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武俠】畫槌錄

這是小說史上最大bug，無解，除非就是一心想殺了主人翁

第三百二十七章 萬紅大莊的由來

萬紅夫人說話聲本就冰冰冷冷，此刻一道出自己的真正身分，聲音中除了一絲輕蔑和怒意之意，更顯異常冷冽。但見她右手五指輕輕鬆開，袁昊只顧掙扎，反應未及，痛叫一聲，一屁股坐倒在地。



她緩緩釋放出一股驚人氣勢，氣勢化作陣陣旋風，直衝袁昊而去，只聽得袁昊哇的一聲，向後滾出好幾圈，這才停下。她冷冷道：「我執者十二境的境界，在江湖朋友的眼中，根本不值一提，不過用來對付你這小娃兒，卻已綽綽有餘。」





袁昊臉上滿是痛色，大口大口吸著空氣，乍看似乎不受萬紅夫人方才的話影響，實則心中駭然難當，他邊忍著喉頭、屁股的痛處，邊忖想：「這臭霍家，我怎地和他們家如此有緣，怎地辦、怎麼辦？哎喲，是了，完啦，完啦！這甚麼萬紅宅子定是霍家人的，我……我一個執者境武者，這不就成了肥羊入虎口，自找死路？」想到此處，知道對方武功遠高過自己，且還是自己的仇敵，當真是面臨出島以來的最大危機，不由一陣後怕，背上不知不覺已被冷汗打溼一片。





萬紅夫人瞟了袁昊一眼，氣勢收斂，紅衣飄動，接著重新落座，拿了茶水輕啜一口，凝望半空，目中堪堪朦朧一片，道：「當年霍家見我資質平庸，不是練武之才，因此千方百計讓我遠嫁外地，成了別人家的賤妾。這些年來，霍家始終對我不聞不問，呵呵……如今我成了萬紅大莊的主人，今年正好是第十年。」





袁昊四肢微微發抖，強壓亂了神的心緒，瘋狂運轉逍遙定心訣來穩住心神，根本沒注意到對方話中的古怪，只隨口道：「那真是恭喜夫人，賀喜夫人，所謂吉人自有天相，夫人遠離那臭屎鍋，自然是上蒼的福報，古人誠不我欺。」





萬紅夫人哼了一聲，道：「我姓霍，生是霍家人，死是霍家鬼，我確實對本家人再無半分好感，卻不代表你能欺辱我霍家。你曾是峨嵋派弟子，應該認得霍尹？」





袁昊點點頭，不知對方用意，只想：「我這條小命是死是活，全憑這女人心情，逃是逃不成了。想我袁昊天不怕地不怕，如今就要死在一個霍家的女人手中，嘿嘿，可不可笑？」心念至此，一股悲壯之情油然而生，在那悲壯牽動之下，卻是一股隱隱爆發的怒意。





不知不覺間，逍遙定心訣居然運轉得愈來愈快。





袁昊當下豪情迸發，突然覺得自己甚麼也不怕了，挺起胸膛，乾咳幾聲，道：「自然曉得，那偷雞不成蝕把米的霍尹，由我袁小俠親自踢屁股入囚牢，任他何如叫罵，我就是抽他臉頰、踹他屁股，哈哈，活該，活該！」





萬紅夫人慢悠悠轉來目光，目中隱隱透著不快，道：「本家多年來送了封信紙，說起來，霍尹算得上是我侄兒。」





袁昊哼了一聲，道：「是夫人的侄兒又怎地？霍家的狗欺辱誰不好，偏生無辜女弟子，我師姐自幼離開爹娘，上山拜師習武，她天資聰穎，遭庸人妒忌，整個峨嵋派誰都不願管。我告訴你，別人怕你們霍家，我袁昊怕個毛？你們霍家不管好你們家的狗，我便好心替你們管了，那是一片誠心好意。」他本來還一口「夫人」，一想到小琉璃的種種遭遇，不禁有些惱火，不僅將小琉璃被逼入洞中的事情都說了出口，更是痛罵霍家從老到小，說到後來，直接一口「你」，無禮至極。





萬紅夫人本來深鎖眉間，聽到袁昊這名師姐的遭遇，一雙眸子微微瞇起，咬著鮮紅唇子，冷斥道：「好，好，管得好！生逢亂世，要想在這江湖活命已非易事，可憐女子活在世上，孤苦伶仃，無依無助，憑甚麼還要受到男人欺辱？欺辱女子的男人，哼！通通都該死。」說到最後幾個字，幾乎是顫抖唇嘴，咬著牙說的。



袁昊聞言一愣，暗想：「她……這女人怎地發起脾氣啦？」



過了片刻，萬紅夫人身子微微一顫，臉頰僵硬，道：「我那位侄兒欺辱了女子人家，心中可有感到半分悔意？」



袁昊翻翻白眼，沒好氣道：「夫人，咱們還是打開天窗說亮話，妳霍家人甚麼樣，妳身為霍家人豈會不知？要不妳和我說說好啦，妳說妳家好侄兒被我當眾揭開惡行，他會不會萌生悔意？」



萬紅夫人聽到這話，想到自己霍家這些年對自己的冷落，臉色更沉，霎時間，居然無言以對。



殊不知在十餘年前，此大莊顯赫峨嵋一帶，乃是一名酒商家族的莊子，酒商一家姓黃，家財萬貫，富得流油。當年萬紅夫人會遠嫁到此，一來是霍家人看上此人尚未娶妻生子，二來是聽聞此人長年奔波在外，家中無人打理，盤算著要將黃家酒業占為己有。只不過萬紅夫人長年不受家族待見，早不將自己當成霍家子弟，暗自私定終生，準備和情郎拋開名利束縛，流落四海，雖無名分，倒也快活自在。





霍家聽聞此事，霍家幾位長老親自廢了萬紅夫人情郎的武功，又斷其手腳，威迫萬紅夫人若不允這婚事，就會要了他命，萬紅夫人悲慟欲絕，但為了情郎性命，無可奈何只好告別情郎，遠嫁酒商。豈料萬紅夫人嫁到黃家才察覺，這名富商雖然膝下無子，卻已妻妾無數，她堂堂霍家子弟只能淪為最小的賤妾。且那名富商性情暴躁，一遇不順心之事，便頻頻對妻妾暴力相向，所有妻妾都死於暴力，惟獨有武者底子的萬紅夫人苦撐下來。





萬紅夫人曾偷偷送信向霍家訴苦，就盼自己老家肯替自己出頭，可數年過去，送出的信就像扔入大海的石子，音訊全無，更始終不見霍家有何作為，萬紅夫人至此，總歸是看清楚自己老家，既痛恨又心寒。





直到有一日，那富商酒後之際，不知為何持劍欲傷萬紅夫人，萬紅夫人一個不慎出手反擊，誤殺那富商。萬紅夫人眼看事成定局，又想到這些年來的痛苦折磨，索性一不作二不休，將黃家一族通通殺個乾淨，以慰那些死於富商暴力之下的可憐女子，並在大莊種滿各種鮮紅百芳，命名為「萬紅」。





袁昊以為萬紅夫人是話中有話，絲毫不敢掉以輕心，但見萬紅夫人一張白皙臉上微微發白，正死死盯著自己，模樣看來可怖至極，連忙退了好幾步。





就見萬紅夫人吁了口重氣，望向袁昊目光和善不少，道：「你做得很好，你比天底下所有男人都要有擔當。」





袁昊有些不敢置信，問道：「我……我，妳……妳是在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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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八章 群英樓

萬紅夫人沒有應答，幽幽嘆了口氣，道：「可惜我不能放你走，我是霍家人，我恨本家的所有人，我好恨，好恨！可我還是……霍家人……」她目光轉而又變得犀利冰冷，殺機凜然，又道：「袁昊，你年紀輕輕，卻比這世上任何男人都要真，很好，這很好。但你次次得罪我霍家，其實本家命令我，只要一逮到你，定要取你小命。不過，我決定不殺你，而且給你一次機會。」



袁昊聽到「不殺」二字，悄悄鬆了口氣，臉上閃過既意外又不解的矛盾之色，道：「甚麼機會？」心底則想：「這萬紅夫人為甚麼要給我機會，她說要放我一馬，又不讓我走。」



萬紅夫人道：「我曾向江湖放出過消息，少沖境以下的武者，誰能在武功方面勝過我萬紅大莊的路、杜二人，我便將整個萬紅大莊贈予那人。這十年來，造訪的武者賓客不計其數，沒有數萬也有數千，可是這些人向來只有進門的，從沒有完好出過莊子大門。惟有女子，我才會放人離開，你知道這是為何？」



袁昊細細觀察萬紅夫人的表情，似在冷笑又似嘲諷，似乎想到一個恐怖的可能，道：「妳……妳把他們通通殺了？」



萬紅夫人呵呵冷笑，道：「如此殺了他們，未免太便宜他們的狗命。既然男子喜歡三妻四妾，喜歡對女人動手動腳，喜歡看女人為自己吃醋，我也讓它們感受女子的痛苦。我特地建了『群英樓』，每天讓男人們互相殘殺，只要誰能成功挑戰一百名武者不死，我不僅還予那人自由，相贈大莊子，還心甘情願成為他的女人，為他打掃洗衣生孩子。」



說到這裡，她頓了片刻，臉頰流露殘忍的笑意，道：「你可知道，那些江湖上的英雄好漢，當初逢人就是一口兄弟來兄弟去，一口你好我好，和樂融融，彼此謙讓，直到聽了我的話……呵呵，那些英雄好漢見了誰都眼紅，彷彿是仇人相逢，恨不得對方死。」



袁昊嘴中嚇得「啊」的一聲，想像一下那駭然畫面，臉色登時慘白一片，指著萬紅夫人罵道：「妳，妳好狠毒！怪不得臭老頭都說最毒婦人心，那些英雄好漢怎地笨成這副德行？妳說了就信，換作是我打死都不信。」



萬紅夫人見袁昊如此反應，居然也不怒他的話，只樂呵呵道：「袁少俠，你年紀還小，涉世不深。記好了，這世界上的女人呀，都是甘美的毒藥。你們男人明知會死還是甘之如飴，這就是男人。」



還不等袁昊回話，萬紅夫人冷喝一聲：「來人！」



話聲剛落，就聽外頭傳來呼呼兩道風聲，當即有人快步入屋。卻是久候多時的路英念、杜承悲二人。尤其杜承悲臉色最為不善，他不早前聽到袁昊大罵甚麼「最毒婦人心」云云的話，還暗暗心喜，以為夫人鐵定會勃然大怒，親手殺了這小子，然而事實大大出乎意料之外。



路英念見袁昊不僅擋下萬紅花毒功，心神未失，更沒被處死，眼中喜意更甚，拱手道：「夫人，小人在此。」



萬紅夫人點點頭，啜了口熱茶，整個人看似漫不經心，道：「路英念，今日我和袁少俠相談甚歡，有些乏了。你將袁少俠送回群英樓，讓他好好認識認識那些江湖朋友。一個月後，我要見到他出現在比武場上。」



路英念低頭道：「夫人，是否安排年齡相仿的武者？」



萬紅夫人瞟了袁昊呆然不解的模樣，冷笑道：「好吧，諒他年紀尚幼，就特別安排一回。這事由你去辦，下去罷。」接著口氣一轉，竟是柔和之中帶有幾分甜意，道：「承悲，你留下。」



杜承悲將頭低下，偷偷瞥了路英念一眼，臉上藏不住的喜色，恭敬道：「是，夫人。」



路英念看也不看杜承悲，向袁昊道：「少俠，有請了。」



起初袁昊還聽得懵懵懂懂，搞不明白萬紅夫人打算做些甚麼，可是一聽到「年齡相仿的武者」，又憶起萬紅夫人講述過那「群英樓」中的各路英雄沒有數萬也有數千，霎時一道電光閃過腦海，整個人恍然大悟，暗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這霍家的臭女人想讓我和那些江湖漢子生死一搏。她口口聲聲說要放我一馬，實則還是想殺我，不過是換了一種方法，借了人家的刀砍我的腦袋。好狠毒的心！」



萬紅夫人本來一雙眸子凝在杜承悲身上，忽地瞧見袁昊一雙眼珠子睜得老大，咬牙切齒的模樣，冷冷道：「怎麼，袁少俠，你還有話想說不成？但我乏了，下去！」



袁昊氣得大翻白眼，他並非出生富貴世族的大少人家，自小從未少過讓人吆喝來指揮去，不如說跟著都爭先相處甚久，早已習慣受都爭先指使做事，只不過從未受過如斯彆扭委屈的指使。



眼看路英念一把抓住自己的手，就欲往屋外走去，袁昊一口氣忍在喉頭，拼命想著：「臭女人，臭女人，臭女人！龜爺爺的，我絕不能死在這裡，想破腦兒也得逃出去，然後一把放火這莊子，當日蕭前輩既能燒峨嵋山，我袁昊怎麼不能燒個臭莊子？」



此時袁昊惱怒之際，幾乎忘了自己曾是峨嵋派的弟子，魔教蕭何易放火燒山固然是為了救他和都爭先，可作為曾經的正派弟子，萬萬不該以魔教之人的手段為榜樣，更甚以此為榮。



路英念連忙告辭，一路拖著袁昊走往回路，到了那石門前，右手一觸石門，身軀散發一團藍色氣焰，那氣焰明顯和道氣截然不同，犀利且彷彿有生命一般。



袁昊見此，低呼一聲，吃驚道：「本源道氣？少沖境」心底暗暗叫苦，這是要自己如何在高手眼皮子底下逃亡？



路英念笑道：「少俠好眼力。」說著，藍色氣焰流轉片刻。他輕喝一聲，那石門似有所感應，一陣軋軋聲響，緩緩而開。



路英念接著道：「袁少俠，諸位英雄聽說有新朋友要來，已然等候多時，快請。」



袁昊眼珠子左看右看，奇道：「路大哥，你說諸位江湖朋友等著我，可咱們不是要去群英樓？怎地回來牢……呸，客房？」



路英念苦笑一陣，道：「袁少俠，你這聲大哥我可不敢當。說句老實話，少俠莫怪。我跟著夫人如此多年，從未見過有人膽敢和夫人大小聲，還能活著走莊子，更何況你……你……」



袁昊道：「我怎樣？」



路英念歎了口氣，連忙搖搖頭，並未應答。



袁昊也不在乎，喔了一聲，道：「那好吧，我說老路，反正我都說出口了，她還能怎地？你快說說這群英樓究竟在哪？」



路英念又是苦笑，也沒對袁昊這稱呼說些甚麼，指著石門旁一處，道：「袁少俠，這群英樓就在你我眼前。」



袁昊眨了眨眼，望著路英念手指望去，見石門旁有塊石碑，刻著「群英樓」三字，道：「我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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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一章 黃家兄弟

這說話聲剛落，群眾中頓時傳來陣陣騷動，也不知是罵聲還是叫好聲。那冷冷的聲音似有不滿，接著又喝道：「通通住嘴！除了群英比武，群英樓平時不得喧囂。群英樓的規矩，你們這群人莫不成是忘了？」



此喝聲一出，宛若回聲作響，半空中轟聲隱隱，地面為之晃動，且那「規矩」二字咬字又悶又重，聽者無不感到膽寒一陣，人群中的騷亂聲這才漸漸壓了下來。



袁昊被那喝聲直衝腦門，腦中微微一暈，緩過來時，循聲看去，只見眾群豪臉色不停變化，唯恐避之不及般，忙向左右兩側退散開來。



他們這一退開，袁昊這才察覺過來，此時不像剛才行走石門通道，既昏暗又狹窄，但見目光所及之處，寬闊無邊，四周圍渾是開鑿過的岩壁、岩洞，頭頂上還有個類似天井般的大洞，外頭天光灑落而下，乍看之下，此地儼然是個粗糙成形的地下小鎮。



袁昊很快凝回目光，眼前有兩道身影信步走來，當是兩名青年。仔細看去，這兩人年紀約莫二十來歲，長相有幾分神似，卻是一人胖一人瘦。



左首那人面皮微微發黃，體態臃腫，臉露笑容，眼珠子幾乎瞇成一線，這人身穿鵝黃色長衣，右腰配著一柄長劍，左腰掛著一塊木牌，牌上寫著一個大大的「黃」字。



右首那人方臉劍眉，身段高挑清癯，看來有些弱不禁風，臉上不苟言笑，穿著同樣鵝黃色長衣，掛著一塊「黃」字木牌。兩隻衣袖口足足有兩隻手臂那般寬，甚是古怪。



左邊那胖子笑瞇瞇盯著袁昊，雙手負後，半晌不說話，緩緩道：「你是甚麼人？嗯，長得倒是目生，你應該就是那位新來的江湖朋友，是不是？」



袁昊一見著這二人面容，總覺得有些眼熟，愣愣想了一會，直到聽到話才回神，道：「是。」



那冷面青年向前站了一步，道：「你知不知道，咱們群英樓的規矩？」



袁昊一聽「規矩」二字，立時想到路英念本想和自己詳加說明規矩，自己卻不樂意聽，眼下惹了禍，四下皆敵，只能摸摸鼻子，苦笑道：「小弟新來乍到，確實不知此事，還望二位大哥見諒。」



那冷面青年忽然指著袁昊，喝道：「你，大膽！」



袁昊一愣，心想：「我怎地大膽了？」又想自己本來就膽大包天，天也難容，這又有甚麼了？



那冷面青年道：「小小娃兒，你知不知道我們是誰？」



袁昊搖搖頭，毫不猶豫道：「我不知道。」



那冷面青年嘿的一聲，眼中閃過一絲古怪幽光，正要開口說話，但見那胖子伸手制止，冷哼了一聲，瞇成一線的眼珠子登時瞪了老大，道：「你不知道我們是誰，這或許還能見諒。但你要知道，夫人素來不喜喧鬧，除了每個月親臨的群英比武，群英樓平時不得嬉鬧喧囂。夫人還曾嚴正警告群豪，誰要是驚擾了她，犯者將受整整一個月的萬紅花刑，你！你一個小屁孩兒，以為年紀小，說了句不知此事，佯裝不知，我們便無法治你罪？」



袁昊嘴角抽了抽，滿心無奈，儘管行走江湖的時間尚短，但他這一路走來，吃下的虧從沒少過，如何不知這胖子瘦子就是在找自己麻煩，當下眼珠子向四周看了一眼，忖道：「如今這群英樓內，敵友未明，我想逃出此地，勢必要有人相助不可。眼下我雖將所有人當成敵人，不代表以後不會化敵為友。因此我說甚麼都不得滋事，否則想逃出此地，便是癡人說夢了。」悄悄深吸口氣，強笑道：「我曾聽家中老者說過，心境如水方是求道之根本，夫人天性恬淡，怪不得如斯，二位說得在理，說得有理，在下知錯。」



那冷面青年道：「知錯又如何？你以為這世上真有『知錯能改』這回事？」說話間，那寬大的右袖口微微鼓起，隨手一甩，轟的一聲，就見一旁地上竟是出現一個觸人心驚的小洞。



圍觀的顧老六臉色登變，眼見二人處處為難袁昊一個小娃兒，大有殺人之意，似乎忍無可忍，奔近兩步，道：「黃家的……二位少俠，這位小朋友年紀尚幼，不清楚群英樓的情況，還望網開一面，放這小朋友一馬。」



袁昊心中吃了一驚，偷偷打量了那胖子和瘦子一眼，忖想：「他們姓黃？這萬紅大宅的主人不正好就是姓黃？」



那姓黃的胖子瞳孔一縮，冷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紅纓幫顧大長老，好，好一個漢子！老實跟你說罷，你要我放這娃兒一馬，那要是夫人怪罪下來，誰來放我黃敏一馬？」



顧老六聽到這話，額上頓時冷汗涔流，但一想到袁昊一個執者三脈的武者，怎能抵禦萬紅花毒的威能，而自己剛才差點錯手害死袁昊，心中愧疚不已，仍不死心道：「這……這……」望向那削瘦的冷面青年。



那同樣姓黃的冷面青年搖搖頭，道：「顧老六，群英樓有群英樓的規矩，既然來了，就要照規矩辦事，不論他是女人孩子，咱們得一視同仁。」



那姓黃的胖子呵呵一笑，眼珠子又瞇成一線，道：「這位小朋友受夫人看中，咱們自然清楚，且看在你顧老六的面子上，就不讓他受萬紅毒刑便是。」



在場群豪震攝這對黃家兄弟在群英樓的地位，誰都不敢造次，但要他們眼睜睜看著一個小娃兒遭受毒刑，同樣是為難至極。所謂習武之人，原本都是一片豪情俠膽，救助無辜弱小乃是理所當然之事，此時一知袁昊無須受萬紅毒刑，總算安下心來，四周頻頻傳來吁出重氣的聲音。



顧老六登時大喜，連連道：「多謝，多謝！小朋友，快過來。」說著，就要拉袁昊一塊道謝。殊不知他大手這一拉，發覺袁昊紋絲不動，竟是拉也拉不動，才知他運起了道氣，臉上一變色，低聲道：「小朋友，只要不是花毒，那都好說。」



袁昊搖搖頭，輕輕掙脫顧老六的手，只靜靜望著姓黃的胖子，笑嘻嘻道：「不知黃敏大人，究竟要如何治小弟的罪？」



那姓黃的胖子眼中閃過狠色，也不回答袁昊，道：「恒弟，既然這萬紅毒刑不得用了，你說說咱們該罰甚麼好？」



那姓黃的冷面青年嘴角一勾，道：「敏哥，你說就是，我來動手。」



只見那姓黃的胖子終於看向袁昊，眼中全是妒忌之色，冷笑起來，道：「好，你砍下他兩條手臂，便放了他罷。」



此言一出，圍觀群豪當是一陣驚愕，誰都想不到會是這般結果。



那姓黃的冷面青年點頭，走近袁昊，渾身道氣流轉，本來寬大的右袖口膨脹般高高鼓起，他向袁昊喝道：「你不許動，我下手盡可能快一些，保你不至於太痛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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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二章 一觸即發

聽聞這話，如此情急關頭，袁昊嘴角勾起，眼珠子瞇成一線，露出一個「我早知如此」的會心笑容。



黃恒見袁昊一副不當回事的模樣，不覺來氣，喝道：「你既不知好歹，不知悔過，那就多吃點苦頭，看你還敢不敢犯了規矩。」右掌暗加幾分勁道。只聽沉悶的呼呼兩聲，凌空出了兩掌，掌勁凝風，似乎壓迫著空間，一掌朝左，另一掌朝右，自然是往袁昊雙臂而打。



袁昊臉上面不改色，心中卻微微一震，暗道：「執者六脈的境界！」逍遙定心訣已然運轉起來。隨著黃恒動作，定心訣更是愈催愈快，體內三處經脈充塞著道氣，幾乎呈飽滿之狀。



其實早在發覺這黃家二兄弟要找麻煩，他便時時刻刻運轉著逍遙定心訣，已備不時之用，就待對方出手襲來。當下一見黃恒果真出手，直往自己雙臂襲招，掌勁中還暗自加了好幾分力，若是中了這兩掌，可不僅僅是折斷胳膊就能了事。



袁昊再也不裝啞裝乖，腳下一動，施展出「泥鰍功」，滑溜竄過攻擊。但見他當真如隻靈活的泥鰍般，轉眼縮到人群當中，笑喊：「黃大爺，黃大人，你說不動就不動，我袁小俠武功不及你，幹甚麼要正面硬吃你一招？本小俠又不是傻了。」



此話一出，霎那間，囅然笑聲此起彼落。



不時有人拍腿叫好，道：「好，好！」快意喊聲四起。



群豪親眼目睹袁昊滑不溜丟的腳步，溜得老快，一會左一晃，一會右一拐，模樣逗趣可笑，不少人莞爾發笑，搖了搖頭。亦有不少人發覺這看似庸俗簡單，亂無章法的步法，實則高妙無窮，暗藏玄機，詫異「喔」了一聲，嘖嘖稱奇。



黃恒右手僵在半空，察覺四周群豪臉色不大對勁，而黃敏同樣沉下了臉，他一張冷面登時脹紅無比。他離袁昊不過幾步之遙，境界又遠高於對方，照理而言，這次出手乃是勢在必得，豈料在眾目睽睽之下，袁昊不僅成功避過掌招，還溜了出去，這讓他如何掛得住面子？



就見黃恒劍眉倒豎，隨聲瞪去，吼道：「你得罪了夫人，還敢跑？給我出來！」



袁昊自知武功根本不及對方，哪裡肯出去？他邊爬邊撥開人群，群豪見是袁昊，全都佯裝不知情，偷偷挪開身子，放他而去，接著又挪回身子，擋住黃恒目光。他哈哈大笑，道：「黃大人，我且問你一個問題，你要是答得出來，我就乖乖出去送死。」



黃恒根本不管他的話，釋放道氣，眼中閃過冷意，道：「胡說八道，敏哥說不殺你，我幹甚麼殺你？」



袁昊壓根不信，只道：「倘若我說你哥是胖子，那他到底是不是胖子？」心中暗笑，想道：「你黃大爺要是答得出口，你還來不及殺我，你老哥也要先殺了你。」



黃恒一愣，想也不想就笑道：「可笑！敏哥英俊瀟灑，學富五車，怎麼會……」話不及說完，耳中卻傳來黃敏的冷哼聲。他為之又愣，轉頭看去，見黃敏臉上一黑，一張圓潤大臉幾乎在抽動，四周群豪更是藏不住臉上笑意，低聲竊笑。



黃恒終於反應過來，背脊淌過冷汗，驚怒交集，道：「袁昊！你居然敢套我的話？」



袁昊樂得開懷，笑道：「喔？我自然是實話實說，怎麼會套你話？唉喲！難不成你……你也是這麼……這麼覺得？」



這話一落，群豪中有人再也忍之不住，大笑起來，一人笑著，第二人、第三人接連發笑，用不了多久，整個地下鎮子充斥在哄堂笑聲中。



黃承受周遭的異樣目光，肥軀彷彿要讓人看了透般，隱隱顫抖。他屈辱難忍，立時高聲道：「殺了他！給我殺了他！」聲音沙啞一片。



黃恒應聲，雙腿蹬地，高高躍起，電目一掃，見著那張笑嘻嘻的的可憎面容。他氣運掌中，衣袂鼓動，咧咧作響，根本不管圍觀群豪，大喝一聲，直衝過去，幾乎是同時間，掌招跟著襲出。



袁昊躲在人群中，見黃恒毫不猶豫出招攻來，好是吃驚，忍不住想著：「龜爺爺的！這黃家兄弟惱羞成怒，根本就不顧他人小命？」正想再施泥鰍功，溜到另一處地方之際。



哪知忽然之間，周遭怒聲四起，人人開始指著黃家兄弟破口大罵，大吐口水，呸聲連連。



一名粗曠大漢怒道：「他媽的，自己丟大了臉，容不得人家說上幾句，就想遷怒他人？好，很好，你們黃家想打，來來來，老子跟你打個痛快。」



還有年輕道士哼了一聲，道：「你一個前輩出招傷一個晚輩已是大大不妥，袁少俠憑自己本事躲開，你黃大人掛不住面子，還想如何？黃大人想打，貧道奉陪便是！」



在場群豪多是血性漢子，早對袁昊一個小娃兒起了憐憫之心，方才眼見黃恒掌招落了空，當眾丟大了臉，又聽袁昊出言譏笑黃敏，搞得黃家二人面紅耳赤，心中盡在偷樂叫好，大大高看這小娃兒一眼。



此時又見黃恒來打算故技重施，重傷袁昊，周遭更有無數不相關的江湖朋友，這些血性漢子如何能忍？



當下更有人跳了出來，左手圈轉，跟著送出一掌，掌掌相對，碰的一聲響，居然抵銷黃恒掌力，更逼得他連退五步，方能穩住身子。黃恒頓時大怒，目光一抬，見又有掌招跟著打來，當下忙退，連連出掌應對。



碰碰碰碰碰，風壓恣肆，空氣顫動，連五掌相擊。每一回掌掌對擊，黃恒就得倒退五步，這五掌過去，黃恒一連退了二十五步，這二十五步的距離，正巧讓他退回黃敏的身側。



黃敏、黃恒二兄弟臉色盡是不善，瞪視眼前出掌的方臉壯漢，正是那顧老六。



黃敏滿臉橫肉氣得微微抖動，眼中隱隱流淌著殺機，沉聲道：「顧老六，你這是甚麼意思？」



顧老六這一出手，現場氣氛霎時降到冰點，群豪不再歡聲嘶吼，拍腿叫好，而是全都閉口不說話，空氣中隱隱瀰漫著一抹古怪，所有人只盯著顧老六和黃家兄弟，眼中閃爍某種火熱，儼然有種一觸即發之感。



黃敏看顧老六冷冷望來，並沒有應答，更是惱怒，恨恨又道：「你紅纓幫莫不是想壞了群英樓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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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三章 他們要殺我？

黃恒雙袂再次鼓動不停，冷面臉上流露一絲戰意，道：「敏哥，別跟那等人白費口舌，我替你出手便是。」



黃敏眉頭微皺，他很清楚今日這事隨著顧老六出手，已然鬧得甚大，若沒有及時處理，事情傳到夫人耳中，可就不妙。



「且慢，恒弟，先聽顧老六怎麼說，他要是不給咱們一個說法，這事他也有份。咱們是來替夫人維持規矩，不是來搞破壞。」



顧老六正色道：「在下今日出手，乃是為了袁小朋友的性命，並非有意攻擊黃家二位少俠，在場英雄都能替在下作證。」他說罷，四周群豪點點頭，隱隱又傳來幾道叫好聲。



黃敏聽到這話，知道顧老六這是想將群豪通通扯入進來，當即喝道：「顧老六，你有事說事！」



袁昊偷偷摸到人牆邊，縮起頭來觀察人陣中央的顧老六，見他不知何時解開自己上衣，袒露壯碩上身，頓時有一股熱氣自他上身騰騰而出，雙掌沉腰，收勢吐氣，道：「袁小朋友是那路英念親自送來群英樓，要知道這十餘年來，從未有過哪位英雄能讓夫人如斯重視。其中緣由咱們固然不知，倘若夫人知道有人殺了這位小朋友，此事怪罪下來，任你我武功再高，還不是得死在萬紅花毒刑下。」



黃敏、黃恒一想到那萬紅花毒的威力，臉上皆是變色，齊想道：「這顧老六說得倒有理，得罪了夫人，那是比死還難受，何不先放這娃兒一馬，來日方長，要治他罪也非不可能的事。」想罷，心中隱隱萌生退卻之意。



顧老六目光一掃，周遭群豪同樣聞話而臉色一變，道：「二位少俠，依在下之建，今日不妨以和為貴，雙方各退一步，江湖人的事情，在場諸位都清楚，以武為尊，方是至上，袁小朋友既然同為江湖武者，也須以江湖規矩辦事。」他目光一轉，朝人群某處凝目看去，高聲道：「有沒有問題，袁小朋友？」



袁昊吃了一驚，目光正巧和顧老六碰上眼，彼此四目相交，確確實實見著對方，他暗想：「這顧老六好厲害的眼力，這兒少說也有數百數千人，他是怎地在茫茫人海發現我？」



黃敏隨顧老六目光望來，同樣喊道：「袁昊，今日一事到此為止，你我恩怨往後再算，你出來罷！」



此話一出，群豪紛紛高看黃敏一眼，心想此人氣度非凡，能收能放，平時倒是小看了他。



袁昊根本不管黃敏的話，悄然放出氣息，想要一探顧老六境界。顧老六愣了住，似有所感，眉間正要緊蹙，轉念之間，雙眼一瞬閃過不知名的異光，嘴角微微勾起，放開警戒，任由袁昊探查。



袁昊並不曉得顧老六的作為，更不曉得低境界武者的探知氣息幾乎躲不過對高境界武者的眼線。他這略一探察，赫然嚇了一跳，趕忙收回內視，下個瞬間，就感到一股雄厚的壓力撲面衝來，直衝得他胸口陣痛，腦袋微微發暈，低聲痛叫一聲。



顧老六忍著想要不能笑的的衝動，咳嗽一聲，朗聲又道：「袁小朋友，有我在，安心出來就是。」



袁昊手扶著仍有些不適的腦袋，撥開人群走了出來，朝顧老六齜牙咧嘴，想著方才一瞬間發生的事情，暗罵：「好傢伙，竟然是少沖境中期的境界，怪不得他張口就罵老路是狗子，根本不怕老路。」



顧老六佯裝不見袁昊作怪的臉色，笑道：「袁小朋友，你方才也聽見，今日就看在夫人的面子上，你們以和為貴，暫且各退一步，好不好？」



袁昊眼珠子一轉，見黃敏、黃恒冷然瞪了過來，偷樂一笑，雙手負後，下巴微仰，淡淡嘆了口氣，凝望半空，道：「那好罷，老路一直提醒我，不要犯了規矩，今日看在萬紅夫人和老路的面子，我就不和後生晚輩計較。」他那「夫人」、「老路」四字咬得甚重，說得又慢又大聲。



顧老六嘴角微抽，簡直哭笑不得，心想你一個小娃兒裝個高手寂寞的模樣，還裝得如此逼真，嘴中說出口的話卻是在攀路英念和萬紅夫人的關係，豈不是要活活氣死黃家二兄弟。



果然黃恒、黃敏氣得雙眼睜大，恨恨瞪著袁昊，黃敏聽袁昊一口「老路」的叫著，好似熟稔朋友般，心下確實有了幾分顧忌，道：「袁昊，群英樓的規矩就是規矩，絕不容許任何人冒犯，你幹得好事暫且記下，恒弟，我們走！」說罷，一甩衣袖，扭頭就走。



那黃家二兄弟一走，群豪頓時湧了上前，不顧袁昊罵爹罵娘，邊拍著袁昊肩膀、腦袋、臉頰兒，邊大聲叫好，如此多人齊聲一塊的叫好笑，更是喧鬧無比。



一名粗獷大漢擠開人群，笑道：「小朋友，幹得不錯，他媽的，老子在這待了這麼多年，還沒看過那二兄弟露出那種表情，哈哈哈！」正是先前出聲相助袁昊的其中一人。



另一名笑道：「張兄此言在理，自貧道被捉來八年，這八年裡，貧道眼睜睜看著那二兄弟仗著那女人的親信身分，視江湖朋友的性命為草芥，若非那女人的花毒所害，害得貧道多年來的功力功虧一簣……」說到後來，也不說話，只嘆息連連。這人同樣是先前出聲幫忙袁昊的那位年輕道士。



那姓張的粗獷大漢也是一嘆，搖搖頭，沒有說話。



袁昊古怪看了那道士和大漢一眼，奇道：「你們這般吵吵鬧鬧，就不怕那胖子回來找你們麻煩？」



一旁顧老六不屑一笑，道：「就憑他們執者七脈的境界？咱們不找他們麻煩就不錯。」



袁昊一愣，低聲道：「龜爺爺的，這倒也對。」



年輕道士吁了口氣，勉強笑道：「袁小朋友，你讓人捉來群英樓的事情，老早就有小道消息傳來，只不過以往從未有過這等事情。咱們這些江湖武者也很好奇，究竟是怎麼樣的人會讓那女人如斯看好。那對黃家兄弟則和咱們不同，他們有些怕你。」



袁昊翻翻白眼，道：「那胖子和瘦子怕我？你們別當我是娃兒就騙我，我可不吃這一套馬屁，他們分明恨不得殺我。」



粗獷大漢揉揉袁昊的腦袋，壞笑道：「傻孩子，他們正因為怕你，自然要殺你。」



袁昊疑道：「怎麼？本小俠光明磊落，天道保佑，又沒得罪他們，他們更沒有得罪我，幹甚麼怕我就要殺我？」



顧老六道：「自然是八成怕你得寵，想先給你來次下馬威，那二兄弟口口聲聲談的『規矩』，實際上，群英樓幾乎沒人鳥那破規矩。至少，私下是如此。」



袁昊恍然過來，道：「也就是說，只有那八婆在時，才會遵照規矩辦事？」



顧老六三人臉上均是一笑，無人接著說下去，不過眼中流露出的幾絲戲謔之色，無疑是肯定袁昊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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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四章 群英樓秘辛

和黃家二兄弟紛爭既了，群豪知沒有熱鬧可看，也是紛紛離去。離去之際，他們不由多看袁昊一眼，有的人皺眉，有的人露笑，但更多的，無非是舉棋不定的苦澀表情。



袁昊和顧老六三人接著聊了幾句，他們絕口不問袁昊來歷何如，反而是仔細打探袁昊惹出的那些禍事，問問當今道盟的情況，大罵那些追逼袁昊的人，哈哈笑罵，臉上一副深有戚戚焉之感的模樣。說來也古怪，這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彼此居然都有種相談甚歡的感觸。



其實顧老六三人都是豪氣干雲之人，性子中自有傲氣，根本不屑萬紅夫人那等使下做手段的人，奈何對方有「花毒」，只敢怒不敢言，只不得不聽從對方號令。



袁昊亦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惹禍高人，因此當他們一得知袁昊小小年紀，就將撫仙、峨嵋山搞得人仰馬翻，天翻地覆，便對這位小朋友很是順眼。



袁昊當初在絕千閣混跡時，趁李若虛等人不在，偷偷學了一口老江湖黑話，這讓顧老六等人又是詫異又是好玩，心想一個小娃兒和他們幾個大男人談笑，嘴中說出口的渾是江湖黑話，且還說得無恥至極，臉上絲毫不動聲色，如何不讓人覺得好笑？



談笑之間，袁昊得知眼前這粗獷大漢姓張，名大狂，背上負著一柄大刀，滿臉鬍茬，左臉頰上留著一道深邃的疤傷，兩隻手手背更有無數細小疤痕，衣襟大坦，露出壯碩胸肌，整個人有種不拘小節之感。



另一名年輕道士姓陸，單名象鋒，一身墨藍色的道袍潔淨無垢，背上負一柄太極長劍，面貌白皙，一雙目光銳利如刃，眉間隱隱帶著一抹憂傷。



這群英樓多是三十來歲或四旬左右的江湖武者，張大狂和陸象鋒都是少沖境初期武者，又都約莫二十來歲年紀，怪不得顧老六說平時無事，無論是喝酒高歌，切磋比武，他們總形影不離。



至於顧老六的真名，袁昊打死也不信他就叫老六，可是不管如何打探，對方就是絕口不提，袁昊碰了幾回虧，心下沒了興致，索性也不再問。



顧老六拉著袁昊，伴著張大狂、陸象鋒來到一處窯洞口，洞旁刻著一個龍飛鳳舞的字，刻上的字體有些地方模糊，有些地方又清晰可見，袁昊剛走幾步，就聞得一股濃烈酒氣，靠近那字體一看，發現那正是一個「酒」字。



袁昊一走進窯洞，見洞內人滿為患，無數江湖漢子擠在一塊，醉醺醺一片，喝酒高歌，笑罵拍桌，地上全是空了的酒甕、杯盤，足足疊了有袁昊一個人這麼高。他轉頭向外頭一看，天井大洞明媚一片，分明是在大白天，居然有如此多人在喝酒。



張大狂眉頭微蹙，見店中全是人，目光一掃，發現尚有一處無人在空桌，心下一喜，忙讓顧老六、陸象鋒、袁昊等人先行入座。周遭酒客見幾人選了那空下的座位，有幾人臉色微動，但很快又收回目光，接著埋頭喝酒。



張大狂笑道：「顧大哥和我一樣喝酒，這我是知道的，陸兄你呢，喝茶是吧？」



陸象鋒點點頭，淡淡笑道：「不錯，茶就行了。」



張大狂目光一轉，盯著眼珠子亂轉一通的袁昊，大笑道：「袁小兄弟，你呢？」



袁昊聽到這話，微微愣住，心想出島以來，都爭先絕不讓自己碰酒，他自己更自誇是滴酒不沾，只飲茶的雅士。當下想了一會，見周遭漢子喝得快活自在，喉頭不禁咕咚一聲，暗道：「我就是碰個一口，喝看看酒是甚麼味道，應該也無不妥。」正想及此處。



哪知顧老六手一抬，擋住袁昊目光，笑罵道：「你個王八蛋，他才不足十五，喝甚麼酒，你想害了他不成，速去速回！他喝茶就行了。」



張大狂不以為意，哈哈笑著，朗聲道：「小二，給我來幾斤酒，要好的！還有切三斤牛肉，要快！」



那小二同樣是個江湖武者的打扮，見是顧老六三人，輕輕點頭示意，轉身就進去夥房。



顧老六察覺袁昊有些不滿的目光，疑道：「怎麼？」



袁昊哼了一聲，瞪著眼睛道：「我就想喝酒，怎麼就不可以？」



顧老六、陸象鋒相視一眼，臉上苦澀一片，唯獨張大狂哈哈大笑，拍拍袁昊肩膀，似乎對他這脾氣很是中意。



顧老六苦笑道：「你一個小娃兒毛都沒長齊，哪能喝酒？」



袁昊壞笑道：「我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娃兒都敢叫一口『老路』和『八婆』，你們毛長得整整齊齊，倒是不敢了。」



顧老六三人聞得這話，一個個睜大眼睹，張大了嘴。頓時之間，張大狂罵了一聲，為之氣急，但很快卻是由怒轉笑，另外二人同樣哈哈大笑，也不以為意，邊笑邊揉了袁昊腦袋，根本不顧他反對叫罵。



陸象鋒笑著搖頭，不知想到甚麼，臉色陰暗，嘆了口氣，低聲道：「袁小朋友，你那些話，平時還是少說為妙。這群英樓雖是各路英雄群聚於此，但俗話說人多眼雜，你永遠不曉得誰是敵誰是友。」



袁昊一愣，知陸象鋒這話是意有所指，想道：「這三人方才替我趕跑黃家二兄弟，黃家二兄弟顯是那八婆的人，換句話說，這三人和八婆並非一頭的。」思慮片刻，聲音放得甚低，喃喃問道：「敢問陸大哥，在這群英樓，誰是我的敵人，誰又是我的朋友？我若想逃出去，可有法子？」



顧老六、張大狂武功遠高過袁昊，他雖是盡可能壓低音量，但二人只一凝神，耳中仍能聽得清清楚楚，當他倆聽到袁昊後半段的話，一時心神悸動，饒是他們少沖境的修微，呼吸竟微微急促起來。



陸象鋒亦是激動不已，臉色微微發紅，連連搖頭，喘了幾口氣，低聲道：「群英樓主要分成二大勢力，第一勢力，自然是那些不願長留於此，一心想出去的人。另外一勢力，你應該也清楚，那是歸順萬紅夫人的勢力，黃家兄弟就是屬那一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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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五章 萬花幫

袁昊眼珠子轉了又轉，臉上說不出地的古怪，忖想：「他們這群粗漢子被人囚困於此，一待就是五年十年，不想著脫困出去，居然還有閒情逸致成群結幫。倘若是我，根本不著一年，只需一個月不到，就足以無聊死我。」



陸象鋒道：「袁小朋友，這群英樓魚龍混雜，而所謂有人的地方自有江湖，本來群英樓也有無數勢力，但是當那對黃家兄弟一來，不知使了甚麼法子，短短一年不到，各派勢力竟一一歸順萬紅夫人麾下，並取了個甚麼『萬花幫』，整天穿戴花花綠綠，當真如那些花兒草的。」



袁昊想像一下那畫面，黃敏、黃恒兄弟把玩花呀草的，又是想笑又覺噁心反胃，吐了吐舌頭，道：「你……你們就讓那些傢伙搞這花樣？不都說人各有志，出處異趣，袁昊啊袁昊，你絕不得笑人家的志趣，否則定會天打雷劈，可是這……這……」嘴中嘮叨不停。



張大狂也忍不住埋怨，道：「唉，袁小朋友說得是，他們喜歡甚麼，那不關咱們的事，可是一講到那對兄弟，卻是氣死人也！這宅子本該是黃家所有，如今被那臭娘們搶去，黃家人卻心甘情願替那娘們賣命，樂此不疲，不以為恥。」



袁昊聞言一驚，暗罵道：「龜爺爺的！那黃家兄弟居然真的是黃家後人？」



他剛才和黃敏等人對峙之際，一聽說他們姓黃，也曾想到諸多可能，只不過想想又覺得過於荒唐，想不到黃敏、黃恒真是那富商一族的後人。



顧老六嘆道：「唉，想當年『黃家』在江湖上也是一等一的大族，多少江湖人慕名拜入門下……如今大宅易主，萬紅的實力愈發壯大，餘下勢力無多，除了咱們，就剩一幫不願涉入的人馬，說來也慚愧，咱們這勢力能夠存活至今，乃是事出有因，那黃家兄弟是不敢輕易動咱們。」



袁昊奇道：「這是為何？」



顧老六一張方臉上流露笑意，也不應答，道：「萬紅幫的傢伙們，據說私下叫咱們『教化幫』，他們那群人呀，罵人不敢正大光明罵，只敢私下偷罵，倒似個女人家，和花兒確是絕配。」



袁昊道：「顧大哥你們的幫派可有個響亮名號？」顧老六聞言，搖頭不答。



張大狂嘿嘿笑道：「顧老哥，你這就不對啦，咱們幫派雖然沒取甚麼名，那群人倒是叫咱們『乞丐幫』。不過江湖四海的乞丐何其多，他們怕惹到江湖乞丐背後的那群人，所以才改叫咱們『叫化幫』。他媽的，一群玩花兒玩到沒種的臭娘娘腔，居然不敢得罪乞丐，好笑不好笑？」



他這話聲音並不算小，到後來更是邊笑邊說。袁昊更發現，酒客中有不少人紛紛怒目過來，手按兵器，顯然這些人就是那「萬花幫」的成員。



顧老六、陸象鋒苦笑搖頭，看都不看身後那群人，也沒有說甚麼。



袁昊不敢繼續問下去，正如陸象鋒方才所說，群英樓人多眼雜，既有兩派勢力，誰也不清楚身旁哪個人所屬何方勢力，萬事還是小心謹慎為妙。



過得少時，只見那小二緩緩走近，手中並無托盤盛酒，更不像是拿菜送來，而是兩手空空而來。



顧老六、陸象鋒、張大狂隱隱察覺不對，眉間均是微微蹙起。周遭酒客見小二走向顧老六那桌，霎時之間，整個酒館都陷入沉靜，寂然無聲，彷彿連根銀針落下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那小二神情中帶有幾分懼意，似在強忍甚麼般，最後鼓起勇氣，道：「顧老哥，是這樣的，其實三位都是群英樓赫有名望的大俠，正所謂小廟容不下大佛，咱們這家小店實在是、是……」說到半途，他本來愈說愈快，直到見顧老六三人臉色沉下，不由大是害怕，後面的說根本道不下口。



袁昊眼珠子轉了一圈，偷偷觀察酒客的反應，見那些萬花幫的人正自冷笑，心下便即了然過來，忖道：「怕不是那萬紅幫的人想趕咱們走，只不知是萬紅幫的哪位，是和顧老六他們有仇，還是和我有仇。」



他忽地想起小二的話，笑嘻嘻問道：「小二，你說讓顧大哥他們三人走，卻沒說讓我走，意思是我得一人留下？」



那小二臉色微動，低下了頭，卻也不答。



此言一出，顧老六等人臉上均變，立時站起身來，手拍桌子，瞪著小二，喝道：「是誰敢留我小兄弟？」



就在此時，只聽窯洞口處傳來一道譏諷笑聲，道：「是你顧老六的人又怎如何，老子想留他，你們叫化幫的管得著？」



此話聲傳來，洞中登時傳出不小的叫好聲，顯然知道是萬花幫的人找上門。有的人冷笑嘲諷顧老六等人，有的人湊近想看熱鬧，有的人更是直接跳起身來，手按兵刃，對顧老六等人露出猙獰笑容。



陸象鋒哼了一聲，一雙電目中的憂愁散去，轉而是無窮戰意，只聽鏘的一聲，那柄太極劍應聲出鞘，一股劍意湧現，他冷然道：「無膽鼠輩，有膽兒就站出來一步，貧道等人奉戰就是。」



張大狂同樣朗聲大笑，惡狠狠瞪著周遭圍觀的酒客，指著那群人罵道：「草他的，一群臭娘娘腔，就像陸兄說的，有種就上前！」說著，虎軀散發出熾熱如火般的戰意。



袁昊凝目看去，見窯洞口佇立三個人影，為首那人年紀最輕，臉帶傲然神色，穿著一身青綠色錦袍，左腰間懸著一面木牌，牌上寫著一個「黃」字，站在正中央。另外二人的衣著沒有為首那人華麗，倒像是伺候左右的隨僕，卻也比在場所有人的打扮要來得好上不少。



顧老六淡淡盯著來人，倒也不怒，問道：「原來是劉兄，不知今日有何貴幹？」心中則想，這位劉公子是萬花幫的核心幹部之一，今日會碰上咱們，只怕不是偶然所遇。



那姓劉之人臉一沉，喝道：「顧老六，你還敢問我萬花幫有何貴幹？我倒想問問你，你在群英樓混了如此多年，豈會不知最裡面那張桌子，向來是咱們萬花幫的位子。」



張大狂早看眼前這人不滿，當下不甘示弱道：「你說是你萬花幫就是萬花幫的，難不成這張桌這張椅是你龜兒子不成？」



那姓劉之人眉頭一皺，冷冷看向張大狂，臉上傲色不改，後腦微微一仰，幾乎是鼻孔對著張大狂，道：「張大狂，你不過是叫化幫的一條狗，滾一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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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六章 戰萬紅幫武者

張大狂大怒，正要出言反駁，一旁陸象鋒上前拉住他，微微搖頭示意，張大狂愣了片刻，側頭探去，只見顧老六上前一步，臉上面不改色，雙目之中閃出一道冷光，道：「劉振天，這是萬紅幫霍幫主的意思，還是你劉振天的意思？」



劉振天傲然笑道：「顧老六，就憑你還沒有資格向老子問話。」



顧老六臉上流露一抹古怪，有些好笑道：「憑我是幫中八位長老之首，除了本幫幫主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不能問？」



劉振天雙手負後，冷笑一聲，並不應答。



張大狂見此人如斯驕傲跋扈，就要大發雷霆之時，身旁突然傳來「碰」的一聲，右腳旁倒著他們那張桌子。他側過頭，驚見陸象鋒、顧老六臉上均是一變，好是精彩。



只見一人腳踏那倒地的桌椅，笑嘻嘻道：「萬花幫不愧是萬花幫，屁股長滿花兒草兒，平時不敢讓人見了，非得要找張椅子不可。來來來，屁股長花兒幫，你們要是說了原因，咱們豈會和你們爭個椅子，快請，快請。」



張大狂聞話也是一愣，這說話之人正是袁昊。



劉振天聞話，眼睛微瞇，甚是不滿，倨傲看著顧老六，道：「顧老六，這小子是誰？居然出言罵老子，好大的狗膽！群英樓只收天下的英雄好漢，這種小子群英樓不要也罷，殺了！」他左右二人應聲，抽出劍刃，面露惡色，幾步上前，欲要斬向袁昊。



張大狂、陸象鋒第一時間衝了出來，抽劍拔刀，渾身爆發出少沖境的氣息，齊聲喝道：「誰敢動我袁小朋友（小兄弟）！」



那二人止住腳步，戒備盯著二人，眼看張大狂等人氣勢愈發強烈，一副當真要動手的模樣，心下更覺遲疑。他們作為萬花幫的一份子，自然曉得張大狂、陸象鋒的大名，更知道他們背後有「叫化幫」當靠山。平時黃敏、黃恒沒少告誡他們，私下罵叫化幫就罷了，不到時候，千萬別和叫化幫的人起紛爭，如今他們和張大狂等人拔劍相向，就差尚未真正兵刃相接，一時之間，猶豫該不該就此收手。



其中一人分別看了看張大狂、陸象鋒二人臉色，遲疑片刻，道：「陸兄，你們二人真要和我們為敵？」



另一人也苦笑道：「是啊，陸兄，你我都清楚，彼此是沒辦法真打起來，不如二位且退一步，待兄弟把公子的事情辦妥，親自向二位自罰幾杯就是。」



他們二人選陸象鋒談話，而非張大狂，正是因為知道陸象鋒性情平和，絕不會刻意和人起衝突。而張大狂本人就像隻猛禽，碰誰咬誰，逮誰罵誰，只要是看不順眼的傢伙，就是躲得老遠還是會被他罵上幾句。



陸象鋒一手攔住激動張嘴的張大狂，搖搖頭，他同樣不想節外生枝，可是同樣不願讓袁昊被人所殺，只道：「丁凡兄、程懷兄，你們照命令辦事，咱倆同樣是為情義辦事。」



那二人臉上一愣，左首那人有些詫異，道：「這麼說來，你們是不願退讓了。」



陸象鋒還未答，張大狂罵罵咧咧道：「你奶奶的，袁小兄弟是我朋友，誰動他就是和我手中的大刀過不去，你們萬紅幫的要打就打，丁凡，別瞎他媽廢話！」





右首那人喝道：「好，你張大狂想打，我丁凡有何不敢，早想領教大名鼎鼎的張狂刀法。」



張大狂哈哈大笑，道：「領教個屁，我用不著使張狂刀法，也能教訓萬紅幫的臭娘們，今日且看我⋯⋯我⋯⋯」話未說完，眼珠子彷彿看到甚麼不可置信的東西，瞪得老直，嘴巴微張，不由愣住了神。



一旁陸象鋒同樣愣了片刻，臉色一變，道：「不可！」



丁凡、程懷起初見他們神色有異，還道是想矇騙演戲，可是半晌過去，他們臉色愈發吃驚，似乎不像作假，二人剛要回過頭。



哪知說時遲，那時快，一道矮小身影已是衝了過去，卻是袁昊。他手中不知拿了甚麼東西，劈頭就往那劉振天的腦兒砸了下去。



劉振天當下不怒反笑，心想自己堂堂一個執者六脈的武者，卻讓一個三脈的武者小瞧，道：「小子找死！」左袍口湧動，挟足勁道，自下往上向袁昊咽喉捉去。



袁昊展開泥鰍功，左腳一溜，側旁滑過劉公子左手，趁對方錯愕之際，接著右腳順勢一轉，靈活竄入他的脅下，右手持物奮力砸去。



劉振天貴為萬花幫的核心幹部，群豪見了他素來是畢恭畢敬，要不退避三舍，要不阿諛奉承，哪裡會把袁昊一樣出手襲？何況對方不過是一個執者三脈的武者，對他而言，袁昊根本不需要戒備，更別說萃氣對付他。



可是袁昊的攻擊來得又快又急，等劉振天恍然過來，一邊不及萃取道氣，一邊避之不過，只聽喀啦一聲，傳來像是木頭應聲折裂的聲響。



當下就聽劉振天發出淒厲慘叫，那叫聲極為尖銳，痛入心扉，不少酒酣耳熱的酒客甚至被這慘叫嚇醒了酒。



那丁、程二人見袁昊出手犀利，角度刁鑽，這下黑手的功夫可算得上一流，當下幾乎看傻了眼，直到聽見劉振天慘鳴，這才回過神，連連怒喝：「小子，放人，放人！」說話間，就要衝上前救人。



陸象鋒、張大狂忙擋住二人去路，臉上均也是一片怪色。一旁顧老六也不遑多讓，他是唯一一個目睹袁昊如何溜過去偷襲劉振天的人，此時此刻是笑也不對，不笑也不對，正覺為難。



只見袁昊手又是一抬，在場酒客清楚見到他手中拎著一張凳子，凳子上龜裂一角，上頭血跡斑斑，看來甚是可怖。酒客中有不少萬紅幫的人，連連大罵袁昊不是，要他趕緊放人。但袁昊根本不管身後叫罵聲，凳子再次重重落下，絲毫不留情，他嘿嘿笑道：「你大爺的，我袁小俠要是鼠輩，你被我按在地下打，又該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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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七章 大打出手

劉振天來不及答，又一陣淒厲痛鳴，直震酒客心魄，所有人下意識縮了肩膀，只敢偷眼看著，但見劉振天整張臉上渾是碎木殘片，鮮血汩汩而出，流淌不止，模樣甚是駭人。他雙手高舉，並非出招反擊，而是拼命掩著腦袋和臉面，就怕袁昊手中的凳子再次揮下。



袁昊接連見識到黃敏兄弟、劉振天等萬紅幫咄咄逼人之姿，心底對萬紅幫很是不快，如今握有大好機會，一心想替顧老六三人出口惡氣，好叫這些萬紅幫的蠢貨往後再不敢胡亂造次，謾罵顧老六他們。



袁昊心念一轉，死死盯著摀頭掩面的劉振天，心頭微微猶豫，忖想：「萬紅幫的後頭，就是霍家那八婆。那八婆不僅將我捉來，不和我說都爭先所在，還想拿甚麼狗屁花毒威迫我，下手又毒又辣。我這一回躲過了花毒，誰曉得下一回能否躲過，他們這些人既然如斯可惡，我幹甚麼做事留一線？」



想到此處，狠下心來，將凳子高高舉起。



劉振天腦中金星亂冒，好不容易緩過一時，目光所及，驚見那張染血的凳子，身子微顫，又怕又怒，情急之下，一時忘了自己武功要比袁昊高過不少，只要出手反擊，必能將對方制伏於地，他咬牙叫道：「袁昊，你……你敢！」



袁昊學著顧老六口吻，笑道：「劉兄，你道我敢不敢？」



劉振天確實有些怕了袁昊這瘋子，那張天不怕地不怕的笑容，簡直比甚麼都可怖，道：「你……你想怎麼樣？」



袁昊道：「在本鼠輩面前，你這甚麼口氣？要不要臉？本鼠輩說了，從現在開始，你只能自稱『豬輩』。」他刻意自稱「鼠輩」，就是為了讓劉振天丟盡顏面，鼠輩都能壓著他打，那他豈不是比鼠輩還低劣？稱個「豬輩」卻也是合理之極。



哪知劉振天一副有話要說的模樣，袁昊哼了一聲，又道：「看看我手中的道寶，染血大凳，本鼠輩的道寶久未嘗盡人血，今日讓它嘗了血，只怕沒殺個一、二十人，它又要大發脾氣啦。」



顧老六、陸象鋒、張大狂聽到這話，不由微感無奈，袁昊手中凳子分明是酒館的東西，甚麼時候成了他的道寶？



丁凡、程懷聞得此話，也是根本不信，可是見袁昊作勢又要砸下凳子，大感後怕，別看袁昊這小子年紀輕輕，想不到下起黑手來毫不留情面，他們心知此時劉振天要是有半點閃失，一旦萬紅幫其餘幹部怪罪下來，誰都沒有好果子可吃。當下齊聲猛喝，全力爆發，只聽噹噹兩聲金屬撞聲，火花翩舞，正是兩把長劍和太極劍、大寬刀互擊所致。



程懷急得臉上皺成一團，他心底雖是慌張，依然曉之以利，道：「陸兄弟，你們二人當真要和咱們撕破臉？就為了一個素昧平生的小子，你們要和萬紅幫為敵？」



丁凡怒吼道：「程懷，別跟他們廢話！張大狂，你給老子滾開，否則休快老子劍下不留情！」他性子本就急燥，一見劉振天有危險，管不了太多，這一口「老子」都叫了出來。他渾身氣勢爆發，同樣是少沖境前期的境界。



張大狂哈哈朗笑，大刀扛肩，道：「老子就不滾，你能怎樣？袁小朋友無論做甚麼，有我張大狂罩著，誰找他麻煩，就是找我張大狂麻煩。」



陸象鋒點點頭，道：「不錯，程兄，你也別怪貧道，你們萬紅幫處處為難咱們，是你們越界在先，怪不得人。」



程懷低頭片刻，頗是無奈道：「那就得罪了！」說罷，手中長劍劍光湧動，嗤的一聲，寒光罩向陸象鋒的右臂。



陸象鋒右手拿著太極長劍，見劍刃逼來，眼中平靜一片，不慌亦不忙，長劍凌空劃圈，本來長劍上毫無勁力，當劍劃到半途，太極劍中散發一股綿綿不絕的陰柔氣息，當劍劃動了三分之二，劍中轉而迸發出一股磅礡的陽剛氣息。



那一陰一陽的氣息一出，看來矛盾至極，卻是陰陽融洽，彷彿二合為一，又由一生二，既分彼此，又不分彼此。



酒客中有人詫異陰陽氣息的變化，驚道：「那是甚麼古怪功法？既有陽剛，又有陰柔，可不就是陰陽了？」這人聲音年輕，外貌尚有幾分雉嫩，應是剛來群英樓不久。



一旁有江湖漢子回答道：「不錯，這功法我多年前有幸見識過一次，那是武當派的當家絕學之一，武當太極功！想不到啊，咱們這群英樓中，也有武當的武者。」



那年輕人眉頭一挑，奇道：「武當太極功，我怎麼從未聽過這等功法？」



那江湖漢子笑道：「小夥子，你不知道倒也正常，武當那些道士的來歷，向來神祕得很，他們就是行走江湖，也鮮少出手，更無人曉得他們武當究竟存在多少年月。只知道江湖上這些道士，清心寡慾，卻各各武功高強，和靈瑤、少林、道盟五霸並稱於江湖。」



只見程懷長劍剛到，陸象鋒長劍依舊在劃圓，當程懷長劍觸及太極圈之際，陸象鋒終於動了。只見他左腳向前一跨，往左劃出半圓，長劍忽地爆發出陰柔之勁，將程懷的長劍輕輕一帶一移，劍招頓時撲了個空。程懷吃了一驚，但沒多想，大喝一聲，劍上施勁，呼呼兩聲，又攻了過去。陸象鋒長劍繼續劃圈，陰柔勁道接連化開程懷的劍招。



陸象鋒淡淡道：「程兄，換貧道出手了，小心了！」他話剛說完，長劍不停，卻愈動愈慢，當下劃轉半圈，罩往程懷。程懷見此劍動作緩慢，正覺古怪，頓時太極劍上的陽剛氣息竟撲面而來。



程懷有種那絕非少沖境武者所能發出的氣息，有些毛骨悚然，不敢硬接這招，直想著避過此劍。可陸象鋒根本不讓他逃，手中劍招雖然愈動愈慢，那陽剛勁道的氣息卻是愈來愈盛。



程懷忽然有種自己避不開這劍的念頭閃過，一恍神下，那劍招已來，他登時大駭，可是只得勉力架招，就聽噹的一聲響，剛猛勁道爆發開來，他連退了三步，剛要還以劍招，發覺整隻手臂竟是發麻一片，動彈不得。



程懷臉上變色，忙要暴退而去。不少酒客不知情況，只是見了程懷退去，不由驚呼連連。他們當中有不少人見過程懷的武功，知他少沖境前期的境界，在這群英樓中足以排上前十高手。哪知道今日這位前十高手一出手，就吃了不小的虧，不僅招招未中，只吃了對方一招，居然落得要倉皇避招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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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八章 武當太極功的威力

程懷耳中聽得有不少酒客「咦」了一聲，聲音中透著詫異和不解。頓時臉紅發燙，他分明率先出招，而陸象鋒後手接招，這一來一往過招，自己竟拿對方毫無辦法，而對方反過來只一出招，自己便立馬敗下陣來，當下只覺好似把這輩子的臉全丟了乾淨，根本不敢迎上他人目光。



惟明眼人才知曉，程懷方才那一退步，其實並非是因膽小怕事，而是出自武者直覺的下意識之舉，倒也怪不得他。本來武當派在江湖上就鮮少和人起紛爭，武當太極功一陰一陽的氣勁又極為古怪，一生二，二又合一，招數詭譎萬變，分明使得不快，氣勁卻如浪濤拍岸般，頻頻衝擊心魄，觀者無不呼吸不暢，胸悶難耐，妥實怪哉。



更別說作為對手的程懷，不僅僅得承受兩種古怪氣勁，還得想辦法擋招，其壓力可想而知。



程懷笑喝道：「好，好一個武當太極功，武當派威名，果然名不虛傳！」嘴上這麼說著，劍光奔湧，長劍嗤嗤嗤連出三招，急攻陸象鋒上身三處位置，分別是頭、脅下、胸口三地。



他這一回出手，劍上勁道剛猛無匹，和方才截然不同，顯然已不在客氣。



陸象鋒兀自泰然處之，眼中不喜不怒，長劍緩緩挪動，劍跡凌空劃出圓圈，那劍圈明顯可見，倒也不大，約是一個半個上身的大小，但見圈中陰柔、陽剛氣勁迸現，相容一塊，自成陰陽。



程懷長劍劃破空氣而至，只見圈中的陰柔氣勁愈發高漲，宛若是海納百川般，輕輕迎上，輕鬆化開逼來的剛猛劍勁，接而圈中的陽剛氣勁爆發開來，順勢還以一招。



程懷臉上駭然失色，又是倉促一避，這才不過短短一瞬之間，他劍上勁道就被化開，旋即被還以眼色，情狀和方才是一模一樣，毫無分差。然而這一回和剛才不同的是，他此次出招毫不客氣，專攻人體要害位置，又足足使了八分力，卻還是拿陸象鋒沒轍。



陸象鋒又一次化開程懷劍勁，突然劍鋒一勒，遲疑半晌，問道：「程兄，咱們還接著打？」



程懷當眾大失顏面，何況還是頂著萬花幫的名號，根本拉不下臉退去，強笑道：「武者比武，點到為止，能有如此機會和武當派高手過招，怎麼不打？接著來，看劍！」



二人接連過了二十八招，在這二十八招當中，程懷處處率先發招，可是從未討到好果子吃，相反過來，每當陸象鋒一出手，他劍招一被破，便即落入劣勢，根本毫無還手餘地。過程之中，圍觀酒客堪堪發覺異狀。



程懷臉上雖掛著笑容，但再沒說過一句話，手中劍招愈攻愈猛，招式中殺機隱隱，逐漸狠烈起來。反之，陸象鋒招招點到為止，拿捏得宜，劍中除了兩道氣勁，絕無半分殺意，破招就收勢，招招如此。



陸象鋒發覺程懷愈發掛不住臉，心下微覺不忍，身上道氣愈發收斂，道：「程兄，咱們武者過招，乃是以武會友，點到為止。今日咱倆就不分甚麼勝負，你道如何？」言語當中，大是勸慰之意。



程懷聞言，臉色鐵青，一會發白一會脹紅，他始終認為自己和陸象鋒同為少沖境前期境界，彼此應該伯仲之間，而在萬花幫的大力栽培下，自己甚至高過對方不少，想不到今日一比，才明白雙方是霄壤之別。更別說如今陸象鋒還自退一步，出言示好，當下沉默片刻，突然重重嘆了口氣，整個人氣勢萎靡下來，好似蒼老不少，苦笑道：「陸兄說得是，武者過招，點到為止。」



此話一出，酒館登時歡聲鼓動，紛紛叫好不止。



多是酒客人以二人過招為襯，豪飲高歌，其中亦有不少和萬花幫有關聯的年輕酒客，臉色煞是難看，躲在人群不敢出聲。其實陸象鋒和程懷，究竟誰優誰劣，誰勝誰負，就算是個尋常人也看得出來，何況是身負武功的武者，又何必非得分出勝負不可？



忽然間，只聽一旁張大狂哈哈朗笑，道：「好傢伙，陸兄都使了看家本領，老子說甚麼也不能落人於後。」豈料正說話間，手中大刀噹的一聲，火花迸現，竟是連人帶刀被震退好幾步。但見一把長劍凌空，那出劍之人卻是丁凡。



那些和萬花幫有牽扯的酒客見此，頓時大喜過望，不禁齊想莫非丁凡能勝？



只見丁凡哼了一聲，長劍指著張大狂的虎口，臉上冷笑道：「張狂刀法，不過爾爾！」



張大狂臉上笑容不改，看了看手中大刀，搖搖頭道：「張狂刀法，嘿嘿，這他媽的是個屁刀法，老子不過是出出刀，過過癮而已。」



丁凡一直在關注程懷和陸象鋒的過招，一得知程懷落敗，心底固然吃驚，卻也暗暗竊喜，雖說自己頂著絕不能輸的壓力，否則萬花幫的招牌可能不保，反過來說，只要勝過張大狂，從今爾後，自己在萬花幫的地位將會平步青雲，一帆風順。他凌空施了個劍花，劍速飛快，半空中留下無數劍影殘像，博得無數酒客大聲喝采。



丁凡渾身道氣暴漲，氣浪滾滾，少沖境的氣勢壓得不少人喘不透氣，冷聲道：「今日你必敗無疑，我丁凡可不像程懷那般好心，絕不會手下留情。張大狂，我勸你還是快快認輸。」



張大狂置身丁凡的道氣釋放，臉上一副毫無所感的模樣，大刀扛肩，皺眉道：「他奶奶的，萬花幫的臭娘們，整天廢話連篇，白的都能讓你說成黑的。老子好幾個月沒架可打，正感無聊，好不容易有人找上門，為了不一刀崩死你，刻意放了那麼多水，現下你居然和老子說，你不會手下留情？」



此話一出，當是震撼在場所有酒客。張大狂竟然自始至今都在放水？



丁凡瞳孔微微放大，自信一笑，道：「胡說八道，你我境界相當，如何有放水一說？張大狂，你若不敢應戰，直接認輸就是，用不著找這種藉口，太不是男人。」



萬花幫酒客見丁凡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明白機不可失，在人群中大聲叫囂，頻打馬屁。



有人高聲笑道：「就是，就是！你張大狂膽小怕事，不敢打就說，咱們點到為止，絕不會傷你性命。」



有人鄙夷道：「叫化幫果真只有張嘴能動，要是真動起手來，哪裡會是萬花幫的對手？」



又有人道：「別這麼說，咱們萬花幫是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沒看到剛才程大哥和陸象鋒鬥得難分難捨，為了不傷和氣，因此退讓一步。」



張大狂見丁凡神色愈發高傲，嘆了口氣，滿臉無奈道：「本來的話，張狂刀法不是你這種程度的人可以見的，不過陸兄都出手了，要是老子不肯使，倒顯得老子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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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九章 張大狂鬥丁凡

丁凡左手掐著劍指，右手長劍高舉，手腕微彎，劍鋒自上朝下，道：「多說無益，既然你不識好歹，那便接招！」當下心緒高漲，現下眾目睽睽，只有他能保住萬花幫的招牌，可謂是身負重擔。同時，丁凡心底也有幾分底，倘若自己對上的是陸象鋒，怕是也沒幾分勝算，可是如今的對手是張大狂，方才鬥了幾回，始終覺得張大狂武功平平，刀法雖稍有幾分精湛，仍不足為懼。



只見丁凡提起道氣，一步欺身過去，長劍挾足勁道，風聲中隱隱帶著風雷之勢，劃開空氣，如電光般直向張大狂刺去。



張大狂嘿的一聲，雄喝一聲，道：「來得好！」倒也不避，右手大刀迎頭碰上。下一瞬間，只聽噹的好大一聲響，火光四溢，氣浪滾滾，空間為之震撼。



噹噹噹噹噹，無數劍光刀影，伴隨兩種道氣相互碰撞，如激浪擊岸，又如狂風驟雨，一波未止一波又起，勢頭愈發高漲激昂。



周遭酒客無一不是江湖武者，見此情狀，知道雙方都開始認真對陣，少沖境道氣的激烈衝突，壓得群眾呼吸一窒，激動不已。幾乎所有人都是血性大起，扯開嗓子大聲叫好叫罵。



張大狂邊笑邊出刀，笑聲充斥一片狂傲不羈，大刀過處，聲如悶雷，呼呼作響。且每一次出刀，整個人渾身道氣就暴漲一回，刀意漸湧，出手愈來愈快，本來前十次過招，丁凡出三劍，張大狂方能出一刀，到了二十招左右，丁凡才出二劍，張大狂便可出一刀，轉眼之間，丁凡才出一劍，張大狂一刀已是跟上。



丁凡愕然發覺張大狂的刀有種可怕的氛圍，暗想：「這廝出刀怎地愈來愈快，愈來愈沉？這下不行，我得先發制人，盡速拿下他。」心念至此，全力催動道氣，出招速度跟著加快。



嗤嗤嗤，劍光便如電光石火般，只眨眼間的功夫，已然罩住張大狂全身上下。但見張大狂躲也不躲，甚至動都不動，額頭、胳膊等留下細長創口，鮮血流淌不止。又聽得嘶啦一聲，就見他衣襟領口被劃開一處大洞，露出一片濃密胸毛。



張大狂根本不在乎身上劍傷，眼中高漲的戰意彷彿呼應著刀意，大刀嗡嗡作響，整個人狂笑不止，道：「來來來，接著打，接著來！」



丁凡臉上本還頗為自滿地笑著，見張大狂受了傷非但不受影響，出刀速度和威力反而更加可怖駭人，臉色微微變色，喝道：「打就打，怕你不成！」長劍飛快一閃，這次加重幾分力，在張大狂雙腿留下幾道創口，鮮血頓時染紅兩腿褲管。



酒館一陣歡呼，無數萬花幫門人齊聲道：「丁師兄威武，丁師兄威武！」



他們話音中透著一抹驕傲，方才程懷和陸象鋒一戰，雙方雖未分勝負，可是誰都明白是程懷敗了，但丁凡和張大狂此戰，卻大大不同。



粗漢讚嘆道：「好快的劍！丁凡這次出了幾劍？」



一旁少年言語恭敬，笑道：「丁大哥一共出了五劍，定不會錯。」



又有大漢皺眉道：「不大對，張大狂身上只有三處地方有傷，分明是三劍，怎麼會是五劍？」



另一頭又有書生打扮的青年笑喊：「朋友們，朋友們，管他三劍五劍都好，反正我看啊，張大狂根本躲不了。」



渾身髒亂的漢子點頭道：「不錯，丁凡這幾劍實在太快了，他只須用些力，張大狂反應不及，定是頭破血流，血肉模糊。」



一名年少武者問道：「這麼說來，這場比武是張大狂輸了？」



那萬花幫有人站出來，哈哈笑道：「不錯，張大狂技不如人，他躲不過丁師兄的快劍，自然是他輸。」



「張大狂是那叫化幫的，區區叫化，根本不是咱們萬花幫的對手，更別提丁師兄這等少沖境高手。」萬花幫門人嘲諷道。



有不少萬花幫門人想看陸象鋒、顧老六等人笑話，轉頭看去，正想嘲笑幾句，卻是話哽在喉嚨，怎麼也說不出口。他們發覺二人面色平靜，嘴角似乎隱隱含笑，眼神戲謔，一副哭笑不得模樣，甚是古怪。



程懷則是喜憂參半，喜的是丁凡替萬花幫找回場子；憂的是從今爾後，只怕丁凡這一勝，他二人在萬花幫的地位再也不能相提並論。他不願多想，輕輕一嘆，道：「顧兄，這樣就是一勝一負，既然是平手，你且看是不是能……」他話說一半，話語一止，沒有說下去。



顧老六會意過來，笑了笑，又搖搖頭，斜眼瞟了身側的袁昊一眼，沒有多說甚麼。陸象鋒、程懷循著目光望去，不禁都是一陣苦笑，他們明白：要不要放人，不是他顧老六說了就算，還得經過袁昊的同意。



袁昊緊蹙眉頭，一手拿著凳子對準劉振天的腦袋，另一手不知從何處生來一柄長劍，架在劉振天脖頸，耳中聽著萬花幫門人嘰嘰喳喳的話聲，心中大感不快，心想明明是他擒住劉振天，打得他頭破血流，哭爹喊娘，甚麼時候成了比武勝者，可以決定劉振天去留？



袁昊自從出島以來，搶來框來的寶貝向來歸自己所有，就是都爭先看上眼的寶貝，都得低聲下氣和袁昊以物易物，他根本還沒打算放過劉振天，當下大罵道：「萬花幫的臭花娘們，你們給本小俠聽好，劉振天讓本小俠擒著，本小俠說放那才放，本小俠沒說要放，你們就是放個一萬年臭屁，本小俠也不放人。你們都是江湖人，江湖道義，你們都當放屁是不是？哼，我就知道，萬花幫都是群沒鳥的傢伙，嘿嘿，嘿嘿。」



顧老六、陸象鋒、以及在場酒客聽聞此話，見袁昊一張小臉氣得發紅，均是一臉複雜之色，只覺若非親眼見過袁昊，否則定會以為說出這話的是名老江湖武者。



萬花幫門人紛紛怒瞪著袁昊，有名青年冷笑道：「你這小娃兒沒大沒小，大人說事，你乖乖照做就是，我們讓你放了劉兄，你敢不從？」萬花幫門人連連稱是，厲喝要袁昊快快放人。



一旁程懷滿臉緊張，他對袁昊認識不深，卻多多少少聽說此人深受萬紅夫人重視，而且是個不怕惹事，大有底氣的小娃兒，他暗自將那些萬花幫門人的祖宗十八代通通罵過一回，想道：「這群渾帳東西，沒見到顧老六三人都罩著這小祖宗，如今劉兄弟在他手中，咱們惹不得，惹不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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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章 你們說我敢不敢

袁昊哼了一聲，手中凳子連連砸了三下，每砸一下，劉振天便痛叫一聲，登時鮮血飛濺，直讓酒客瞧得頭皮發麻。



他繼續高高舉著凳子，朗聲道：「你們說我敢不敢？程懷，你說本小俠敢不敢？劉振天，你說本小俠敢不敢？丁凡，你說本小俠敢不敢？」



一連問了好幾人，壓根不看他們一眼，眼珠子幌過在場酒客，見一人就笑了一聲。酒客被他看得渾身發毛，聽得那笑聲更覺後怕，冷汗涔流。



在場萬花幫或其他酒客均想，這袁昊乍看年幼無知，人畜無害，做起事來卻毫無底線，說打就打，說罵就罵，根本不管打的人是誰，罵的人又是誰，恐怕就是大宋皇帝來了，一惹了他同樣照打照罵。江湖人才輩出，甚麼才智俱全的人傑沒見過？但最忌諱的，就是袁昊這等的瘋子。



丁凡滿臉凝重，他同樣曉得袁昊做起事來無法無天，此時劉振天在對方手中，長劍抵頸，簡直如甕中之物，根本拿袁昊毫無辦法，眼下劉振天性命為重，哪敢去惹惱袁昊？



袁昊目光凝在一處，笑眼盯著虎軀淌血的張大狂。他不看還好，一看過去正巧和張大狂碰上視線。



只見張大狂勾起嘴角，目中除了滔天戰意，還多了一分讚揚之色，輕輕搖頭，鼻子哼了一聲，舉刀示意，手上不知何時又多了幾處傷口。言下之意似乎在說，對付這種人用刀最快，何必用嘴？



袁昊撇撇嘴，心想：「你以為我樂意動嘴？我武功低微，誰也打不贏，他們萬花幫又想殺我，不使點伎倆，難不成要我坐以待斃？哼，那還不如一刀子讓我死個痛快。」



劉振天此時早已恢復冷靜，雙目幾欲噴出火來，恨恨瞪著袁昊，他幾次想要出手擊斃袁昊，但始終尋不著機會出手，一來顧老六還站在自己身側，憑對方少沖境的功力，一出手自己必死無疑，二來他頸子上還被一柄利劍架著，根本不敢動彈半步。他咬牙切齒道：「袁……袁少俠藝高膽大，天底下恐怕沒什麼事是袁少俠不敢做的，老……在、在下折服。」



袁昊笑嘻嘻道：「你別這麼誇我，我這人誇不得呀。唉，就怕一個不小心，太得意真一劍把你宰了。」



程懷嚇得臉都白了，忙道：「少俠不要！千萬使不得。」他和丁凡奉命跟隨劉振天左右，本意就是怕劉振天武功太低，遭遇不測。然而在群英樓，誰敢公然尋萬花幫麻煩？因此群豪素來是低聲下氣，禮讓三分，想不到今日碰上莫大危機，他倆實是落了大大的被動。



袁昊裝出一副老江湖模樣，道：「你說不要就不要，本小俠面子往哪擺？菊花兒幫的，我警告你們，顧大哥他們是我朋友，你們找他們麻煩，不就是找我麻煩？咱們都是混江湖的，你給我面子，我如何不知要給你們面子，但你們不給我面子，那本小俠就往死裡打了。」



劉振天氣得腦袋生疼，道：「你……你……你不要臉……你，你……」在群英樓，向來只有他欺壓他人，何曾有過讓人欺壓的時候？



一旁程懷雙眼更是睜得老大，不敢再多說一句，袁昊的嘴巴比刀劍還鋒利，他豈敢再開口？



袁昊驕傲地挺起小小胸膛，謙遜道：「常聞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小弟還有得學，不敢自稱天下無敵，天下前十高手，小子位居最末。」



顧老六見萬花幫二人臉如土色，想著萬花幫人人自命不凡，好勇鬥狠，平時找了群英樓多少人麻煩，群豪深懼花毒，只得噤若寒蟬，如今袁少俠替他們大出惡氣，當真快活無比，臉上笑意愈來愈盛，道：「年紀輕輕，不矜不伐，不愧是袁小兄弟。小兄弟，老哥哥我有一想法，不知小兄弟願不願聽？」



袁昊清楚顧老六絕不會害自己，真誠笑道：「顧大哥這甚麼話，小子無知，還想多和三位討教一二，免得出外闖蕩江湖，一個不小心，渾不知讓人當魚肉宰了吞下肚。」



顧老六呵呵一笑，道：「小兄弟聰穎絕頂，很多道理一點即通，用不著他人教，你自兒也能懂，討教二字更不敢當。眼下張老弟和陸老弟已經出手，這件事孰對孰錯，是非原由，倒也不那麼重要了。此事之後，只怕和萬花幫的關係將會更加緊張。」



陸象鋒臉上微有歉意，抱拳道：「顧老哥教訓的是，小弟慚愧。」接著又對程懷道：「程兄，方才有多得罪，不好意思了。」



程懷抽抽嘴巴，心想是你們率先出手擒住公子，咱們二人奉命辦事，自然要全力護公子周全，怎地到了你顧老六口中，就成了不那麼重要的事？奈何他敗給陸象鋒，比武不過，只得強笑道：「顧兄高義，陸兄也是，咱們江湖一輩，做大事者不拘小節，犯不著為了這點瑣事道歉來道歉去。」



程懷耳中聽得劉振天冷哼一聲，表面上毫無所感，心中卻甚不滿，想道：「此事怪不得人，要怪也得怪你自己讓人捉住，否則哪裡後面的事。」



顧老六搖頭，見袁昊眼珠子頻頻轉動，料到這娃兒又想動歪腦筋，趕忙道：「不過，萬花幫三位確實是想出手傷袁小兄弟，江湖武者最忌諱以大欺小，不如這樣，咱們做個賭注。」他這話聲音並不小，顯然是想讓在場酒客都能聽見。



此言一出，果然引來所有酒客目光，一雙雙目光凝來，其中同樣有袁昊一雙大感興趣的目光。



袁昊一聽到「賭注」，腦中當即想起在絕千閣的日子，來了精神，連連問道：「賭甚麼？賭多少？唉喲，快快說，快說說，大還是小？怎麼個賭法？」



顧老六一愣，手臂讓袁昊拼命搖動，這才緩過神，苦笑道：「是這樣，張老弟和丁兄一戰，丁兄若能贏，咱們就放了劉公子……」



劉振天忌諱顧老六和長劍已久，當此話一入耳，便扯開嗓子吼道：「賭，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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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一章 擊掌為誓

程懷道：「千萬不可！」



劉振天強硬道：「有甚麼好等的？怎麼，難不成老子決定的事情，還需要過問你程懷的意思？」



程懷忙低頭，道：「但……但事情恐怕沒如此簡單。」不管聞話愣住的劉振天，望向顧老六，一臉謹慎問道：「敢問顧兄，若是咱們輸了，這其中又有甚麼條件？」他雖清楚顧老六等人豪邁坦蕩，絕非趁人之危的小人，但也不是甚麼善人，而自己又敗給陸象鋒，對方怎地可能會放過這點？



劉振天渾身一震，這才想起來，他們已先輸了一場，眼下賭局未成，就落了不利，當下瞪著程懷，眼中充斥著不滿。



果然顧老六臉上流露淡淡意，道：「很簡單，若是張老弟贏了，那就是咱們獨拿二勝，你們萬花幫必須向武律立誓，從今爾後，絕不能找袁小兄弟的麻煩。反過來說，只要丁兄勝了，就是一勝一負，咱們用不著多比一場，直接算你們贏就是。」



袁昊整個人幾乎跳了起來，嘴中差點叫出聲來，愣愣想著：「原來……原來顧大哥是想替我爭個保命法子，免得讓我死在萬花幫手上。」心中不由大是感動。



程懷聽到前面的話，要他們對武律立誓，本還眉頭深鎖，深覺不妥，可是聽到後面說就是平手也算萬花幫贏，不由陷入猶豫，他偷偷看了劉振天一眼，劉振天聽能獲救，根本不管那麼多，死命點著頭。他接著又向丁凡看去，見他周身無損，氣勢仍舊強盛，張大狂則渾身鮮血，氣勢暴虐，模樣悽慘，當下道：「好，賭就賭，咱們三掌為誓，張兄贏，咱們萬花幫對武律立誓，不得再尋袁少俠麻煩，否則天誅地滅，人道共憤！」



顧老六道：「好，咱們擊掌立誓！」



啪！啪！啪！三道清脆掌響後，所有酒客目光一轉，無一不是凝在袁昊身上。



最初袁昊還頗有不滿，想著該怎麼再捉弄劉振天一把，此時既知顧老六是為了要保自己在群英樓中免遭萬花幫毒手，大費苦心，深受感動之餘，早把劉振天的事拋之腦。他見群豪目光，也沒多想，抽出那柄抵在劉振天頸上的長劍，幾步退開，躲到顧老六二人身旁。



程懷忙上前攙扶劉振天，劉振天冷哼一聲，拍開他手，逕自撐腿起身，略略整理衣著儀容，當他袖口輕輕抹過臉上傷口，見著袖上血跡斑斑，心中又怒又恨，哼了一聲，雙手負後，靜靜觀看丁凡和張大狂二人的比鬥，連看也不看程懷一眼。



程懷沒有說甚麼，低頭片刻，佇候在劉振天身後側。



就在顧老六等人私作打賭之時，場中張大狂、丁凡已經過了不下三十來招，丁凡除了汗流浹背，身上幾乎毫髮無傷，長劍連連閃動，兀自快得令人眼花撩亂。張大狂則是通體上下沐浴在鮮血當中，劍創傷愈來愈多，但刀法卻愈發猛烈如火，一出便是刀風肆虐，刀所及處，被波及之人慘叫連天。不少酒客又發覺，張大狂的刀速幾乎追上丁凡的劍速，當真就在伯仲之間。



只聽丁凡突然痛叫一聲，連退三步，就見所有人驚訝目光之下，但見他唇嘴殷紅，咕咚一聲，不知將甚麼嚥回肚腹，並伸手抹嘴，臉頰肌肉頻頻跳動，怒道：「你！」



張大狂扭動脖頸，發出喀喀聲響，笑道：「你沒聽見顧老哥和你們家公子的話？賭局既立，事關重大，自然要認真一點。」



丁凡臉色有些古怪，道：「我自然知道有賭局。」



張大狂嘿嘿笑了一聲，道：「你可知道顧老哥他們賭了甚麼？又為了甚麼賭？」



丁凡臉上微變，嘴張了又闔，一時之間居然達不上口。忽然間，他耳聽得一處傳來哈哈笑聲，凝目瞪去，卻見袁昊捧著肚子，指著丁凡笑個不停。



丁凡好是惱怒，厲聲道：「袁昊，你笑甚麼？」



袁昊笑得快活無比，道：「你分明不知賭局內容，還佯裝知道內容，張大哥剛才問你話，你答不上口，這不就是了？古人說，知道就說知道，不知道就說不知道，你偏要不知道說知道，現在好啦，張大哥定是知道內容，他問你知道些甚麼，就是想看你是不是在撒謊，結果你被當面戳破謊言，拉不下臉，我怎麼不能笑？哈哈，哈哈！」



此言一出，酒館所有人這才恍然過來，還有不少人發現袁昊話中的另一面，原來張大狂邊和丁凡過招，邊在凝神細聽顧老六和劉振天的賭局，因此清楚賭局內容。他和丁凡境界相當，一心二用，還能落於不敗之地。



張大狂同樣哈哈大笑，道：「妙啊，妙啊！袁小兄弟眼力精湛，說得不錯，這萬花幫的娘們顧著躲我刀法，哪有心思分神？來來來，你也別趁說話偷歇息，咱們接著來。」話一說完，大刀猛揮，丁凡一怒之下，硬去接招，轟的一聲，整個人連是倒退七步，方才停下。他接著朗笑道：「袁小兄弟，老哥我若說，十招內定能打贏這娘們，你信不信？」



袁昊想也不想道：「信，男兒漢大丈夫，咱們不跟好女人鬥嘴鬥力，那種女人嘴巴比甚麼神功都厲害，說了也是白說，可是對壞女人那是一刀子進去一刀子出來，絕不該多浪費一句話。」張大狂聞話，笑得更加大聲。



丁凡硬接刀法不成，當下滿臉脹紅，只覺大是受辱，喝道：「張大狂，你莫要使卑鄙小人伎倆，擾我分神。你想十招敗我？好，我也只用十招就能敗你！」說話間，當下提氣爆發，挺劍就攻向張大狂。



丁凡這一劍出手，劍鳴隱隱，眾人只覺臉頰像是被甚麼割傷般，微微刺痛，就見劍刃挾道氣撕裂開空氣，其劍上的風雷之勢更甚剛才任何一招，顯是丁凡使出了全力出招。



張大狂笑得更加猖狂，大步踏出，手中大刀自上而下一劈，刀意高漲，竟不改勢架招，而是擊向丁凡門面。



眾人又吃一驚，要知道江湖上的劍法走偏鋒，刀法相對沉猛，不比力勁而比速度，劍法是要比刀法快上不少。哪怕張大狂的刀法能夠跟上丁凡的快劍，但丁凡卯足全力施發一擊，那速度如何可能跟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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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二章 十招勝負

丁凡亦知此理，冷冷一笑，剛想往前踏出一步，猛地汗毛直豎，彷彿是有隻隱隱甦醒過來的兇獸，一股可怖駭然的威能自張大狂刀中罩住全身上下，他心下抖生懼意，不敢硬接這刀，長劍側轉，居然棄攻擋招。



刀劍相際，只聽轟的一聲，丁凡長劍橫擋胸前，卻是雙手握劍，依舊擋不住這刀，整個人被撞飛出去，兩隻手臂又痛又麻，五指乏力，右手垂下，差點兒連劍都握不住。



丁凡瞪地跳開，驚怒交集瞪著張大狂，見張大狂追上來，右手幾次想舉劍回招，始終提不起力。他使盡催動道氣未果，反而整隻右手愈加痠麻，知右手一時半刻好不了，當即換左手持劍，卻不敢攻上去，與之周旋，不停繞著圈子，心底想著：「這廝刀法愈加兇悍，我絕不能再吃上一刀，右手已然如此，倘若左手再中招，甚麼十招，就是一招我也使不出。」



張大狂追了幾回，就察覺對方意圖，單手扛刀，直挺挺佇候原處，笑道：「不錯，想不到你能撐過第一招！臭娘們，你方才不信我是隨意揮刀，那就睜大眼睛看好了，這才是真正的張狂刀法。」



說罷，整個人的氣勢節節攀升，身上本以止住血的無數創口，又是鮮血狂流，道氣就如潰堤江水般，化作狂亂激盪的氣浪，襲向四周酒客。



少沖境界的武者正面承受這股氣勢，有不少人催動道氣，打算驅散張大狂的道氣壓迫，豈料雙雙道氣才一碰頭，那些人軀子猛震，連連啊的一聲，口吐鮮血，或退步或倒地，所有人的道氣無一不被震得支離破碎。見此情狀，在場武者神色均是大變，驚覺張大狂的道氣何等霸道無邊，居然不容其他道氣與之抗衡。



那些修為境界較低的執者境武者，根本無力抵禦張大狂的道氣壓迫，有的人兩眼一翻，就已昏去；有的人幾次想強撐，催動道氣，自然落得跟那些少沖境武者一樣下場；有的人慘叫不停，倒滾而出，撞在石壁上，方能強撐一會。



酒館內的鍋碗瓢盆飛得飛，摔得摔，酒水菜餚飛濺各處，清脆的碎響聲不絕於耳。一名花甲老翁循聲奔來，此人當有少沖境的修為，可是一見著店內慘狀，幾乎快氣得吐血，跟著一塊仰天慘叫。



而袁昊作為執者境武者，同樣深受張大狂道氣壓迫，哇呀呀叫個不停，所幸發現的早，雙手雙足緊緊扒著顧老六的大腿不放，這才沒落得其餘執者境武者的下場。



袁昊不敢動用道氣，只能咬牙睜著眼睹，掃了周遭左右，心中對張大狂的實力好是欽佩，只見酒館中惟剩寥寥數名人影，佇立原地，卻是顧老六、陸象鋒、三名年邁的花白老者，以及程懷、劉振天二人。



袁昊眼珠子盯著劉振天，大感吃驚，暗想：「這些人必然都是少沖境武者，可是那劉振天分明是執者境五脈的武者，他怎地可能撐得下去？」看了許久，這才發覺程懷一手悄然按在劉振天背上，料想是暗中施力撐住劉振天全身，方能使他不至於倒飛而出。



只聽張大狂笑聲傳來，聲如洪鐘，下個瞬間，身子微動，大刀已然揮下。正當以為那大刀既出，又要迎來更加可怖的衝擊，卻大大出乎所有人預料之外。那一刀出手，速度不快，過程中平淡無奇，更無挾足那股霸道道氣，正因如此，一切來得實是唐突至極。



丁凡愣了半晌，有些反應不及，待一回神之際，手上長劍已是迎去架招。當下暗叫不好，他在親身吃過那一刀的威力，又親眼見到張大狂霸道的道氣，心下一片冰冷，察覺到張大狂剛才那一刀，並非全力施為，一開始的囂張跋扈全都煙消雲散，此時此刻，他只有滿心的後悔，想道：「這就是張狂刀法？定是如此，也只有這等威力，這等霸道道氣，方能媲美得上『張狂』之名。」



張大狂見丁凡長劍斜斜傾下，知對方不願硬碰硬，手臂施力一壓，大刀追去，嘿嘿笑道：「張狂無度，刀見張狂，看好了，這才是張狂刀法。」



轟，一聲巨鳴作響，刀上霸道的威能登時爆發開來，震碎石壁石柱，所經之處，都如砍菜切瓜一般，蠻橫的刀勁更在石牆留下一道深遂刀坑。



張大狂動作未停，左一刀，右一刀，上一刀，下一刀，接連出了四刀，每一刀都是乍看平平無奇，但刀中蘊藏著無比霸道的威能，丁凡接了第一刀，掌骨盡碎，刀勁透過劍刃，直衝經脈和五臟六腑，一口鮮血衝上咽喉，勉強忍住。直到後面第二、第三、第四、第五刀，張大狂的刀招通通都擊在長劍上，劍刃承受不住刀勁摧殘，應聲碎裂。



丁凡不過正面吃下五刀，便覺胸口劇痛，五臟六腑好似要翻了過去，張嘴就道：「我認……」話未說完，經脈內道氣紊亂，再也忍受不了，頓時哇的一聲，大吐鮮血，整隻左臂幾乎被震碎了骨頭，軟軟垂下。



張大狂哈哈大笑，聲震窯洞，道：「丁兄，承讓，承讓。」他當眾大削萬花幫的面子，心情大好，本來一口一個「娘們」罵著，現在倒稱人家是「丁兄」。



忽地之間，窯洞深處喀喀作響，眾人發覺碎石塵灰紛紛從頭頂落下，就見石牆上不知何時滿是龜裂，整個窯洞搖搖欲墜。其實張大狂連出五刀，霸道的刀勁將石牆石柱盡數毀壞，窯洞就已如風中殘燭，突有其表罷了，加上最後那宏亮笑聲，成了壓垮窯洞的最後一根稻草。



所有酒客齊聲罵娘呼救，護著腦袋，深怕落石正巧砸在腦袋上，一命嗚呼。他們連忙逃出窯洞，顧老六抓了袁昊，跟著奔出洞外。張大狂抓了幾乎暈去的丁凡，則是最後逃出洞外。



那名老翁瘦弱如竹竿，身子顫巍巍搖晃，見酒館坍塌，腦中嗡嗡作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只覺天都塌了下來，雙手拔著稀疏的白髮，慘叫道：「啊！老夫的酒館，老夫的酒啊，那陳年女兒紅、百花釀、菊花酒……張大狂，你他媽的王八蛋，居然拆了老夫的酒館？給老夫出來，老夫非和你拼命不可。」



眾人見那老翁雙目通紅如血，一副猙獰模樣，不覺害怕，均是想起剛才洞中的事情：「那張大狂的張狂刀法確實夠張狂，五刀就毀了一處窯洞，少沖境同等境界，誰能勝過他那霸道道氣？萬花幫此次可碰上不小的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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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三章 酒館老陳

張大狂將丁凡仍在一旁，走到顧老六等人身旁，拍拍腦袋，乾笑道：「他媽的，玩脫了，不小心把老陳的酒館給砸了。」



陸象鋒無奈嘆了氣，道：「咱們快快走吧，這老陳向來極為看中他的酒館，那酒固然釀得好，可是從不買咱們和萬華幫的面子。只怕你以後沒酒能喝，再也張狂不來。」



顧老六苦笑道：「張老弟，你拆了人家酒館，往後老陳可得對著咱們幹了。」



袁昊問道：「誰是老陳？」



張大狂道：「小兄弟，老陳就是老子拆……呸，不是老子弄得，關老子屁事。」他話剛出口，一想到陸象鋒說的，往後再也沒酒能喝，頓時臉都沉了，心中開始盤算自己究竟是要打死不認帳，還是想辦法湊錢替老陳重修酒館，好向他陪個不是。



袁昊在旁看張大狂滿身是血，大大小小的劍傷不計其數，依舊活蹦亂跳，齜牙咧嘴，反之只硬接五刀的丁凡卻落得手骨碎裂，昏死過去的下場。他眼中閃過無數想法，心中莫名有種感觸，忖道：「多不一定就是好，少不一定就是不好，張大哥五刀就讓這丁凡幾乎昏死，而丁凡快劍確實夠快，不知在張大哥身上留下多少傷口，輸得卻是他。」



只見那老陳叫嚷了好幾聲，始終不見張大狂的身影，大吼道：「給老夫出來！出來！」聲音中一片憤慨，迴盪整個地底鎮子，傳到遠方，又傳了回來。



老陳死死盯著崩塌的窯洞，目光迷茫，彷彿見到當年被萬紅夫人囚禁於此的自己，懵懂無知，歷經無數艱苦，總算一圓心願，建了群英樓惟一一家酒館，如今那一點一丁的努力毀於旦夕，愈想愈覺心酸，一時忍不住情緒，竟放聲哭了起來，他少沖境界的氣勢收斂不住，氣浪震飛不少圍觀的執者境武者。



過得片刻，老陳哭聲止歇，唉聲嘆氣，搖搖晃晃走到洞口，整個人好似又老了不少，本來油光滿面的臉上如今皺紋滿面。



一隻皺巴巴的老手小心翼翼拾起倖免無事的鍋碗瓢盆，輕輕撥開塵土，動作無比輕柔，宛若是在呵護自己的親生骨肉般，接著將落石一塊塊取下，扔到一旁，過程中不敢動用一分境界，就怕動作一大，害得崩落更加嚴重。



袁昊本還覺得老陳的反應逗趣，有心看熱鬧，可是見他一個漢子哭得淒慘，孤零零處理坍塌的酒館，心底有些不忍，目光一轉，又見圍觀酒客盡是一副漠然之色，哪怕武功再高再強，也不願去管，便放任他一個人收拾酒館。他心中莫名燃起一團火，想道：「沒有人願意出手幫忙，是因爲他們覺得和自己毫不相干，可我呢？我袁昊就和這事毫無關聯？要是不和萬華幫的起紛爭，是不是酒館便能安然無恙？」



顧老六尋思片刻，低聲道：「此次讓萬花幫吃了悶虧，也算得上圓滿，老陳這事就讓萬花幫自尋苦惱，咱們走罷。」陸、張二人點點頭，臉上雖有些無奈，卻沒說甚麼。顧老六望向袁昊，見他同樣沒有作聲，便當他是同意了，伸手就要帶他離開。



豈料袁昊甩開顧老六的手，有些生氣道：「顧大哥，我不走。」



此話一出，三人均是一愣，陸、張二人彼此目光相對，眼神中大是不解，怎地袁昊還生起悶氣來？



顧老六混跡群英樓多年，甚麼爾虞我詐還沒見過？當下一眼就看出袁昊為何不願走，苦笑道：「袁小兄弟，你小小年紀就有俠義心腸，那是好事。今日一事，不是咱們不願去幫忙，而是絕不能幫，一旦出手幫忙，等同是和群英樓眾人承認，事情是咱們幹的。」



一旁陸象鋒跟著道：「袁小朋友，顧大哥說得對，你不高興，咱們又何曾不是如此？」



袁昊對顧老六的話頗不以為然，心想：「承認又如何，不承認又怎樣？做好事還要看人臉色，怕人閒話，那天底下好人誰還敢出頭，通通死得痛快算了。顧大哥他們在群英樓待上太久，堂堂好漢，竟變得如此瞻前顧後，膽小怕事。況且……況且，嘿嘿，我袁小俠哪裡像是好人？」眼珠子一轉，嘴角一勾，道：「這樣如何，我有一個法子，可以保咱們不怕人說事，還能賣老陳一個人情，而且那萬花幫絕不敢多說一句。」



顧老六、陸象鋒、張大狂齊聲道：「甚麼法子？」聲音中都是一片激動。其實袁昊並不明白，顧老六三人雖被囚禁多年，俠義心腸始終未泯，均對窯洞崩塌一事深感自責，但他們顧忌萬花幫，會對此大作文章，不敢輕易出手幫忙，此時一聽袁昊有法子可使，更能讓萬花幫不敢暗放流言蜚語，如何不激動雀躍？



袁昊嚇了一跳，旋即臉上轉笑，道：「三位大哥跟我來，保你們大開眼界。要說武功，一百個袁昊也比不過你們任何一人，但說上小聰明伎倆，嘿嘿，本小俠自認第二，誰敢稱自己第一？」頓了一拍，腦中忽地閃過竹令謙的淡雅笑容。



顧老六見袁昊神色有異，道：「怎麼？」



袁昊打了個哈哈，道：「沒事，沒事，咱們走。」說話間，一手拉著丁凡的後領，拖地而行，邊撥開人群邁開步子，邊張嘴嚷道：「讓讓，各位英雄好漢讓讓，袁小俠辦事。」



圍觀酒客見袁昊矮小身影走近，動作粗魯，那隻小手東揮西揮，不小心打中某人的大腿、小腿、小腹，滿臉不以為意，酒客或大怒或皺眉，多少對這小娃兒有些不滿。直到聽他說「各位英雄好漢」，心中才稍稍平復，裝模作樣咳了幾聲，悄悄讓出一條路子，方便他前行。



劉振天、程懷站在人群當中，偷眼探看，眼見袁昊拖行暈厥過去的丁凡，簡直將丁凡當作一塊破抹布，走到哪兒便拖到哪兒，又見丁凡臉上有好幾個腳印子，一身華美錦衣少了一隻袖子，破了一個小洞，模樣悽慘可笑，讓二人看得勃然大怒。正如顧老六預料，他們確實不敢得罪老陳，整個酒館人人都在巴結萬花幫，惟有老陳不進油鹽，謹守本分，誰要惹了他，他便不賣那人酒。要知道酒對江湖武者而言，堪比治命良藥，一天不喝上酒，還不如一刀要了他們老命。



劉振天怒哼一聲，道：「簡直欺人太甚！這小子想幹甚麼？為甚麼不放了丁凡，莫非叫化幫是打算害老子再丟臉一次？」



程懷同樣怒從心起，只是表面上不動聲色，亦是在想：「叫化幫的人實在欺人太甚，他們究竟有何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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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四章 袁昊坑人（１）

袁昊道：「陳老伯，陳老伯，你老人家在哪？袁小俠來替你主持公道，棒打落水狗，包你酒館從此大上一倍，生意興隆，蒸蒸日上，家財萬貫，那八婆……呸，萬紅大美人巴不得天天光顧你酒館，沒喝上個一大壺絕不走。」心中卻想，顧老六等人都稱呼那老翁為「陳老」，言語中自是一片恭敬，他作為後生小輩，禮節不可避，但他瀛海島人素來不喜繁縟禮節，性子一發，隨口叫了一聲「陳老伯」。



老陳少沖境的功力精純，遠遠之間，早已聽見袁昊的喊聲，循聲見來，看到領頭的是個矮小娃兒，不禁為之一愣，接著發現顧老六、陸象鋒、張大狂三人都在。他一見到張大狂，肚中怒火狂燒，正欲發話，卻見對方臉頰抽蓄，緊隨在那娃兒後，甚覺奇怪。他知道那娃兒就是深受萬紅夫人相中的袁昊，適才還在眾人面前擒住劉振天，揍得他鼻青臉腫，更使得萬花幫和叫化幫大打出手，不由氣想：「這小子一來群英樓就和萬花幫處處作對，毀了老夫的寶貝酒館，簡直可惡至極。想替老夫主持公道？弄壞酒館的分明是你和張大狂二人。且看他小子要說甚麼，倘若他和張大狂不給個說法，只是來冷嘲熱諷，笑話老夫，就休怪老夫動手拿人。正好，重建酒館還需要不少人手，就拿你們叫花幫的人充當勞力。」



袁昊根本不知老陳所想，眼珠子瞟過那坍塌的窯洞，臉上流露痛心之色，道：「陳老伯，晚輩聽說有人弄壞了你寶貝酒館，特意前來探個究竟，唉！也不知是哪裡來的賊人，吃了熊心豹子膽，膽敢做出這等傷天害理的大大壞事。」



老陳一雙老眼仔仔細細盯著袁昊的臉，久不作聲，隨後冷哼了一聲，語氣冰冷道：「小傢伙，別想裝神弄鬼，你幹得好事，在場酒客都能作證。老夫說過無數次，萬花幫跟叫化幫的蠢事，去哪裡鬧都行，就是不許殃及到老夫的酒館。」



他目光一轉，又吁了口重氣，沉聲道：「張大狂，這就是你報恩的方式？」



張大狂聞言，登時虎軀一震，臉上全是愧疚之色，道：「老陳，我……我……」



老陳接著道：「當年你初到群英樓，不知怎地搞得，滿地仇家都要你的小命，是老夫見你可憐收留了你。老夫自認待你不薄，你卻恩將仇報，毀了老夫心愛的酒館，你究竟是甚麼意思？」



袁昊暗暗吃驚，想道：「龜爺爺的，怪不得張大哥這等粗漢子，一見酒館倒了，居然臉色鐵青，死命想逃。」又想大丈夫漢子受惠於己，從不輕言，但恩情長存於心，換作是自己，何嘗不會是面有難色，難以啟齒，更甚是逃之夭夭？



老陳搖搖頭，道：「顧老六，這就是你們叫化幫的意思？」言語當中，透著一抹失望。



躲在酒客群中的劉振天、程懷互看一眼，臉上均有喜色，萬花幫上下都曉得老陳經營酒館多年，武功不俗，人脈眾多，只不過向來置身事外，絕不參和萬花幫和叫化幫的紛爭，加上他又是群英樓惟一的酒館，群英樓大漢無人敢得罪於他。如今張大狂毀了酒館，他老人家顯和叫化幫有了嫌隙，這讓劉振天二人如何不喜？



劉振天心想方才連敗二場給叫化幫，害得萬花幫聲名有損，明白這是將功贖罪的時機，機不可失，當即站出來，笑道：「老陳，就叫花幫那點人，不過是群烏合之眾，不足為懼。萬花幫上下願替你老人家討回公道。叫化幫的，老子話放在這，你們若不給陳老一個說法，就別怪我萬花幫對你們不客氣。」話語處處討好老陳，本來還叫他老人家「老陳」，說到後來，變成一口「陳老」叫著。



張大狂自知理虧，怒火無處發洩，當下一受劉振天挑撥，怒容乍現，道：「他奶奶的，盡在胡說八道，你們這群臭娘們皮又癢了，是不是？」



劉振天一臉倨傲，冷笑道：「怎麼，江湖好漢敢做不敢當？你張大狂刀法高超，五刀敗一名少沖境高手，老子自認不是對手。嘿嘿，你武功高強，陳老的面子，對你而言，根本就不重要啦。」



陸象鋒忙抓住張大狂胳膊，低聲道：「張兄，冷靜些，劉振天是在激你，千萬別上當。」



顧老六瞄了袁昊一眼，也道：「不錯，張兄，你忘了袁小兄弟的話？他說要給老陳討個公道，要是壞了袁小兄弟的事，可就難以彌補。」張大狂臉上一愣。



程懷在旁觀察許久，此時乘隙而入，笑道：「張兄弟，在下就直說，你那五刀，刀勢撼天，尋常少沖境武者根本難以匹敵。不過張狂刀法乍看威力驚人，張兄似乎使得有些生手，這也怪不得張兄，張狂刀法一出，群英樓又有誰是對手？然而愈高深的武功愈難掌握，如今只是壞了一處窯洞，沒傷著人命，屬是不幸中的大幸。」



張大狂更怒，一時熱血衝腦，甩開陸象鋒的手，管也不管，吼道：「你放屁！老子使刀法，絕不會失手。你們這群臭娘們，誰的面子不給，老陳的面子，老子絕不能不給！」



劉振天道：「好！照你話說來，你毀壞陳老的酒館，乃是刻意為之。張大狂，你好狠的心，陳老當年如何待你，你卻如此回報他老人家恩情？陳老，這事咱們怎麼算？」



顧老六、陸象鋒二人臉上變色，均想：「糟糕，這劉振天是想挑撥張兄和陳老的關係。」



只見老陳面無神色，動也不動，連是眼皮也不眨一下，靜靜凝望發怒的張大狂，良久之後，突然嘆了口氣，道：「也罷，也罷，就當老夫當年瞎了眼。」搖搖頭，顯是失望至極。正當他蹲下身子，打算繼續收拾窯洞。



「等等，讓我說句話。」卻在這時，張大狂身側有聲音傳來。眾人看去，便是臉上笑容不改的袁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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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哥下午好，今天研討會忙一天，還要寫小論文

第三百四十五章 袁昊坑人（２）

劉振天眼睹一瞇，見身旁程懷想說甚麼，心下想著：「事已至此，陳老對這群叫化幫的已是心寒，一心向著咱們萬花幫，恁你小子說甚麼也沒用。」當下擺擺手，笑了笑，卻沒反對。



袁昊一步步走到老陳面前，笑嘻嘻道：「陳老伯，你老人家是不是糊塗啦？」



此言一落，譁然聲四起，眾人臉上各有怪色。



劉振天、程懷冷笑已對，而顧老六二人面有不解，眼中渾是不可思議，不解袁昊為何挑在這時，說出這等無禮的話？



張大狂皺眉道：「袁小兄弟，你要罵就罵萬花幫的娘們得了，不許辱罵老陳。」



老陳微微轉過頭，看了張大狂一眼，接著盯著袁昊，蒼老眼睹中的瞳孔微微一縮，不知想些甚麼，低哼一聲，耳邊肌肉緊縮，顯是要發怒之狀。



劉振天搶先一步，喝道：「大膽！袁昊，你目無法紀，詆毀尊長，陳老身在群英樓二十多年，乃是群英樓中的大前輩，哪是你這後生小輩能夠冒犯。」



袁昊呸的一聲，道：「白癡東西，群英樓算個鳥！」



劉振天眼中閃過一絲殺機，冷然道：「別以為你年紀小，就能口出戲言，無法無天了。」



袁昊又呸了一聲，根本不理劉振天，望著老陳，嘿嘿壞笑道：「老陳，晚輩曾經放火燒過峨嵋山，這事整個江湖都曉得。就憑這壯舉，你老人家覺得晚輩說的話，夠不夠資格你老人家聽？」



劉振天冷笑道：「可笑至極，你說出口的話，十句中有九句都在撒謊騙人，你覺得有人會相信你的話？」



所有酒客聽到「火燒峨嵋山」五字，齊是嚇出一身冷汗，峨嵋山乃是道盟五霸之一，峨嵋派的本山，就是少林、武當、靈瑤宮三大勢力，也不敢在峨嵋山造次，這袁昊說他曾放火燒山，就連三大勢力也不敢做出這等大事，他一個武功低微的小娃兒怎能做到，只怕是胡說八道，隨意吹牛罷了。想到這點，酒客對袁昊自是一陣瞪眼，只覺這娃兒謊話張嘴就來，連是大氣也不喘，似個老江湖一樣。



忽然間，只聽老陳喉嚨中發出一道沙啞笑聲，轉過身子，道：「原來如此，老夫還想是誰，原來你就是那個峨嵋山棄徒。」



袁昊笑道：「不敢當。」心中則想：「龜爺爺的，要不是受人栽贓，我和都爭先哪裡會落得這般下場？唉，幸虧咱們早一步解開小琉璃師姐的誤會，否則這罪名只怕跳入黃河也洗不清啦。」



老陳嘴角緩緩上仰，似乎高看袁昊一眼，又發覺周遭困惑目光，解釋道：「群英樓僅老夫一處酒館，好幾千張嘴都等著喝酒，一日少說就要用掉上百斤的酒，因此，每三天老夫都會進鎮買酒。鎮中流傳不少小道消息，峨嵋山有個棄徒，拜入峨嵋山不過短短幾個月，屢犯派中門規，又殺了人，故被逐出師門。據說那名棄徒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娃兒，看你年紀，確也差不多。怪不得夫人如此器重你一個娃兒，原來是大有來頭，呵呵，你小子敢放火燒峨嵋山，確實有種。好罷，你想對老夫說甚麼，老夫洗耳恭聽。」語氣之中，竟稍稍有些敬重之感。



眾人聞話，又掀起一片譁然聲，吃驚不已。



顧老六、陸象鋒同樣少沖境武者，察覺老陳臉上的細微變化，猜想老陳所言應是八九不離十，想道：「往後可要多注意點這位小兄弟，免得一不小心，由他捅出甚麼天大事情。」



「陳老伯，你老人家想要有人賠償酒館，是不是？」袁昊問道。



老陳偷偷瞟了張大狂一眼，嘆了口重氣，道：「用不著賠了，是老夫識人不清，怪不得人。」



袁昊道：「陳老伯，晚輩從來只和英雄好漢交朋友，絕不找陰險小人當朋友，你老人家既說照料張大哥多年，張大哥是甚麼人，你和他相處多年，焉會不知？晚輩和張大哥認識尚淺，就知道他是個直來直往的粗漢子，他說一就是一，絕不會改口說二。既是沒有做的事情，他這粗漢子怎地可能會承認？」



老陳聽到這話，佝僂軀子微微一震，眼中突然閃過一抹明亮，瞟向張大狂，道：「不錯，老夫清楚得很。」



袁昊續道：「何況，這事該負責任的，根本不是張大哥，而是另有其人。張大哥出刀，一心都是為了你老人家的酒館，你老人家聽信小人讒言，怪罪張大哥不是，如何不糊塗？」



劉振天聽袁昊暗罵自己，輕哼一聲，不快道：「分明是胡說八道，張大狂自兒都承認是自己所為，何來另有其人？」



袁昊眼珠子緩緩一掃，從老陳、程懷、到劉振天三人，看過一人就嘿嘿笑了一聲，連笑了三聲，道：「三個臭花娘，說到此事，還不是你們萬花幫幹得好事？」



老陳搖搖頭，道：「袁……這位小朋友，此事確實是張大狂所做不假，惟有他那等霸道的刀勁，才有可能弄垮窯洞。」



袁昊重重嘆息一聲，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道：「所以我才說你老人家糊塗啦！」



老陳既明白袁昊並非刻意貶低他，而是專指一事，且真有其事，當下也不發怒，只問道：「老夫哪裡糊塗？」



袁昊指著劉振天三人，道：「晚輩聽人說，酒館當中有一處位子，乃是專屬萬花幫，可真有這等怪事？」



老陳頓了一會，目光似乎轉到一處，接著臉色古怪道：「確有其事。」



袁昊道：「聽說陳老伯的酒館，既不屬於萬花幫亦不屬於叫化幫，是不是？」老陳點了點頭。他嘿嘿一笑，刻意高聲道：「陳老伯，這酒館是你老人家的酒館，怎地成了萬花幫臭花娘們的酒館？」



老陳一愣，道：「甚麼萬花幫的酒館？」他整個人突然暴跳如雷，罵道：「小子胡鬧，那是老夫的酒館！任何人都不能從老夫手中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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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六章 袁昊坑人（３）

突然間，只聽劉振天怒斥一聲，道：「沒錯！你這黃口小兒，只知道搬弄是非，還不快住嘴。陳老，你老人家別和這袁昊計較，這小子滿嘴謊言，說出口的話根本不值得聽。」他話聲中透著一抹急迫，唇嘴發白，竟隱隱有些發抖。他已然察覺袁昊想說甚麼，見他笑嘻嘻盯著自己，一副惡狼見了肥羊的模樣，又是驚又是怒。



老陳注意到這點，只覺這事情背後似乎沒那麼單純，不禁多看了劉振天一眼。劉振天哪裡承受得住少沖境武者的凝視，忍不過短短數息，就偷偷移開目光。



袁昊嘿了一聲，道：「這就怪啦，既然不是萬花幫的酒館，也不是叫化幫的酒館，怎地會有萬花幫專屬的位子？」



劉振天更加急了，老陳的目光如芒刺在背，窘迫至極，滿臉怒容道：「袁昊，你敢再說一句試試！」



袁昊眨眨眼，扯開嗓子高聲道：「各位客官，各位客官，快看看，快看看這萬花幫的臭花娘，不讓別人說真話，誰說了真話誰倒楣。」話語哀苦，似在哭訴不平。緊接著話鋒一轉，道：「唉呦，是了！我想起來啦，當時咱們屁股都還沒坐熱，就有小二要將咱們趕了跑，說甚麼……甚麼小廟容不下大和尚，龜爺爺的！本小俠才不願當個禿和尚，整天念經吃齋菜，多無趣。」



袁昊笑瞇瞇望著臉色鐵青的劉振天，抱拳施禮，語態誠懇道：「劉兄弟，你道我說的是不是假話？」



劉振天氣得頻頻吸氣，心想這話根本無法應答，自己若說是，等同承認萬花幫在陳老的酒館搞小花樣，免得惹他老人家發怒；而若說不是，這大庭廣眾之下，人人都聽到袁昊鉅細靡遺的說明，已對萬花幫起了疑心，說甚麼都是百口莫辯，答和不答有何區別？只見他胸臆高低起伏，雙手緊握又放開，放開又緊握，倘若四下無人，他定已衝上去一掌擊碎袁昊的腦袋，好出這口惡氣。



程懷默察周遭苗頭不對，心思電轉，正想開口緩和一下緊繃氣氛，只聽袁昊「啊」的一聲，引來眾人目光，指向程懷，笑道：「程前輩有話想說，是不是打算和咱們說說，萬花幫花了多少武幣寶貝，瞞著陳老伯買通酒館其他人，方能一聲號令，肆意趕跑無辜酒客？」程懷他境界高過劉振天不少，對周遭變化極為敏銳，他一感受到無數目光如針刺來，霎時汗毛直豎，低頭不敢說話。



老陳眸中深處閃出一絲冷意，他素來不和萬花幫、叫化幫之輩為伍，就是不願參和二大幫的爭鬥恩怨。他早年讓萬紅夫人捉來群英樓，屢次逃脫不成，歷經多年，那份逃亡之心已淡。如今作為群英樓惟一的酒館，平時酒客多不勝數，為了置身事外，他處心積慮退居幕後，極少拋頭露面，原意就在此。他從沒少對自己的酒館甚感欣慰，絕不同流任何幫派威迫，本本分分做自兒的事。可是袁昊卻說他的酒館成了萬花幫的酒館，店中小二更是施壓趕人，只因那座位是萬花幫中意的位子。



眼看劉振天遲遲沒有說話，他愈想愈是不快，萬花幫居然敢在自己眼皮底下搞花樣？當下臉色陰沉，向左首一陣瞪眼，道：「小雲，你還等甚麼？你幹得好事，不快出來給老夫一個交代？」



劉振天咬了咬牙，知道今日和陳老一事注定是無緣，忽而低聲下氣道：「陳老，你老人家的酒館就由咱們萬花幫出錢出力，這事不如且……」話未說畢。



老陳冷冷哼一聲，袖口頻動，一股勁風自袖口內源源傾瀉，猛推了劉振天一把。劉振天根本毫無反應，待回過神，整個人已經倒飛而出，直撞在程懷懷中，更連同程懷一塊，二人連倒滾出三圈，這才緩住。



過得片刻，眼看兀自無人走出來，四周酒客都是你看我，我看你，騷動不止。



老陳高聲發笑，道：「好，好，你不出來，那老夫親自捉你出來！」正說話間，蹬地一躍，兩袖微張，頻頻鼓動，當如隻大鵬鳥般。他一隻皺巴巴的大手伸出，如靈活無阻的幽蛇般，左一翻右一轉，急向著酒客群中某處掠去。



就在一陣驚慌錯愕聲中，老陳不知不覺回到原處，所有人這才驚見他手中捉了一名瘦弱人影。



袁昊見那瘦弱人影面如死灰，人中留鬍，低垂著頭，不經意和自己目光一對，眸中抖生憎惡，面露猙獰，此人正是想趕他們離去的那位店小二。



老陳喝道：「說！袁少俠說的可是真話？酒館中有多少人收了萬花幫的賄賂？」他起初根本不信袁昊的說法，然而事到如今，就是不信也得信，這一口「袁少俠」也叫得甚是恭敬。



那店小二嚅囁不答，老陳更怒，手上一巴掌抽去，啪的一聲脆響，店小二整個人向前一倒，腦袋金星亂冒，身子搖搖晃晃不停。



老陳又厲聲道：「你說不說？不說，老夫就打到你說為止。」



那小雲嘴中啊的一聲，滿臉懼意，嚇得忙道：「我說，我……小的說。」他偷眼望向劉振天，見對方殺機大盛，同樣惡狠狠看著自己，當下幾乎欲哭無淚，心想這是要說出口還是不要說？



袁昊眼珠子一轉，瞧出他異狀，心中立即了然過來，低聲道：「萬花幫的手段，如今是人人皆知，你怕他們個鳥？倘若你出了甚麼事，誰還不知道是萬花幫下的毒手？」



小雲聞言，登時恍悟而來，心神稍稍寬慰，看向袁昊的目光轉為柔和許多，開口說道：「陳掌櫃，一切正如袁少俠所言，都是萬花幫在暗中指使！」



老陳目中平靜一片，嘆了口氣，道：「小雲，老夫雖然老矣，卻還不傻，就算有萬花幫在暗中指使，難道你們這些人，就沒收過萬花幫半點好處？」



小雲愣了住，和老陳雙目一碰，登時滿頭大汗，低頭苦道：「陳掌櫃，那……那是沒有法子的事，要是小的不從，他們……他們就會殺小的。」



老陳不滿哼了一聲，道：「他們萬花幫想殺老夫酒館的人？嘿嘿，就是他們幫主親臨，也不一定能做得到，何況是這三個毛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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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章 百傷刀法？

小雲當覺震懾萬分，一時間腦袋嗡嗡作響，整個人嚇傻原地，所有圍觀的群眾則大感吃驚，他們均心老陳好大口氣，聽他所言，彷彿只要動了他酒館的人，就是萬花幫幫主親臨，他也絕不給半分面子。



老陳側過目光，向劉振天道：「萬花幫的，此事你們得給老夫一個交代，包括欺瞞老夫的事兒。」他愈說語氣愈發冰冷。心中也暗暗懊悔，自己不願和兩大幫派的人接觸，身居幕後，這才致使萬花幫有機可趁，實也不能全怪小雲他們。



劉振天、程懷感受到老陳話中暗藏的氣勢，臉色連連數變，難看至極。他們今日不僅敗給叫化幫的人，更想不到還和酒館老陳交惡，此二件事若被追究下來，霍幫主定是要大發雷霆，誰都不好過。二人目光一對，當即扭頭就走。此時此刻，他們是打死也不願久留於此。



眾酒客見識萬花幫、叫化幫大打出手，先後敗了二名少沖境高手，又聽袁昊一張小嘴駁倒劉振天，氣得對方連忙離去。大多數明白人，知道這群英樓是要變天，渾身酒意盡散，成群離去。片刻之間，數千人消失無影，窯洞前就剩顧老六三人、袁昊、老陳和酒館數人爾爾。



只見小雲撲通一聲，跪地連磕三個頭，心中同樣懊悔不已，他跟隨老陳不久，早些知道他們掌櫃底氣十足，何必還對萬花幫的人唯唯諾諾？他滿臉愁容道：「陳掌櫃，是我錯了，是我錯了！你老人家大人大量，原諒小的一次，小的再也不敢犯了！求求你老人家，千萬別趕小的離開。」



袁昊於旁看著老陳臉有不捨，料想他同樣不願趕店小二，只是拉不下這臉。他悄悄又望向顧老六三人，見顧、陸二人都拚命點頭，會意過來，搶先道：「陳老伯，既然知道是哪些王八蛋壞事，事情就到底為止。你老人家酒館壞了，確實和張大哥脫不了關係。說起交代，可不能少了張大哥一份。」



張大狂傻了眼，臉上微紅道：「袁小兄弟，這……這，老哥哥我兜裡實在沒多少武幣。」



多虧袁昊的話，老陳明白自己沒看錯張大狂，心情大好，扶起小雲，連著酒館幾人鄭重告誡幾句，一聽得張大狂的話，不禁朗聲大笑，皺巴巴的大手拍著張大狂肩子，道：「那點破錢，老夫從不在乎，你這渾身蠻力就負責替老夫幹些粗活便是。至於萬花幫那邊，老夫找機會親自登門，和霍幫主討個說法。」



袁昊笑嘻嘻道：「那倒用不著。」



顧老六同樣笑道：「確實用不著。」陸象鋒亦是淡淡一笑，三人目光都凝在昏厥在地的丁凡身上。



張大狂不解道：「你們瞧這姓丁的做何用？」



老陳慢一步會意過來，老目中異光連閃，和袁昊三人相視一笑，道：「確實，確實。袁少俠，今日此事全都多虧有你，老夫承你的情，只是你得知道，老夫多年前曾發過誓，絕不會參和群英樓的鬥爭。哪怕承了恩情，也是袁少俠你的恩情，並非叫化幫的恩情。」



此話一出，似乎在和叫化幫撇清關係，顧老六、陸象鋒一左一右忙拉住有話想說的袁昊，二人均想：「反正萬花幫屢次想對袁小兄弟出手，他絕不會向著萬花幫，就是只承他的恩情，這份恩情不會針對咱們幫，那便足矣。」



張大狂皺著眉頭不發一語，他倒沒想太多，然而雖非刻意為之，依舊是他出刀毀了老陳的酒館，心底始終有些疙瘩。因此無論老陳說些甚麼，他都盡可能佯裝沒聽見。



當下就見顧、陸二人先後和老陳好言謙讓幾句，裡子面子通通顧全，將丁凡留下，拉著袁昊匆匆告辭而別。而張大狂和老陳乾瞪著眼，二人都不說話，直到聽老陳哼了一聲，他這才乾笑幾聲，點頭哈腰而去。



顧老六四人一路向東邊急行，眼看漸漸遠離那地下小鎮，顧老六突然加快步速，愈走愈快，張、陸二人只是默然跟上。行了不久，顧老六忽轉了方向，朝南而去，邊走邊探看四周，繞了好大一圈，不知為何卻是從後頭追上袁昊三人。四人接著來到一處岩壁角下，這回顧老六三人均在探查周遭。



只見這面岩壁面西高高矗立，正好將天井大洞的陽光通通擋去，顧老六三人確認好一陣子，這才帶著袁昊來到岩壁的陰影之處。



袁昊瞇著眼睹，但見陰暗之處居然有個窯洞，位置極其隱密，若不是顧老六

等人帶自己過來，他根本察覺不到此處有個窯洞。



張大狂走在前頭，率先一步進去窯洞，其後是袁昊，最後是顧、陸二人。



就在這時，袁昊耳中聽得呼呼聲響，一道微風自洞中徐徐拂來。



陸象鋒剛走入洞中，就嗅到空氣中飄來的血腥味，往張大狂看去一眼，不由苦笑道：「張兄，你和丁凡那戰，你雖是勝了，傷得也不算輕，這「百傷刀法」，這幾日可不得胡使。」



張大狂哈哈大笑，道：「這有什麼，反正勝過了萬花幫的娘們，快活便是，這點傷不礙事。」



袁昊奇道：「百傷刀法？」想了一會，追問道：「莫非是說，刀法中有百種傷人的方式？龜爺爺的，好名字，待我有昭一日武功有成，也來創個千傷萬傷劍法，看誰還敢找麻煩。」



只見陸象鋒聞話後，呵呵笑出聲來，道：「袁小朋友天資聰穎，悟性過人，只要努力修煉，假以時日，未必不能不創出個千種、萬種傷人方式的劍法，但張兄的百傷刀法，你千萬不得學，更不得私下求張兄教你。」



袁昊話到喉嚨，突然愣了一愣，心想陸大哥怎麼知道我的盤算？他笑了笑，假裝沒聽見這壞，說道：「張大哥，你方才使得那刀勁愈使威力愈猛，小弟大感欽佩，不知能否指點指點小弟，好讓小弟學點皮毛防身防賊。」



張大狂呸了一聲，嘿嘿笑道：「你這小滑頭，學了刀法想幹什麼？」



袁昊同樣嘿嘿笑著，道：「我就學來玩玩，沒什麼，沒什麼。」



正當袁昊一步步靠近過去，陸象鋒猛喝一聲，面容嚴肅道：「袁小兄弟！此事當真開不得任何玩笑，你若是學了百傷刀法，依貧道所想，僅僅三招，便會害你道氣逆流經脈，最終爆體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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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八章 百傷刀法、張狂刀法

袁昊嚇得「啊」了一聲，視線一轉，看了看苦笑點頭的顧老六、哈哈乾笑的張大狂，以及冷色不改的陸象鋒。他艱難吞了口口沫，向顧老六問道：「真有如此嚴重？」



顧老六邊苦笑邊搖動，卻不繼續說話，而是領路於前。不管袁昊怎地和他問話，顧老六都是笑而不答。行了二十來步，前方忽然迎來五名大漢，那五名大漢見到顧老六，紛紛行禮道好，語氣中透著一抹尊敬。途中又遇上不少人，每個人見到顧老六都是語態恭敬，不敢怠慢。而顧老六三人見到這些人，僅是淡淡一笑，從不回話。袁昊暗暗算了一下，至少碰上有二十人左右，稱奇不已。四人拐了個彎，又行十餘步，不久就見一扇木門在前。



顧老六笑了笑，當下推門而入。只見木門敞開，裡頭空間甚大，有四張床各佔東南西北四角，屋中央擺著一張茶几，還有一個木櫃，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顧老六招呼袁昊坐下，和陸象鋒目光一對，見他輕輕搖頭，吁了口氣，輕聲說道：「袁小兄弟，群英樓有個壞毛病，你千萬要銘記於心，人心險惡，諸事難料。那些人遠遠就在偷聽咱們說話，剛才你已踏入他們的探聽範圍，奈何那些人好歹也是本幫門人，老哥哥我不能明面喝止，因此才閉口不談，莫要見怪。」



袁昊吃了一驚，想到方才一路上見到過的二十來人，又想他們語態恭敬，毫無異狀，想不到那些人居然在偷聽他們談話，臉上一片古怪。



陸象鋒見他神色有異，笑道：「袁小朋友初來乍到，自然不了解這群英樓的情況，群英樓的一切歸萬紅夫人掌管，她底下又有無數條伺機而動的野狗，說不準何時會咬上你一口。在這裡，人人都想求個自保，因此唯有武功高強方是一切。」



袁昊知道陸象鋒所言都是群英樓的真實情況，這對想要逃出此地的他來說，無疑都是極其寶貴的消息，當下鄭重道：「小弟明白，陸大哥儘管放心。」



陸象鋒淡笑點頭，從木櫃中取出茶具、茶葉等物，煮水泡茶，不久就端來四杯熱氣蒸騰的茶水，道：「好了，方才咱們說到哪？」



袁昊道：「說到百傷刀法的害處。」



陸象鋒嘆了口氣，道：「是了，那刀法……唉，那刀何止嚴重，你以為貧道等人為何稱那邪門刀法叫『百傷刀法』？正是因為那刀法要想發揮出真正的威力，須引動體內所有經脈和氣血，刀法才有初步威力。」他說著說著，嘆了口氣，又道：「然而，這正是問題所在。」



袁昊想了想，道：「天底下的功法何其之多，正如大海浩瀚，無奇不有。」



陸象鋒意外看了袁昊一眼，讚賞道：「袁小朋友所言甚是，只是這百傷刀法，若想使出真正的威能，就得反過來將氣血和道氣相衝，正如水火不容，本該相安無事的二者，一但對立起來，一時間能夠爆發出恐怕的能量，運用那股能量，那正是百傷刀法的奧妙所在。」



袁昊聽到「氣血和道氣相衝」，一雙眼珠子幾乎要蹦了出來，傻愣愣道：「那⋯⋯那衝撞之間，要是稍有不慎，當真會爆體而亡？」



陸象鋒點點頭，無奈道：「不錯。要使這刀法前，首先得自傷四肢百骸，留下創口，使體內氣血流失，如此一來氣血和道氣相衝造成的強大衝擊，方能從創口流逝出體外，以免爆體而亡。所謂百害而無一益，這刀法僅有當下使刀獲利，是百害而一利，這等邪門刀法，叫「百傷刀法」豈不正好？」



張大狂兀自毫不在乎，大笑一陣，伸手抹去臉上血汙，豪邁道：「邪門又如何？百傷又怎樣？這既邪門又百傷的刀法，專殺無恥惡賊，在老子看來，這刀法比天下任何武功都厲害百倍！」



袁昊本來還對百傷刀法有所忌諱，哪知一聽張大狂的話，眼中頓時閃過光彩，道：「對，對！用最邪門的刀法斬惡徒，嘿嘿，本小俠喜歡得很。」他對張大狂的話深有感觸，不禁連連讚好。



眼看這一小一大根本不在乎爆體而亡的危機，陸象鋒只覺自己白費無數口水，諒他再好的修養脾氣，也不由嘴角抽蓄，道：「張兄，貧道明白你是頂天立地的好漢子，就是和人纏鬥至滿身瘡疤，連眉頭也不會動一下，你難道甘願為了一時之快，讓一個小娃兒從此受百傷之苦？」



張大狂臉上笑容為之一僵，飛快看了袁昊一眼，見他眼神中透著一抹狂熱，陸象鋒的話就如當頭棒喝，令他腦袋微微一暈，總算冷靜下來。他不禁試想一個細皮嫩肉的小娃兒往後得落得跟自己一個樣，額上冷汗涔流，苦笑道：「陸兄，老……我，我就是開開玩笑，你和顧大哥也別當真，哈哈，哈哈……」



袁昊向來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惹禍精，此時受張大狂的話影響，早把爆體而亡的危機拋之腦後，蠻不在乎想著：「這刀法盡管邪門，但威力無窮，只要小心使之，怕甚麼爆體而亡？」他笑嘻嘻道：「張大哥，快快教我這刀法！」



張大狂臉上一赧，怒道：「學個屁！」啪的一聲脆響，大手重重落在袁昊的屁股肉上。



袁昊哇哇痛叫，喊道：「你幹甚麼？」



張大狂瞪著袁昊，道：「往後休要再提學刀法的事，你只提一次，老子就打一次，打到你屁股開花，會怕為止。」



袁昊見張大狂突然翻臉不認人，還想說甚麼，可是對方大手舉著，當下摀著發麻的屁股，氣罵道：「龜爺爺的，不學就不學，誰稀罕你的破刀法。」他屁股挨了一掌，眼珠子一轉，毫不客氣道：「張大哥，我不學那邪門刀法，學張狂刀法總行了罷？」



適才酒館搏鬥，無數酒客連同萬花幫等人，都認為張大狂手上使的刀法，便是一手張狂刀法。如今袁昊既知張大狂使得並非張狂刀法，而是百傷刀法，心念一轉，就對那未曾見過的張狂刀法有了幾分期待。



顧老六、張大狂、陸象鋒三人愣了半晌，彼此看來盼去，一副想笑卻笑不得的模樣。最後是陸象鋒出面，苦笑道：「袁小朋友，怕是要讓你失望，這事兒人人不明白，告訴你也無妨，其實那百傷刀法，就是群英樓人人口中的張狂刀法！」



袁昊「啊」的一聲驚呼，傻在原地，突然反應過來，指著張大狂就道：「你……你好計謀，好不要臉，好……好……」



張大狂大掌又舉起，哼了一聲道：「你屁股欠抽，是不是？」



袁昊忙退幾步，不甘示弱道：「就、就算群英樓危機四伏，人人都想偷學他人武功，你大可藏著百傷刀法不說就是，何必無中生有出一個甚麼張狂刀法？」



張大狂翻翻白眼，說道：「你以為是老子無中生有出張狂刀法？」袁昊聽了有些不解，皺皺眉頭。



陸象鋒忙笑解圍，道：「袁小兄弟，所謂小道消息，或真或假，如何能知？」



袁昊聽到這話，恍然過來，低呼一聲，腦海中閃過一種想法，有些不可思議道：「難不成那張狂刀法是……是群英樓傳來道去的小道謠言，可是不知不覺間，卻成了真？」



顧老六、陸象鋒哈哈發笑，拍著大腿，惟有張大狂臭著一張臉，顯然有些拉不下臉。



顧老六笑臉不改，道：「謠言止於智者，此言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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