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武俠】畫槌錄

第三百四十九章 教你好辦法

顧老六、陸象鋒二人又說上不少群英樓的事，經過黃家兄弟、酒館打人的風波，他們多多少少摸清袁昊的性子，明白這小娃兒有仇必報，打死不願吃悶虧的性子，倘若吃了虧，那便是甚麼都不管，非得討回公道不可。二人耳提面命訴說群英樓中暗藏的危險，袁昊邊是啜茶邊在聽，偶時嘖嘖稱奇，偶時罵上幾句，偶時嘻嘻笑鬧，極是沒心沒肺。



張大狂在旁根本不勸諫，只顧埋頭喝茶，換作平時，見袁昊這副模樣，他非要跟著起鬨不可。但是他今日失手毀了酒館，險些和老陳鬧得不快，相信要不久就會傳遍整個群英樓，屆時少不了同幫弟兄的一番嘲弄，是以愈想愈是賭氣，索性佯裝沒聽見，免得顧老六二人嘮叨上幾句。



顧老六二人大翻白眼，均想：「咱們幫中又多了一個小張大狂，這可如何是好？」



眼看時候不早，張大狂主動張羅吃的，顧老六二人自然曉得他那點小心思，便由他去。當張大狂回來時，左右手各有一個大盤子，就見一個盤中有十來塊烙餅子，另一個盤中乘著煮熟的帶骨肉食，惟獨不見酒水之物。



顧老六和陸象鋒顧及張大狂面子，只敢心中偷樂，而袁昊則哈哈笑出聲來，惹得張大狂大臉一紅，連咳三聲，瞪眼道：「你笑甚麼？」



袁昊眼珠子轉動，道：「我……我沒有啊。」



張大狂咬牙切齒道：「那你笑個屁！」袁昊深怕他大掌又落在自己屁股上，撇過頭，不在理會他。



四人一飯無話，飽肚畢了，張大狂帶著袁昊出去收拾碗筷，待回到房中，當見陸象鋒和顧老六說起萬花幫的事兒，愁容滿面，嘆氣連連。



陸象鋒道：「顧大哥，你為了袁小朋友的事兒，跪了那對兄弟，老弟我好生欽佩，但……唉，唉！明日的長老會，這事勢必免不了其他長老多嘴。」



顧老六苦笑道：「陸老弟，平時為了掩人耳目也就罷了，此處都是你我好兄弟，你這聲『大哥』，二哥我受之不起呀！」撇撇嘴，又道：「瞧瞧身後，你想讓四弟整天在二哥我耳邊嚷個不停？」



陸象鋒一愣，回頭看去，見張大狂和袁昊，啞然失笑，道：「二哥說得是，不過文大哥氣度不凡，山包海容，乃是幫中人人敬佩的好英雄，他自然不會在意這點小事。」



顧老六搖搖頭，真誠道：「三弟，你二哥我是甚麼性子，你應該比誰都清楚，就算文大哥不在乎，我這做二哥的，怎能不在乎？文大哥英雄蓋世，二哥我是發自內心欽佩他。明日的長老會，你用不著擔心，我之所以替袁小兄弟一跪，絕非是屈服黃家兄弟的權勢。當時你和四弟不在，我又險些出手傷了袁小兄弟，不幫他一把，我實在心中有愧。」



袁昊聽到這裡，心下為之動容，胸口淌過一陣熱流，想道：「我本來還道顧老六那一跪地，是屈服那黃敏二人的威勢，不是大丈夫所為。原來……原來他竟是為了我而跪？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人？袁昊啊袁昊，你當真糊塗，能屈能伸，不愧為大丈夫，倘若顧老六這等人不叫大丈夫，莫非那些太監王八蛋才是大丈夫？」



想到此點，袁昊不禁又想：「卻不知他們那位文大哥究竟是甚麼人，居然能讓這三人唯命是從，肝膽相照，真想見上一面。」



張大狂同樣讚道：「好！不愧是二哥，好漢子，好漢子！」



陸象鋒幾次吸氣吐氣，素來淡然的臉上紅潤一片，道：「既然如此，咱們就來想點法子，免得受那些長老的氣，尤其是那八長老。」說到後面幾字，臉上閃過一絲厭惡之色。



顧老六眉宇蹙起，道：「三弟，別這麼說，不管如何，咱們『紅纓幫』如今萬萬不得再失任何一名大將。」



張大狂冷哼一聲，渾身氣勢高漲，道：「那姓洪的膽敢多說一句，老子就砍他一刀，敢說二句，老子就砍他二刀！」



顧老六忙道：「四弟不可！你忘了三前年的長老會，你砍了他姪子一刀，險些害他失了一隻右臂？」



陸象鋒沒好氣道：「不只如此，那一刀若是在多一分力，刀勁深入經脈，以八長老姪子的執者四脈境界，非得一命嗚呼不可。此事過後，咱們和八長老的關係變得更加惡劣。」



張大狂發覺一旁袁昊正盯著自己，眼中半是佩服半是嘲笑之意，氣勢收斂，連連咳嗽，道：「那不都是三年前的事情，何必再提？」



袁昊聽到這話，差點兒沒鬧出岔氣，見顧老六二人一臉哭笑不得的模樣，便不管張大狂，接著埋頭分析利害，說個沒完。他趁著二人不注意，低聲問：「張四哥，那八長老比之黃家兄弟、劉振天，如何？」



他既聽到三人之上還有一個大哥，這稱呼自然得換一下。



張大狂沉吟一會，憶起那八長老晉升最晚，卻頻頻和顧二哥針鋒相對，出言不遜，實在叫人不快。當下低聲回道：「萬花幫的臭娘們是王八蛋，但八長老便是低他們不少，卻也是個十足的王八蛋。」



袁昊繼續道：「張四哥，倘若那八長老當真對顧二哥無禮，小弟斗膽教你一招，不怕打死人，包你用過會上癮。」



張大狂大喜，道：「真的？」話一出口，想到袁昊曾抓住劉振天一陣狂打，打得對方滿目是血，自己還在心中叫好。登時又驚又喜，他捉住袁昊胳膊，道：「你鬼點子多，快跟老哥哥說該怎麼做？」



這驚喜之下，張大狂一時忘了壓低聲音，說話聲不慎大了，早引來顧老六二人目光，他仍渾然未覺，一心只想著該如何讓那八長老好看。



袁昊佯裝不見二人目光，續道：「那甚麼長老會，是不是每個長老都帶著身邊高手？和四哥你比起來，何如？」



張大狂道：「是！他們每一人都不是我的對手，聯手起來我則不如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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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章 霸道能量

「那八長老的姪子，這次去不去？」



張大狂哼聲道：「自然會去！八長老姪子武功雖低，但八長老對他呵護有加，把他當親兒子一般照料。三年前我出手傷了他姪子，但這三年間，每一次長老會，八長老的姪子從未缺席。」



袁昊笑嘻嘻道：「張四哥，你既出手過一回，那些高手怕你出手傷人，哪敢沒事尋你生氣？明日那長老會，四哥你趁早提取道氣，待和對方一言不合，你便猛然出手。」



「啊？這……這……這不行！要是又傷著人，二哥三哥非得罵我不可。」



袁昊眨眨眼道：「你可記得我怎麼對付劉振天？你出手不過是障眼法，你一出手，人人都怕得要命，唯恐避之不及。屆時你衝出去捉去八長老的姪兒，隨手拿塊木板、棍子，先往他臉上招呼一下，問八長老服不服？若是他還不服，你就接著招呼他姪子一下，招呼到他服了為止。」



張大狂嘴巴半張，眼珠子瞪得大大的，為難道：「這……袁小兄弟，恐怕不行！」



袁昊大翻白眼，心知張大狂這人極講江湖道義，不願使這等手段，道：「道義是對好人說的，對萬花幫的惡人，你何須講道義？」說罷，見張大狂依舊臉有躊躇，又道：「張四哥，你都說那八長老是個王八蛋，雖不及萬花幫，也是個王八蛋。對王八蛋，講甚麼狗屁道義？抽到他服就好。他多一句話，你照抽他姪子一下，他見勢不妙，連個屁都不敢放。到了這般地步，你們想談甚麼，還不是手到擒來，水到渠成？」



張大狂又聽袁昊嘰嘰喳喳說了一堆，全是使些不入流的暗招伎倆，本還覺得有些不妥，但想來那八長老跟他姪子確實不是甚麼好人，這些年常聽那二人仗著紅纓幫的身分，欺壓群英樓朋友，漸漸也覺使些伎倆似乎沒什麼不對，嘴中不停道：「妙啊，妙計！妙計！」



另一方面，顧老六聽得頭都疼了，他見識過袁昊使小把戲的厲害，幾欲有意制止他說下去，可屢屢讓陸象鋒阻饒，惹得他有些不快。陸象鋒忙解釋，使袁昊那些伎倆至多受點小傷罷了，若是讓張大狂動用真功夫，不死也得半殘。



顧老六、陸象鋒萬般無奈，索性不再管二人，低聲討論明日長老會的事情。張大狂一口喝乾桌上茶水，逕自走到一旁，打坐在地，閉目吐納。只見他萃取道氣，緩緩運轉周身經脈，接著深深吸飽一口氣，虎口鼓起，四肢肌肉微微抖動，忽見一股霸道能量自他滿身創口逼將而出，充斥整個房內。



袁昊近距離感受到那霸道能量周旋身畔，彷彿是隻猛虎在繞著自己打轉，打量獵物的一舉一動，令他渾身汗毛直豎。



突然間，那霸道能量勢頭一轉，居然重重撞在他身上，當是痛叫一聲，胸口一陣劇痛，呼吸極其不暢，連忙退開好幾步，眼前仍是金星亂冒，腳步虛浮，胸口悶得難受。



顧老六和陸象鋒目光凝去，不再談話，而是凝神關注張大狂的情況。顧老六一見袁昊臉色不對，忙上前搭他的肩子，運轉自身道氣，將道氣化作薄薄一層罩牆，凝在袁昊四肢百骸的皮膚，替其阻擋那股霸道氣息。袁昊這才緩過一口氣，連連吸了好幾口空氣，感激看了顧老六一眼。



又過得半晌，三人凝神注視，遲遲不見張大狂吐出一口氣來。



袁昊略是擔憂，心想武者吐納向來是吸入天地道氣，配合功法運轉，接著吐納而出，一切應當講求自然均衡，當下正覺有些古怪，這才見張大狂嘴巴微張，吐出一小口氣，只是他立刻又吸飽一大口氣，似方才鼓起虎口，將霸道能量逼將出體外。他這一吸一吐間，往往是吸氣多吐氣少，一點也不似尋常武者吐納的法子。



然而幾個吐納過去，張大狂逼出體外的霸道能量逐步流逝，愈發薄弱，似是已無多少。隨著霸道能量被一一逼出，他身上的創口邊緣微微發白，傷口深處緩緩發黑結痂，本還有些疲倦的臉上平緩紅潤，渾身大大小小創傷竟已好去大半。



袁昊心中甚是好奇，不敢打攪張大狂調養，心想：「張四哥這吐納方法古怪至極，他居然將天地存有的道氣強留體內，藉此逼出那霸道的能量。話說回來，那能量必然就是百傷刀法的能量，好霸道！怪不得陸三哥說使這百傷刀法，非得弄得滿身是傷，要是不留創口逼出霸道能量，讓能量在體內肆意亂衝亂撞，那可得了？」



張大狂再吐納一回，就睜開眼來，哈哈朗笑，笑聲中氣十足。他發覺房內三人都在瞧著他看，以為輪到自己挨罵，臉上一僵，道：「我⋯⋯我去解個方便，順道替袁小兄弟找點替換衣物。」不等三人說話，閃身就出臥房。



顧老六、陸象鋒連連苦笑，並未說甚麼，待張大狂拿衣物回來，讓袁昊換下，自兒也換上一身乾淨衣袍。四人相談甚歡之下，夜色漸沉，他們將西首那床位整弄一下，讓給袁昊，便熄燈睡去。



隔日天明不久，袁昊在迷迷糊糊之間，連番讓人拍動身子、肩膀，甚至被打了屁股，他幾欲發怒，睜開眼一瞪，卻見是顧老六三人。



袁昊揉揉眼珠子，嘴中念念有詞，不知說了些什麼，抓著枕子，頭一倒，又要睡去。自他和都爭先逃出峨眉山，無時無刻不在提心吊膽，擔憂五霸等正派的追兵何時會來，又從何處而來，加上他武功貧弱，隨便一名五霸追兵的境界都比他還高，若是在熟睡之際，對方一招之下，根本渾然未覺，就已喪命。如此壓力之下，袁昊無論心神都甚疲憊。眼下有三名高手在側，就是追兵齊聚，短時間也無法要他性命，是以這晚袁昊睡得格外安穩。



張大狂粗手掌肉將他倒下的頭撐住，接著使了巧勁一翻，袁昊連人帶枕倒了跟斗，轉了半圈，大手三指向前一捉，提住他後領，道：「醒來。小兄弟，趕緊吃飯，你要跟咱們一塊去長老會。」



袁昊從未讓人這般叫醒，整個人腦袋還有些暈，耳中又聽得張大狂的宏亮聲音，腦袋更疼。他臉上顯得極是不甘願，道：「甚麼長老會？就是皇帝上朝，本小俠也都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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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一章 長老會

張大狂沉臉道：「你不願去也得……媽的，說到這就來氣，那八長老當真不是什麼好鳥，他那龜孫子也不是好東西。」說到後來，語帶怒意，居然罵起人來。



袁昊微微愣住，他剛醒轉不久，腦袋尚不靈光，因此沒發覺顧老六三人神色都略為不快，問道：「那八長老怎麼不是東西？」



張大狂大手用力拍在茶几，罵道：「你可不知道，那老王八蛋心思狠毒，昨晚動用長老會令牌，特意召集回整個紅纓幫的大夥，今早又派人過來，要咱們帶你去長老會，說什麼風波未平，什麼有他娘的奸細混入幫中，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哼！那老傢伙什麼屁話都說出口，竟隨意動用危急時刻方能行使的長老會令牌，歹意分明，老子看他才是奸細。」



顧老六吁了口氣，道：「四弟，別說了，八長老他這麼做或許……或許也有他的苦心。」



眼見張大狂臉上更是憤懣，似還想說話，一旁陸象鋒忙用眼神制止，溫笑中帶著一抹苦色，道：「小友，不管如何，這次八長老發難咱們，特地動用了長老會的力量，咱們不能不聽從，只能委屈小友跟咱們走一遭。」



張大狂哼一聲，他性子率直豪邁，素來厭惡那些背後放冷箭的卑鄙小人，今早一睜眼，沒由來就受八長老部屬的指責謾罵，早是一肚子怒火無處可發。他既知八長老定會發難他們兄弟三人，甚至是袁昊，這口惡氣如何能忍？當下拍拍胸鋪，豪氣干雲道：「小兄弟，你跟著來便是，有甚麼屁事老子替你頂著，那些鳥東西要是敢動你，你就往死裡抽。」



原本袁昊對那八長老的發難提不起勁兒，邊揉著眼珠子，邊打著喝氣，心想此地是紅纓幫的地盤，家有家規，國有國法，江湖幫派自有幫派的規矩，何況還是顧老六等人的幫派，他一個外人於情於理，都不該胡亂出手。可是一聽到「往裡死抽」這話，頓時兩眼發亮，睡意全消，整個人跳下床，笑嘻嘻看過顧老六三人。



袁昊忽而故作正色，道：「真的？你們三個是大人，說話要算話，可別騙我一個甚麼也不懂的小娃兒。」



張大狂快意大笑，道：「小兄弟，他們想找咱們麻煩，老子如何不想揍那些王八蛋。奈何缺了一個出手的藉口，你放心出手，老子定然第一個衝上去助陣。」



顧老六皺著眉頭，勸道：「老四，這事你今早說了很多次，但二哥還是覺得有些不妥，八長老終究是幫中長老，咱們還是和氣為上……」他始終不願見幫派鬧出嫌隙，今早以來數次勸諫張大狂，卻依然無果。



陸象鋒沉吟片刻，道：「二哥，此事我是支持四弟的。」



顧老六驚道：「三弟，你……」



陸象鋒搖搖頭，道：「二哥你受大哥託付，全心全意投入紅纓幫，因此外頭的很多消息，我和四弟不願和你說，那是怕你勞心傷神。那八長老這些年來，確實愈來愈過分了，倘若八長老真要發難小友，四弟，三哥也會助你一臂之力。」說著，淡然笑了笑，眸子深處透著一抹戰意。



袁昊見除了張大狂，連陸象鋒這名武當派好手都會相助，更加欣喜，飛快換上衣物，眼睛餘光瞥見桌上有幾塊餅子，伸手拿了就吃，三兩下間吞了二塊餅子，灌了一大碗茶水，袖口抹了抹嘴，道：「咱們甚麼時候走？是了，有沒有兵刃可以防身，我武功低，怕那老鳥小鳥偷襲我。」



張大狂突然「啊」了一聲，像是想到甚麼，和陸象鋒面面相覷，突然面有難色，道：「這不行，你……袁小兄弟，你還是別去好了。」



袁昊愣愣道：「怎麼？」心想你一下要我去，一下又要我不去，究竟是去還是不去？



陸象鋒無奈笑道：「小友，是這樣的，長老會明文規定，除了八名長老和貼身護衛外，任何弟兄都不許帶兵刃，這個恐怕……」



袁昊眨眨眼，賊笑道：「這有何難？小事一件。陸三哥，你安心把兵刃給我準沒錯，要是那八長老問起，我有三個法子能辯得他無話可說。」



陸象鋒眸子一亮，他見識過袁昊伎倆的厲害，知他並非說空話，當下喜道：「小兄弟快快請講。」



袁昊伸出三根手指，道：「第一，我是你們三位的朋友，不是你們紅纓幫的人。第二，是你八長老要我來長老會，我二話不說就同意，是不是給你八長老一個面子？那我提點小小要求，堂堂八長老應該不會為難我一個小輩才是。第三，長老會中的任何一人，哪一個不是武功比我還高強的武者？我拿兵刃是為防身，又傷不了任何人，有何好怕？」



陸象鋒見袁昊臉上稀鬆平常，說出的話卻大有堪用，整個人驚喜不已，細想這三點法子，每一條都是切中肯綮，佔了一個「理」字，一來袁昊並非幫中弟兄，規矩對他無用，確也不錯；二來袁昊既然不是幫中弟兄，同意參加長老會，那是賣了一個極大面子給八長老，八長老乃江湖前輩，他受了袁昊一個小輩的面子，如何能拉下臉說不？三來袁昊一個執者境三脈的武者，長老會眾人的武功高他不止一籌，就算他手持兵刃，也決計傷不了任何人。



陸象鋒不禁讚道：「不錯，確實不錯，袁小友三個法子樣樣在理，八長老定然是不服也得服啦！」武當一派修行陰陽之道，派中門人為求大道奧妙，融會天地，平時鮮少會有情緒高漲的反應，但此時此刻，陸象鋒愈想愈覺得袁昊的三個法子極為管用，心頭雀躍，竟一時壓不住情緒。



就在這時，只聽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道：「顧老六道：「是誰？」



門外傳來一道毫無起伏的冷淡聲音，道：「是，在下執法堂聶輝。」



顧老六微微一愣，道：「竟是執法堂的弟兄？可不能讓七位長老好等，三位，咱們這就出發。」後面這話是向著袁昊等人說。



那聶輝又道：「顧大長老，今次長老會的地點有些不同。」



顧老六嘴角露笑，道：「這次是由八長老主持長老會，他老人家想在哪兒主持，自然由他意思。這次長老會辦在何處？」



聶輝聲音頓了片刻，似有些艱澀，道：「是，在下奉執法長老和八長老之命，恭請三位和袁少俠前往執法洞。」



顧老六大吃一驚，道：「甚麼，居然是在執法洞？」一旁陸象鋒、張大狂已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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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二章 大王八蛋

二人心中均知，那執法堂素來神神秘秘，堂中弟兄多是沉默寡言之人，每回執法堂武者一出手，定然是為捉拿幫中叛徒、懲處犯了幫規的武者弟兄，除此爾外，他們鮮少會拋頭露面。這回執法堂親自找上他們三人，卻不知究竟是為了何事？



顧老六不知想到甚麼，臉上神色有些難看，打開房門，當見門外一名面色冷酷的青年，一身黑衣，左腰間配著一柄長劍，手放劍柄，似在準備隨時出手。顧老六武功乃房內四人之最，尚未開門，隱隱就察覺門外不只一道氣息，這時開門一望，他目光隨即瞥見門旁左右又各有一人，同是黑衣長劍，面目冰冷。



門前那聶輝見顧老六開了門，臉上微微流露詫異，但很快轉眼消逝，抱拳道：「執法堂聶輝，見過大長老。」另餘二人也是跟著低頭行禮。



顧老六細細探看過三人武功，均是執者境十脈的武者，且距離少沖境僅一步之遙，暗暗心驚，不動聲色問道：「敢問執法堂的弟兄，這是三長老的意思？」



聶輝道：「屬下不知，更不敢妄加猜測，只知這是上頭的意思。」



顧老六察覺對方話聲隱隱有種咄咄逼人之勢，臉上更是不快，想自己在紅纓幫中，位居所有長老之首，乃是幫主一人之下，千人之上，誰敢如此無禮待他？不由冷聲道：「那便是三長老的意思了。」



聶輝又道：「屬下不知，屬下只知道，在紅纓幫內，除了幫主號令，執法堂的號令遠勝一切，任誰也不得不從，還望顧大長老莫要為難屬下。」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塊木牌，那木牌上刻著一個「法」字，字跡深入木內，一筆一劃皆是流暢如水，毫無阻塞，顯是極具功力之人親自刻上。



袁昊在旁見那聶輝聲音始終冰冷一片，態度執拗得很，彷彿一切都該他的話做，不容置疑，心下好是嗤之以鼻，想道：「你說不要為難你，你卻處處為難咱們，又是甚麼意思？」



顧老六身為幫中大長老，比誰都清楚執法堂的作用，更明白執法堂發出的號令不能貿然違背，就連他這位大長老，若是對執法堂的號令視作無物，也免不了其他長老的發難。雖然對此次長老會辦在執法堂頗有言詞，也沒有再多說甚麼，當下趕緊讓袁昊三人收拾整理。



陸象鋒趁聶輝等人不注意，偷偷塞了一柄短刃給袁昊，袁昊偷樂，轉過身子，假意多拿一件披衣，套在身上，並將短刃藏在懷裏。四人分別各拿一盞燈籠，跟著三名執法堂武者，往另一側的通道走去。



袁昊隨在幾人身後，眼珠子四處打轉，洞中本來暗無天日，惟手上的燈籠映照，加上窯洞內通道無數，根本看不清多少東西，但耳中可以聽見自四面八方傳來的嬉笑怒罵，足見這洞中人數確實不少。聶輝一人領前，另餘兩名執法堂人員走在最末，當下拐過幾個彎，行入另一條大通道。這條大通道不時有微風吹拂，似從深處吹來，且愈走愈是寬闊，足能讓兩名大漢並肩而行。



一路無話，眾人也不知走了多久，忽然之間，大通道深處微有亮光陡現，隱然又傳來幾個人的話聲，不知在討論甚麼，話聲甚是激烈。



聶輝走不足三步，突然停下腳步，側身讓過通道，抱拳道：「大長老，屬下任務已畢，就不去打攪大長老和諸位長老，告辭。」說罷，根本不等袁昊四人發話，帶著另外兩名執法人員扭頭就走。



袁昊回頭瞧著那三人身影漸漸隱沒暗中，自始至終，那三人從未對顧老六等人假以辭色，更不曾說過半句閒話。他突覺有人拉住自己的手，邁開步子，回頭才見是張大狂揣著自己，當下問道：「張四哥，那些人怎地沒有……沒有對咱們……」他想說「怎麼沒對咱們出手」，卻覺礙著顧老六三人的顏面，不敢把話說得太難聽。



張大狂嘿了一聲，燈籠映著他有些古怪的笑容，道：「你以為執法堂那些人會對咱們出手？」



袁昊歪頭遲疑，點頭道：「怪了，我以為他們是來捉拿咱們的。他們難不成是好人？」



陸象鋒笑道：「小友，你這話有些不對，這世上的好人可以是壞人，壞人也未嘗不會是好人，執法堂的人說公正是公正，說固執也是固執，無論善人還是惡人，他們只聽執法長老，也就是三長老的命令行事。」



袁昊一愣，覺得陸象鋒的話頗有道理，接著「啊」的一聲，有些生氣道：「這麼說來，他們可比王八蛋還王八蛋。人家王八蛋還曉得自己是王八蛋，他們執法堂無論是誰通通都抓，自認是聽命辦事，錯殺好人。哼！這些人欺人太甚，簡直是大王八蛋。」



張大狂聽得袁昊的形容，想到執法堂那些人冷冰冰的臭臉，一時忍俊不住，朗聲發笑，他沒多加注意，笑聲直響整個通道。通道內風聲呼呼作響，只聽他的笑聲隨著風聲傳到遠處，又隨風中從遠處傳了回來。



顧老六本來在旁苦笑，對這位結交已久的義弟有些頭疼，但同時對他毫無做作的真性情深是大慰，只覺自己這些年的所為，為的不過就是幫中弟兄等好漢們能夠快活大笑，安心度日罷了。他根本沒有稱霸整個群英樓的野望，不過是替他異姓大哥代為約束，只是萬花幫這些年一心要滅掉紅纓幫，兩派之間的衝突愈發激烈，已然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



正當他沉心思慮之際，忽聽通道深處傳來一道厲喝：「大膽！此地乃是執法堂所在，如今正在舉辦長老會，哪兒來的無知小兒竟敢無禮！」



顧老六聞聲回神，臉色登變，知道不妙，他方才心思飄遠，全然忘了通道另一頭就是長老會所在，幫中七名長老的武功或許有高有低，但作為貼身護衛的幫中弟兄，多半均為離少沖境只差半步的執者境武者，武功絕不可能會低。他想道：「糟糕，四弟的笑聲定然是傳到七位長老耳中，要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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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三章 八長老

張大狂笑聲忽止，臉上一副壞了事的表情。他目光正巧往身旁看去，突然不見袁昊蹤影，正要著急，卻聽得前方傳來袁昊嘻嘻笑聲。



「本小俠就是那為無知小兒，怎地，小娃兒想笑不可以啦？三長老、八長老，你倆老人家請本小俠過來，本小俠欽佩二老，二話不說就來，就不能讓小娃兒笑個幾聲？」袁昊雙手叉腰，站在洞道口。



只見執法堂木門微敞，十來名武者佇候門外，這些人有的年邁花白，一張張皺巴巴的老臉，眸中了無精神，看來嬴弱不堪。有些人正值壯年，氣勢雄健，油光滿面，目光簡直如把出鞘的兵刃般銳利無阻。



袁昊邊喊話邊闖進堂內，可那些人卻未制止袁昊，反而讓開一步，讓他奔跳進去。



一入屋中迎面見著的，便是最深處的一匾額，上頭寫著「紅纓幫」三個大字，但那字歪歪斜斜，更非草書等書體，乍看起來毫無氣勢。堂內有八張外型古怪的木椅擺在正中央，圍成一個圓圈。



袁昊一踏入屋內，起初還覺些許古怪，再等了半晌，更覺不對勁之處。



忽然間，也不知是誰輕輕抽了口氣，彷彿想發話又哽在喉中，話音硬生生被截斷。四周寂然無聲，有七道目光都凝在袁昊身上，執法堂陷入一片沉默。



袁昊以為自己會沐浴在一片罵聲當中，早已做足回嘴的準備，哪裡知道卻是這等情狀？他眨了眨眼，方想回頭詢問顧老六等人，耳中就聽得張大狂急叫：「小兄弟，快躲開！」



袁昊後頸一寒，頓覺腦後生風，呼呼作響，他雖吃驚居然有人明目張膽對自己出手，腳下依舊施開泥鰍功，忙往一旁翻出一圈。下個瞬間，只聽一聲碎響，他原本所在之處竟是地板龜裂開來，莫名出現一個小坑。坑中似有一物，小巧如豆，但他滿心戒備，不敢靠近，只望著那小坑，愈想愈覺怵目心驚，暗幸自己留得一手在，偷偷萃取一股道氣於身，這才沒落得腦袋被人打到開花的下場。



袁昊眉宇緊緊蹙起，一一看過那八張太師椅，其中七張太師椅已坐著七名老者，料想剩下那張太師椅應是顧老六的位子，而七名老者必定就是紅纓幫的七位長老。他想道：「我和這七個臭老頭無冤無仇，更不是紅纓會的幫派弟兄，是誰如此心狠手辣，一出手就想重傷我的腦袋瓜？」卻也不提自己人尚未到，便大呼小叫，出言不遜，一口一個本小俠嚷著。



顧老六走在最後方，一見堂內有人想出手傷袁昊，整顆心都懸了起來，要不是他對袁昊的機靈和那詭譎步法有幾分信心，知他不會盲目闖入屋內，否則適才那危險情狀，他非要出手相救不可。與此同時，他壓下心中不快，信步走入屋中，道：「幾位長老來得好快。」



堂內七名老者默然不答，還有幾人傳來略為不滿的冷哼聲，顧老六笑而不語，坐到他那張太師椅子上，向袁昊招招手，笑道：「小兄弟，過來。在本座這兒，沒人敢欺負你。」



袁昊聽顧老六自稱「本座」，想到他昨日毫無架子的模樣，不由有些想笑，當下眼珠子飛快轉動，快步來到他身側，默察另外七名長老，想找出方才是誰對自己出手。



門外張大狂、陸象鋒面有憂色，彼此互看一眼，他們同為長老的貼身護衛，不能隨意進入屋內。他們一發覺十餘名護衛都凝目看來，目中似有若無閃過嘲諷笑意，登時收斂情緒，冷臉回應對方。



顧老六斜對面一名青衣老者，滿臉黑煤，卻露出一對白皙牙齒，笑呵呵道：「大長老，瞧你這話說的，這位袁少俠足智多謀，一到群英樓，頻頻讓萬花幫吃虧，替咱們紅纓幫大大長了臉，咱們不好好謝他，哪裡敢為難於他？」



顧老六臉上露出微笑，點頭道：「劉長老所言甚是，其實不瞞諸位長老，這位袁小兄弟和萬花幫之間的過節，卻是更早以前的事。」



此話落下，一名長老冷笑出聲，道：「大長老這話未免太過誇大，這袁昊來到此地不過短短一日，和群英樓八竿子打不著關係，平白無故會和萬花幫有過節？」這位長老坐在顧老六正對面，彼此一抬頭，便是四目相交。



顧老六靜靜看著那名長老，眼中深處不知想些甚麼，道：「不錯，小兄弟和萬花幫的淵源，雖不到不死不休，已然也差不了多少。倘若他們彼此相見，絕不會動口就罷，定然非見血不可。」



其餘長老聽顧老六話說得甚重，均是臉上不信，他們無不覺得言過其實，袁昊小小年紀，來到群英樓不久，能和萬花幫有何深仇重怨，鬧得雙方必須見血才是？



那名長老嘿嘿冷笑，捋著頜下細鬍，一雙眸子閃過細不可察的狠毒之色，道：「大長老，你這是何苦？你替這袁昊跪了黃敏二兄弟，雖是顧全他小子性命，卻大大削了本幫面子。」其餘六名長老聽得這話，有的面有難色，有的臉色沉下，有的更是怒目而視，對顧老六的行為大有不滿。



外頭有些年紀甚輕的護衛，對張大狂、陸象鋒二人相識不深，當是睥睨冷笑，眸中透著不屑，惹得張大狂怒容乍現，粗手已是摸到腰間刀上，幸虧有陸象鋒使盡制止，否則就怕已是撲上前砍人。



那些在三年前吃過大虧的護衛，清楚張大狂一但發起怒來，根本擋也擋不住，當下見他欲要抽刀砍人，忙衝上去拉住張大狂，好言相勸，又狠狠瞪著那些年輕護衛，只差沒有出言罵人。



顧老六佯裝不見外頭騷動，道：「袁小兄弟小小年紀就有俠義心腸，不願與萬花幫同流合汙，很對本座脾氣，哪怕重新再來十回百回，本座還是要替他求情，旁人的詬病笑話，本座毫不關心，既無愧天地，也無愧幫主，敢問有何不妥？」



幾名長老聽得胸中一陣熱血，似乎遙想起甚麼過往回憶，眼眶一熱，齊聲叫好：「大長老高義薄雲，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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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四章 爭辯

只見方才那長老又道：「大長老，你能這麼說，足見你為人義氣，這些年來，大長老你一心為了幫派，這點幫中上下人人皆知，無庸置疑，老夫欽佩無比。但這袁昊究竟是何人，值得大長老你如此相重？他不過執者三脈的境界，先不說萬花幫看不看得上他小子，咱們還得一探這小子虛實。」



顧老六皮笑肉不笑，道：「八長老的意思，可是篤定袁小兄弟是那位奸細？」



八長老冷笑道：「篤定倒不敢，不過事情真真假假，虛實難料，未必不是他。」



顧老六嘿了一聲，笑道：「這麼說來，適才八長老親自出手，也是事出有因，一切都是本座錯怪八長老？」



七名長老紛紛凝目看來，他們武功境界和顧老六相當，如何聽不出那笑聲背後的隱隱怒意？一旁的劉長老面有窘色，和幾名長老目光一對，均不知該如何開口勸慰才是。



袁昊始終在觀察這位說話不客氣的長老，一聽「八長老」三字，猛地精神一振，見對面那人六十來歲年紀，黃髮垂髫，目光逼人，一張黑黝黝的馬臉，頜下留鬍，一身紫色長袍，正冷冷盯著顧老六。有時他目光一轉，還會停留在自己身上，眉頭卻皺得更緊。



袁昊本來還在心中打量這位八長老，和對方目光一碰，亦是和對方大眼瞪小眼，誰也不讓誰，此時一聽到剛才出手想傷他之人，便是這位八長老，一股怒氣直衝胸口，叫道：「好哇！原來就是你這老王八蛋，好不要臉。」



眾人聽到袁昊的清脆罵聲，紛紛循聲看去，不少人下意識縮了縮脖子。經過群英樓好漢口耳相傳，短短一日不到，紅纓幫高層多已知曉這袁昊嘴巴何等厲害，要他們這些漢子殺人打架均不在話下，可是一論及說話的功夫，就是少沖境武者，也難敵袁昊一張小嘴。



此刻就見袁昊目光到處遊走，雙手幾欲伸出，一副要找東西便扔出去的模樣，根本不管八名長老的視線，又是大大開了眾人眼界。



本來顧老六還心頭有怒，見到袁昊衝了上來，一時間倒也忘了憤怒。他知袁昊脾氣和張大狂有幾分神似，一旦被惹怒就不會輕易放過對方，苦笑道：「小兄弟，冷靜，冷靜。」



袁昊哼了一聲，罵咧咧道：「顧大哥，我昨晚不都說了，講道理是對好人講的，對王八蛋用拳頭就夠啦，我和您說，要不是我手短拳頭小，本小俠二話不說，第一個衝上去揍人。」



八長老聽袁昊罵聲，倒也不怒，只見他眼睹微微一瞇，從懷中取出一粒小石子，在掌中打轉，冷笑道：「小子，方才是念在你小小年紀不懂事，沒傷及你性命，否則你還能在這活蹦亂跳？你不知感恩戴德也就罷了，還敢出口罵人？」



袁昊細想當時情景，單憑石子上的暗勁就足以打碎自己腦袋，何從談及手下留情？這八長老得了莫大便宜，還要袁昊開口感激對方，他愈想愈怒，罵道：「武者之間比武，向來忌諱以大欺小，暗算他人，你個老傢伙一次犯了兩個大忌，不以為意，實是為人不齒。老王八蛋教出一個小王八蛋，怪不得你乖孫兒讓張三哥砍了一胳膊，可惜張三哥力氣小了，沒使盡砍，不然從此爾後，你乖孫兒就得改名叫『獨臂王八蛋』，哈哈，哈哈。」



八長老性子極為能忍，臉皮甚厚，只不過任他再能忍，一被觸及過往心事，尤其還是三年前張大狂當眾砍他孫兒一事，那事向來被他視作奇恥大辱，絕不許任何人提及，如今袁昊當眾再提，等同抽他一大嘴巴，這讓他如何不怒？但見他雙眼瞪得老大，厲聲道：「小子找死！」



顧老六見八長老欲要動作，猛然大喝一聲，道：「大膽！」這話卻不知是對袁昊還是對八長老罵道。



八長老冷哼一聲，臉色重新歛下，低頭道：「大長老息怒，老夫絕無那個意思。只是……只是此子來歷不明，卻口出惡言，重傷他人，實在叫人生氣。」



袁昊早打定主意，見八長老一動，轉眼已然躲在一名長老身後。那名長老嘴角抽蓄，一臉哭笑不得模樣。直到袁昊聞得顧老六罵聲，抬頭一看，才知曉八長老沒敢出手，自覺討了沒趣，嘴中念念有詞，回到顧老六身後。



顧老六擺了擺手，道：「罷了，這小兄弟脾氣如斯，他非本幫之人，本座也拿他沒轍，你接著說。」



八長老冷冷瞪了袁昊一眼，道：「大長老，此子一到群英樓便和萬花幫黃家兄弟鬧出不快，接著又在酒館和劉振天大打出手，這黃家兄弟、劉振天皆為萬花幫骨幹，位高權重，卻相繼現身，此事未免也過於巧合？」



顧老六沒好氣道：「有何巧合？那萬花幫的眼線無處不在，咱們出現在哪，他們人馬隨時就到，此點你我皆知。」



八長老突然微微一笑，道：「大長老所言甚是，萬花幫確實有眼線在，諸位長老，你們也聽見，連大長老也認為，昨晚的事情和此子有關。」



顧老六微微一愣，目光飛快掃過幾名長老，見他們神色變化不定，連那位劉長老亦是神情不善，心想昨晚還能有甚麼事情？



八長老臉上冰冷無比，道：「大長老，昨晚夜半，幫中弟兄在巡邏之際，在南邊不遠的石崖下，發現三具冰冷屍體，有人認出那是咱們幫內的弟兄，而且三人都是執者境十脈的武者。」



顧老六聽到此話，腦袋宛若遭晴天霹靂，嗡嗡作響，只聽磅的一聲，太師椅向後重重一倒，他整個人幾乎是用跳得起身，喝道：「甚麼，是誰幹的？查出來沒有？」情不自禁間，動用了少沖境的原本修為，整個執法堂轟聲作響，頭頂有塵沙紛落。



他連問三聲，七名長老都未作聲，而是靜靜注視著袁昊。他愣了一拍，恍然過來，喝道：「八長老，那些弟兄是執者十脈的武者，袁小兄弟僅是執者三脈，絕無可能是他下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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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五章 爭辯（２）

八長老不置可否冷笑，道：「這是自然，憑他低微境界，如何奈何得了本幫好手？定然是此子偷偷通報萬花幫，讓萬花幫門人暗中除掉本幫弟兄！」



他話頓半晌，才接著道：「此事攸關整個紅纓幫大業，因此老夫和三長老再三探討，一致認定此子絕不能留。」



八長老身側的一名老者，從方才都未開口說過一句話，只見他嚴峻臉上的一雙銳眼靜靜望著大長老，輕輕點頭道：「昨夜那三名弟兄死於非命，如今兇手未明，老夫作為執法堂長老，絕不容許萬花幫奸細多苟且一日。」



其餘長老見八長老、三長老相繼發話，尤其還和昨夜三名弟兄的事情相關，而是身為執法堂之首的三長老親口反對，有不少長老心思異動，低聲竊語不停。



顧老六藏不住滿臉詫異，其實一開始執法堂人馬找上門，他就隱然感到有些許古怪，可是想到作為執法堂的三長老，多年來公正大明，絕不偏袒任何人，一時未去多想，也就打消疑慮。他忙道：「三長老，袁小兄弟可是替咱們爭了風光，讓萬花幫大失顏面……」話未說完。



那三長老搖搖頭，難得露出一絲帶有苦意的笑容，搶先道：「大長老，你可誤會老夫。」見顧老六一臉不解，他解釋道：「老夫聽說過這位袁少俠的壯舉，對他只有滿心欽佩。多少年了，除了文幫主，幫中上下再沒有人能讓萬花幫吃上如此大虧，但欽佩歸欽佩，老夫的職責是職責，老夫得對整個幫內負責。哪怕這位小兄弟幹了天大好事，只消有一點嫌疑，老夫就不能輕易同意此事。」





這時八長老像是算準時機，起身拱手，一臉正氣凜然道：「三長老奉公守法，以幫中大義為先，老夫先替三位弟兄謝過了。三位弟兄若黃泉有知，必定感激涕零。」





顧老六心中又不解又憤怒，可是眼下情急之刻，根本沒多少可用線索。他暗暗察覺多數長老的眼神有些不對，咬牙道：「八長老，此事還得再三討論，事關重大，不得急於行事。」





八長老呵呵一笑，看也不看顧老六，朗聲道：「諸位長老，老夫提議，眼下立刻將袁昊趕出幫派，免得又有幫中弟兄無故遇害，死無對證。」





三長老看了袁昊一眼，嚴肅面孔流露複雜之色，半晌後才道：「如此也好。」





眼看其餘長老均無人反對，一切彷彿已成定案，顧老六剛想壓住的怒火重新復燃，心想八長老處心積慮地賣弄口舌，處處針對自己，原來就是為了將袁昊離出紅纓幫，袁昊接連和黃家兄弟、劉振天等人唇槍舌劍，甚至大打出手，倘若放他一人離開紅纓幫，萬花幫絕不會放過大好機會。他一想到身旁這位小兄弟可能因此丟掉小命，胸中豪情大起，想道：「姓顧的，你要是再顧及八長老，處處容忍，那便是將小兄弟棄之不顧，這事若是讓文大哥知道，他定要大發脾氣不可……嘿嘿嘿，但就是文大哥不生氣，你能原諒你自己？三弟和四弟又會怎麼看你？」





顧老六當下吁了一口重氣，不知為何有種豁然開朗之感，怒在心頭，卻大笑出聲，道：「八長老這話未免過於武斷，袁小兄弟是敵是友，咱們八人確實不知，但袁小兄弟和那八婆的霍家恩怨累累，相見如死敵，此事絕對不假。本座和張、陸等三兄弟，相信小兄弟的話，更把他當作過命之交。八長老，你應該也曉得，本座那位老弟脾氣暴躁，發起怒來，連本座也得退讓三分。倘若硬要趕袁小兄弟離去，就是本座答允，本座那位兄弟也不會答允。」





八長老臉上面無神色，眸中閃過一絲狠意，道：「大長老，你莫非要無視長老會的決意，鐵了心要保袁昊留下？」





顧老六嘿笑一聲，左衣袂向後隨意一揮，過程中動作慢慢吞吞，並無甚麼特別之處，待衣袂緩緩飄動，下個瞬間，只聽得喀啦一聲，那張倒下的太師椅竟是憑空消逝，惟剩滿地碎木渣片。七名長老見到這一掌的威力，紛紛臉色微變，先是盯著那滿地碎木渣片，重新望向顧老六，眼神中流露不可置信之色。





紅纓幫之所以有八名長老，正是因為此八人的威望和武功幾乎勢均力敵，同為少沖境境界，讓他們掌貼木椅發勁，自然也能憑掌勁將木椅擊個粉碎，但要他們盛怒之下，凌空發勁擊碎木椅，乃是絕無可能的事。而顧老六能在惱怒下做到此點，在武功境界方面，顯然要比其他七人高上一籌。



也不知屋內的哪位長老，如呢喃般道了一聲：「少沖境……中期……」




八長老臉上常保的從容笑意，在這一凌空碎椅的掌勁而緩緩褪去，轉而變成一抹忌憚之色，緊緊瞪著顧老六。他自也發覺過來，顧老六的境界，竟已達到少沖境中期。



與此同時，屋外的張大狂見八長老如此咄咄逼人，早已怒容滿面，渾身肌肉都在頻頻跳動。周遭護衛見狀不對，已然避得老遠，深怕被他那大刀波及。此時一聞話，愣了一愣，臉上露出喜色，叫道：「對，對！二……顧大哥你一說打，指誰老子就打誰，誰敢讓我小兄弟走，你們問過老子大刀沒有？」





那些吃過大虧的護衛眼看張大狂手按刀柄，滿臉猙獰模樣，顯是蓄勢待發，登時嚇得臉都白了。窘迫當前，他們再難維持高手風範，更忘了護衛一事，連爬帶滾躲到通道口。那些年邁高手咳了幾聲，勉強維持舉止，快步來到通道口，趁著他人不注意，偷偷抹掉額上冷汗。剩餘那些對張大狂認識不深的年輕武者，一臉鄙夷望著通道口那些武者，鼻子哼了氣，一臉好戰瞪著張大狂。





陸象鋒於旁苦笑以對，其實他聽到八長老要將袁昊趕出紅纓幫，亦是氣得不輕，但作為武當派門人，長年保持心緒空明，因此再何如發怒不快，心中自有一塊空明之處，令他思緒清晰，不至於忘我一切。此時此刻，望見顧老六、張大狂相繼要出手，很是困擾不已。他深知大義的重要，也覺情義難得可貴，阻止也不是，不阻止也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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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六章 一言不合

陸象鋒暗暗心想：「四弟因為袁小友的關係，擺明了就想出手打人，可要是當真打了起來，我究竟是幫還是不幫？自昨晚以來，我和二哥探討多時，二哥卻未表明態度，這是讓我自行決定，還是另有計謀？」



說時遲，那時快──



張大狂突然轉回頭，整個人如隻猙獰猛禽，笑得駭人心寒，只見他毫不收斂危險的氣勢，反而有意無意放任道氣肆虐，氣浪灌入石洞，石洞深處頻頻傳來又猛又尖的烈風聲。



他瞪視那些手按兵刃的年輕護衛，猙獰道：「陸兄，就憑這群狗……狗王八蛋的三腳貓功夫，獨個兒上來打，根本算不上東西，但三五成群，幾十人一塊上了，我兩手兩腳卻也難以十幾隻手掌大腳。要不咱們一人一半？省得他們趁機溜入屋內，找小兄弟和顧大哥麻煩。」



陸象鋒一臉無奈道：「張兄……」



忽然間，只聽那些曾吃過張大狂虧的武者，自通道口齊聲高罵，道：「去你媽的！」、「找死！」、「張大狂你小子！」



起初聽到張大狂的話，那些護衛作為高手的傲心尤在，心中確有幾分怒氣，只覺張大狂未免太目中無人，狂傲至極，但一憶起當年往事，以及沐浴在張大狂的氣浪衝擊下，隱隱之間，竟是油然一股懼意。



就見一名滿臉花白的護衛僵著臉，高喝道：「張大狂，你……你這人怎麼如此不知好歹？此處是執法堂，眼下更是長老會會場，如今八位長老齊聚，豈能是大動干戈之地？」他聲音微微發顫，讓呼呼作響的氣浪聲蓋去，因此無人能聽得變化。



眼看年長護衛都相繼發聲，那些早看張大狂不滿的年輕護衛如何忍得住？



那些年輕護衛雖然對「張狂刀法」的威名有所耳聞，但畢竟年輕識淺，自衿驕傲，心態不願服輸，因此心中對張大狂的傳聞，不信者居多。



忽然傳來嘿的一聲，當見一名年輕護衛手按劍柄，鏘的一聲，抽出劍刃對著張大狂，冷聲道：「幾位大哥，多說無用。我倒要看看傳聞中的張狂刀法，究竟有多張狂。」



還有一名護衛站出來，指著張大狂道：「不錯，我就不信此人有多厲害。張大狂，你我武功差距僅不足一個境界，若真打起來，境界不過是境界，能影響比武的變數甚多，根本用不著大夥人一塊出手！」



又有一名護衛站了出來，卻見是個青年武者，一身紫衣，眼中透著顯而分明的憎惡，叫道：「張大狂，你好大的膽子，目無法紀，一心逞凶鬥狠，傷我幫內弟兄，分明是明知故犯。我問你，你還有把八名長老放在眼裡？」



張大狂望向這名青年護衛，眼珠子愈瞪愈大，嘴角更是上揚起來，道：「洪風波，還以為你不敢露面，上一回讓老子砍了胳膊沒斷，嘿嘿，這一回你還想讓老子砍胳膊？」



洪風波臉色忽沉，目中憎惡之情更甚，長劍出鞘，罵道：「你這狂徒想打，我洪風波有何不敢？」



在場護衛見二人氣勢逐漸攀升，均知有好戲可看，洪風波和張大狂之間的恩怨過節，不僅僅是幫內，整個群英樓都知曉此事。這洪風波便是三年前，險些讓張大狂一刀砍下胳膊的八長老孫兒。



當年同樣是在長老會，他倆二人因事起了口角爭執，張大狂一怒下使了張狂刀法，洪風波想逃未成，正面吃下刀招，整條右胳膊幾乎是血肉模糊，傷口深能見骨。若非八長老及時出手搶救，洪風波定已少了一條右胳膊。此事過後，八長老懷恨於心，平時沒少責難張大狂，和大長老間的關係也交惡不少。



年輕護衛紛紛高聲喝采，他們滿腔熱血──自認是在懲奸除惡，替幫派除去大害。



殊不知他們叫嚷起來，和那些年邁護衛的制止聲卻甚分明，屋內八名長老都受到影響，默默觀察外頭情狀，有的不滿張大狂，有的欣賞張大狂，而三長老幾欲苦笑，八長老則面無表情，不知想些甚麼。



眼見情狀愈發混亂，陸象鋒又是苦笑又是嘆氣，道：「張兄，你這就不對了，諸位長老哪一個不是見多識廣，修養高深的江湖前輩，無論才和智都遠勝我們這些毛頭小子，他們尚未開口說話，你怎地不明事理，能說出手便出手？更何況，能夠勝任護衛的幫內弟兄，武功幾乎和你我相當，何來那……那狗甚麼，成何體統？」他這話聲悠悠緩緩，處處顧及在場所有人的顏面。



那些就欲動手的年輕護衛聞得這話，臉上的怒火稍有平復，心中覺得這陸象鋒倒順眼不少。



陸象鋒一方面基於眾人均是同幫派的情面，深怕傷及他人的自尊心，不願真正動手傷人，一方面則是顧慮顧老六未有動作，不敢隨意胡來。



張大狂愣了住，那些識得陸象鋒為人的護衛亦是一愣。張大狂怎地也沒想到陸象鋒居然不幫自己，反而是訓起話來，心中錯愕萬分，有些詫異又有些不快。他雙目愈瞪愈圓，對陸象鋒突然不講義氣甚是不滿，眼看方要發怒之際。



忽然瞥見陸象鋒巧妙移動步子，將身子背對眾人，使盡朝自己眨著左眼，頻打眼色，好端端一張清俊臉面不停擠眉弄眼，甚是好笑。



張大狂沒見過這樣的陸象鋒，果真忍不住想笑，卻又一愣，心想：「三哥這是怎麼了？他顧及同幫情義，不願幫我，那他就是說再多話，眨再多眼，老子都是一概不理。三哥認識我多年，此點他又不是不曉得。」嘴上罵道：「那又怎樣？就是……」



陸象鋒聽張大狂嘴中仍講個不停，不由翻翻白眼，知他沒有會意過來，接著猛地一瞪眼。



這一瞪眼，總算讓張大狂反應過來，他腦袋一暈，只覺背上有冷汗涔流而過，暗罵：「他奶奶的，難不成三哥和二哥通通計畫好了，卻讓我給從中破壞？也是，三哥的腦筋是兄弟間最好的，他怎麼會想不到這等情況，我……我……草他的！」



張大狂嘴巴張著，那「就是」兩個字剛出口，便感後悔無比，硬生生將後面的字眼全吞入肚腹，連忙改口道：「就是……就是長老們不同意，老子也絕不出手！」



當在此時，忽有一道脆聲聲的話音道：「哼，誰稀罕你們的破幫派，你們不趕人，本小俠自兒也要走。」這聲音除了袁昊還能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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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七章 不給走

當此話一落，無論屋內屋外任何人，通通嚇了一跳，目光齊凝在袁昊身上。



只見他撅起嘴，滿臉不屑，一對眼珠子左瞧右望，鼻子哼氣，一副當真瞧不起「紅纓幫」眾人的模樣。



「你們這群老烏龜！狗烏龜！你們有何恩怨情仇，關本小俠甚麼事？本小俠是當真瞧不起你們。」說著，哈哈笑出聲來。



屋中不少長老眉頭微蹙，有心開口，但想來自己在幫中身分不凡，加之年紀又長上袁昊甚多，而袁昊不過是個小輩，實是不便當眾訓斥，因此只沉著一張臉。



反倒是外頭護衛大發雷霆，遠遠就罵道：「小娃娃，你又算哪根蔥，你憑什麼瞧不起我紅纓幫？」



袁昊佯裝未聞罵聲，自顧自地說道：「唉，可憐文天義文幫主一片苦心，紅纓幫全讓你們這群臭烏龜弄得烏煙瘴氣，裡外不是東西，要是他老人家得知，非要氣得嘔血不可。」



那「文天義文幫主」六字一出，在場所以人心緒猛震，齊是想到同一道身影。



──當年以一人之力創立紅纓幫，與多數武者為敵，不屈服於萬花幫和萬紅夫人的魔掌，收留不願同流的江湖好漢，供大夥一片安身之地，這便是紅纓幫幫主，文天義。



忽有一名長老不知想到什麼，觸動心弦，激動喝道：「袁昊，你……你怎麼知……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老夫自認做事問心無愧，絕沒有做對不起文幫主的事，你可不要含血噴人，汙人清白。」這長老看來四十多歲年紀，身形魁梧，臉面堅毅，可是眼眶通紅一片，說完這話，更是整個人老淚縱橫，停也不住。



袁昊鼻子哼了一聲，斜眼瞧著抹著眼淚的長老，道：「你們想逼本小俠走，還不叫對不起文幫主？」



那長老一愣，臉上微露古怪之色，心道：「你和萬花幫的事情雖說鬧得不小，但你終究不是我幫中弟兄，且昨日你一到來，咱們幫內莫名其妙死了三位弟兄，你說咱們要不要懷疑到你頭上？」他遲疑片刻，才勉強回道：「袁昊，你的事情和文幫主毫無關係，老夫還是那句話，老夫沒有對不起文幫主。」



袁昊忽然仰頭大笑，笑得又久又響，直讓那長老有些掛不住臉，忍不住道：「你笑甚麼？」



袁昊哼了一聲，說道：「老烏龜，你說我笑甚麼？」



那長老聽他罵自己「老烏龜」，為之大怒：「老夫不曉得！」



袁昊一一看過其他長老，就見那些長老不是搖搖頭，就是冷臉不理。



八長老冷笑以對，望向面無表情的三長老，道：「三長老，此子的汙言穢語，您老用不著在意，只是他對文幫主如此不敬，咱們要是沒點表示，只怕要讓萬花幫的小瞧了。」



三長老素來不喜人犯了規矩，此時卻也未發怒，倒是讓其他長老有些吃驚。但見他靜靜看著袁昊，道：「孩子，剛才那位是五長老，他平生最敬佩的就是文幫主，最厭惡有人說文幫主壞話。老夫聽人說，這些年五長老修神有成，除了萬花幫以外，不再輕易發怒，今日倒是讓你開了先河。」嘴上淡淡一笑，又道：「此事若和文幫主有關，咱們就不可不慎，你且說說，你的事情又和文幫主有何關聯，好讓我們這些老……老傢伙明白。」他畢竟是執法堂長老，一舉一動都受人關注，哪裡敢當眾說「老烏龜」三字？



袁昊眼珠子一轉，臉上流露一絲不解，心道：「怪哉，我刻意以言語激這些老烏龜生悶氣，這位三長老怎地卻處處容忍我？我還道他和八長老是一夥人，非要趕我離開才高興。」



思慮之際，眼角餘光瞥見三長老朝自己一笑，微微一愣，笑道：「那好，承文幫主和三長老的情，我就讓你們這些糊塗腦袋明白便是。唉！我想你們也曉得，我在峨眉派鬧出那點芝麻蒜皮的小事，有人妒忌我，想害我於不義。」



屋內長老和屋外護衛聽得這一席話，均是嗆了一口水，咳嗽連連。自昨日萬花幫吃虧的消息一傳開，很多人都聽說過袁昊的來歷，心想峨嵋派是正派五霸之一，歷代師太哪一個不是武藝高強、德高望重之人，備受江湖人人景仰，尤其是女流一輩，更和靈瑤宮並稱於世，誰敢得罪她們？你一後生晚輩，拜入名門不足一年，幹甚麼事不好，非要放火燒了峨眉派的聖山，這還能算芝麻蒜皮之事？



袁昊義憤填膺道：「當初我被霍家那八婆擒住時，聽說群英樓有數千名江湖上的英雄好漢，我雖然對那八婆的做法不以為然，卻還是滿心期待，英雄好漢齊聚的盛況。誰想到這群英樓居然有那八婆的走狗，好不容易碰上真真正的英雄好漢，打得那八婆走狗落慌而逃，一吐怨氣。結果呢？本小俠莫名其妙受人指指點點，怪我害死他們弟兄的人命。」



「哼！本小俠可沒欠你們，萬花幫寧可當裙下之狗，本小俠不願，所以本小俠揍人。這是本小俠的決定，又不是紅纓幫的決定，我當我的江湖好漢，快意恩仇，憑甚麼要聽你們話辦事？」



外頭張大狂大刀在手，兩眼盯著抽出兵刃的護衛，耳中聽著袁昊的話，整個人心中熱血，忍不住道：「好，好，好！」他連道三聲，每一個「好」字，都要比上一個「好」字更加激動，更加欣喜。



那位五長老見袁昊說到激動之處，口沫橫飛，情感真摯，看來絕無有假，想一個小娃兒武功低微，能有如斯膽量和氣魄，整個群英樓又有多少武者能夠企及？當下嘆了好大一口氣，臉上神色由怒轉愧，道：「孩子，你沒有錯，你也是個頂天立地的好漢子。」



其他長老亦是滿臉愧色，聽到袁昊說及「英雄好漢」時，語氣中透著一抹欽佩之情，更覺無顏見人。外頭吵得不可開交的年輕護衛同是如此，他們確實年輕氣盛，卻不失是個漢子，性子耿直，當下你看我，我瞧你，紛紛收起兵刃，自通道口信步而回，朝張大狂一抱拳，便不再說話。



整個執法堂陷入一片沉寂，每一個人都面有所思，目光迷濛，似乎憶起過往事情，低聲唏噓，感慨不已。



卻在這時，忽聽一道冷冽笑聲傳來，道：「你的話確實有幾分道理，但這和文幫主有何關係？三名弟兄的死，你又該如何解釋？」眾人循聲看去，卻見說話之人是八長老。



袁昊瞇著眼睹，指著八長老鼻子，道：「老烏龜！自以為是的老烏龜，自以為是又沒腦袋的老烏龜！」



八長老眼中殺機迸現，少沖境的氣勢釋放出來，道道氣浪宛若看不見的牆壁，逼將袁昊呼吸一窒，連連退步，直到背靠牆上，才緩住身子。



「小子，別以為你找了萬花幫麻煩，本幫就得承你的情，老夫可不吃你這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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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八章 不再容忍

袁昊只感肺部頓縮，倒抽了一口氣，強忍少沖境氣勢的境界壓迫，道：「老……老烏龜，讓……讓人說破，就……就惱羞動手……」



八長老冷笑不理，他知道憑袁昊的武功境界，根本抵擋不住少沖境的氣勢壓迫，一刻不停手，他就得多受一刻折磨。當下瞧著袁昊那張可惡嘴臉糾結一團，但覺快意無限，暗暗加重幾分力，恨不得多加折騰袁昊。



顧老六不忍讓袁昊受苦，見八長老的氣勢居然隱隱加重幾分，驚道：「八長老，你想折磨死小兄弟不成？快停手！」



八長老搖了搖頭，道：「大長老，老夫這都是為了紅纓幫。」



顧老六更加著急，道：「八長老，你方才也說袁小兄弟的話不像假話，證明他絕非是無恥小人。」



八長老冷笑道：「老夫確實說他不似有假，但此子頑劣不堪，口出狂言，不僅出言侮辱諸多長老，更不把咱們紅纓幫放在眼裡，不把本幫放在眼底，豈不是不把文幫主放在眼底？讓他吃點苦頭，好叫他知錯能改，這絕無不妥。」



只見袁昊雙頰鼓起，臉色堪堪脹紅發紫，渾身筋骨被無形氣勢壓迫得格格作響，整個人狂顫不止。在境界壓迫的情況下，尋常武者連是大氣也不敢一喘，更別提能吸到半口空氣。又過得半晌，袁昊眼前一暈，只覺難受得幾欲倒地，目光忽然瞥見八長老臉上的快意笑容，新中惱怒，傲氣一起，卻是咬緊牙根，打死也不願開口叫苦一聲。



顧老六見出袁昊兩眼瞪大，眼珠子幾乎快跳出來，一臉決然之色，料定他就是活活憋死，也絕不會叫苦一聲，心中暗暗欽佩之餘，更明白若再不出手，自己這位小兄弟定然會被氣勢壓死，吼道：「八長老，給本座住手！」右掌一抬，拍向八長老胸口。



八長老見掌打來，還是顧老六出手，臉上赫然變色，連忙解開對袁昊的桎梏，退開一步，罵道：「大長老，你這是甚麼意思？」



顧老六面無表情看著八長老，道：「八長老，咱們江湖武者的規矩，你莫不是忘了？武者切磋，只許同等境界比武，袁小兄弟是後生晚輩，武功低微，倘若八長老想和小兄弟比武過招，只消自封修為，以執者三脈的境界對小兄弟出手，本座自然無話可說。否則的話……就莫怪本座代小兄弟出手。」



八長老神色又是一變，完全沒料到顧老六說話如此不客氣，道：「你……大長老，你……你是鐵了心要護這奸賊？」



顧老六道：「是又如何？本座做事，難不成還需要八長老同意？」他臉上毫無表情，心中實則怒火狂燒。



其實八長老一開始的針鋒相對，顧老六表面佯裝不快，卻從未放在心上，反而處處顧及八長老面子，畢竟三年前的過節尤在，當年他沒及時制止張大狂，深覺有過，因此從未真正動怒。可是當八長老針對袁昊下手，一動手更毫不留情，這便讓他很是不悅。



袁昊一被解放，整個人如釋重負，總算吸得空氣，連連吸飽三大口氣，喘了半晌，終於緩了過來，罵道：「你……你這老，王……咳咳，王八烏龜……」聲音沙啞一片，連連咳嗽，話也說不清楚。



再喘上幾口氣，清清喉嚨，總算恢復如常，只聽他扯開嗓子，怒罵：「老烏龜，本小俠顧及你們幫派面子，不想把話說得難聽，是以不去說，但本小俠哪裡想得到，你這沒腦袋的老烏龜居然惱羞傷人，若非顧大哥相救，我早恐怕已是一命嗚呼。你這老烏龜不信本小俠的事和你們文幫主有何關聯，是不是？那好，我告訴你，我和你們文幫主確實素昧平生，眼都沒對上過一眼，連對方大名也從未聽聞。」



八長老聽到這裡，臉上冷冷一笑，心想：「小娃兒果然是小娃兒，說話顛三倒四，毫無道理，你既說不識得文幫主，就是說再多又有何用？」嘴上道：「小子，你確實有種，竟然說謊騙老夫，嘿嘿……不過老夫也就罷了，你還不止如此。」言下之意便是：你連其他七名長老通通騙了一回。



果見其他長老臉上甚是難看，隱隱有發怒之狀。顧老六滿臉憂色，卻見袁昊嘻嘻一笑，道：「我和文幫主不相識，卻也沒有騙你們，我的事情和文幫主托不了關係。」



八長老厲聲喝道：「胡鬧！你不識得文幫主，還何來關係可言？袁昊，你是將老夫等人都當成傻子不成？」



袁昊滿臉蔑視，一一掃過諸位長老，邊搖頭邊嘆氣，道：「老烏龜，都說你腦子不好，本來是開開玩笑，想不到是真不好。」他既知八長老出手不留情面，心一橫，說起話來更是毫不客氣，想說甚麼便說甚麼。



八長老怒容乍現，道：「找死！」大手向前伸到一半，便不敢再動，眼角餘光時時提防顧老六。



袁昊嘴中念念有詞，目光一轉，望向三長老，突地臉色一改，整個人笑容可掬，笑得三長老一陣毛骨悚然。三長老忍受不住袁昊目光，苦笑道：「袁少俠，公道自在人心，凡事憑道理說話，少俠的話可有根據？」



袁昊眼中一亮，彷彿等這話等了許久，嘴中嘿的一聲，道：「敢問三長老，文幫主可有說過，他老人家創立紅纓幫，可是為了何種目的？」



三長老搖搖頭，似乎察覺甚麼，又是一陣苦笑，道：「不瞞少俠，其實這事老夫曾問過幫主，只是一直沒和幫內弟兄說過。當年幫主說過，他創立紅纓幫，一切只因不滿萬紅夫人欺壓江湖好漢，想替群英樓的弟兄尋個安身之地，除此爾外，絕無他意。」



眾長老及門外護衛聞言，均是大吃了一驚，關於文幫主創立紅纓幫的原因，整個幫內幾乎無人知曉，也眾說紛紜，誰都想不到創立紅纓幫的理由，竟是源於俠者最純粹的「見義勇為」四字。



袁昊笑著拍拍手，道：「文幫主高義，果然我和文幫主是同道中人，對那臭婆娘都看不過眼，一心只想找那婆娘麻煩。」他話頓半晌，看著面有不善的八長老，道：「老烏龜，你現下還想說本小俠和文幫主毫無關聯？」



八長老臉頰肌肉頻頻跳動，察覺眾人目光都凝在自己身上，當下再難保持面子，心中閃過無數個念頭，又見袁昊朝自己偷偷嘲笑，惱怒無比，當喝道：「文幫主俠義心腸，為人公正無私，但你小子不一樣，你有重大嫌疑。不管如何，今日老夫要替紅纓幫除去大害。」



說罷，他右腕飛快一翻，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柄長劍，但見劍上帶鞘，並未拔出。下個瞬間，猛有風聲作響，那長劍竟是連著劍鞘朝袁昊橫掃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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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九章 突而出手

袁昊猛見八長老出劍襲來，劍雖未出鞘，仍對八長老這突來之舉又驚又氣，他怎地也想不到堂堂一幫派的長老，堂堂江湖前輩，竟當眾襲擊自己這後生小輩，更想不透先前分明有無數次機會，偏生要挑在此時此刻向自己出手，屬實怪哉。



他心神略一遲疑，而這一遲疑在高手過招間，已能要命，何況還是高手對上武功低微的晚輩？腳下剛想施開泥鰍功竄逃──已然晚矣。



袁昊左側腹中硬生生吃了帶鞘長劍猛擊，整個人彷彿被人狠推一把，側臉朝地一撞，往右摔了一大跤。眼前頓時金星亂冒，腦袋嗡嗡作響，耳中隱約聽得不少人叫喚自己，卻是手腳不聽使喚，呆愣愣未有反應。



只聽顧老六怒吼道：「洪風立，你我之間的恩怨，和袁小兄弟毫無關聯，你作為幫中長老，作為江湖前輩，竟無恥地對一名小輩出手！」他一字一語都蘊含莫大怒意，每道出一個字，整個窯洞便天搖地動，塵土紛落。但見他雙手齊出，掌招並不快，幾乎和八長老扭打成一團。



洪風立連連急退，繞著屋中打轉，還招也是有一招沒一招，一副不大願意搭理顧老六，但他一雙目光緊緊盯著袁昊，似乎想瞧出甚麼般。顧老六追擊而上，掌招頻出，心下同樣察覺洪風立的不對勁，可是眼角餘光一瞥及袁昊，滿心惱怒，便不再多管。二人在屋內打轉圈子，六名長老六雙目光凝在二人身影，腦袋跟著目光擺動，整齊一律，乍看起來頗是逗趣。



那洪風立和顧老六纏鬥數招，愈發覺得對方出招老練狠辣，掌招打往的位置，盡是長劍難以防範的極近距離，每一掌表面上看來平平無奇，實則一觸及才知蘊藏可怖的威力，攻得他手忙腳亂。洪風立當下急退一大步，運勁於劍，唰的一聲，待顧老六尚未迫近，反客為主，率先斜刺而去。



顧老六左掌下沉，右掌平舉過肩，見洪風立長劍斜刺過來，他雙掌齊動，拍的一聲，兩掌緊緊合十，將挾足勁力的劍刃緊扣掌肉之內，任洪風立如何使力，兀自動也不動。洪風立臉色猛變，忽有種宛若劍刃並非被掌肉所夾，而是壓在兩塊大磐石之間，決計拔不出手。



洪風立大駭不已，他怎麼也想不到使出渾身力勁的一劍，如此輕而易舉便被顧老六接下，心知一旦兵刃被奪去，他根本不會是顧老六的敵手，急中生智道：「大長老，你……你真要為了一個來路不明的小子，傷我幫內弟兄和氣？」素知這位大長老極看中紅纓幫，只消曉之以情，便能讓他退讓一步。



哪知顧老六哼了一聲，並不應答，洪風立見此，又忙喊：「三長老，老夫……老夫全是為了紅纓幫，絕無二心！」



三長老登時面有難色，心想八長老對晚輩出手乃是犯了江湖大忌，但他一心求好心切，絕不能說錯，而大長老處事平和，鮮少發怒，往往發怒都是為了弟兄，他和袁昊結交，就是把他當成一位小兄弟，八長老觸了大長老底線，他如何能不怒？



袁昊近距離感受兩名少沖境高手的對陣，那陣陣剛猛掌勁、凌厲劍勁衝在臉上，疼得他悶哼一聲，剛想側過臉吸一口氣，察覺滿嘴血腥味兒，伸袖一抹，呸的一聲，吐掉血沫，想道：「這老烏龜當真莫名其妙，下手又狠。唉，人善被人欺，說句老實話就被人打，早知當年多練武，何必出島被人欺？」



殊不知他那低低的悶哼聲，根本逃不過少沖境武者的耳朵，當見顧老六、八長老都相繼望來，一人驚喜一人驚怒，各自跳開了一步。其餘六名長老見袁昊醒來，宛若看見甚麼不可思議之物，臉上詫異不已。



顧老六飛快來到袁昊身旁，見他當真無事，大喜過望道：「小兄弟，你沒死！你吃那一劍，居然……居然，哈哈哈，幸好你沒事，幸好沒事。」說著說著，居然語帶哭腔。袁昊聽得不明不白，臉上一陣古怪。



卻原來八長老適才那一劍蘊含少沖境的勁道，雖然劍上連鞘，不至於將袁昊一劍腰斬，但以那劍鞘上蘊含的威力，卻足能讓袁昊受到重傷，甚至喪命。是以向來平和處事的顧老六，才會發如此大的脾氣。



袁昊更是不知，在八長老長劍襲來的那一瞬間，若非他使了那一步的泥鰍功，稍讓八長老失了準頭，以及體內逕自運轉起來的逍遙定心訣，抵禦八長老的劍勁，以他執者境三脈的修為，必然要重傷不可。



其時屋外傳來張大狂憤怒的罵聲：「洪風波，草你奶奶的，你和那老王八蛋當真豬狗不如，居然聯手害死了小兄弟。小兄弟！你等著，老子這就把狗王八蛋送下去向你賠罪！」說話間，那出刀聲愈來愈快，氣浪四震，道：「洪風波，看刀！」



洪風波道：「那袁昊是害死幫內弟兄的奸細，爺爺這是為幫派除害，有何過錯？」嗤的一聲傳來，應是出劍回擊。



張大狂哈哈狂笑，道：「殺我小兄弟，那就是千錯萬錯，就算你是對的，也是錯的，去他媽的！」



袁昊忍著側腹疼痛，嘴巴微開，有意告知張大狂一聲，可是一見得八長老滿臉急色，明白他是擔憂寶貝孫兒的安危，心上壞計，重新軟倒在地上，偷偷探看屋外，暗笑道：「張四哥當我已經死了，想要殺你孫兒報仇，那我就裝死一會兒，待你孫兒死了，本小俠再活過來，嘿嘿。」



「張兄，洪兄，此處是執法堂，快快住了手！」率先出聲制止的，清一色是執法堂打扮，應是三長老的護衛。



那些年邁護衛發覺張大狂顯然動了真怒，刀法愈加狂悍，知道這般下去，他必然要使張狂刀法，臉上慘無血色，連忙道：「別打了，別打了！」



其餘年輕護衛則是熱血沸騰，他們雖覺八長老對一名晚輩出手，有失身分，但也有意給張大狂好看，大叫道：「接著打，接著打！」



有的人更暗耐不住，高聲道：「洪兄弟，我來助你。」就要出手助洪風波一同對付張大狂。



陸象鋒一步上前，擋在那人面前，臉上難得沒有半點笑容，道：「道友，武者切磋向來是一人對一人，這是江湖道上的規矩。」



那人瞪著陸象鋒，滿臉不快，語氣高傲道：「你這臭道士，滾開！」



陸象鋒目光往旁一瞥，眼看張大狂和洪風波打得有來有回，詫異這三年間洪風波武功突飛猛進，居然從執者五脈達到執者境十脈，屬實驚人，心想：「若是讓你上前和洪風波聯手，四弟以一敵二，必然得出真功夫，一旦到了那般地步，要想攔住四弟怕是難矣。」因此無論對方說甚麼，根本不肯讓開。



那人更怒，從後背取下一根三尺長的木棒，道：「好，你不讓開，便接我一棒！」說罷，木棒直朝陸象鋒腦門打去。



陸象鋒沒有多想，抽出太極長劍架招，輕輕嘆了口氣，聲音中帶著一絲怒意，道：「就容貧道獻醜了。」他同樣對八長老的行為憤怒不已，長劍盪開木棒，凌空劃動圓圈，正是那武當派的招法。



屋內眾長老見一干護衛圍著張大狂、洪風波等人，齊聲叫喝不停，忙要出聲喝止，哪知三長老伸出一手，目光悄然瞟到袁昊身上，臉上帶著一抹神祕笑意，搖頭示意，制止那些長老。那些長老均是大感不解，想道：「三長老這是何意？」



就在這時，通道口突而傳來一道喊聲：「報、報！萬……萬花幫來人啦！」話聲微微發抖，又是急迫又是懼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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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鰍功除咗逃跑，都沒什麼用

這也是沒辦法，用rpg來形容，袁昊現在就是魔力10的低等小雜魚，每次動用泥鰍功這種大招，就要耗魔，他得一邊分配道氣應戰，一邊配合泥鰍功的使用。

第三百六十章 聶發

眾人聽得這話聲，霎時靜默下來，臉上神情各異，有的吃驚，有的不信，有的皺眉，有的嚇得張嘴，無一不是停手下來，循聲看去，就見一名漢子自通道口狂奔而來。眾人見這漢子卻是一身執法堂打扮，滿臉灰泥大汗，神色有些頹然，眼神中渾是恐懼和慌張。



袁昊偷偷側過腦袋，半睜開眼睹望了過去，他對那執法堂漢子有印象，可不就是方才跟著聶輝身旁的一人？他見這漢子倉促慌亂，細細查看一眼，驚覺這漢子體格健碩，面目粗獷，一看就是膽大氣粗之人，居然有事情能嚇得他臉無血色，似個剛出生的小鹿渾身發顫，大是稀罕。



三長老臉上微變，暗覺事情恐有不對勁，但他畢竟是飽經世故的老江湖，甚麼大風大浪沒見過？臉上佯裝雲淡風輕之狀，淡笑道：「聶發你呀，老夫不是常告誡你們兄弟三人，危及關頭，更應當臨危不亂，靜心整理情況。你說萬花幫來人？呵呵，萬花幫那群人雖然氣焰囂張，目中無人，卻非愚蠢之人，尤其是咱們八名長老齊聚，造次之間，他們哪裡敢盲目攻來？」



只見那聶發垂腦抱拳，嘴中發出格格聲響，連連吸氣吐氣，顯是心緒大亂所致。三長老好言勸說幾句，終究沒用，直到張大狂聽得有些不耐煩，猛喝道：「聶發兄弟，你害怕歸害怕，該說的話還是得說，你若自認是個好漢子，壯起膽來，敞開心胸說就是。」



那聶發聞言，愣了一會，吁了口重氣，總算緩過來，向張大狂低頭道：「張兄，謝謝了！」說著，立刻奔到屋前，抱拳道：「堂主，諸位長老，不好了！萬花幫黃家兄弟率幫眾一千餘人，團團包圍幫地，斬殺咱們……咱們的弟兄！此刻他們在外頭叫囂不停，要咱們立刻交人，否則的話，就要傾眾之力將紅纓幫夷為平地，絕不留一個活口。」



此言一落，震驚四座，眾長老紛紛起身，滿臉盛怒，連一臉淡然的三長老都掛不住臉色，老臉緩緩沉下。要知道整個群英樓也就數千餘人，黃家兄弟居然揮手就調動出一千多人，這絕非是唐突之舉。三長老忙問：「聶發，你這話當真出自黃家兄弟之口？他們真有這麼說？你要清楚，這事攸關本幫和萬花幫數千條人命，萬萬不得有誤。」



聶發咬著牙根道：「是，聶發對天發誓，一字一句都是那黃家兄弟親口所說，絕非屬下捏造的虛言。」



那劉長老青袍抖動，左手用力拍在太師椅的扶手，發出一聲喀啦的碎響，喝道：「好一群泯滅人性的走狗，他們……他們當真不顧江湖人的死活了？」他一張滿是黑煤的臉，竟是氣得有些發紅。



紅纓幫以文天義一眾為首，多是不屑歸順萬花夫人和萬花幫的江湖武者，平時沒少尋對方的麻煩不快，互毆砸店、殺人放火等小打小鬧，自是再正常不過，可是雙方都心知肚明，個人恩怨歸個人恩怨，作為江湖上的一份子，哪怕彼此立場不同，也絕不會真正殺到血流成河，六親不認。



顧老六、張大狂、陸象鋒等三人一聽是黃家兄弟領眾，還要他們交人，心中已然覺得不妙，目光紛紛轉到袁昊身上。



那黃家兄弟這回率幫眾而來，眾人根本始料未及，別說布置防範，對方率先包圍幫地，便成了甕中之鱉，大大落了下乘，對方還放話要將紅纓幫夷為平地，盡管在場所有人都覺得這話未免囂張過了頭，難以讓人相信，可一來對方似乎胸有成足，應是有備而來，二來挑在八名長老齊聚時動手，實在過於古怪，充滿疑竇，令人不得不謹慎以對。



三長老心中雖對萬花幫的到來有些忌憚，但對那句「夷為平地」，倒頗不以為意，想道：「黃家那對兄弟近來崛起太快，他二人因併吞無數幫派有功，深受重用，但終究太過年輕，咱們紅纓幫和那狠毒女人鬥了如此多年，至今屹立未倒，豈是那兩個毛小子說滅便滅？」言念及此，他突然想到一事，問道：「聶發，怎麼不見聶輝和聶文二人？」



聶發聽到這話，臉上頓閃憤慨之色，眼眶卻紅了一圈，眾人當見一名粗獷大漢低頭啜泣，似乎不願讓人見著他這副模樣，抽了幾回鼻子，依舊不敢抬頭，道：「堂主，大哥和二哥他們……他們已經……」



三長老「啊」的一聲，腦中閃過一個可怖念頭，閃身來到聶發面前，兩隻皺巴巴的老手扣住聶發的肩膀。這一近看之下才發現，聶發的褲襪渾是大大小小破洞，兩隻小腿肚肉血跡斑斑。三長老只覺喉嚨又乾又難受，急迫道：「聶發，他們……聶輝和聶文莫非都遭到萬花幫的毒手？」



聶發聽三長老連連追問，這才低頭緩緩說起，當時他們三兄弟奉命在外巡探，不慎碰上萬花幫的探子。那些探子少說有數十來人，而三人之中就屬自己武功最低，本來他心有決然，要留下遏止敵人，想不到二位兄長卻是率先衝出，不顧性命和萬花幫武者拼鬥，以替自己爭取逃脫機會。他本也有意留下殺敵，大丈夫生死一命，大不了且戰且罷，但一想到當年三長老收留兄弟三人的恩怨未了，怎能糊塗喪命？



聶發話聲一止，雙眼閉上，耳中彷彿還能聽得當時二位兄長的快意笑聲，胸中一酸，當下再難強壓心中悲愴，眼淚潰堤而下，道：「堂主對我兄弟三人照顧有加，宛若再世父母，恩重泰山，兄弟三人一生都難回報。二位兄長深知攸關到紅纓幫大業，茲事體大，大業未成，豈能白白枉死？是以聶發無法陪伴二位兄長而去，如今屬下總算報得小恩，也算不愧二位兄長所託。」他話說到此，突然邊哭邊笑，臉上浮現希翼之色。



三長老一聽聶輝、聶文已死，腦袋宛若遭驚雷轟頂，只覺整個世界好似天翻地覆般，當感頭暈目眩，痛徹心扉，自責不已。他胸臆起伏不定，連連喘氣，淚流不止道：「聶發，幸是你仍安好，否則老夫定要……定要……」究竟「定要」如何，他腦中紊亂，一時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哪知聶發臉上慘然一笑，心想他們兄弟三人自幼流浪江湖，自被萬紅夫人捉來群英樓，早已把紅纓幫當作真正的家，為了傳達萬花幫襲擊幫派的消息，他忍痛拋下二位兄長而去，時時憶起二位兄長臨死之狀，悲痛不能自己，如今二位兄長遺志一了，便已無獨活之意。



只見聶發撲通一聲，雙膝跪地，道：「堂主，諸位長老，諸位弟兄，二位哥哥還等著小弟相聚，請恕屬下先走一步。」接著喉嚨發出咕的一聲，好似氣力放盡，身子軟倒在三長老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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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一章 生變

三長老還沉浸錯愕之中，心緒飄遠，渾然未察，當他反應過來，驚見聶發已是滿臉慘白，氣若游絲，顯是自斷了生機。正如聶輝三兄弟將三長老視為再世親父老般，對三長老而言，又何嘗不是老來喜得三位兒子？



只見他悲慟萬分，擁著聶發，老淚縱橫，叫道：「聶發，聶發！聶輝！聶文！」



眾人聽三長老哭聲淒厲，於旁靜靜觀望，想到同為幫內弟兄的聶輝三兄弟落得這般下場，均也深感痛心。



豈知突然之間，就聽一旁八長老冷然問道：「聶發，黃家兄弟要咱們交出哪位弟兄？」顧老六目光看去，見他神情冷漠，好似一點也不在乎聶輝三兄弟的死，暗暗有些不快。八長老目光一轉，凝視著倒在地上的袁昊。



眾人聞話，亦是看向袁昊。三長老強忍悲傷，咬牙道：「是啊，聶發，黃家兄弟不惜殺害你們三兄弟，到底要咱們如何？你放心，待老夫弄個清楚明白，定替你們兄弟三人報仇雪恨。」



聶發兩眼渙散，本來已是有氣無力，可一聽到三長老說親自「報仇雪恨」，混濁眼珠子登時一亮，不知自哪湧出氣力，咬牙切齒道：「那黃……要咱們交……交……交……」他這「交」字連道三字，說一次臉上就閃過一絲困惑，說到後來，又無力說下去。



八長老面色逐漸冰冷，搶先道：「黃家二少是要紅纓幫交出袁昊，是不是？」



聶發嚅諾幾聲，沒有應答。



其時一道稚嫩清脆的聲音嘆了口氣，道：「聶大哥用不著為難，黃家兄弟此次無故來犯，說不是來找我，別人信了，我可不會信。」卻見袁昊摀著胸口，艱難爬起身，朝聶發愧疚一笑。



起初袁昊還有意裝死看著好戲，但是聽完聶發的話，不禁憶起那不苟言笑的聶輝，想到如此血性漢子，卻慘遭黃家兄弟毒手，心中愧疚難當，倘若不是自己的關係，指不定聶輝三兄弟就不必落得這等下場。



袁昊走到聶發身旁，抱拳行了一禮，難得臉有正色，道：「聶大哥，這事是我袁昊的錯，因為我和黃家兄弟的恩怨，殃及你們兄弟三人，你要怪的話，全怪我袁昊一人便是。」



聶發側頭盯著半空，也不知他眼中還能否見著袁昊，少時過去，眾人見他動也不動，以為氣絕。忽地，他臉頰微動，竟是衝袁昊一笑，唇嘴緩緩動著，道：「你……小心……給……給我們……們……報仇……」說完最後兩字，彷彿迴光返照，一雙眼珠子瞪得袁昊，猙獰無比。



袁昊傻愣在原地，和聶發四目相交，腦中閃過無數念頭，始終面容不解，心想：「他要我替他們報仇？他們不恨我？分明是我害了他們三兄弟，他卻不提此事，只要我幫忙報仇？」



出島以來，他自認見過的江湖怪事已不算少，但今日此事，當是他見過的怪事當中，數一數二怪，明明仇人就在眼前，明明他能讓恩重如父的三長老親手對自己報仇，卻只要自己替他向萬花幫報仇，全然出乎預想之外。



袁昊見三長老哭得傷心已極，胸中也悲，情不自禁就道：「好！我答應你，我定會讓萬花幫、那讓黃家兄弟，還有那臭婆娘悔不當初。」說著，貼近聶發耳邊，悄聲道：「只要我活著一日，定會想辦法讓三長老重獲自由，你們三兄弟安心去罷！」



聶發眼中亮出最大的光彩，似乎迴光返照般，道：「我們……我們兄弟三人都覺……要、要小心！我們遇到那……那夥人前，未聞哨響……有……古怪……」說到這裡，不知想到甚麼，莫名哈哈發笑，可笑到第三個哈聲，怵然一止，已然斷了氣。



三長老見狀，慟哭不止，忍不住嘶吼一聲，道：「聶發，老夫會給你們報仇，老夫必會替你們報仇！」



袁昊輕輕一嘆，心想：「聶發大哥連連要我小心，卻沒說要小心甚麼，他口中的哨響八成是指紅纓幫的站哨人，並未吹動哨響，聶發大哥三人卻碰上萬花幫狗子，當真古怪得緊。」



忽然之間，一道清脆急促的哨響響徹眾人耳畔，哨響自通道口傳來，先是長吹一聲，接著短吹三聲。屋內所有人紛紛望見通道口，臉色微變，只有袁昊一臉茫然不解。



屋外護衛不知何人道：「那是本幫的哨響！」



又有護衛道：「他吹了多少聲？」



馬上有人答道：「沒記錯應是長哨一聲，三聲短哨。」



所有人霎時靜默下來，過得半晌，有人一臉驚恐道：「一長三短，那……那莫非是不到危及時刻，絕不能用的幫內急哨？」



豈料這時，顧老六猛地喝道：「小兄弟，小心後面！」他話聲剛傳來，袁昊就覺後頸汗毛豎起，只感後腦陡生寒風，突然間，腳下似是被人拌了一下，身子失了重心，往前一倒，目光朝地一看，便瞧到一道高大黑影正罩住自己。



一旁三長老本來哭得傷心，聞哨響先是一愣，又聽顧老六的話，反應慢了半拍，但饒是如此，他出手依舊果斷，袍衣抖動，右手不知何時拿著一隻判官筆，並未轉身，筆鋒倒轉，向後猛地刺出。呼呼聲響不絕，顯和對方纏鬥起來。忽地，三長老嘴中傳來咦了一聲，風聲頓歇，似乎停手下來。



只聽三長老語帶詫異道：「你……你為何……」話未說完，下個瞬間，又傳來噹噹噹連三響，兵刃再次交鋒。



三長老邊打邊喝道：「撤劍！撤劍！」接著又是一陣兵刃劃破空氣的嗤嗤聲響，以及其餘長老的驚呼聲。



袁昊抱著腦袋，剛想回頭，又聽顧老六急道：「小兄弟，往左！」袁昊沒多加細想，登時往左滾出好幾圈。



轟的一聲，寒光迸現，忽見一柄長劍不知自何射來，直直矗立地面，地面微微龜裂，顯是劍上含有不小勁道。



袁昊不知是誰數次偷襲自己，每一回都是想直取自己性命，回頭看去，見有一隻左掌擋在自己面前，顧老六在站在自己身側，氣勢迸發。



只見顧老六臉上森寒，他左眼早瞥見青光乍現，只是對方出招過於迅速，根本防範未及。只見他提起道氣，急衝出去，左掌凌空一打，掌勁呼之欲出，轟的一聲，不知將甚麼擊碎，怒道：「洪風立，你這是甚麼意思？一而再再而三想取小兄弟的命，你必須給本座一個解釋，否則休怪本座不再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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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三章 高人

洪風立面容立沉，頓了一會兒，道：「滿口瞎話，你一個小屁娃兒，又懂些甚麼。」



袁昊哼聲不答話，驕傲地昂著脖頸，往旁一指。



只見顧老六等人眼中透出驚異之色，彷彿終於撥雲見日，彼此相望，點頭稱是，並對袁昊投以感激目光。



在場眾人縱然混跡江湖已久，過慣了刀口上見血的生活，但自從被萬紅夫人捉來此地，整天不是飲酒作樂就是比武切磋，或和萬花幫起衝突，除此爾外，幾乎無事可做，甚少有機會動腦想事，是以經袁昊一提點，他們這才明白洪風立的意思，多年來他們總想著群英樓的事，全然把江湖上的事情給忘得一乾二淨，萬紅夫人有撫仙的霍家當靠山，霍家家大業大，憑他們這些浪跡天涯的江湖漢子，豈會是霍家的對手。



洪風立目光靜靜凝在袁昊身上，心中不知想些甚麼，嘆了口氣，連連道：「可惜，可惜了！」



顧老六對洪風立防備已深，一聽對方語氣逐漸古怪，唯恐他對袁昊下手，往前站出一步擋住袁昊的身子，目光向通道口望去，運轉全身道氣，凝神向外細聽。但畢竟執法堂位在窯洞最深處，離洞口少說亦有幾里遠，隱隱約約間，顧只能聞得兵器交擊的激昂聲響，以及難計其數的吆喝罵聲。



顧老六再略一探查，發覺一方人始終守在窯洞口，另一方人頻頻衝往洞口，料想前者必是幫內的好漢弟兄，後者則是來犯的萬花幫眾人。他對三長老傳音：「三長老，咱們暫且不管八長老的事，等會聽本座發話，你找準機會就帶人趕緊出洞。」



三長老一愣，同樣傳音答道：「可是大長老……」



顧老六傳音回道：「三長老，此事刻不容緩，八長老不知出何用心，有意陰延咱們，如今洞口雖有不少弟兄正極力抵禦萬花幫的攻勢，不過群龍無首，就怕生亂。」



三長老心中一凜，也傳音道：「大長老此言在理，萬花幫那群賊寇唐突來犯，打得弟兄們一個措手不及，對方顯是有備而來，不可不慎。」



顧老六傳音道：「不錯，三長老，本幫執法堂的威名，素來是文幫主和本座的一大驕傲，豈能容萬花幫那群人小覷？古人總說人死會下黃泉，聶輝、聶文、聶發三位弟兄血仇未了，泉下有知，可盼著你老人家替他們報仇。」



三長老聞言，老軀大震，一雙老眼中精光微迸，接著瞳孔深處浮現無窮戰意，居然咧嘴發笑，向顧老六一拱手。



顧老六點點頭，猛地衣袖甩動，朗聲道：「所有長老、護衛聽令，萬花幫那夥人無故來犯，自負已極，根本不把咱們放在眼底。本座要你們跟隨三長老，出洞迎戰，必要讓萬花幫明白，咱們紅纓幫欺辱不得，此地也不是想來就能來，想走就能走。」



劉長老等五名長老，以及一干護衛聽到這話，彷彿是等候已久，登時戰意高漲，兵器一齊敲地，叮噹作響，他們畢竟都是江湖漢子，說到殺人打架，天底下沒人比他們在行。只見三長老飛快整頓眾武者，欲率快步而出。



洪風立臉上猛地變色，剛一要動作，竟見顧老六掌招已至，喝道：「八長老，本座改變主意，你我還是來戰個痛快。來！接本座一招。」



洪風立當覺掌風逼人，劃過皮膚之際，隱隱察覺蘊含其中的驚人勁力，心下駭然無比，持劍退開三步，心中愈發肯定，以顧老六少沖境中期的境界，不出十五招，自己必敗無疑。他急退一步，運轉道氣，卻未見顧老六追上，不禁愣住。



陡然之間，忽聽一道笑聲轟然而至，整個窯洞晃得厲害。



「文天義，顧老六，老夫黃少新親自拜訪，你們紅纓幫的便是這般待客不成？」這話聲又沉又啞，卻是中氣十足，顯是出自一名老者之口。



包括顧老六等一干長老臉色登變，向通道口望去，均想這執法堂位在窯洞最深處，對方一名老者竟能以傳聲之法，自洞外傳聲而來，且聲音還清晰於耳，足見此人內功之精湛，著實可怖。



那老者聲音又傳來：「你們不來人，老夫就派人進去了！」



三長老知道不妙，忙道：「快，快！快出洞！絕不能那群狗賊闖進來。那群狗賊膽敢來，老夫就讓他們有進無回！」說著，怒吼一聲，領頭在前，竟飛奔而去。



所有人起初都對這老者的功力感到震撼，但是見三長老身先士卒，率頭衝將出去，這些漢子聽出三長老話聲中的怒火，微一愣住，想明白三長老必是為聶家三兄弟的大仇而怒，當下豪情大盛，兩眼充血，哪裡甘於弱人在後？登時轟天價響叫起好來，嘴中謾罵無數難聽字眼，跟著出洞。



轉眼之間，本來鬧哄哄的執法堂，惟剩洪風立、顧老六、袁昊三人，孤零零於此。彼此你看我，我見你，顧老六不敢大意，始終護在袁昊身旁。



洪風立臉上忽現喜色，又很快斂下，顧老六沒有察覺，一心緊繫外頭情狀，知有三長老在，萬花幫賊子一時半刻是打不進來，道：「好了，八長老，如今無人在此，今日一戰，只有你、我、小兄弟知道，戰罷！」



顧老六話一說完，左掌運勁，朝洪風立肩膀卸去。這一掌挾著勁風，呼呼而出，卻無半點風雷作響之聲。



只見洪風立向後急退二步，長劍側轉，劍鋒斜斜指下，另一手比著劍指，就欲動作。顧老六和洪風立交往多年，知道這招是「望梅當止」的起手式，劍招似止似進，意在虛實難定，雙方一對招，就容易深陷虛實劍招的泥濘，無法自拔。顧老六當下身子一頓，右掌翻過，掌肉朝天，自下往對方下巴一托，這一掌招直攻人身要害，而不去和虛實劍招比劃，虛實劍招的威力自無從發威。



洪風立眼中閃過寒光，劍招又指，這回指向顧老六雙足位置，同樣是虛實劍招的門路，似往前刺出，又似乎長劍始終未動。顧老六壓根不理，以近似無賴般的打法，連出五掌，攻洪風立的肩、手、腹、脅下等位置。洪風立深知此理，可又不敢硬接顧老六的掌招，少沖境中期和前期的差距，不單單是境界提升的道理，對道氣的運用及掌握，足能讓招式威力大大提升。洪風立只得無奈避招，虛實劍招又不攻自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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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四章 洪風立的古怪

雙方連連過了十餘招，顧老六愈打愈覺不對，每一回交鋒，皆是自己小勝一籌，洪風立就退幾步，二人繞著屋內你追我趕，直打轉圈子。



那虛實劍招以往是七招為虛，三招為實，此時過招之際，卻是九招為虛，僅一招為實，甚至有幾回劍到半途，又收了回去。



打到後來，顧老六只覺自己似個不諳武功的粗漢，凌空亂揮掌一通，想到袁昊就在旁觀看，心下略沉，提氣急追過去，猛地喀啦一聲，右掌直直劈落，宛如鋒利的刀刃般，輕易將一把太師椅從中劈成兩半。



洪風立不由喝采道：「好掌勁！顧老六，你掌上功夫，比之三年前又精進不少。」說話間，已退開五步左右距離。



顧老六一追，洪風立就退。以此五步的距離，任憑顧老六武功再高，他只一追上前，洪風立都能反應過來，從容應對，不至於因境界上的差距而落下成。



顧老六暗感不耐，左足往前一踏，登時近了洪風立三步距離，洪風立手中長劍嗤的一聲，急刺顧老六胸膛。這一劍不偏不移直指顧老六的胸膛，劍刃上挾勁，卻似虛似實。



顧老六心知一旦接下虛實劍招，自己就落得劍招的套路，一分神應對劍招，那洪風波早就退得老遠。且也沒辦法使適才那般的伎倆，不顧虛實劍招而直攻人身，眼下惟有避招一途，只得往左右兩側避開。他一側開身子避過劍招，右足用力蹬地，欺身追去，轉瞬就追到一步左右距離。



可洪風立是何許人也？堂堂紅纓幫的長老之一，豈會因此亂了神而不知所措。倘若二人正面過招，他武功已不及如今的顧老六，那虛實劍法固然能耍得對方虛實難料，手忙腳亂，卻不過是權宜之策，二人掌劍上的勁力一碰，他自必輸無疑。但他江湖混跡的時間比顧老六還要久，自然要滑頭不少，使一些江湖伎倆的功夫，顧老六一時哪能判斷出來？



這一恍神的功夫，洪風立又拉開五步距離，這讓顧老六好是鬱悶，忖道：「洪風立不和我過招，是懼我境界上的壓制，還是說他另有所謀？咱們過了不下十多招，他始終不落下風，應不是怕我才是。若為後者，他所謀又是何事？」悄然瞥了袁昊一眼，見他坐地靠牆，臉色慘白，不時隱浮痛色，料想是受洪風立劍上餘勁之苦。



當時洪風立那一劍雖然未認真出劍，但袁昊一個執者境三脈武者，吃下一招還能活蹦亂跳，而非重傷而死，已然大開眾人眼界。



顧老六一想到洪風立屢屢想取袁昊性命，眼下的執法堂除了他們三人，幫內所有人都在外頭抵禦萬花幫，當是出手的大好機會，更不敢離得袁昊太遠。



他忖想：「實是古怪，洪風立想殺小兄弟，口口聲聲指他就是幫中奸細，一開始人人懷疑小兄弟來歷，是以他出手傷小兄弟，幫內弟兄無人責怪。直到經聶發兄弟之口證實，一切不過是他一廂情願罷了，小兄弟是無辜的。但他仍出殺招要取小兄弟的命，莫非真是埋怨三年前顧老弟傷他孫兒的事？」



顧老六心緒電轉，運轉全身道氣，掌上凝著一股看不見的龐大能量，氣浪流轉開來。



袁昊自從受了洪風立帶鞘一劍，乍看仍能走動跑跳，似乎不受影響，其實他只一有動作，四肢就頻頻抽痛，頭暈乏力，身子發燙，幾欲想吐，通體不適。與此同時，他體內的逍遙定心訣彷彿發了狂似，拼命運轉道氣，根本不理他制止。他一個執者境武者，不過打通體內三道經脈，道氣量本就不多，逍遙定心訣一運轉開來，瘋狂抽取道氣，幾個周天的功夫，幾乎耗光他的道氣。袁昊感到逍遙定心訣隱隱傳來一道催促的意念，滿心無奈，但渾身又痛得難受，只得靜坐在地，萃取天地間的道氣，好供逍遙定心訣運轉。



至於顧老六和洪風立鬥得如何，甚麼一追一趕，他略略看過幾眼，經逍遙定心訣一催促，自然無心觀望，一雙眼珠子固然盯著前方，心思早是飄遠。



顧老六一如既往，提氣再次迫近，洪風立一笑，跟著向後急開。二人又是你追我趕，繞著執法堂打轉，只是速度愈來愈快，兩道黑影竄得飛快，幾乎快看不見人影。



忽然間，只見顧老六掌招突然一變，這一招本欲攻對方下腹，運轉道氣，假意要施加重勁，朝顏面打去。洪風立果然又退。顧老六見此，心中盤算已久，掌招使到一半，居然散去掌中道氣，掌肉軟綿綿拍在劍刃上。



洪風立臉色微有詫異，看向顧老六，見他沉著臉，不滿道：「八長老，你這是甚麼意思？」



洪風立久久不答，看了通道口一眼，才搖頭道：「老夫自知武功不如你，未打已先輸了一步，還用得找打？」



顧老六愣了住，他怎麼也想不到洪風立居然會自認服輸，雙眼微微睜大，心中微喜，卻覺有幾分古怪，道：「八長老氣度過人，你我同為幫內弟兄，理應不該傷彼此和氣，令人欽佩。不過有一事本座始終不明白，還望八長老告知。」



洪風立收劍入鞘，道：「大長老請說。」



顧老六道：「八長老處處為難我小兄弟？」



洪風立忽然冷冷一笑，目光凝望半空，道：「大長老，也不知外頭戰況如何，咱們不如去探個究竟，此事糾紛，咱們改日再談，如何？」



顧老六心神一動，他確實對外頭情狀很在意，而洪風立同樣無心再打，略一思慮，忖想：「洪風立自願認輸，待萬花幫的事情處理畢了，我再親自問他理由，料他也不會不答。」



「好，大事為重，咱們先一塊出去。」



洪風立點點頭，顧老六走到袁昊身旁，驚見他氣息雖弱，臉色卻好轉不少，輕聲喚了他，右手護著袁昊，讓他走在最右，自己位居正中，而洪風立走在最左，三人結伴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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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五章 甚麼情況

袁昊跟著顧老六、洪風立二人行於通道，走不出十步，顧老六停足下來，往袁昊方向看去，右臂跟著伸出，往一處稀鬆平常的石壁東摸西摸。袁昊在旁見著，當覺一陣莫名其妙。顧老六摸了好一陣子，五指按在壁上的一塊岩石，輕輕按壓。



只聽壁後傳來喀的一聲，岩塊微微鬆動，往壁上凹入半個石身，緊接著岩壁轟轟而動，塵土微揚，一道石門豁然而開。



袁昊吃了一驚，望眼而入，見岩壁內居然設有機關，頗覺新奇，卻沒想到當初路英年帶他到群英樓，就是從一塊石門而入，和這窯洞中的暗道頗有異曲同工之處。但見那石門後是條歪歪曲曲的小路，不知通往何處。



顧老六衝袁昊一笑，向洪風立道：「八長老，請。」



洪風立冷眼瞟看二人一眼，沒多說甚麼，率先進入暗道。



袁昊對這洞中的暗路心生興趣，正想走第二個，當是讓顧老六加以阻止，讓他改走最後。袁昊本還有些不滿，可是見得顧老六謹慎之色，目光始終凝在洪風立身上，這才乖乖照做。



當袁昊進入小道，只覺空氣瀰漫一股潮濕悶氣，兩面岩壁緊貼自己雙肩，走起路來步伐艱難，尖銳石壁摩擦肩子肉，倘若想走得快些，必會落得磨壞衣物、肩肉被磨得破皮血流。他一個小娃娃覺得如此，前頭顧老六二人更是如此，就見二人均是側過身子，一步挪一步前行。



不知是不是小路內的悶氣影響，袁昊走未幾步，步法漸虛，腦袋又是一暈，忙咬舌甩頭，屏息挺胸，逼著自己強提精神。



卻原來袁昊受洪風立的劍勁所傷，表面上似是無礙，劍勁並非傷及皮膚血肉，而是直震五臟六腑，逍遙定心訣本是靜心萃氣的心訣而已，只是這「靜心」二字，靜得不僅僅是精神思緒，更是五臟六腑等各處。



瀛海島創造出逍遙定心訣，一切都是遵照道家的自然之道，無形之間順其自然地運轉周天，連吃喝拉撒均在運轉，因此當感應到五臟六腑受到傷害，逍遙定心訣這才逕自瘋狂運轉，拼命讓袁昊提供道氣，以保護五臟六腑的安全。



袁昊渾身九成的道氣都讓逍遙定心訣抽去，定心訣兀自還不滿足，迫使他接著萃取更多道氣，一陣勞神耗氣下，無怪他整個人已是搖動晃腦，站立不定，所幸左右二面各有一道岩壁能倚靠，就是暈去，也不至於昏倒在地。



袁昊咬牙強撐身子，想著外頭的萬花幫，以此聯想到那黃家兄弟、劉振天一夥，通通將他們罵個一遍，暗道：「我⋯⋯我不能倒下，那群狗王八蛋小瞧了我，我若這般逃避，我……我寧可不活了。被狗兒瞧不起，比之豬狗還不如。」



言念及此，好勝心愈來愈盛，大哼了一聲，當下一口強氣提了上來，又哈的一聲笑，踉蹌的步伐漸穩漸快。



陰暗潮濕的洞風徐來拂去，走了不久──小路似乎到了盡頭。



洪風立停足，學著顧老六剛才的模樣，朝壁上摸索一按，石門再次轟聲展開。洪風立率先步出小道，他身子一讓開，外頭陡然有亮光射入，直讓袁昊刺眼得難以睜眼。



本來又濕又悶的洞風，不知何時被取而代之，卻不是平時的風──



忽然間，只聽得一聲怒喝傳來：「啊！卑鄙小人，無恥之徒！有種衝著老夫來，來啊！萬花幫沒一個是英雄好漢，全是狗屁不通的混帳東西。」



聲音中恨意極深，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完話。



隔了一會，接連傳來幾道要喊破喉嚨般的慘鳴。那聲音又道：「住手！你們⋯⋯你們居然敢這麼做，你們萬花幫，簡直枉作為人！」



顧老六聽得心頭一震，暗暗著急道：「這是三長老的聲音。」細想認識三長老多年，從未見過他發出如此驚恐無助的聲音，莫非是幫內弟兄遭遇什麼不側？他連忙凝神去聽，發現不僅僅是三長老，還有眾多幫內弟兄亦是痛聲大罵。



隨即就聽一道笑聲傳來：「你們紅纓幫不過是群自以為是的匹夫，還自兒以為是英雄好漢？夫人給了你們莫大尊重，你們卻舉著反抗的旗幟，不服從本幫的號令，整天想著推翻群英樓的春秋大夢。」



這聲音頓了半晌，又道：「似你們這種人，就該如此，哼！」



三長老歇斯底里叫道：「住手，快住手！莫再傷我弟兄性命！」



顧老六聽到這話，更加窘急起來，只聽那人嘿嘿冷笑，道：「老夫受人所託，親自到訪，你們文天義不出面自就罷了，想不到連顧老六也不出門。老夫倒想看看，究竟得殺你紅纓幫多少人，文天義和顧老六才會現身。」



袁昊一離開小道，那撲鼻而來的血腥味，就讓他知道來到窯洞入口附近。他聽得那人說話老成，語氣中竟透著一抹快意，知對方正以折磨三長老為樂，心中好是生氣，也不知自哪兒生出的氣力，拔腿一奔，三兩下便竄到洞外。



這一出洞外，袁昊當是被映入眼簾的畫面震撼心魄。



只見洞外天地昏暗異常，沖天血氣幾乎染紅了一切，彷彿是受戰火摧殘的死境，黏稠而腥臭的熱風充斥不散，屍橫遍野，斷顱殘肢，不時能聽見低鳴哀嚎，一股比血腥味更加濃烈的殺戮恨意，直衝袁昊而來。



江湖武者不分敵我，嘶吼叫囂，手中刀光劍雨，不絕於耳。



袁昊──瞪圓平時懷著多端詭計的眼，張大比任何刀劍都要鋒利的嘴，久久無法自己。



他生平從未見過真正的江湖廝殺，往昔只是聽島中長輩提及，或從書中略知一二，但書中文字豈能和真正的血腥戰地相提並論？此時親眼見著這畫面，忽覺咽喉一陣不適，哪知頭一轉，正巧和一顆露出猙獰面目的人頭四目相交，身子一震，當覺肚腹裡一陣騰滾，幾欲想吐，很是難受。



他盡力不去看那顆猙獰頭顱，遠遠望了一圈，始終未見三長老的身影，正疑惑之際，發覺倒在不遠處的漢子，清一色均為執法堂打扮。



凝神再看，見一旁還有穿著執法堂衣物的漢子，正刀劍相向，當下又覺奇怪又是不解，心道：「那二人明明穿的都是執法堂的衣物，為何要大打出手？莫非有一人就是萬花幫派來的奸細？可誰是萬花幫的？誰又是紅纓幫的？哎喲！這滿地屍體少說也有一百多人，執法堂究竟得死多少人？龜爺爺的，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就在此時，那兩名執法堂打扮的大漢打至酣熱，其中一人為了避招，腳踝碰到一隻斷手，大大絆了一跤，手中兵刃因此脫了手。另一人見大好機會，臉露猙獰笑容，高舉手中大刀，眼看就要落下。



顧老六、洪風立這時也跟著出洞，見著那人大刀要落下，自亦是一陣緊張。袁昊不清楚誰是敵誰又是友，當下急中生智，朗聲叫道：「黃少新，你這為老不尊的臭老兒，居然當眾在欺辱後生晚輩，你不要臉，人家英雄好漢還要臉皮，你讓人家今後怎麼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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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七章 震驚

顧老六聞言，忙伸手撥開漢子的劉海，見他印堂發黑，雙頰隱有殷綠發紫之色，周遭皮膚僵硬如石，肌肉跳動得駭人，確實是毒入經脈已深之狀。



這時再細看，發覺對方氣息比起方才弱了不少，鼻腔流淌的血甚至濃稠發黑，說到最後一個字時，彷彿氣力放盡，聲音細不可聞。



那漢子見顧老六悲愴神情，不以為意笑了起來，嚅聲道：「大……大長老，你老武功遠勝我，就別和我搶這個人……」一手緊抓著顧老六手臂，另一手提了劍柄，強撐上半身，欲要站起。



顧老六悲從中來，掌貼漢子後背，源源不絕傳入道氣，以道氣護住入毒未深的經脈，胸臆慘然一片，想道：「以我當前境界，只得護住他經脈半個時辰，半個時辰之後，恐怕他就……」那「一命嗚呼」四字始終不願去想。



這漢子全身上下的多數經脈都中毒深矣，就算有解藥可用，亦是等不到解毒，毒素便已遍布通體，因此更無須再提。



顧老六壓下悲惻，向那萬花幫漢子道：「你過來！」



眼看顧老六臉上怒意盛然，眸中深處的恨意更是藏也不藏，那萬花幫大漢哪裡敢冒然過去？當下連連搖頭，反而又退一步。



顧老六怒道：「你若不過來，本座就一掌宰了你。」話音一頓，掌上凝勁不發，眼睹一瞇，道：「本座說到，就會做到。」



那萬花幫大漢自然有把方才的話聽進耳裏，知道那奄奄一息的漢子想要取自己命，顧老六也要自己的命，這退也不是，進也不是，倒頭來命亦難保，正覺為難窘迫之時。



忽聽一陣蒼老冷笑聲，自西南方位傳來，由遠而近，迴盪耳畔，道：「顧老六，你好大的威風，想要我萬花幫弟兄的命，問過老夫等人沒有？」



話聲剛落，就聽呼的一聲，半空中風聲忽作，一道人影急掠而過。後頭跟著又是呼的一聲，足足有七聲風響。只見數道黑影團團圍住那萬花幫大漢，和顧老六正面對峙。



袁昊一聞那聲音，就料想是萬花幫的幫手，早已溜到顧老六身側，此時正面望去，見那七道身影渾是年事已高的花白老者。中間為首那老者油光紅面，白眉細眼，一對小眼珠子帶著幾分狡猾之色，瞇得一線，逕自打量著顧老六，偶時目光還會朝這邊瞟過一眼，卻很快收回目光。此七名老者渾是一身樸素黑袍，佩翠玉挾令牌，衣著打扮不顯華貴。



但袁昊、顧老六卻對那身樸素黑袍大有印象，整個群英樓，惟有紅纓幫的執法堂弟兄才會穿著那身樸素黑袍。二人不均又想，為何這七人會身穿執法堂衣物？



顧老六不知想道甚麼，目光逐漸冰冷下來，衣袖中的雙拳緊緊握著，平靜凝望那黃錦袍老者，道：「黃少新，本座今日沒心情和你玩把戲，把人交出來，本座要讓這位弟兄親自取他性命。」



袁昊聽得這話，當是心頭一跳，退得更遠，偷偷瞪視那老者，發覺這老者面容有些面熟，想了一會，這才想到和黃家兄弟確有幾分神似，忖道：「這老不休也姓黃，莫不成和黃敏、黃恒兄弟有關？」



黃少新雙手負後，老臉上流露狂傲笑容，道：「顧老六，老夫把話放在這，你若是敢傷我萬花幫弟兄一根寒毛，信不信老夫一聲號令，叫你整個紅纓幫血債血還！」



其他六名長老齊聲道：「血債血還！血債血還！」聲音低沉發啞，比起群豪哄聲亂叫亂吼，當有一種讓人不可違拗的氣勢。



黃少新心中暗暗譏笑，想道以顧老六那重視大局的性子，不敢冒任何危險，當會謹慎再謹慎，如今他們七人連連逼威，他更不敢回嘴反駁。



豈料自走出洞外以來，顧老六見到無數幫中弟兄受了重傷，早是奄奄一息，手中更無藥石可醫，只得緩緩氣絕而亡。他眼睜睜見證幫中弟兄成了一具具冰冷屍體，痛感乏力，心中對萬花幫的恨意已然衝破雲霄，道：「本座賭你不敢！」



黃少新一愣，沉聲道：「顧老六，你以為老夫當真不敢？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文天義閉關未出，整個紅纓幫聽你號令行事，以你境界，老夫想殺你易如反掌，待解果了你，小小一個紅纓幫，便不攻自破。」



顧老六放聲大笑三聲，右袖向旁揮去，見不著的勁風激盪而出，隔空擊碎一個人身大小的石塊，登時石屑紛飛。他釋放氣勢，道：「黃少新，本座只問一句，你交不交人？」



黃少新等七名萬花幫長老臉上均是變色，一雙雙老眼珠子幾乎快跳了出來，不知是誰嘴中顫抖道：「不……不可能，他、他居然已是少沖境中期！這怎麼可能？」



黃少新一張老臉陰沉不定，以往兩大幫派各有一名少沖境中期高手，彼此硬實力伯仲之間，這些年萬花幫因為有黃家兄弟在，收併群英樓大大小小幫派，茁壯地飛快，整體實力隱然有勝過紅纓幫的跡象，哪知道紅纓幫直接多出一名少沖境中期武者，這消息對萬花幫一眾而言，妥實是天打雷劈，錯愕不已。



黃少新咬牙想道：「就算是少沖境中期又如何？俗話說，三拳難敵四手，咱們這有七人，七人聯手起來，他一個顧老六根本不足為懼。」



就在此時，袁昊從顧老六身後探出一顆頭，眼珠子一轉，張嘴就道：「七位老前輩，你們交不交人，江湖人直來直往，用不著搞那些繁文縟節，自討沒趣，咱們說個痛快便是。」



「不交人就打架，交人就用不著打，堂堂江湖老前輩，大有名望，應該不至於七人聯手打顧大哥一人……唉喲！瞧這我這嘴說的，莫怪，莫怪啊，我不過就隨口提提，絕無二心。」他這話說得大聲，咬字緩慢，好似刻意讓人聽得清楚明白般。



萬花幫七名老者聞言，不禁氣得噎了滿嘴口水，均想你一個娃娃把話說得賊是好聽，又把人捧得老高，要知道顧老六達到的少沖境中期境界，整個群英樓惟有二幫幫主達到那般境地，倘若他們七人不聯手出擊，一對一切磋，哪裡會是顧老六的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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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八章 虎鵬相爭

黃少新等人更加不會曉得，說及暗地搞小把戲伎倆，天底下又有誰能是袁昊的敵手？



他一見對面七人面容不善，衣袂隨著手臂動作隱隱飄動，腦筋略轉，就曉得這群老傢伙沒安好心，打算圍攻顧老六，是以率先出口，又捧又討好，將話說死，絕不讓對方有反駁的餘地。



只見黃少新眼睹一瞇，目光打轉到袁昊身上，打量甚久，但覺眼前這娃娃話聲耳熟，一想之下恍然過來，冷笑道：「原來是你。」



袁昊沒由來讓他唐突一問，愣愣道：「甚麼？」說話間，只感呼吸頓窒，身子沐浴在一片殺意當中，竟動彈不得。



忽見黃少新身影一動，竟是縱身逼近，袁昊大驚失色，轉身要逃，卻見黃少新左手揚起，五指對準袁昊，如爪屈起，呼的一聲，猛然抓來。



顧老六聽得風聲硬生生被撕裂開來，知道黃少新一出手就是少沖境力勁，對象還是袁昊這麼一個後生晚輩，一出招即是殺招，毫不留情，當是火冒三丈，罵道：「黃少新，住手！」渾身道氣迸發，少沖境中期的氣勢逼往四面八方，迫得萬花幫眾人退開數步，他掌上凝勁，直往黃少新腦門打將過去。



他對萬花幫仇恨既深，此時見黃少新狠心對袁昊出招，要置他於死地，當下更無理由留手，一出招就是全力朝對方腦門打。這一掌掌力剛猛無邊，乃是出於必殺之心，倘若對方不回招架擋，必然會被打得腦漿迸裂而亡。



果見黃少新一感有寒風襲面，手爪收勢，後開半步，回身架招，冷道：「你顧老六想打，老夫又有何懼？」



顧老六暗暗氣惱，心想黃少新刻意不提他朝袁昊出手，意在逼迫自己率先出手，他才有還手藉口。加上對方身分還是萬花幫死敵，簡直氣上加氣，雙掌放腰，下盤微沉，雙手自下往上出招，招勢兇悍，竟隱隱帶有虎嘯之威。



黃少新臉色微沉，爪招突然揚起，宛若鵬鳥見準獵物般，快如電閃降下，撲殺而去。



只見掌招爪招一碰，二股道氣在掌與掌的掌縫空間相互擠壓，空間為之震盪，二人手臂狂震，各自向後急退。不過僅顧老六退了三步，黃少新卻退了十步方止。



黃少新臉色微變，暗道：「這廝掌力依舊驚人，以往過招我掌力不如他，現下這廝高我一個境界，那更加用不著比。」嘴上道：「顧老六，想不到你『虎嘯震掌』的功力又長不少。」



顧老六退到袁昊身邊，此時此刻不僅有黃少新一名敵手，他身旁左右尚有六名少沖境高手，他萬不敢大意，只點頭道：「你的『大鵬怒爪』自也沒有落下，用不著謙讓。」



黃少新臉上不喜不怒，瞟過袁昊一眼，道：「豎子，方才就是你在說老夫壞話？」



袁昊在一瞬間歷經生死關頭，心緒未定，逍遙定心訣又逕自運轉起來，奈何經脈內半點道氣也不剩，逍遙定心訣無從運轉，反而為了抽取經脈的道氣，讓袁昊眼前一花，險些暈去。他心中驚疑未定，想道：「龜爺爺的，居然讓這老傢伙聽見啦？」



黃少新見他臉上雖未有異色，手腳卻隱有抖動，冷冷道：「果然是你。」眼珠子深處猛地閃過殺意，又道：「你就是袁昊，是不是？」



萬花幫另外六名老者聽到「袁昊」二字，一雙雙老目爆出精光，彷彿猛禽見獵心喜似的，緊緊盯著袁昊不放。萬花幫此次勞師動眾前來，一大原因就是為了袁昊而來，如今六名老者一知眼前這小娃娃就是袁昊，老眼一下就看得直了。



袁昊背脊微微一涼，他自出島以來，跟著都爭先四處流亡慣了，對危機的警覺性甚強，他明白自己是被萬花幫七人給盯上，當下強笑一聲，想道：「袁昊啊袁昊，這些盡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老王八蛋，你絕不能示弱，讓他們抓到機會下手。」



念及此理，他壓下膽顫的心情，挺著胸膛道：「本小俠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正是袁昊袁小俠。臭八婆的老王八蛋，找本小俠有何貴幹？」



黃少新聽到這話，眼中殺意更甚，臉上猙獰道：「很好，那就給老夫死！」說罷，他欺身逼近，「大鵬怒爪」也跟著使將攻來。



那「大鵬怒爪」招式一起，動作磅礡有力，愈來愈快，宛若真有幾分「怒而飛」的展翅意境。



顧老六閃身而出，掌中隱有虎嘯之勢，同樣使出「虎嘯震掌」，拍往黃少新額間。黃少新縱身躍開，自旁攻到顧老六雙眼。顧老六側過身，頭往旁擺動，避過攻勢，左掌順勢按到黃少新右脅下。



黃少新右手內縮，道氣運轉，肘往顧老六手背擊去，左手「大鵬怒爪」撕開空氣，招數陡變，扯住顧老六衣襟，連人抓著飛身翻出。只聽他朗聲叫道：「眾長老聽令，給老夫拿下袁昊！」



此話一出，袁昊吃驚，顧老六更是驚愕，他一回過神來，發覺離得袁昊愈來愈遠，忖道：「糟了，他們目標在小兄弟，我得趕緊回去，不然小兄弟有危險。」他一掌震開黃少新的左手，管也不管黃少新，就欲回頭去救。殊不知黃少新另一手來得更快，抓他後背，不肯放人去救袁昊，繼續近鬥糾纏。



顧老六急於救助袁昊，擋開黃少新攻招，催動全身道氣，喝道：「給本座滾開，黃少新！」大掌擊出，空氣搖曳，虎嘯聲震耳欲聾。黃少新避開數尺，不慎被掌緣輕輕擦過衣袖，但聽嘶啦一聲，整隻袖子被震得碎爛，露出一隻黝黑的粗臂膀。



黃少新見到顧老六這掌威力，更不敢和顧老六硬碰硬，往往虛以幾招，才真正打上一招，自然是顧忌他少沖境中期的境界。但若非正面相抗，以他「大鵬怒爪」的招式使得愈久，便如鵬鳥真正高飛天際，愈發隨心所欲，除非他有意停下，否則顧老六也難攔下。



顧老六目光不停飄到袁昊方向，道氣流轉，出招甚急，掌力勁銳，勁風激盪，周遭不知多少岩壁、磐石被落空的掌勁擊個粉碎，化為風中的黃沙塵土。他整個心思都凝在袁昊身上，深怕他真會出甚麼不惻，根本無心和黃少新鬥招。



顧老六暗想：「黃少新不肯放我走，更加表明他們的歹心，意在擄去袁小兄弟，我得趕緊速戰速決，回頭去救。」想罷，右掌自右橫左一招擒拿，化開黃少新的爪招，手腕翻轉，轟的一聲，朝黃少新胸膛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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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到邊，都俾人捉

袁昊的旅程，怎麼說呢，仗著渾不知覺的幸運一路闖，終究是會吃虧的

第三百六十九章 意外獲喜

掌招未到，黃少新就感到呼吸微窒，當下向後急退，雙手齊翻，向左右大大張開，宛若鵬鳥展翅般，作勢撲抓之狀。他早察覺顧老六窘急之色，更知他為回頭去救袁昊，必然不肯於己周旋，隨時都有可能頓出殺招。



雙方僅過了數十招拆招，黃少新便發覺雙方的差距隱然浮現出來，初時他還能以快攻慢，佔顧老六不少便宜，可是打到第十二招後，他竟已佔不到半分便宜，心中對顧老六的戒備只增未減，對方招數雖然不快，但掌掌凌厲無比，彷彿排山倒海般撲面而來，剛猛難擋，只消一掌之威，自己就有可能重傷不起。



此時一見對方掌招推來，果真掌勢比先前任何一招都要勁銳，空氣甚至被擠壓，掌招所到之處，氣流就被往前壓迫。黃少新胸口一陣悶緊，忙扭身擺腰，向旁竄出數尺。而他自然不會往袁昊所在竄開，當是往反方向退去。



顧老六逼開黃少新一小段距離，忍不住著急，扭頭欲走。不料黃少新來得更快，那「大鵬怒爪」施展開來，飛快連出六爪，攻往顧老六頭、後背、雙腿、脖頸等六處地方，每一爪都又沉又快，幾乎將顧老六全身罩住，一時令他眼花撩亂，難以動作。



那顧老六和黃少新鬥得激烈，半空中拳爪交鋒，氣浪震盪，聲音離得愈來愈遠，二人的身影更是小如豆丁，肉眼難見。可是六名萬花幫老者，卻一副渾不在乎的模樣，所有人正對袁昊虎視眈眈，另外一名萬花幫漢子，見袁昊靠山不在，再次面露惡色，笑得猙獰無比。



袁昊暗叫糟糕，臉上驚恐難藏，不由退了又退，想道：「完了，完了，這下完啦！顧二哥人不在，我境界又太低，這紅纓幫弟兄只差一口氣就要兩眼翻白，眼前還有六個萬花幫的老傢伙，我……我……我可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他眼下體內道氣全無，根本催動不了逍遙定心訣，而逍遙定心訣彷彿也知此理，死寂一片，不似方才拼命催動之狀。沒有逍遙定心訣相助，那穩心定性的「心齋」自然無從而用，他只略一想眼下窘境，整個人就慌了心緒，手足無措。



那漢子突喝一聲，道：「小子，見了幾位長老，還不快跪下行禮？」他本以為自己今日必死無疑，想不到情狀大大翻轉過來，心情正好，且自恃身旁有六名長老在，說起話來底氣更足，語氣迫人。



一名鶴髮童顏的長老走前幾步，拍拍那漢子肩膀，搖頭道：「王弟兄，不得無禮。這事你做得很好，此事老夫會親自稟報大長老，事情之後，大長老必然有賞，接下來由老夫等人處理，你且退下。」



那姓王的漢子本來還有些鬱悶，可是一聽大長老有賞，整個人精神一振，多看那倒地漢子一眼，很快低頭道：「是，屬下這就告退。」說罷，頭也不回向西行去。



袁昊急得眼珠子四處打轉，臉上神情變了又變，欲想找出救命法子，可是任他快想破了腦，依舊毫無辦法。他低頭看了那倒地大漢一眼，霎時間，臉上糾結一片，腦中嗡嗡大響，心臟怦怦跳得厲害，整個人難以思慮。



只見那倒地大漢臉上慘白發綠，氣若游絲道：「小……你……你快……快走……」說話間，吐出一口黑血，那黑血味道刺鼻，袁昊離得老遠，竟能聞到一股腥臭味兒。



袁昊咬牙一笑，道：「龜爺爺的，本小俠行得不端，坐得不正，卻是個頂天立地的小漢子，大不了死就死了，小臭皮囊還是小臭皮囊，有何好……」他話未說

話，不由愣了神，嘴角微微一勾，竟是笑了起來。



那倒地大漢以為袁昊是急得發瘋，忙想撐起上身，看他情狀，卻是渾身無力，喘了好幾口氣，似乎接不上氣，臉上那一股綠氣更甚，問道：「小……袁小朋友，你……有沒有怎樣……」



袁昊眼中閃過一瞬的驚喜之色，他本來說些俏皮話是要藉此逗得大漢一樂，因此說出口的話乃是出於一片本心，誰知道自己道出來的話，意外提點了自己。只見他臉上流露一抹決然之色，隨手抽了一把地上長劍，連忙留在那倒地漢子身側，卻是不走了。



倒地漢子又道：「你……你快走……」



袁昊道：「不，就偏不，本小俠說了，臭皮囊就是臭皮囊，只有戰倒的袁昊，沒有怕得屁股尿流的袁昊。」



那六名萬花幫老者聞得這話，登時哄堂而笑。亦有幾名長老高看袁昊一眼，只覺此子所說的話，正合咱們江湖中人的口味，實是恰如其分。若非他所屬紅纓幫一夥，幾名老者可能已是大聲叫好，上前對他溫言稱讚幾句。



只見為首那老者邊笑邊搖頭，道：「袁少俠，咱們大長老也發話了，你就別反抗，跟咱們一塊走罷。」



「少俠放心，萬花幫既是有請少俠，自然是奉上賓之禮，整個萬花幫絕不會有人對少俠無禮。」



另一名老者也是笑容可掬，道：「是啊，少俠，本幫上下對少俠的豐功偉業，可是欽佩得緊。」熱忱得很。



又有老者咧嘴一笑，露出一張沒剩多少牙齒的嘴，口齒不清道：「快請，快請。」



袁昊眼中瞧著這些老者急不可耐的笑容，彷彿是見了一隻甜美大肥雞，就欲衝上去吃抹乾淨，如何聽不出這些人話中含意？當顧老六和黃少新二人愈打愈遠，他心中隱隱就覺不對勁，直到恍悟過來，卻已叫喊不及。他知道在場任何一名萬花幫武者攻來，以他低微境界，都絕非會是敵手，渾身經脈又無半點道氣可使，況且就是想逃，對方顯然不會放過自己。



此時此刻，袁昊明白死局在前，孤立無援，他那瀛海島民的天性，以及長久經逍遙定心訣的薰陶，心訣未動，胸中居然兀自平靜如水，漣漪未起。他靜靜望著狼藉戰場，不由想著紅纓幫眾人身在何方，張大狂等人是否平安，全然忘了自己處在生死絕境。



他忽然嘿嘿笑了一聲，這笑聲一出，倒是讓萬花幫六名老者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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