,好似在討好人般,暖意綿綿。



袁昊在門後聽著,暗暗肯首,只覺這隊長雖是聖教之人,卻意外是個有禮君子,沒有擅闖入屋,只在門外關心一切。尋思:「最好都不要進來,最好都別進來。」



他全然忘了那木門設計奇特,外頭可沒有門環門把,惟能從裡頭開,而不得從外面開。也就是說,除非墨竹小姐親自開門,否則無論賊兒或是那比恩,均是難闖入屋。



便在此時,只見身旁的墨竹小姐臉上神色一歛,變得如同一隻木娃娃般,冷然無色,道:「我沒事,比恩隊長,諸位都還安好?」



袁昊一聞這冷冽聲音,宛若寒霜罩頂,不禁渾身猛抖,大感詫異,望了墨竹小姐一眼。墨竹小姐似有所感,面容又變,慧黠眸子一笑,朝他點了點頭。



袁昊歪歪頭,暗暗稱奇道:「古怪,古怪,我都不知道女人的臉那般奇特,可以說變就變。」轉念一想,在小界域那些日子,儘管和若虛姐姐朝夕相處,也不見他如這位墨竹小姐,神情多變,說變就變。



外頭的比恩似覺尷尬,咳嗽一聲,道:「是……是,多虧、多虧小姐鴻福。」



墨竹小姐道:「我有一事要和你談談。」



比恩頓了一拍,聲音不禁歡快起來,搶道:「是,是!小姐請說,小姐請說,我比恩雖不才,但請放心!無論甚麼疑難雜症,只要交付我手,定當全力以赴,包准不讓小姐失望。」



墨竹小姐續問:「你當真甚麼疑難雜症都有辦法?」



這話剛落,門外就傳來拍打鎧甲的金屬聲,很是容易想像比恩拍拍胸鋪的模樣。



比恩大笑道:「這個自然,墨竹小姐對咱們聖教有大恩,咱們早把您當作聖教大夥的一份子。小姐的事,就是咱們聖教全體的事,有何困難,但說無妨!」



墨竹小姐點點頭,道:「好,比恩隊長,那闖來洞中的賊兒,你用不著尋了。」



此言一出,不僅比恩,連同袁昊也是大感吃驚,不明所以,墨竹小姐究竟想做些甚麼?



門外比恩吱吱嗚嗚起來,道:「墨竹小姐,這……這,恐怕……」



墨竹小姐冷冷道:「你剛才不是說,甚麼事都辦得到?」



頓時之間,那比恩訥訥以對,甚麼話都不說了。



袁昊生怕惹出甚麼麻煩,一步擋在墨竹小姐面前,面容嚴峻。就在墨竹小姐面容不解之下,伸出右手指指門外,又以食指指著她,最後指著自己,言下之意便是,「莫要再挑撥他人,妳會害著我」。



墨竹小姐會意過來,笑臉迎人,點點頭,右手猛地抓出,緊緊扣住袁昊那只食指。袁昊反應不及,雙眼一瞪,食指方覺一股溫潤之感,耳中就聽喀啦一聲,抽了口冷氣,食指傳來一陣大痛。墨竹小姐兀自笑嘻嘻以對,手腕微轉,更是痛得袁昊整個人跪了在地。



袁昊不敢痛叫出聲,只得跪地作勢求饒,拼命忍痛,忖道:「這臭娘們!不要以為是個女子,我就不敢怎麼樣,咱們瀛海……瀛海島男女可沒有甚麼差別的,哼!等會就看我怎麼和她算帳!」



墨竹小姐似感滿意了,臉上戲謔,手掌緩緩脫力,但沒有放開袁昊食指。袁昊好是無奈,簡直哭笑不得。
2023-02-13 01:59:24
2023-02-13 11:24:05
香哥早
2023-02-13 11:37:45

第一百零八章 她怎知我姓袁?



(今日有事,故提前更新)

只見她心情大好起來,對門外續道:「比恩隊長,你用不著擔心,那些賊兒調皮搗亂,大吵大鬧,礙著我作畫,我很生氣,便親自打退他們。只是外面兩位守兵先生,英勇抗敵,我趕到之時,已然冤死那些賊兒之手。」



門外比恩微微抽了口氣,久久難以自我。原來他一回洞中,就察覺喬尼、約翰二人不見蹤影,本還覺得古怪,如今人人身處中原境內,誰都是諸事小心,謹慎度日,哪裡還敢怠忽職守?



此時聽了墨竹小姐的話,比恩如何不知二人這是遭遇不測,忙道:「還望小姐告知詳情!」



袁昊早把和喬尼、約翰打鬥的前因後果,以及郭延財、劉漢三、曲寧笙一事,通通說給墨竹小姐知道。因此說起賊兒襲擊洞中一事,墨竹小姐往往是挑三揀四,說好不說壞,將喬尼、約翰說成何等忠義有為、奉公職守的將士典範,而袁昊等就是大惡難忍、妄為無禮的無恥賊兒。她又是如何擊退賊兒,將約翰、喬尼葬身小湖。



至於所居囚洞為何被毀一事,倒也沒有提及。



身為始作俑者的袁昊聽來,都覺話中的自己實在可惡至極,不禁傻了眼,捫心自問:「龜爺爺的,我可有這般壞?啊呸,呸!甚麼壞?壞的是那些聖教之人,又不是我,我幹甚麼檢討?」



墨竹小姐道:「貴教騎士,英勇無懼,光明磊落,明知寡不敵眾,仍堅守命令,誓死不從,不愧是西域第一大教,墨竹佩服。」說到此處,她聲音中又是敬佩又是哀悼,聽者無不感受到她一片真摯情感。



然而在袁昊看來,眼前這位墨竹小姐,嘴上好似在哀悼他人,臉上卻沒有半分動容情狀,只緊緊盯著自己,微微轉動自己的食指,一副淡淡含笑之色。



他暗暗想著:「原來他們都叫『騎士』,怪哉,怪哉,他們分明沒有騎馬,為何都叫騎士?」



本來外頭的比恩聽到約翰、喬尼死訊,「啊」的一聲,心底悲憤難忍,又聞墨竹小姐之言,已將二人葬身小湖,大是感動道:「墨竹小姐言重了,喬尼、約翰是高傲的聖教戰士,他們雖然身死,但靈魂不死,真神知道他們的作為,定會感召他們上天堂。」



墨竹小姐鬆開袁昊的手,沉吟一會,道:「除此之外,還有一事要和比恩隊長相告。」



比恩道:「小姐還有甚麼事,請講,請講!您替約翰等保住肉身,不至死無全屍,又將二人葬於湖中,大恩大德,實是難以回報。」



袁昊尋思:「這叫比恩的,重情重義,倒是一個好隊長,這般照顧下屬,部下有這麼個善解人意的隊長,誰不是拚死為他效命?」



墨竹小姐道:「那些賊兒前來此洞之前,好像屠掠某個村落,捉來了幾名村姑。貴教二位騎士知曉此事,以命相搏,是以要救出那些可憐無助的女孩人家,還他們自由。但是礙於寡不敵眾,只救到一名小娃兒,現下是由我親自照料她。」



豈知比恩聽到這話,卻是吃了一驚,皺眉心想:「我懂了,我懂了!原來是這樣,唉!約翰、喬尼那倆家夥平時愛好美色,有事沒事就會捉來幾名中原姑娘,供人解悶消火,大夥早是見怪不怪。墨竹小姐說的這位小姑娘,指不定不是那些賊兒擄來,而是那兩個笨家夥捉來的。那些賊兒則根本就不是甚麼賊兒,而是人家村子派來的追兵,要奪回這些女孩人家。」



忽在此時,墨竹小姐將木門打了開,一手牽著袁昊,笑道:「來,快和比恩隊長打個招呼,救你性命的兩位騎士,就是這位的部下。」



誰都沒想到墨竹小姐會自行開門,比恩微嚇一跳,袁昊更是「啊」的叫出聲,彼此相互看了一眼。



比恩先是望了墨竹小姐一眼,隨後才見著對方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娃兒,身穿一襲青色短裳,露出兩隻小短臂,整個人披頭散髮,微垂腦袋,嗚嗚低泣,兩隻短腿微微扭捏,乍看之下,卻是個可憐的女孩娃兒模樣。



此人,正是袁昊本人。



他一得知墨竹小姐的計策後,登時憶起自己打扮成袁月的模樣,當時從瀛海島偷溜出來之際,便是載著易容皮,穿上黃裳,化名袁月,以假身分大鬧各路英雄,最終那假身分反倒替自己背下黑鍋。因此說甚麼也不願再穿上女裝,拼命想逃,只怕真正被墨竹小姐瞧出自己就是袁月。



只不過這囚屋也就這般大,袁昊根本逃不到哪裡去,就算百般抵禦,終究還是換下那身舊衫舊褲,穿上墨竹小姐準備的短裳。



他身為瀛海島島民,為了方便行動,變裝蒙混,本是再自然也不過的事兒,只是要當著女人的面換上女孩的衣服,對於一個男娃兒而言,總覺得有些彆扭。



比恩蹲下身來,一見女孩模樣的袁昊容貌甚醜,怪模怪樣,加之認定此事定和自己部下有關,心中愈發漸愧,忖道:「這女娃兒長得不怎麼好看,怪不得那兩個家夥沒有出手,唉!此事可千萬不能讓墨竹小姐知道。」



當下沒存多少戒心,笑問:「小女孩,別怕,別怕,我叫比恩,妳叫甚麼名字?」



袁昊假意抽噎幾聲,偷偷往前瞟了一眼,只見眼前是個修長挺拔的長髮青年,面目深邃,唇厚鼻挺,碧瞳銳利,身穿和約翰等相似的白色大袍和黑金鎧甲,左右腰間各丈一把長劍,竟是黑白相兼,和墨竹小姐那身黑白襦裙大是般配。



袁昊見比恩那身打扮,不由聲音一止,朝墨竹小姐望去一眼,墨竹小姐則笑盈盈以對。



袁昊嚇得一跳,臉色慘白道:「我、我,人家,人家……」



墨竹小姐笑道:「怎麼了,快和比恩隊長打個招呼呀?袁兒?」她最後那「袁兒」二字,說得甚是冰冷沉重,宛若千年寒霜,自頭頂重壓而下。



袁昊猛又打一個寒顫,當下一個可怖念頭湧現:「她……她怎地知道我姓袁?我可從未說過自己姓甚麼。」
2023-02-13 11:37:57

第一百零九章 聖教新囚徒(1)





當下千萬個念頭源源湧來,心緒難定,不過當此之急,甚麼也無法細想,更無法詢問,暗暗咬牙,忙回:「人家是袁兒,您、您好。」嘴上邊說著話,臉上只感一陣燥熱,邊想往旁退開,卻被墨竹小姐緊緊捉著,退之不開。



比恩笑著點頭,稍微打量袁昊一眼,見她形貌矮陋,便不去多看,生怕自己一個不注意,就將部下糗事說了漏嘴,隨口道:「我看這位袁小姑娘乖巧聽話,和墨竹小姐很是投機,不如就和小姐您住一塊,彼此也好相關照,如何?」



墨竹小姐臉上一喜,道:「那太好了,我和這位袁兒相處融洽,正愁你們將咱們分開呢,你說是不是,袁兒?」



袁昊苦不堪言,只好點點頭。豈料被捉著的小手又是被捏得疼痛,當下簡直欲哭無淚,強笑道:「是,是……我、人家最喜歡姐姐啦!」



墨竹小姐笑道:「乖,好袁兒,姐姐也很喜歡袁兒。」



眼見墨竹小姐笑顏如花,愈發凜然盛放,嬌憐可人,瞧得比恩都有些癡了。他心中大奇,忖道:「這些日子以來,無論咱們拿出甚麼稀奇古怪的寶貝,又何如低聲討好,墨竹小姐盡是一副高冷之姿,不苟言笑,今日卻是連笑好幾回,看來她當真很喜歡這娃兒。」



比恩當即搭說幾句,殷勤獻媚,墨竹小姐簡單回了幾句,似感厭煩,便是有一句沒一句搭著,俏臉漸感乏味,有時甚至不看對方一眼。惟有袁昊說起話,她才會嫣然發笑,捏捏他手掌又捏捏臉頰,要不就只和袁昊說話。



每當袁昊、墨竹小姐舉止親暱,更甚前一回,都讓比恩眉宇微蹙,又是羨慕又是忌妒,想搭進話,卻盡是女孩人家的話題,他再聊幾句,便受之不了,悻然告辭。



墨竹小姐將木門關上,吁了口氣,道:「總算走了,今日可真纏人。」



袁昊整個人軟了在地,罵罵咧咧道:「總算走了,否則我可要撐不下去。瞧那比恩,對妳倒是很敬重,妳怎麼不直接趕他離去便是,搞這些有的沒的花樣,他只是聽得累了,我可不一樣,還得回答。」他一而再,再而三被墨竹小姐指揮來擺弄去,又迫得再次穿上女裝,事到如今,根本不和對方客氣,說起話更是放膽起來。



比恩無法加入女孩人家的話題,當是無地自容,袁昊何嘗不是同理?眼見問題紛至遝來,他本是不知,要不就裝作不知,可是墨竹小姐根本不給他機會,不回答就捏手掌,再不回答就捏臉頰,猶似疲勞轟炸般,迫得他勢必得答。



墨竹小姐搖搖頭,道:「那可不行。」



袁昊道:「為甚麼不行?」



墨竹小姐指向木門,笑道:「我讓聖教捉了過來,照理而言,應該是個階下囚。你可有見過能出入自由、讓人畢恭畢敬的階下囚?聖教之所以敬重我,是有兩大原因。一來是因為全中原只有我能寫、能畫他們聖教真神的畫,二來則是我的畫能賣不少武幣,對於想在中原活動的他們,武幣可是一大命脈。否則的話,依他們見著中原人要不殺要不擄的,哪裡會留我一條小命?」



袁昊想起曲寧笙之事,不覺愁然,道:「你說得不錯,這中原人西域人,不管何方,偏生要把對方殺個乾淨透徹,才肯甘心。水火不容,就是形容這般處境罷?」



他想起武律法則一事,就覺頭痛起來,自己武功低微,如今連保住性命都有困難,哪還有功夫管那些閒事?當下吁了長氣,腦中驀然想起一事,整個人跳了起來,瞪眼道:「對了,妳……妳為甚麼知道我姓袁?我可沒告訴妳我姓袁。」



墨竹小姐眸子微微睜大,忖道:「你這不就告訴我了?」臉上淡淡而笑,道:「我方才說啦,兩名賊兒吵得我都無法作畫。那兩名賊兒,一口『姓袁的』叫著、一口『姓都的』喊個沒完,我在孔穴聽著,自然曉得賊兒一人姓袁,另一人姓都。何況其中一名賊兒,剛剛特意和我了,他姓袁不姓都。」



聽到袁昊嘴中「啊」的一聲,似感悔悟。她美眸堪堪瞇細,續道:「你現下是安全了,不過得時時刻刻打扮成女娃模樣,否則讓人瞧出端睨,你小命可要不保啦。」



袁昊明白此話有理,可實在難以認同,當下臉一黑,在心底大罵不停,沒有回話。逕自拾了地上十來張畫紙,整理成堆,空出一塊小地,靜靜打坐在地,行「坐忘之法」,修練去了。



這一日當晚,袁昊練完功,無事可做,將滿山滿地的畫紙整理收好,躺在地上,四肢一攤,望天發愣。其時,忽聽得木門傳來叩叩聲響。他應聲開門,見來人卻是名女騎士,同樣身穿白色大袍,一頭棕色長髮,眸中有幾分打探之意,手上提托送來餐食。



袁昊道謝接過託盤,見餐點是兩人份的麵食,以及一壺茶水,麵食上有魚肉、蔥花、青菜和蛋,香氣騰騰,直沖鼻腔,想起今日整天甚麼都沒吃,不由饑腸轆轆起來。



他放下餐點,正要關上木門,卻見那名女騎士遲遲不肯離去,死死打量自己,就是和她搭話,也是毫不理睬,直到過得一陣,她才皺起漂亮棕眉,向墨竹小姐微微行禮,轉身遠去。



袁昊滿臉不解,回過頭問道:「她為甚麼那般看我?」



「袁兒妹妹,她可能只是瞧你長得古怪也說不定。」墨竹小姐放下毛筆,靜靜笑了起來。



袁昊聽那「袁兒妹妹」叫得如此順口,哼了一聲,不理睬墨竹小姐的話,低頭逕自扒起麵食。如今他很是清楚,墨竹小姐備受聖教敬重,地位不凡,自己決計招惹不得。



墨竹小姐見袁昊反應,更覺玩味十足,臉上笑盈盈,靠著過去,頻頻出言捉弄他。



一飯無話,不一會兒功夫,袁昊將麵食吃得乾淨,等墨竹小姐用完,收拾好碗筷,提盤走出洞外,邊是尋思起來:「如今聖教之人皆在,我武功低微,連自己也保不住,更別說還有墨竹小姐。罷了,既然逃之不得,那便觀察一陣,尋出破綻或法子便是。」
2023-02-14 01:53:21
唔錯,加入西方,騎士,教會等等概念,展開出豐富的世界觀和複雜的戰鬥體系。
以往網路小說限於東西方,不知道後面會否有更多不同國度的人?
2023-02-14 14:38:47
我有這想法,只是想必這本書的主角不是為了拓展西方世界的俠客吧,是為了維持二域和平而行走江湖。但讓俠客遊走西方的想法,確實會是我後續作品的一個理念。
2023-02-14 20:00:11

第一百一十一章 手臂腫了?





袁昊總算明白過來,這些人平白無故待自己很好,原來是可憐長得醜了?當下臉一黑,心底大罵道:「去他媽的法則,去他媽的真神,誰醜啦?你們才醜,你們所有人都醜!哼,我這是為了蒙混過關,不讓人瞧出我的真實身分,哪裡醜了?我可一點也不醜。」



他嘴上雖是這麼說,卻是愈想愈氣,愈走愈急,幾乎用奔得回去,邊奔邊哼氣,好是生氣,好是不快。



這狂奔一陣,袁昊氣總算消了大半,心底牢牢記著是哪些聖教騎士說自己醜的,一個死也不忘,回到屋中,墨竹小姐察覺他神色有異,問道:「發生甚麼事?」



袁昊死活不肯說,就是在軟磨硬泡下,也閉口不談,只怕自己又要被拿來調笑。況且吃過幾次悶盔,他也學了乖,知道墨竹小姐嘴巴功夫更甚自己,心底想道:「好男不跟女鬥,誰回嘴誰就是王八蛋!」



「放心,我決計不會笑。」墨竹小姐道。



過得一陣,只聽木屋傳來嬌嬌笑聲,呵呵不停,似停之不住。



袁昊氣道:「妳這騙子!」



墨竹小姐笑靨如花,道:「我又不是笑你,你幹甚麼作賊心虛?」



袁昊道:「我……」想了一會,自然啞口無言。



二人又鬧得一陣,聽得門外傳來「咚咚咚」的敲鍋聲響,旋即一陣聲音響起,爾後堪堪靜了下來,明白是要熄燈入睡。



袁昊這又驚覺過來,道:「等會,等會,我睡哪兒?」



墨竹小姐緩緩臥在床頭,吹滅所有燭火,惟留一盞小燈籠,眨了眨眸子,笑道:「床只有一張,自然是睡床了。」



袁昊「喔」了一聲,心想妳說睡床,我便睡床,難不成我像是會在乎這些的人?當下爬上床頭,倒了要睡,目光一轉,見著墨竹小姐一對眸子悄然凝望過來,微微一驚,忖道:「是了!男女授受不親,我這人是不在乎,她可在乎得緊。她說這話分明是想氣我,我怎地能真正和她賭氣?」



他歎了口氣,起身下床,以手當枕,側臥在地,道:「我喜歡地板,不喜歡床,床就給妳睡了。」



墨竹小姐知他有意相讓,臉上微紅,笑得更樂,道:「男女授受不親,是不是?嗯,這我自然清楚,平、平時當該如此,可如今情況危及,咱們不該顧慮那般多。」



說到這裡,聲音微微一頓,續道:「何況你是個女娃兒,怕甚麼授受不親?」



袁昊聽聞這話,白眼一翻,直有股倔氣往上沖,一個念頭閃過,就要爬上床頭死死入睡,管也不管墨竹小姐怎地想,看她還能拿自己怎麼辦。但這終歸只是想法,想想就罷。



相隔大半個月走個一遭,所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太多,得了黑槌子、戰霍風、殺聖教騎士云云,就是已成為武者,也只是一名執者境一脈的武者,這些事情仍超出袁昊所能負荷。



迷迷糊糊間,他只感眼皮愈沉,疲憊的身子彷彿沉入大海,漸感放鬆,過沒多久,便即昏昏睡去。



不知過去多久,袁昊醒轉過來,見四周黑墨墨一片,惟有那盞小燈籠透出微光,耳中不聞有絲毫聲響,大概不過清晨時分。



這大半個月來,袁昊日以繼夜地勤練武功,養成早睡早起的習慣,甚至用不著有人叫,也能自行起床練功。他眼珠子眨呀眨,一轉探向床頭,見墨竹小姐呼吸沉沉,尚未醒來,想起昨日相處,始終讓她盯著瞧著,根本沒心思練甚麼功,忖道:「不如就趁現在練功,免得晚些時候練,又要遭罪。」



袁昊翻過側身,緩緩挺直背脊,深吸一口長氣,接著吐納而出。就算睡了整夜地板,身子也不覺有半分僵硬不適,這正是晉升執者境後,所帶來的諸多好處之一。



他當下正欲撐地起身,哪裡知道突感胸意間氣血不暢,悶哼一聲,右臂隨即傳來一陣刺痛,似感乏力抽蓄,顫了幾下,竟是失之力量,跌倒在地。他又驚又疑,目光轉去,竟見自己右肘關節處腫脹成塊,儼然快粗如手臂,手掌五指同樣腫了一圈,虛握成拳,都會感到些許疼痛。



左手輕輕捏去,只感右肘又疼又硬,似在摸著石塊般,顯是氣血瘀積的情狀。



袁昊有些後怕,尋思:「這、這是怎地回事?我的手臂為何腫成這副德性?莫非是被甚麼蟲子給咬了?」拿起小燈籠仔細照了一會,也不見絲毫傷口,心底更感納悶。又想:「手如何腫,戰且不提,這應是氣血瘀積,我記得都爭先說過,道氣是天地之氣,滋養萬物而不居功,既有滋養之能,當是可以引導氣血通暢,不如且運起道氣試試?」



盤坐在地,默默唸起「逍遙定心訣」的坐忘之法,道氣彙聚而來,萃氣並氣運右臂。起初道氣剛至,右肘似如有所感應般,疼痛莫名加劇,整條手臂麻木抽蓄,難是動彈。



袁昊不禁抽了口冷氣,咬緊牙根,加快道氣流轉的速度。會產生疼痛,那表示關節的氣血堵塞到了一定程度,倘若再不疏通調理,要沒多久,自己這條右臂就完了。伴著道氣愈轉愈快,那份痛感亦是愈發顯著,要不久,果然腫痛稍緩下來,喜而尋思:「咱們瀛海島這逍遙定心訣,對武者果真是大有用處,『心齋』能使心境沉澱,穩心而不浮躁;至於『坐忘』,當前我只知道能萃取道氣,都爭先只教我前半段的口訣,後面還有一部份,也不知有何妙用。」



當下微微吁氣,再萃氣於體,流轉經脈,如此反復數十次周行,右肘腫痛堪堪消去,已能正常活動,只不過仍有些許酸麻乏力,其餘倒無傷大雅。接著再行萃氣流轉,將昨日所見識到的武功路子、戰法等,於腦中細細敲磨,臨場應對,該如何行動才是最適當恰當的作法。他靈光乍現,想起自己往後多了一柄黑槌子可用,竹爺爺說過,黑槌子是道寶,不知有何能耐,但凡道寶,均有無堅不摧,堅固如盾的能耐,用來砸人或防暗箭,倒是再方便也不過。



當袁昊睜開眼睹,耳中聽得屋外隱隱有了人聲,知已快天明。他跳起身來,活絡一下筋骨,只聽渾身啪啪作響,胸腔吸足空氣,緩緩傾吐,好是快活暢意。



他低頭又瞧自己右臂,細想昨日幾場打鬥,都沒傷到右臂,怎地會腫?來來回回渡步,思索好一陣子,就是想破了頭,也想不出半點疑處,再過一會,索性也就不想了。
2023-02-14 20:00:21

第一百一十二章 逃跑的法子




這受聖教囚居的日子,雖得時刻扮成女裝,過得也還算樸素簡單。



袁昊曉得外頭那些聖教騎士,都暗自稱他是「醜丫頭」,就是心頭有怒,大感不服,卻無從反駁。平時乾脆就呆在屋中,深入簡出,大半時間都在打坐練功,若練完了功,就會趁墨竹小姐作完畫,和她閒聊幾句,不過聊沒幾句,總會不知不覺吃上悶虧,為此懊惱許久。



這更令袁昊清楚體悟到,墨竹小姐要比自己高竿甚多,現下如何和她鬥嘴鬥智,勢必都不會有好果子吃。



偶時閒得荒了,告知一聲,才會偷溜出去打轉。負責看門的聖教騎士,起初攔了他幾回,見他毫不死心,又想起他的可憐遭遇,往後便佯裝不見,任其通行。



袁昊出去溜搭,都是邊是悄然運起道氣,一來能勘查聖教騎士的情狀,或是偷聽一些談話,以謀定逃離此地的法子;二來若不這麼做,定然會聽得眾騎士說自己是「醜丫頭」、「可憐孩子」云云。這要是傳到墨竹小姐耳中,天曉得自己又會被如何戲弄嘲笑。



這日子一過,轉眼就是五天光陰。



隔日醒來,袁昊卻是被人搔癢弄醒,臉上一癢,伸手去摸,豈知這一摸,只覺臉上一陣冰涼柔嫩,甚是古怪的感覺。他打算伸手再摸,就被人捉住了兩隻手,動彈不得。他眼睹睜開,當見一張尚有稚氣的嬌容,慧黠眸子含著笑意,近在咫尺。



「……妳幹甚麼?」袁昊問道,扭動身子,發覺自己手腳皆被壓在身下,怪不得無法動彈。



墨竹小姐沒有回話,拿了桌前妝奩往他臉上一照,笑問:「你說好不好看?」



袁昊不敢出力抽身,深怕一用力,就會傷了墨竹小姐,道:「妳起來,我會武功的,不想傷到妳。」



墨竹小姐微微一愣,嗯的一聲,笑道:「那你說,好不好看?」又將妝鏡往前遞了幾分。



袁昊目光跟著往鏡中一看。這不看倒也還好,一看之下,眼珠子大瞪,差點兒沒被口水嗆死。只見臉上打上厚厚一層粉底,整張臉白得可怖,半邊頰上還畫好了胭脂,腮紅一塊,更添駭人之色。



他慘叫道:「我的臉!怎……怎地變那麼白?簡直比豬的屁股還白!」



墨竹小姐緩緩起身,沒好氣道:「甚麼豬屁股,我費了好大功夫,才把你的臉畫得似個女孩人家。」



能讓畫功如神的墨竹小姐替人畫妝,全天下可就只有袁昊這一人。



可是袁昊並不領情,忙跳起來,搶過鏡子,就要抹掉臉上粉底和胭脂。墨竹小姐見他動作,大是不樂意,那可是花費半個時辰替他打上的粉妝,這般弄掉,豈不可惜?阻止道:「等等!」



袁昊回過頭,恨恨咬牙道:「幹嘛?」心底則想:「她、她要是不說出個好理由,我……我就把她也塗成大花臉。」



「今夜的月是個新月,聖教對新月很是看中,每個月的新月都會舉辦晚宴,咱們得去參加。」墨竹小姐道。



袁昊哼了一聲,道:「龜爺爺的新月晚宴!我才不去!我和他們八字不合。」



墨竹小姐聽他出口成髒,柳眉微蹙,轉而低聲道:「好呀,你不想去,那便自己一人待在房內,然後一輩子孤零零囚在這裡,我可要離開了。」



袁昊一聽能逃,頓時來了精神,睡意全消,連臉上粉底濃妝都顧不得。他這五日來,每天出門溜搭,都試著尋覓逃跑的好法子,可是洞內各路出口都有重兵嚴守,根本闖不出去,何況就是闖了出去,難不成要放墨竹小姐一人在這鬼窟獨活?



這日子一天天過去,一次次無功而返,令袁昊覺得短時間內,應該並無法子可以逃離此地,哪裡知道墨竹小姐竟有法子可用。



他左右相看,同樣低聲道:「怎麼逃?可有法子?時間呢?路線?需不需要工具?還有,要不要下黑手打暈看守騎士?」說著,吁了口氣,道:「我這些天探察過那些出口,每次站哨都有五名左右計程車兵,傍晚那時人最少,只會有三人站哨。我瞧妳整天畫個不停,還以為妳不想逃啦!現下好了,那些騎士我應該對付得了,妳就趁我對付那些王八蛋,趕緊先逃,咱們事後會合。」



墨竹小姐聽袁昊劈哩啪啦說了一大串,本還困惑他怎地對這等事情格外駕輕就熟,聽到後來,卻是美眸圓睜,尋思:「原來他早想出洞,只是、只是為了等我,所以遲遲不肯走。」



她笑語嫣然,指指他臉上,道:「不用考慮那麼多。袁兒妹妹,你以為,我是因為喜歡才替你畫妝的?」



袁昊微微一驚,心想這五日和墨竹小姐朝夕相處,對她性格有了初步理解,頓了一會,問道:「難道不是嗎?」



「一半是一半不是。」墨竹小姐嬌笑起來。見袁昊眉宇皺起,接著道:「新月,對咱們中原而言,那只不過就是月的陰晴圓缺罷了。可是對聖教而言,那是重要不過的大日子。依照他們的教規,雖然不及真正的齋月,不過他們會在晚上離開洞穴,出去外頭飲酒歡歌,慶祝真神的降臨。」



袁昊儘管不懂聖教的節慶風俗,或是教規云云,還是馬上領悟墨竹小姐話中之意,喜道:「這我會,這我會!咱們可以等他們醉得不醒人事,收十好家當,盜光他們錢呀寶貝呀,再燒了他們藏身地,踢她們屁股,最後逃之夭夭,是不是?」



墨竹小姐想都想不到袁昊會想出這等陰損法子,大吃一驚,嘴中「啊」的嬌呼一聲,低喃道:「我、我可沒說要做這檔事。」



袁昊完全沒瞧見墨竹小姐的古怪反應,心底只想這幾日以來,自己所蒙受「醜」的冤屈,暗道:「他娘的龜爺爺,好你們個王八蛋,這仇總算能報,嘿嘿,你們喊我幾次醜丫頭,小爺我就燒掉你們多少個帳篷,看你們還慶甚麼月。」
2023-02-14 20:00:34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迷魂散是甚麼?





當天傍晚,眼見聖教騎士忙忙碌碌,搬箱取桶,吆喝不停,負責炊事計程車兵一會取酒水,一會拿出獵來的野兔、羊肉、麻花、切糕、和一些清真麵食,跟著隊伍向洞外而出。眾人臉上無一不露喜色,有的人已在低聲吟唱,有的人則在高談闊論,足見快活之景。



袁昊持著墨竹小姐的書信,交予比恩,告知二人要參加新月慶宴一事,比恩想了一會,便一口答允下來,派了兩名騎士,左右相隨,美其名曰,照料二人,實則是監視袁昊二人,有無古怪舉動。



睽違數日來到洞外,抬頭望天,眼見無邊無涯的天際染成橘紅一片,夕陽堪堪西落,最後消逝在地平線,要過不久,轉而繁星當中,夜色沉沉,搭建起的營火劈啪作響,火光幽幽,罩得眾人渾身紅紅火火。



就在這時,忽聽營火不遠傳來歡歌歡舞的聲響。多數聖教騎士聽到歌聲,紛紛喜出望外,讚頌「法則」,放下手邊雜物,奔到一塊,團團圍圈,又跳又唱又舞的。



袁昊瞧得這副奇景,以為這便是西域人的常態,當下大感有趣,不由多看那些騎士的舞步。



墨竹小姐時時關注他的反應,笑臉盈盈,領他來到炊事的地方,取些辣羊肉、切糕品嘗,邊是說些女孩人家的私密事。鬧得袁昊臉上一黑,想說甚麼卻又說之不得,只得連連稱是,佯裝回答。那二名騎士聽了一兩句,似乎頗感失禮,便退了開,只遠遠盯著二人。



墨竹小姐歎了口氣,低聲道:「總算走啦,袁兒妹妹,我和你說,聖教當中,有好一部分人是回民。回民心思真摯善良,這新月慶日,便是自回民習俗的新月之日而來。他們會在這日,載歌載舞,以歌舞讚頌真神,只是礙于身在中原,如今不敢盛大舉辦。」



袁昊眉頭一挑,心思善良?憶起曲寧笙一事,胸中氣憤,尋思:「他們要是真善良,哪裡會殺了一名弱女子?他們要是真純潔,又豈會為了錢財,捉著妳不放。妳將他們視為善良,他們可把妳當搖錢樹。」



墨竹小姐會意他眼神之意,續而低道:「我可不是說笑的,回族天性單純,悲天憫人,否則哪裡會讓你東跑西竄的?老實和你說,這支潛入中原的聖教兵團,大多都是回民,其餘則是聖教派下來領頭的,因此諸多決策,均是那些領頭發號施令,那些回民,只是遵從罷了。」



她這話說著,頭往後一探,袁昊循著她目光,跟著望去,目光所及,卻見那兩名看守自己和墨竹小姐的聖教騎士。



袁昊問:「那二人怎地了?」



墨竹小姐道:「你瞧他們發色,再瞧瞧他們眼睹,又金又碧,身材又高又壯,而且對新月慶神,多不上心,是不是?」



經墨竹小姐這麼一提,袁昊這才反應過來,仔仔細細瞧著那二名騎士,發覺他們果真如她所說,只見那兩名騎士金髮碧眼,鼻頭高挺,身形較為健碩,且神態輕蔑,時不時冷笑幾聲,看也不看那些回民,顯然大是不屑。



袁昊小聲道:「那兩人不是回民!」



墨竹小姐點點頭,道:「不錯,西域何其廣大,聖教內部,不單單只有回族。正如武律道盟,也是由多個門派共盟而成。他們聖教,理應如此。」她指著另一方向,道:「瞧呀!那比恩隊長和幾名騎士,同樣離得老遠。」



袁昊見去,果見見比恩和幾名騎士成群結伴,離得有些距離,談笑飲酒,沒有靠近那些回族騎士。就是有回族騎士邀約比恩共舞,他也是笑著謝過,爾後婉拒。



就在此時,袁昊只感有只溫潤玉手捉住自己右手,幾根指頭深入掌心,塞了一小團東西。他不明所以,低頭一看,卻是一小包紙團。他往旁瞟去,墨竹小姐莞爾一笑,小心翼翼指著紙團,輕輕搖頭。



袁昊一頭霧水,不知對方是甚麼意思,忽地想起逃亡一事,登時驚覺過來,假意吃了幾口羊肉、切糕,這回仔仔細系瞧去那紙團,只見裡頭包好白色粉末,正欲低頭要聞,卻被墨竹小姐拉著阻止。



「別亂聞,這是迷魂散,等等滲入酒水當中,想辦法讓他們喝下肚。」墨竹小姐低聲道。



袁昊眨眨眼,道:「甚麼是迷魂散?」



「你不知道?」墨竹小姐有些意外道。見袁昊搖頭,神情自然,確如不知,當感新奇,忖道:「迷魂散這等東西,在江湖道上可不少見。他年紀比我小,出門在外,更得小心謹慎,難道家中長輩都沒告訴他?」



她沉吟片刻,才道:「這……這是江湖道上很不好的東西,這東西只要服下肚,常人和低境界的武者,都會受藥力影響,失了知覺,一覺不醒。非到萬不得已之際,最好不要使用。」



袁昊自小玩慣各類各式的黑招,惟獨用藥一招,島上大人始終不肯教這項技藝,因此他並不曉得這迷魂散是做甚麼用,只覺這名字甚是駭人。他應聲點頭,就見墨竹小姐滿臉嬌笑,叫喚一聲,朝比恩信步而去。



比恩循聲回頭,見來人身穿黑白相兼的襦裙大袖,美眸慧黠,面容尚有幾分稚氣,卻不是朝思暮想的墨竹小姐,又是何人?



當下喜上眉梢,神態大悅,又聽她語調溫溫婉婉,如出谷黃鶯,沁人心脾,不似平常冰冷刺骨,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樣,大臉一紅,恭恭敬敬聊上幾句。



回民、或其餘聖教騎士,連同那兩名看守袁昊計程車兵,見此情狀,各各都是屏氣凝神,豎起耳朵,忍不住好奇偷聽。尤其跟著比恩作戰多年的聖教騎士,都曉得比恩隊長年紀輕輕,平時帶兵作戰,總是沉穩如山,絕不會露出半點慌亂之色,惟有在墨竹小姐面前,他才會慌了手腳。



這墨竹小姐和比恩一事,在騎士口耳相傳下,一傳十,十傳百,已是所有騎士都曉得比恩對墨竹小姐異常殷勤,可是墨竹小姐無論待誰都是冷峻無常,眾人如何瞧不出郎是有情,妾卻是無意?



此時墨竹小姐神態有異往昔,這亦是眾聖教之人心底皆知,無人曉得她究竟想些甚麼,又為何忽然嫣笑款款,溫潤相待。



眼見那些回民舞也不跳,人都不動,只凝目觀望墨竹小姐和比恩,袁昊雖不明所以,仍大喜過望,一溜煙跑到酒桶旁,不費半點功夫。他左右相望,確認無人,打開木蓋,將粉末全數倒了進去,紙團一捏,扔往木叢,隨手再拿幾塊切糕,忙奔回去。
2023-02-15 03:13:23
2023-02-15 20:00:13

第一百一十四章 迷魂散發作





袁昊回到原處,就地而坐,一口咬著切糕,邊是尋思:「那迷魂散也不知是甚麼玩意兒,都爭先可會不會?要是有用,屆時我可要叫他給我一些。」見墨竹小姐幌眼而來,輕輕回笑。



袁昊始終認為,那迷魂散是何如好用的毒藥,既稱「迷魂」,能使人不知不覺昏厥過去,失去知覺,尚能不死,天下竟能有這般奇藥?可是他卻不知,那迷魂散服下肚,會使人儼如陷入幻覺,不知自己身在何處,正是江湖淫賊大盜最愛使的玩意兒,用來偷搶拐詐,劫色劫財,甚是好用,且只要用法適當,連低境界武者也逃不出迷魂散的魔掌。



他接著想:「事已至此,眼下是逃跑的最佳時機,等會我就負責殿后,讓墨竹小姐先走一步,管他們狗屁聖教還想搞甚麼花樣,只要墨竹小姐安然無事,那懸賞令想如何竄改都是隨意。倘若事蹟敗露,為了瀛海島,我得把墨竹小姐給……給……」心念至此,明白一旦事蹟敗露,為了不給都爭先添麻煩,勢必得做出抉擇。



他不覺一愣,小聲吁了口氣,想起和墨竹小姐共處的數日光陰,不由握起小拳頭,咬牙道:「只怕……只怕我是沒那個膽子,可是、可是我又該如何是好?」



墨竹小姐確認袁昊已將迷魂散倒入酒桶,心底微微一喜,瞧著眼前那張俊俏深邃的面孔,對自己恭敬有禮,含情脈脈,心中卻無半分不舍,只想:「爺爺真是的!當初都是他說聖教有一名畫功高妙的老先生,親自設計甚麼大教堂,並成功創建出來,好生令我佩服,千方百計想和這位老先生見之一面。後來費了不少功夫,總算讓聖教捉住我,哪知道那位老先生行跡漂泊不定,已不在西域。本來好生失望,所幸這囚居的日子,我所學還是不少,要說有甚麼真正令我煩心,也就只有這位比恩隊長。」



她目光流轉,眼角餘光正好瞧到袁昊身上,臉頰微緩,又想:「不過,此行倒是碰上一個怪家夥,又無禮又古怪。」



忽見比恩紅著臉,朗聲問道:「墨竹小姐,敢問您今後有何打算?」



墨竹小姐聞言,微微一愣,尚未回答,比恩就搶道:「其實不瞞您說,咱們聖教會藏身於此,是為了等候我教的一位大師。那位大師千里迢迢來到中原,有教中的要緊事得辦,只待他事情一了,咱們便準備班師回朝。倘若、倘若可以,小姐您要不要隨咱們聖教,一同移居西域,成為咱們聖教專屬的畫師。」



圍觀的聖教騎士聞得這話,一下便知隊長心意,紛紛起鬨叫好。



有騎士道:「是啊,墨竹小姐!您畫功如此高妙,聖教的導師定也很歡迎你。不如,不如,您就加入聖教,咱們從此……嘿嘿,從此一家親,一同推翻武律,讓真神的榮光照耀大地。」



又有回民道:「不錯,不錯!小姐您雖是中原人,卻和咱們宛若一家人。家人和家人之間,絕不會隱瞞事情。老實和小姐您說,前幾日我們可幹過一筆大的。」



有騎士嘿嘿笑道:「對,大得很!小姐,那鼎鼎大名的絕千閣,妳可認識?嘿嘿,他們前些時日一連失了好幾車鏢物,虧損巨大,那便是咱們幹得妙事。咱們早眼饞那絕千閣許久,因此有位弟兄提出讓瀛海島那群『瀛海島民』背罪,咱們便能盜個愉快。」



這話才剛落下,袁昊、墨竹小姐已然吃驚不小。就見又有騎士忍之不住,道:「喂!你們可記得說後來呀,後來才精彩!」



眾騎士齊聲道:「對,對!後來可精彩。」



騎士嘿嘿又笑道:「小姐,那絕千閣既然已恨上瀛海島,自然會有所作為。那姓李的代理柜主,很快地發號施令,要絕千弟子入山捉拿瀛海島民,結果反被咱們用計騙到深坑,殺了他們不少派中青年。」說著,大笑起來。



眾騎士聽他笑得快活,同樣忍不住,大笑起來。這等攸關教中的機密話題,本不該在旁人面前提及,尤其還是中原、西域兩地之事,更該謹慎應對,不過眾人早將墨竹小姐當成聖教一份子看待,是以誰都沒多在意這些,娓娓而談。



比恩嘴角揚起,點頭而笑,心想倘若能擄獲墨竹小姐芳心,就是說出再如何機密的情報,也都無傷大雅,再值得不過。



何況再怎地說,絕千閣都屬中原武律的陣營,管他商人農人,百姓賤民,只要非是法則聖教的門徒,那便是無知的。



比恩沉穩一笑,道:「諸位,諸位!此事是教中機密,不是咱們聖教的信徒,可不得胡亂說出去。」他言下之意,已把墨竹小姐當成自己一夥人。他接著又道:「那群瀛海島民喪盡天良,違背神意,乃萬惡之禍。咱們這麼做,一切都是真神旨意,可不是咱們要胡來的。」



眾聖教騎士齊聲稱是,旋即笑聲四起。



墨竹小姐想都沒想到,在自己囚于此地時,外頭竟發生這等事情,不禁又愣又驚。而袁昊聽得這話,大感駭然,很快轉而發怒,氣得想拔劍沖上去,教訓這些聖教之人。



原來劫走絕千閣鏢物,又殺了絕千弟子的假瀛海島人,那一切的罪魁禍首,全都是法則聖教所為,他們不想洩漏身分,是以栽贓給真正的瀛海島島民,好有人替他們背罪。



袁昊暗恨心中,道:「好呀,好你龜爺爺的聖教!原來都是你們搞得鬼,我還想絕千閣聲名在外,誰敢那個膽子劫他們鏢物?他奶奶的,你們臭名在外,要偷便偷,何必栽贓他人不可?且退個一萬步來說,你們栽贓給誰不好,偏偏要是瀛海島!」



眼見眾聖教騎士滔滔不絕,彷彿在說甚麼快活樂事。袁昊遠遠盯著,更是將每一個人的臉記在心底。他們你一言我一語,興然大起,更是酒水痛飲,咕嚕咕嚕下腹,一陣酒酣耳熱下,回民索性也不跳舞,拿起酒杯,聚了過來,慶宴轉而成了酒宴。
2023-02-15 20:00:23

第一百一十五章 火燒藏洞




夜半時分,冷月皎潔當空,緩緩灑落柔光,罩著滿地的聖教騎士,無論回族還是比恩等其餘聖教之人,均是昏昏欲睡,軟倒在地,有的嘴中啊啊呻吟,有的打著鼾聲,有的更似夢囈般。



墨竹小姐輕輕吁了口氣,道:「迷、迷魂散這是起效了。」其實她心底微感緊張,這等對人下藥的法子,她平時不屑使之,更是絕不會去使,只是這回逃難在即,不知能否真正見效。



過了好一會兒,兀自不見任何騎士有醒轉的跡象。



袁昊哼了一聲,一腳踹在一名騎士屁股上。那騎士雖然嘴中啊啊呻吟,卻是動也不動,彷彿一點也不在乎。袁昊還不解氣,又踹上一腳。



墨竹小姐見藥起效,心中略安,又瞧袁昊皺著眉頭,欲要多踹幾腿,不禁莞爾發笑,道:「服下迷魂散,通體上下都會失去知覺,你就是踹他打他,他都不會感覺痛的。」



袁昊眼珠子一轉,問道:「那我斬下他的腿,他的手,也都不會有感覺?」



墨竹小姐吃了一驚,點點頭道:「當下自然不會有感覺,待藥效微退,就會有感覺。」螓首微抬,望著新月,接著道:「好了,咱們趕緊收拾收拾準備下山。」



二人奔入洞內,將早收拾好的畫紙、衣物云云,拿了便出,就要準備下山。



豈知才剛出洞,袁昊眼珠子又轉,轉頭奔回洞去,嚇得墨竹小姐叫道:「你要去哪?」



「我馬上回來!」袁昊邊奔邊喊道,也沒說自己要幹甚麼去。氣得墨竹小姐走也不是,回也不是,只在原地直跺腳。



幾息之間,袁昊又奔回來,小臉紅通通一片,全是興奮難耐之色。只見他雙手抱著一個大陶缸,沿著洞口,將缸中的黏稠黑水緩緩倒了出來。



墨竹小姐鼻頭微微抽動,只聞一股刺鼻臭味,好似油味,柳眉緊蹙,道:「那是甚麼?」



袁昊嘿嘿笑著,沒有回答,放下陶缸,拿了黑槌子和長劍,以及裝有墨竹小姐畫作的行囊,就往山下行去。



二人行到崖底不久,忽聞一陣燒焦臭味,回首探看,這不看還好,一看可不得了。只見崖頂藏洞,火光滔天,照亮半面夜空,黑煙隨之團團升起。墨竹小姐吃了一驚,詢問袁昊那是怎地回事,卻被含糊答過。再過一會,火勢更是一發不可收拾,大火熊熊燃起,嗆鼻黑煙壟罩整個山頭。



墨竹小姐美眸瞪大,總算明白那黏稠黑水是甚麼,道:「那是猛火油!你、你這人好壞啊,為了燒他們的窩,特意回去找猛火油?」



原來在那些聖教騎士大肆宣揚如何殺害絕千弟子,劫走他們鏢物,又如何栽贓瀛海島人,接著在旁看戲云云,早惹得袁昊一肚子悶火狂燒,靜靜坐在遠處,細細考量該如何「報答」法則聖教的大恩。



滿夜星空,當見火光沖天,如猛虎出閘般,鋪天蓋地而來,袁昊對自己的傑作很是滿意,點點頭道:「不錯,龜爺爺的,總算出了口惡氣,看那些王八羔子還敢不敢找若虛姐姐麻煩?」



「那位若虛姐姐是誰?」墨竹小姐忽然問道。



袁昊看她一眼,道:「我和姓都的……就是當日和我來救你的人,教咱們武功的大好人。」



二人再行片刻,見著一座簡單嬌小的墳,小土丘立著一塊小木片,木片上並無寫下或刻下任何字眼,乍看之下,不像簡單的墳,甚為古怪。



袁昊見那墳嬌小,根本不足以葬下一個人,料想應該是都爭先所為,倏地想起曲寧笙無故身死,以及劉漢三為了墨竹小姐,被郭延財害死一事,不由悲從中來,連歎好幾口氣。當下走到墳前,磕了兩個頭,神情歉疚,道:「曲姐姐,我袁昊無能,不過總算替妳報了仇,那兩個王八蛋,一個讓姓都的殺了,另一個讓我宰了,希望妳在天之靈,能夠好好過。至於郭延財那王八羔子,我和姓都的會想盡辦法,將他扔到曲府,好讓妳爹娘能夠為妳報仇雪恨,以緬他們的寶貝女兒。」



待袁昊磕頭畢了,墨竹小姐輕聲道:「這位曲姐姐又是你的誰?」神色微微有些古怪。



袁昊一愣,想了想道:「我不認識她。」



「既然不認識她,你為甚麼要磕頭?人死是死,可你不認識她,倒和你無關了。」墨竹小姐道。



一說到人死,袁昊備感愧疚,瞪了墨竹小姐一眼,道:「這話可不能這麼說,我島……我家中長輩和我說過,這江湖當中,可憐的女孩人家多得數不清,更何況是像曲姐姐這般遭遇的女孩子?我又不是甚麼聖人大俠,其餘人我見不著,那自然是眼不見為淨,可是曲姐姐在我面前受難,我卻沒有相助,唉,這可不就是我的過錯了?」



墨竹小姐冷冷哼了一聲,道:「這姐姐,那姐姐的,你究竟有幾名姐姐?」



袁昊愣了一會,打量她幾眼,眉宇微皺,尋思起來:「怪了,墨竹小姐這是生氣了,若虛姐姐生氣時,也是這副模樣。只不過,她為甚麼生氣?我可有做甚麼壞事?莫非她是不希望我燒了那藏洞?但是火都放啦,我可沒有法子。」



忽在此時,袁昊耳根微動,只聽不遠處傳來數道腳步奔響,又聽數人呼嘯喊聲,愈來愈近,心想:「這大半夜的,誰會來谷堆山?」不敢疏忽大意,拉著墨竹小姐就跳入林野叢木,藏匿身影,細細探個究竟。



墨竹小姐面目冷峻,毫無預警被如此一拉,倒也沒說甚麼,靜靜伏在叢中,瞪視袁昊。袁昊等了片刻,總算受不了那目光,轉頭低聲道:「你生甚麼氣?」



墨竹小姐哼了一聲,道:「我沒生氣。」



袁昊翻翻白眼,道:「沒生氣妳會一直盯著人不放?我可清楚得很,妳愈是不高興,愈會盯著讓妳不高興的人。」



和墨竹小姐相處的五日間,袁昊除了練功、吃飯、睡覺外,平時實在閒來無事,偶時會有來人拜訪墨竹小姐,懇求作畫,他便會仔細觀察這些人的神態舉止,好打發時間。來訪最為頻繁的,當屬比恩無疑。
2023-02-15 20:00:34

第一百一十六章 崖底危機





每當比恩來訪,要不談笑閒聊,要不噓寒問暖,墨竹小姐總是淡淡笑著,死死盯著對方,不失禮節答了幾句, 一語帶過。那笑容當中全無笑意,既是不想笑,也不知究竟笑著做甚麼?



可是那比恩彷彿是嘗到甜頭般,喜不自禁,每早每晚都要來訪,殷勤地不得了。袁昊對此很是納罕,他卻是不知,之前無論比恩怎地和墨竹小姐閒話家常,對方始終寡言淡漠,一副冰冷之姿,拒人於千里之外。自從袁昊被捉來藏洞,墨竹小姐臉上才堪堪多了幾分笑容。



袁昊觀察足足一整天,這才明白過來,墨竹小姐若是討厭一個人,就會死死瞧著那人不放。



墨竹小姐聞得此話,先是一愣,爾後哼聲道:「你既然知道,那就不要惹我不快。」她在說這話時,眸中卻是含著笑意,轉而不怒了。



二人聽得腳步聲愈奔愈響,堪堪逼近,均是安靜下來,伏在叢木。



過得少時,有五道黑影飛奔而來,只見他們各各快步流星,一步抵上三步,如走似奔般,停下腳步,五雙眸子注視那墳。黑夜之中,就算崖頂有火光沖天,崖壁的陰影正巧罩著五人,因而看不大清那些人的面目。



不過瞧那些人的身手,都是身負武功的武者。



為首二人手持長劍,一身勁裝,應該是中原人。而較後的三人,身影較清楚,全都身穿袈裟芒鞋,頂著三個大光頭,則是西域僧人的打扮。



那些西域僧人瞧著崖頂火光滔天,黑煙奔騰,好似緊張起來。



有一漢人瞧著那墳,道:「師兄,這是誰的墳?」



另一漢人冷哼一聲,道:「我管他誰的墳,誰的墓?喂,西域人,咱們說好的貨物在哪?」



有一僧人急道:「董施主,此事是師父老人家說定的,小僧等人自然照辦不誤。只是現下情況危急,交易一事,可否稍後片刻?」



那姓董漢人怒道:「等甚麼?你們想說話不算話,是不是?我告訴你們,這兒是中原,不是你們西域,莫要想搞甚麼花樣。」



另一人僧人道:「師兄,咱們趕緊上崖!那邊定是出甚麼意外,這火燒得可厲害。」



最後一名僧人更是急道:「師兄,火這麼大,上、上面那些聖……同胞,沒有理會這火,會不會是出了甚麼意外?」



三名僧人逕自討論起來,要先撲滅崖頂的大火,探個究竟,還是先顧師父老人家的指示,完成和董施主的交易,只感難以抉擇。



此時,只聞那姓董的漢人大罵一聲,抽劍淩空虛揮,喝道:「住嘴!你們三個西域人,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想搞甚麼把戲,你們若是再囉嗦一句,老子就砍一人,囉嗦三句,老子就三人都砍!」



墨竹小姐聽到這裡,撅起小嘴,低聲道:「好個強硬蠻橫的家夥,那些僧人可沒有得罪你。」



而袁昊聽著那聲音,總覺得好似耳熟,但一時之間,實在想不到在哪兒聽過。



果然那三名僧人聽聞此話,也是隱隱發怒,怒容乍現,崖頂那藏洞可是他們聖教的藏身地,如今無故失火,眾多同夥同胞皆在此處,可不是大難在即?



領頭那僧人脾氣最好,怒容一閃即逝,吁了口氣,道:「董施主,所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咱們交易一事,倒也不急,但生命只有一條,這輕重緩急,董施主,這點你豈會不知?」



另一名漢人見崖頂火光,不由心驚膽顫,同樣勸道:「董師兄,那批被盜走的貨物,指不定就在這崖頂,咱們前去救火之際,順道完成交易,不正是一舉兩得?」



那董師兄本來見三名僧人面有怒色,卻是沒有發作,只瞪著自己,以為他們是心中有懼,不敢在中原胡來,冷笑道:「我絕千閣的鏢物,豈是能讓人說奪便奪?這些人奪了咱們閣中鏢物,本來就是他們不對在先,這場大火,指不定便是他們口中的神要制裁他們,作歹為非,還想欲蓋彌彰。哼!活該,活該!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那「絕千閣」三字一道出口,袁昊像是想起甚麼般,身子微微一跳,嘴巴一張,險些叫出聲來。他壓著嘴巴,憶起絕千閣確實有一位姓董的家夥,尋思:「是……是絕千閣那姓董的?當初不讓咱們進門找若虛姐姐,被咱們破蛋的可憐家夥?他……他為何在這?」



袁昊對那人心中有底,這回更加仔細觀察那人,發覺他臉上的輪廓外型,確實和記憶中姓董的有幾分神似,更加篤定眼前那漢人,就是絕千閣的董師兄。



袁昊搖搖頭,心想這姓董的不是甚麼好東西,當初在絕千賭坊門前,千方百計為難自己和都爭先,倘若讓他和聖教僧人打起來,既能令他出糗,還能傷了聖教的戰力,那倒不失為一個好法子。



當下冷笑起來,輕輕牽起墨竹小姐的手,就要退開,讓他們二方鬥得兩敗俱傷,自己當可坐收漁翁之利。



豈知墨竹小姐被袁昊這麼一牽,微微發愣,突然整個人嬌呼一驚,動作不甚大了,啪的一聲,竟是踩斷一根木枝。



那五人均是會武功的武者,還未聽見樹枝斷聲,已然聽到驚呼聲響。



五人向叢木瞪來,齊聲喝道:「是誰!」



袁昊走沒兩步,就被五人喝聲嚇了一跳,忙回過頭,見著墨竹小姐嬌臉暈紅,目光遊移,甚感不安的模樣,不明究竟在這短短一瞬之間,究竟發生何事,怎地這就被發現?



眼見那五人同樣目光戒備,瞪視而來,一步挪一步逼近而來。明白當此之際,情勢很是不妙,帶著一名弱女子在旁,任自己再怎地會逃,也絕無可能逃離五名武者的魔掌。



袁昊牙一咬,臉上窘迫,忖道:「那姓董的武功比我還高,何況這回是一人對上五人,我非得頓起殺招,殺得他們措手不及,否則的話,我是絕無勝過他們的可能。」



當下微微吁氣,忍著砰砰狂跳的心跳,在墨竹小姐耳畔輕聲道:「等會我一出去,妳就趕緊跑,不要回頭,知道嗎?」
2023-02-16 01:09:28
2023-02-16 16:33:18
香哥早
2023-02-16 20:45:58

第一百一十七章 戰董通




墨竹小姐深深抽氣,臉上又紅,喃喃道:「你、你打算跟他們打?」



袁昊右手緩緩向後,放在腰間黑槌上,潛運道氣,應聲點頭。



墨竹小姐又道:「他……他們武功比你高,還有五個人,你是贏不過他們的。」



「誰說我要贏他們的?」袁昊明白此番遭遇,兇險異常,並不亞於以往任何一次危機,固然強笑著,心底卻也沒多少把握。就在墨竹小姐吃驚不小,他眼珠子一轉,從行囊抓出幾張空白畫紙,揉成小團,往地上抓了一泥沙,包了起來,藏入青裳衣襟,便即大步向外走去。



那五人一見來人,大吃一驚,夜黑之下,只見來者是個青裳打扮的小女娃兒。仔細再看,這女娃兒披頭散髮,小臉黝黑,甚是醜惡。



五人大半夜行至此地,一路上已是格外關注,戒慎小心,想不到還是讓人偷偷跟來,料想此人跟隨他們而來,此事要是敗漏出去,對雙方均是大大不妙,想到此點,紛紛殺機頓起,目光勘冷下來。豈知一見來者竟是個青裳女娃兒,他們心驚之餘,面面相覷,一來是認為跟來之人,定是個武功大家,否則怎沒人發現?二來一個小女娃兒出現偏山當中,著實詭異,但要說動起手,又是不知該如何動手才是。



袁昊大聲喝道:「董大哥,你還在等甚麼?若虛小姐要你尋閣中遺失的鏢物,如今失物在,竊賊也在,怎地還和他們談甚麼條件?你只消捉了帶回去,若虛小姐心情一好,還不重重有賞,自然會對你刮目相看,高看了幾眼。」



那三名僧人才一聞話,就覺犀利異常,當是臉色大變。



原本那董師兄還在想這小姑娘究竟是誰,一聽這話,心事被當面揭穿,心神不寧,冷下臉,沒有搭理那些話,道:「在下絕千閣董通,這位是在下師弟,董辰,敢問姑娘是誰?又是受誰指派而來?」



其餘四人也是點點頭,此時正值中夜,此地又是谷堆山深處,人煙罕至,聲息隱隱,別說一個大男人,就是尋常武者亦不敢胡闖山中,更何況是一個小女娃兒?



這個小女娃兒,背後肯定有人。



袁昊笑道:「我說啦!我是受若虛小姐指派而來,負責監督董大哥的一舉一動。」



董通哼了一聲,道:「妳說妳是小姐派來,可有甚麼證據?倘若是,妳見著堂堂絕千閣三老的董家人,竟還不施上大禮?」



董辰害怕今日之事要是出了半分差池,自己可就大難臨頭,心中一急,喝道:「不錯!妳、妳這般無禮,可還像話?而且小、小姐她日理萬機,掌管絕千閣大大小小雜事,從不會干涉咱們如何辦事,只要事情辦妥,她絕不會追究,妳莫要再胡說八道。」



袁昊嘻嘻笑道:「誤會啦!誤會啦!我不是不施禮,只因我武功低微,怕遭歹人偷襲,懇請二位師兄見諒!話說回來,敢問董辰師兄,那你現下做的,便是真正妥當了?」



董辰為之訥然,喉嚨咕嚕一聲,面有怒容,沒有說話下去。



袁昊目光又轉,這回一一看過三名僧人,兀自笑著不停。



那三名僧人聽她話中全是貶低西域聖教之意,已然心有不甘,現下被那醜容瞧得駭然,背脊微微發涼,有一名僧人忍之不住,道:「這位……這位小施主,想說甚麼直說無妨,咱們沒得罪妳,何必說話虎頭蛇尾,扭扭捏捏的?」



袁昊一愣,咳嗽一聲,道:「我、我就是女孩子,為甚麼不可扭扭捏捏,你……你這莫非是瞧不起人?」他沒有理會臉色漸沉的僧人,轉而向董通道:「此事……此事攸關絕千閣名譽,非同小可,小姐自然不能馬虎應對。我本不願出面說破,可是董大哥,你這是打算和中原大敵商量甚麼?」



董通自始至終都在打量眼前這女娃兒,發覺此人確實會點武功,嘴上說的也盡是合乎情理,此事牽扯閣中聲譽和東西兩地的糾紛,事關重大,心下隱隱也覺得這女娃兒就是小姐派來監督的。本來這女娃兒早些出來,倒還無事,但是自己既提了交易一事,這女娃兒聽見,勢必會如實相告小姐,而且遭人當面拆穿自己的心思,很是惱怒,如何也拉不下這個臉兒。



他當下心念湧動,突生惡意,眸中閃過冰冷狠光,向前信步走來,臉上歉笑道:「小姑娘說得對,西域乃是中原大敵,咱們不該談甚麼商量,直接了事便是。」說話間,又走近幾步,道:「若非小姑娘提點,我和師弟可就要釀成大錯,實感汗顏。」



眼看董通朝袁昊愈走愈近,三名僧人皆以為事情有了變卦,臉色又變,回頭一望,崖頂烈火燒得興旺,交易一事卻是師父指示,不可不顧,正處於兩面皆難的情狀下。



袁昊同樣笑著要迎上去,哪裡知道董通一個停步,沒半點徵兆,便即猛出一掌。



這董通要出手便出手,根本不給對方喊停的機會。袁昊嘿的一聲,早準備好彎腰躲過這掌,只是對方武功比自己要高不少,就是知道該躲,臨場反應仍不及董通的拳掌快。當下只感掌風削過耳畔,淩空打出,掌勁淩厲,風聲咧咧。



袁昊心驚想道:「好險!好險,這絕千閣弟子的身分,果真被識了破。幸好我早知道這姓董的不是甚麼好東西,盤算他被我說出這話,絕不會放過我,否則這一掌可躲不過啦。」在他成為執者境武者後,才發覺這董通的武功確實比自己高上太多,當初在絕千賭坊門前,想必因為此人極是看不起自己和都爭先,連武功也不用,才會吃上暗招的悶虧。



董通想不到自己這一擊竟被躲了過去,臉色一變,左足一踏,向旁躍開兩步,抽出腰間長劍,暴喝一聲,劍光閃閃,改換劍招襲來。



董辰和三名僧人見袁昊躲得艱難,知他武功低微,雖然微感詫異,又想這劍招一出,他定是必死無疑,因而放心下來。



這劍招實在來得好快,袁昊連拳掌都避得老險,速度更迅敏的長劍,根本扛之不住。他勉強一滾,躲過一劍,連奔帶跳,躲過第二劍。董通一惱,第三劍使了更大力勁,嗤的一聲,就要直撲袁昊虎口而去。
2023-02-16 20:46:09

第一百一十八章 突來變故





只見劍光湧動,這一劍的勁道威力遠要比前二劍還要更大更強,只消輕輕打中些許,也能叫袁昊受傷不可。



袁昊身為武者的直感,直在心中大叫不妙,冷風襲上門面,眼睹已快見不著長劍的身影,嘴中不由大喊:「就是現在!動手!動手!」



這番話一出,在場四人頓時一愣,腦海均是念頭閃過:「難不成有幫手不成?」紛紛運氣,凝神觀望周遭林野。



董通更為謹慎,長劍一凝,止在袁昊虎口當前,運起道氣,目光巡視一圈。他方才在過招之間,已然發現眼前女娃兒並不會使絕千閣心法,心想指派她來的不是小姐,而是另有其人,又想絕不可能讓一名武功如此低微的女娃兒獨自前來,忖道:「這醜姑娘不是咱們絕千閣的人,那究竟是誰派她過來?」料想後頭定還有援手,不敢大意放鬆。



袁昊死裡逃生,總算沒死在劍下,當下一愣一愣的,心臟仍是砰砰狂跳,好似難受。這一霎時間,他正巧看見董通身上的十一條經脈流轉道氣,一股駭人無比的能量,隱隱待發。額上冷汗狂流,心中略安,忖道:「執者境十一脈!好險,好險,幸虧我沒出手。」



這要是一出手,執者境一脈對上十一脈,光境界上的差距,就足以把他打得屁滾尿流,再戰不能。



那董通找了好一會兒,卻不見半分援手蹤跡,更不聞人聲,略為困惑,忖想:「我莫非是被醜娃兒騙了?」



他怒火油然,正要發怒,道:「喂,妳的援手……」話沒說完。



袁昊又朝林野喊道:「喂,可以了,可以了!現在是最佳時機!」



董通五人逕自往黑墨墨的林野探去。



咚!



忽來一陣悶響,驚若悶雷,勁風四蕩,吹得草木沙沙大響。



董辰四人嚇得一跳,耳中一痛,循聲看去,只見董通整個人高高飛起,嘴中慘叫一聲,身子前屈,如個陀螺般,直在空中轉了足足好幾圈,根本停之不住。



就在眾人一片駭然目光之下,董通重重落倒在地,兩手一攤,長劍脫手飛出,嘴中鮮血狂吐不止,整個人抽蓄不停。



董辰四人大驚失色,卻不知發生何事,看這情況,莫非是董通敗了?



只一招,就讓董通敗了?



董辰忙奔上去,道:「師兄,師……表哥,表哥!你可還好?表哥!」



原來這董辰和董通在派中雖已師兄弟相稱,實則卻是表兄弟之親,既同為絕千閣三老之一的董家人,平時更是仗著董家的威名,對絕千弟子頤指氣使,恣意妄為,這回董家人排除萬難,搶在簡、童二家之前,極力爭取讓董家子弟捉拿要犯和鏢物。而董家人派出的,正是董家最有希望的年輕後輩,董通和董辰。



尤其是董通,董家人特意將他安排在少柜主身旁做事,一來是希望能借此博得少柜主青睞,二來倘若可行,和少柜主結為親家,更能進一步拓展董家在絕千閣的實權。



董通是執者境十一脈武者,執者境底下難找敵手,就是執者境十二脈武者,也尚能一敵,更何況這回入山,敵手只是竊取鏢物的賊兒,賊兒的武功哪裡能多高?因此董家人對於此番行動,有董通在,根本是勢在必得,勝券在握。



豈料董家人最有把握的董通,卻是在不經意間,讓一個無名小姑娘,傷成這副德行,實是讓董辰匪夷所思,又感後怕。



董辰狠狠瞪著袁昊,知自己表哥武功絕不可能比眼前女娃兒還弱,冷聲喝道:「好,好,很好!妳這女娃兒真卑鄙!根本就沒人援手,是不是?竟敢出怪招傷我表哥,不管妳背後有誰,我董家人絕不會放過妳!」



眼見竟能得逞,袁昊也頗感意外,當下雙手負後,眼中閃著驚奇,道:「我哪裡卑鄙?那人武功比我高,卻偷襲我一個弱女子,你說那不是卑鄙,又是甚麼?」



他輕輕晃動背後手上的黑槌子,臉上不動聲色,心中快意自得,尋思:「嘿嘿,嘿嘿!這笨家夥,蠢家夥,吃了小破槌一擊,看你還敢不敢玩陰招?」



在剛剛那一瞬息間,袁昊趁眾人不注意間,將早在叢間就準備好的黑槌子,狠狠砸將在董通胸腹。那董通知道袁昊武功不及自己,見他長得矮小,更是輕蔑不已,根本沒放在心上。因此這黑槌子一擊,是扎扎實實打在毫無防備的胸腹之上,道寶威力,自然不言而喻。



恁那董通在強,也絕不可能安然無事。



袁昊運起道氣,偷偷打量身後叢木,忖道:「也不知墨竹小姐走了沒,我能得逞一回,可不代表每回都能得逞,現下還是逃命要緊。」



心念甫轉,惡計又生,沖著三名戒備萬分的僧人笑道:「喂,三名聖教的朋友,你們確定不上崖探個究竟?我瞧這大火一時半晌可停不了,在這般下去,墨竹小姐可要被活活燒死啦!」



其中一名大頭眼小的僧人聽得此話,神態劇變,整個人「啊」的一聲,大喘著氣,激動大吼道:「小姑娘,妳、妳說墨竹小姐她……她還在洞中?是真的?」袁昊一愣,點點頭。



那大頭僧人當即大叫一聲,運起道氣,直往崖頂狂奔而去,嘴中邊喊著:「墨竹小姐,別怕,別怕!我這就來救您,我這就來救您。」那人愈跑愈遠,然而聲音兀自遠遠傳來,蕩然耳畔,宛若就在身邊不遠,清晰可聞,足見其境內之強。



另于兩名僧人叫道不好,其中個頭最高的僧人,道:「糟了!索巴小師弟向來敬愛那位墨竹小姐,這一去,也不知會不會為了墨竹小姐,獨闖火窟。」



另一僧人也是急道:「師兄,那咱們是要、要……」說著,狠狠瞪了袁昊一眼,似想記住小女娃兒般。



袁昊心底偷樂,哼了一聲,將眼珠子瞪大,心道:「愛怎地看隨你看,反正過了今日,你決計找不到我。」氣得那僧人咬牙切齒,面目惡色。



那個頭最高的僧人打量袁昊一眼,又瞟了董辰一眼,再往上相望,崖頂火光愈盛,想必已然引起撫仙鎮上關注,忖道:「上頭定是出了甚麼意外,否則不可能這般安靜。若是不快些相救,遲早會引來道盟和衙門的注意,法則在上!和交易相比,聖教同胞可更為重要。」



當下小聲道:「董施主,這位、這小姑娘,能否交由你來處置,咱們得去勘照小師弟,以免他做出甚麼傻事。至於交易一事,待崖頂大火撲滅,我會請人將貴隔鏢物完好奉還,你看這樣如何?」
2023-02-16 20:46:22

第一百一十九章 打錯地方





董辰一聽鏢物能完好奉還,當是大喜,他們董家透過小道消息,得知竊走絕千閣鏢物的,並非甚麼瀛海島島民,而是中原武律大敵,聖教法則。因此他和董通此番行動,才挑在夜半時分,趁四下無人之際,上山和聖教打交道,是以取回閣中鏢物,也不致於惹出是非。



他當下點點頭道:「那就照你們的意思來辦,二位快快前去,這醜娃兒,我來處理便是!」



二名僧人連是謝過,情況緊迫,轉身就往崖上奔去。



眼見那兩名僧人相繼離去,袁昊固然微感困擾,樂得倒快,想道:「我本還想一個個武功都比我高強,該如何打才是?現下可好,就剩下一個,要逃可簡單多了。」



待不見那兩名僧人身影,袁昊嘴一張,賊笑道:「董辰師兄,你不跟著去擦屁股,那怎地行?你就不怕聖教把咱們絕千閣的鏢物奪去?」



董辰大怒,眼前這女娃兒既然敢動手傷了表哥,那就絕不會是絕千閣弟子,眼下竟還敢裝神弄鬼,假冒是閣中弟子?大起膽子,道:「住嘴!妳這醜八怪,妳不是咱們絕千閣的人。」



袁昊眼珠子亂瞟一陣,笑嘻嘻道:「冤枉啊!那我是誰?」



董辰惡狠狠笑道:「誰知道妳這醜八怪是誰,我方才瞧妳武功,不過區區一個執者境一脈,膽敢傷了我董家人,看妳是不要命了!」知袁昊不是絕千閣弟子,他動起手來,自然無需手下留情。



董辰手一動,長劍嗤嗤兩聲,已脫鞘擊刺而出。只見劍鋒閃著點點寒光,劃開空氣,朝袁昊咽喉襲了過去。袁昊方和董通短暫鬥過一會,一個心仍懸在半空,沒有鬆懈,一雙眼睹瞧著這一劍刺來,出劍之速度、力勁,遠遠不及董通高明,可是也快得一時無力反擊,只得頻頻退開。



見袁昊避而不敢打,董辰冷笑出聲,卻不敢大意輕敵,心想表哥武功要比自己高,但是莫名其妙敗下陣來,還受不少傷害,這女娃兒肯定有古怪暗手。他運轉道氣,提劍追了上去,道:「哪裡走!」長劍圈轉,掃動幾招,一招突兀上挑,又迫得袁昊暴退而去。



袁昊無論對上董通還是董辰,均不敢硬招他們的攻勢,境界上的大差距,那就好比以卵擊石的情狀,倘若自負強接,那只是自傷其身,而敵無傷,吃上大虧。所幸他對閃躲攻擊的技巧頗具慧根,往往能在窮途末路之時,大出敵人預料之意,左閃右避,要不便側向奔逃,而絕不背敵而跑。



「喂!喂,你明明是絕千閣的,擅長使暗器,怎地和人打起架來,用的卻是劍法?」袁昊邊退邊問。



畢竟他是自李若虛那學習劍術,又深知絕千劍法的種種使法,一見這董辰雖然武功境界比自己高上好幾層,每一劍每一勢中的勁道,都非所能及,可是使出來的劍法,乍看之下威力甚強,但千篇一律,平淡無奇,絕非是絕千劍法。



董辰沒有應答,突喝了一聲,接著再上。



袁昊笑了出來,小聲道:「你不說,那我正好不問啦。」趁對方一劍自上直劈而下,往左一躲,早備好道氣,作勢要逃。董辰暴喝一聲,左足猛踏,同樣運氣欺近。哪知袁昊似算好時機般,回過身,壞笑出聲。



董辰心神一跳,知對方要想出招,而自己表哥已吃上這招悶虧,萬不敢輕忽大意,提及十二分精神,狂催道氣,凝目瞪去。這一幌眼之間,彷彿對道氣有所感應,他只聽得嗡的一陣低鳴,目光低去,見著袁昊腰間的黑槌子。



董辰心疑道:「那是……槌子?」見袁昊似是吃驚,手往槌子摸去,並沒有攻來,竟是作勢罷了,轉身往山下逃去。他登時恍悟過來,忖道:「就是那槌子!定是那古怪槌子傷了表哥。」料定那是寶貝,不由貪念大起。



一個能令執者境一脈武者傷了執者境十一脈的寶貝,論在中原江湖底下,可不罕見?



董辰心念都顧在那黑槌子上,吼道:「站住!將那槌子交出來。」管也不管董通,連忙追了上去。



袁昊運起道氣狂奔,董辰緊隨在後,但畢竟敵我雙方境界有差,要過不久,就快被追上。只見董辰一臉貪婪,一雙目光全盯在黑槌子上,就是舉劍刺來,也盡朝腰間槌子攻去,其心思,袁昊一見便知。



袁昊本來被董辰追上,陡然心驚,察覺他全然沒攻自己的意思,目光所及,都是在黑槌子身上,眼珠子一轉,尋思:「怪了,怪了,他莫非是看上小破槌了?」立時心上一計,嘿嘿笑了起來。



他佯裝鄭重之色,向後喊道:「你這人倒不愧是絕千閣的,好眼光!你怎地知道我是用這槌子傷你師兄?難道說,你察覺這是道寶?」



董辰一聽那槌子是道寶,先是微愣,旋即貪念大起,料定果然表哥會被這醜娃兒所傷,都是那道寶所為,如此一想,那便說得通。又想倘若能奪得那槌子,家中長老一高興,自己的地位還不水漲船高?



只見他面目猙獰起來,樂得笑道:「交出來,交出來!妳只要交出那道寶,我便妳一命!」



事已至此,董辰已然忘了他此行的目的,此時此刻所想的,惟有奪得那柄黑槌子道寶。



袁昊沒答,奔到半途,突然往林中一躍,躍過兩個叢木,左足一點,輕踏上一粗木,翻個筋斗,落在五步遠的位置,接著飛也似的穿梭于林木間,左跑右竄,來去自如,實如脫兔一般。



董辰在後追趕,跟著入林,見袁昊一入林野,動作變得迅即異常,生怕寶貝槌子就這樣跑了,又是心急又是可恨,大聲咒駡。



豈料就在此時,袁昊忽然「唉呦」一聲,身子一傾,倒在一棵林木前,哀聲連連,也不知是受了甚麼傷。



董辰宛若獵物得手的豺狼,當是大喜過望,忙奔而去,邊跑邊笑道:「跑啊,看妳還怎麼跑?那槌子是我的,槌子是我的!」當他穿過叢木,繞過幾棵林木,正準備要尋袁昊蹤跡。



忽聽背後有人道:「小心偷襲!」嚇得董辰趕忙往後探去,目光一望,卻不見半個人影。就在當下回過身之際。



咚!



又是一陣如悶雷般的悶響,空氣鼓動,林立群木猶似被狂風亂掃,枝木搖曳,沙沙大響。



只聽得董辰慘不出聲,跪倒在地,雙手護著胯下,臉上慘無血色,整個人狂顫不停,雙腿緊縮一塊,呈內八之狀。



袁昊眨了眨眼,看了看黑槌子,又瞧著董辰,似感意外,又感愧疚,一陣乾笑,道:「誤手,誤手,我不是故意要砸那裡的,哈哈,哈哈……」



這是歪打正著,槌子打錯了地方。
吹水台自選台熱 門最 新手機台時事台政事台World體育台娛樂台動漫台Apps台遊戲台影視台講故台健康台感情台家庭台潮流台美容台上班台財經台房屋台飲食台旅遊台學術台校園台汽車台音樂台創意台硬件台電器台攝影台玩具台寵物台軟件台活動台電訊台直播台站務台黑 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