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武俠】畫槌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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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03 20:01:40

第二百五十四章 找上門





只聽門外那人聲音中帶有幾分怒意,大有威嚴,又道:「師弟,師弟,你出來。」



袁昊道:「袁師弟不在,師姐請回吧!」明白外頭那人,除了小琉璃還能是誰?



小琉璃聞言,突然格格嬌笑一陣,半晌後才道:「你、你⋯⋯你好,你很好!別躲了,快給本姑娘出來。」



袁昊道:「八婆凶巴巴,我才不出去!」



小琉璃吁了口氣,道:「你說甚麼!你⋯⋯你給我出來,我沒有生氣。」



袁昊哼了一聲,道:「睜著眼睛說瞎話,妳若不生氣,太陽老兒都在從西邊昇啦。」



小琉璃或許知道再也瞞不住,用力咚咚敲門,道:「袁師弟,師姐說的話,你難道敢不聽?我數到三,你再不開門,我回頭就和師父告狀。一、二!」



「三!」袁昊笑嘻嘻道。他接著道:「師姐,妳快快告狀去,反正師太她老人家不是我師父,愛怎地便怎地。」



袁昊四處揭露峨嵋派中那些紈絝子弟的惡行,本就是突發奇想,好讓小琉璃出一口惡氣,他早就料到小琉璃本人勢必會找上門,又或是其他反彈,是以做足了萬全準備,任小琉璃再怎地軟磨硬泡,他也打定主意,絕不會開門。



此事說來道去,全是因那些紈絝子弟而起,他們任意妄為,得不著手,便妄加迫害他人,以為江湖之上,全是他們這些富家人說了算。



袁昊自然看不過這點小人行徑,不過礙於和小琉璃有約在前,袁昊不好毀約,只好放著紈絝子弟不管,這回出此壞計,不過想給他們一個告誡,莫要得寸進尺,除此之外,並無他意。



只聽門外小琉璃哼了一聲,忽而不再說話,她腳步聲漸行漸遠,爾後細碎不可聞,似乎真的乖乖離開。



袁昊不敢大意,耳貼門上,眼窺門縫,確認門前確實毫無人影,心下一驚,道:「我滴個乖乖,這位師姐當真走啦?怎地可能?」將門栓打了開,敞開房門。



豈料這房門一開,突然一道黑影自上而落,袁昊只感香風薰鼻,臉上一陣溫軟,隨後便被壓倒在地,又是遭人搔癢,又是遭人拉臉頰,他啊啊亂叫,舉手想擋,卻聽「啪啪」兩聲,一股莫大勁力,將他兩隻手揮到一旁。



袁昊抬眼一看,但見豔陽透過搖曳擺動的銀白長髮,斜斜灑落而下,更添銀髮瑰麗之色,閃閃明媚。小琉璃嘴角一勾,笑道:「小師弟,可總算讓我捉著你。」她笑容之中,全無半點笑意。



原來小琉璃適才假意離去,掐準時機,仗起輕功躲到翠木枝幹上頭,屏住氣息,暗暗等候袁昊敞開房門,好打得他措手不及。等袁昊一開房門,她立刻使了少沖境中期的四成力,將其狠壓在地,任憑滿腦子施虐心,又揉又搔又捏,袁昊根本毫無反抗餘地。



就算袁昊能反應過來,少沖境中期的勁力,他一個小小執者境又該如何抵抗?



袁昊第一時間放棄抵禦的念頭,欲想抽身逃竄而去,兩隻手才剛撐地,驀然發麻無力,身子複倒,竟是動都動彈不得。這等毫無所感的手法,當是高妙至極的點穴之技。他知悉逃跑無望,轉眼之間,臉頰已吃了好幾巴掌,當下腦筋急轉,連忙叫道:「好女人不打好小孩,我是好小孩,妳是不是好⋯⋯啊!不可,啊、打我!」



小琉璃笑道:「讓你胡說八道!小師弟,你還想說甚麼?」說著,手掌舉著,作勢要落下。



袁昊忍著腫痛臉頰,別過頭,似死心一般,道:「我認輸,男兒漢大丈夫,要殺要剮,隨妳心意,不過不可以打我臉和屁股。」



小琉璃臉上差點兒冷俊不住笑意,心道要是一切隨我心意,那我想打你屁股還是臉蛋兒,你又哪裡管得著?



她吁了口氣,放開袁昊,轉而正色以對,一雙明亮眸子緊緊盯著他,道:「小師弟,你為何違背約定,將事情說了出來?你知不知道,師父很是懊惱。」



當時在九老洞禁地,睽違整整一個多月之久,小琉璃總算出得洞外,得以重見天日,心情激動難忍,情不自禁下把一直藏在心坎深處的秘密,偷偷告知袁昊。她隨後心態平復下來,冷靜細想,隱然察覺事情不妙,這才要袁昊絕不可把此事張揚出去。



小琉璃萬萬料想不到,適才袁昊身在庵外,竟是隨口就將此事說了出口。為此,掌門和師父還特意盤根問底,絕不放過任何細節。她返回峨嵋派短短一日未過,峨嵋派上下盡數知道她並非擅闖九老洞禁地,而是因派中某些弟子的欺辱,迫不得已才深入禁地。



袁昊道:「師姐,這事妳不能就這樣悶不吭聲,那些人就是王八羔子,別人退讓幾分,他們只會強求幾分,絕不會有半分悔改之意。妳的好心,他們更當是放屁。」



小琉璃頓時面有苦色,搖搖頭道:「小師弟,師姐明白你有一副好人心腸,不願見師姐我受人欺侮,但你千不該萬不該為了我一人的事,攪亂派中整體風氣。」



袁昊哈哈一笑,道:「師姐,這你就錯啦。」他想起絕千閣眾弟子處處想逼李若虛嫁給趙元佑,也不管是非對錯,意願何如,到了那等地步,可就不是少數人的問題。他接著道:「城狐社鼠,害群之馬,一鍋好粥若有一小塊老鼠屎,豈不才是大壞好景?早不清晚不除,終是大害,還不如趁還能處理,一併除掉。對派中上下,有益而無害。」



小琉璃歎了口氣,似乎覺得他說得很對,卻又錯得一塌糊塗,本還有話想說,但聽袁昊嘴中「哎喲」,臉上大喜,道:「師姐,師姐,說人人就到,這下好玩啦,妳快躲躲。」說罷,東找西找,最後推她躲到床頭之下。



正當小琉璃不明不白間,忽聽門外有人道:「袁師弟,不知可否賞臉一見?」



小琉璃嬌軀一顫,聽到那熟悉聲音,急忙捂住嘴,險些叫出了聲。且聽腳步雜亂紛多,來者當是數量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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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要回鄉一天,不在家,因此今日更新五篇!)
2023-04-04 00:56:47
2023-04-05 17:00:13
香哥下午好~
2023-04-05 20:00:29

第二百五十五章 原來是霍家人





袁昊一眼掃過門外五名來人,同是峨嵋派袍子,無一不是男弟子,心中暗暗偷樂,邊拱手邊笑道:「諸位師兄遠道而來,晚輩誠惶誠恐,不知有何要事?哎喲!陋居沒什麼好招待,各位師兄快請坐,快請坐。」



只見為首二人分別佇立一左一右,一胖一瘦,雙手負後,面容倨傲,一身峨嵋派袍子外均披著一件外衣,衣料平滑柔順,透著微微光澤,看來甚是高級。他倆先後坐下,後方跟著三名弟子,則落座為首二人之後,其中有二弟子目有慍怒,正狠狠瞪著袁昊。



袁昊仔細看去,心底微感詫異,那二名師兄可不就是在山下飯館碰到的元文之、周逐明?



袁昊眼珠子一轉,暫且不理會元、週二人,心底若有所思,沏好熱茶,恭敬奉上。



五人眼看袁昊奉來茶水,尚懂禮法之道,臉色稍緩,可是一見杯中茶水,卻又眉頭盡蹙,但見青綠茶水中略是混濁,碎末載浮載沉,看就不是用甚麼好茶葉泡出的茶。



那胖弟子放下茶杯,動著肥短手指,臉上不善道:「袁師弟,今日冒昧拜訪,你可曉得咱們是為何事前來?」



袁昊又低頭又拱手,語態惶恐道:「晚輩魯鈍,怕是得罪諸位師兄,萬萬不敢胡猜,還請師兄明言。」



另外那瘦弟子嘿的一聲,大手拍桌,清臒臉上冷然道:「袁師弟,你還裝甚麼蒜?你自己做過的事,難不成自己會不清楚?」



袁昊眨眨眼,想了一會,笑問:「師兄可是說小琉璃師姐的事?」說著,竟是連聲歎氣不停,面有不平之色,續道:「可憐師姐她無辜受罪,白白苦遭寒氣侵體,也不知是哪路小人,做出這等傷天害理的惡事。」



五人聽聞此話,以為袁昊意有所指,是在指桑駡槐,暗罵他們是「小人」,不禁臉色皆變,目光冷峻下來,閃過絲絲殺意。



元文之、周逐明和另一人齊聲大喝道:「大膽!」紛紛拍桌起身。



那瘦弟子冷冷道:「袁師弟,你四處張揚小琉璃師妹的事,究竟有何用意?」



袁昊驚道:「師兄何出此言?晚輩不過是如實所說,並沒有說謊騙人。」



那瘦弟子哼了一聲,隔了半晌,才道:「不管如何,師弟,最好給咱們一個解釋,否則的話,我們霍家定然有的你好受!」



袁昊聽到那「霍家」二字,腦中忽然靈光乍現,閃過無數念頭,彷彿是分散四處的線索堪堪連成一線,若有所悟,尋思起來:「飯館那小二和大娘說他們女兒上山求藝,後來傷了派中師姐,因而身陷囚牢,所以才元、週二人每個月才會下山送信。莫非那囚牢,指的就是九老洞禁地?所以師姐她⋯⋯她是小二的女兒?原來根本沒甚麼傷人入牢,一切全是這些人在搞鬼。」



他轉而又想:「龜爺爺的,師姐並沒有和我說是誰逼她闖九老禁地,只說是她不願接受那霍家胖子求愛。唉,師姐說得不明不白,我又如何能肯定是霍家二人所為?還得親自探個清楚明白才是。」



他佯裝嚇得一跳,哇的一聲,顫聲道:「莫、莫非二位就是古撫仙那霍家之人?」



只見瘦弟子滿臉傲色道:「不錯,我和大哥正是撫仙霍家人。」他這話說得極有自信,只道袁昊定是怕了。



豈料袁昊「啊」的一聲,當真整個人栗栗危懼,噗通一聲,雙膝跪地,道:「晚、晚輩不敢,霍師兄恕罪,師兄恕罪!」



五人和小琉璃見袁昊二話不說,立刻跪地求饒,都是吃驚不小。



只見那胖弟子忙勸道:「尹哥,這袁師弟也知道錯了,何況是他救出小琉璃師妹,咱們就從輕發落,好不好?」



霍尹搖搖頭,不滿道:「哲弟,你就是心腸太軟,當初你追求小琉璃師妹不成,反被人家當面羞辱,這件事難不成你就這樣算啦?」



霍哲面有難色,囁嚅道:「我、我⋯⋯」



霍尹歎氣道:「那小琉璃究竟有什麼好?你在老家中不也有了三個娘們,幹什麼非要她不可?」



霍哲忽然叫了一聲,氣勢頓變,大聲道:「尹哥!你不懂,你不懂,師妹她的好,只有我理解。像她那樣的佳人,我絕不能放走!」



元文之、周逐明二人曾吃過袁昊和都爭先的虧,周逐明更是對他倆懷恨於心,眼下見袁昊態度和當時大不相同,不由滿心困惑,以為有詐,可是轉念一想,偷瞥那霍哲、霍尹一眼,卻又暗暗覺得不無可能,均想這二位背後的霍家勢力,儘管不在四川一帶,但確實不小,袁昊這廝說不定是聽人提及,明白處境不妙,正因如此,才會成了這副德性。



元、週二人言念及此,臉上得瑟,冷冷笑而不語。



躲在床底下的小琉璃,目睹袁昊態度驟變,跪地央求的模樣,大覺不解。



小琉璃並不知曉,她平素溫雅如玉,待人和藹可親,對任何人態度始終如一,絕不會因年紀、身分、武功高低而有所別類,眾師姐、師兄的要求,她也會極力達成,因此很得派中上下喜愛。加上她還是圓容師太的親傳弟子,年輕貌美,武功更已然遠勝同輩弟子,自然很受派中男弟子青睞。



霍哲前後求愛好幾回,始終未果,霍尹深覺霍家的顏面蒙受屈辱,才會以她父母為由,引她深夜赴會。本來他是想讓小琉璃吃點九老禁地的寒氣之苦,再由霍哲出面搭救,危及之際,來個救美戲碼,普通女子情思湧動,見頭豬也能是情人,如此還不手到擒來?



霍尹萬萬沒想到的是,小琉璃竟會如此硬氣,寧可待在禁地忍受寒氣,也不願老實出洞,是以又萌生惡計,乾脆說她是擅自闖入九老洞禁地,最後迷失在洞中深處。



小琉璃痛心不已,忖道:「這事說來說去,都是我的過錯,要是我答允霍哲師兄要求,小師弟或許就沒必要遭這等無辜之罪。」



哪知就在她打算出聲時,耳中卻聽得袁昊道:「諸、諸位師兄,你們⋯⋯你們這回特意前來,莫非就是為了師姐的事?」



霍尹冷著一張臉道:「袁師弟,這不關你的事。你若還想活命,我給你一次機會。」



袁昊如獲希翼般,不停搗頭,道:「是,是,謝謝師兄大恩大德,謝謝師兄大恩大德。」說罷,突然滿臉苦色,道:「不過霍尹師兄,此事晚輩已不慎說了出去,該如何是好?」



霍尹冷笑道:「這還不簡單,事情既然是由你說出口,再由你親自改口。」



袁昊道:「師兄的意思是⋯⋯」



霍尹向外頭看了一眼,道:「每日清早和午後,是峨眉山頂道氣最盛的時候,掌門會為派中弟子闡述佛法。所有弟子都會聚在華藏寺,耳聽佛法,身練修為,你只需找個時機打斷掌門,改口讓眾弟子知道就行了。」



他說完後,理也不理袁昊答應沒有,只道:「哲弟,咱們走。」五人先後步出房門,頭也不回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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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05 20:00:53

第二百五十六章 小琉璃的苦衷





霍尹、霍哲五人走後不久,袁昊確認他們走遠,掀開床單,笑嘻嘻伸手要拉小琉璃出來。小琉璃沒好氣白了一眼,伸手搭在袁昊手上,爬了出來,似乎想起甚麼事,佇候原地不動,臉上連連變色。



袁昊見她貝齒咬著櫻唇,細眉深鎖,本來那知性、英氣兼具的臉兒,莫名多了幾分嫵媚,萬種風情,袁昊不由歪頭,看得呆了。



小琉璃沒察覺袁昊目光,逕自來回踱步,臉上若有所思,隨後道:「小師弟,我這就去和霍師兄說說。」



袁昊道:「說⋯⋯說甚麼?」



小琉璃沒有回答,嬌軀一轉,大步出了房門。袁昊回過神,這才反應過來,暗叫不好,小腿拔起來狂奔,跟著追出門外。但小琉璃武功要比袁昊高上許多,倘若她認真想走,又哪裡是袁昊能追得上?



袁昊才一追出,目光所及,小琉璃已離得有十餘步之遙,他催氣奔出,只追出一步,對方連奔出五步,行出到第六步,雙方又多出足足三十步差距。他知這般下去不是辦法,忙催動更多道氣,加快速度,追到山道口,但見和小琉璃兀自遙不可及,愈離愈遠,根本追也追不上。



袁昊當下牙一咬,忙喊道:「師姐,師姐,妳別那麼急,且聽我一言!」他這一喊,山道間、別院弟子聞得聲音,紛紛循聲望來。



小琉璃停步下來,側回半身,幾個碎步,來到袁昊身前,道:「你想說甚麼?快一些,我還要找霍師兄他們。」



袁昊吁了幾口氣,無奈道:「師姐,妳這般找他們有何用?我之前說過了,妳退讓幾步,他們定會逼近幾步,從此沒完沒了。更何況他們霍家人本來就不是甚麼好東西,那是萬萬不得相信。」



聽到這話,小琉璃眉頭一皺,道:「多說無益,你就別白費口舌了。我早知道霍哲師兄喜……喜歡我,他們會提甚麼要求,我自然清楚,但我還是要去。」



袁昊聽她話語堅定,絲毫沒有退讓之意,一副就是要一頭栽入陷阱,肥羊送上狼口的模樣,不禁怒從心起,道:「龜爺爺的,妳這女人怎地那般頑固?」



小琉璃聽袁昊不叫自己「師姐」,淒然一笑,眼眶紅了一圈,道:「不然我該如何是好?此事全是因我而起,我是平民子女,他們是地方世家,儘管我是師父的親傳弟子,哪裡生出的膽兒敢招惹人家?你是我小師弟,我不能明知有人要欺負你,還能平白無故裝作不知情。只要我和霍師兄求情,答允他們要求,他們才不會為難你。」



這整件事本來就是因小琉璃而起,她昨日出了九老洞外,暗暗納罕師父面色委頓,瘦了不少,眼角皺紋則深了幾分,顯是心神積勞所致。今早又聽得人說,師父她這一個多月來茶不思,飯不想,原來都是因思念自己這弟子而起。她備感歉疚,一切盡是自己不願接受霍哲的追求,又不甘向霍尹示弱的過錯,倘若她打從一開始就接受人家求愛,又何必迷失洞中禁地,使得師父她老人家心神憔悴,夜不能寢?



適才袁昊和霍尹等人談話之際,小琉璃憶起師父的倦容,懊悔猶心,因此暗下決心,就算非得妥協霍哲師兄不可,也萬不得讓袁昊小師弟受霍尹等人威迫。



袁昊清楚了小琉璃的一片真誠好意,心中感動,嘿嘿一笑,挺起胸膛道:「師姐,誰說我被欺負啦?那霍家本領如何,可有我本領大?」心想就連霍家大少都拿我毫無辦法,就憑這兩個霍家子弟,能玩出甚麼花樣?



小琉璃壓根不信,搖頭道:「小師弟,你不瞭解那些人,他們既能害我,如何不能害得你?」



袁昊沒好氣道:「師姐,妳身為師伯的弟子,在派中地位不凡,人人敬仰,莫非妳真想當那胖子的小妾?」



小琉璃怒道:「誰想⋯⋯想當那人小妾,我是師父唯一的親傳弟子,峨嵋派始終是我的家。」



袁昊眼珠子一轉,道:「那你山下開飯館的爹娘呢?」



小琉璃兩眼瞪大,道:「你⋯⋯你怎麼知道⋯⋯」她本想說「你怎麼知道我爹娘所在」,說到半途,說不下口。隔了半晌,她似賭氣般,道:「他們最好別和我再有瓜葛,我⋯⋯我現在不能回去。」



袁昊疑道:「師姐,妳難不成不喜歡妳爹娘?」他已然篤定小琉璃就是飯館小二的女兒,只不知她為何不願回家。



小琉璃哼了一聲,道:「你懂甚麼?自我成為師父的親傳弟子,便不再和爹娘聯繫,要是現下回去,豈不是害得他們受盡霍師兄迫害?爹和娘都是尋常百姓,一生勞碌,絕不能讓他們涉入江湖武者的事。峨嵋派當中,除了師父和掌門師叔,沒有人知道我住在哪兒,自然不會有人曉得我爹娘是誰又身在何處。」



袁昊吃了一驚,忖道:「小二當時說過,前兩年他父女倆每個月都有寄信來往,後三年雖然愈來愈少,還是有所聯繫,就連前兩個月,彼此還互有寄信來往。怎地到了師姐口中,卻成斷了音訊?那寫信給小二的人是誰?莫非又是霍家人在搞鬼?」



袁昊只覺事情似有一部分地方迷雲重重,想得片刻,不再繼續細想,極力勸下小琉璃,拿了千奇百怪的理由,頻頻保證自己有好法子,能保自己和她安全無事,這才勉強留下小琉璃。



待得午後,只聽得峨嵋山一處有鐘聲敲響,山腳、山巔亦有鐘聲回應,接二連三,各處都有鐘聲傳來,鐘聲悠遠,當當作響,沉而洪亮,敲得不知第幾聲,鐘聲齊響,霎時響徹整座峨嵋山。



所有弟子陸陸續續往華藏寺峰頂而去,袁昊、小琉璃同樣跟著人群,登上山巔。



華藏寺前人山人海,只見無論是出家、俗家男女弟子,盡聚于此,隨意盤坐地上。所有人要不念詠經文,要不修練道氣,無人大聲喧嘩,或是閒聊私語,整個山巔分明簇擁數百名弟子,竟是無聲無息,場面甚是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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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05 20:01:16

第二百五十七章 山巔念經





牛心寺前石階下第一步的位置,以打坐念經的男弟子為多,仔細看去,那些男弟子約莫數十人之多,身上衣束打扮,衣冠楚楚,貴氣逼人,大有不平凡之處。他們各各面容含笑,一副風度翩翩之姿,卻讓其他弟子敬而遠之,隔了差不多五步左右距離,才有弟子敢打坐靜修,還需時時關切前方那些弟子動向。除此之外,誰也不敢靠近那些弟子一步。



袁昊僅打量了一眼,就知那些男弟子和霍尹、霍折一般,同為烏衣子弟,身後各有不同勢力撐腰。他們乍看好似有禮君子,儀容得體,瀟瀟灑灑,人畜無害模樣,實則必然是盛氣淩人,目空一世,隨心壓榨平民弟子,否則的話,江湖各門各派素來以武功為高,眾弟子無論身分優劣,均是人人平等,又何必唯恐避之不及?



這時,只見有兩名女弟子自華藏寺行出,一人拿著小木桌,另一人拿著三張蒲團,走前幾步,恭恭敬敬放好小木桌,一張蒲團正置木桌前方,另一張蒲團放在側旁,剩下一張則離得稍遠。她們接著回頭在香爐中點了香,向寺內說了幾句話,各自退居兩旁,同樣靜坐於地,念詠經文。



要過不久,但見有三人緩緩走出寺外,落座三張蒲團上,其中二人自然就是圓如師太、圓容師太,剩餘另一人同樣是名尼姑,約莫三十來歲左右,黑髮盤髻,身形苗條,鳳目透著冷淡,兀自風韻猶存。



那尼姑看也不看後方成群弟子,只冷眼掃過最前排的烏衣弟子,隨後停在一處,淡淡笑著點頭。



袁昊循視線看去,眉頭不由微皺,居然是那霍尹、霍哲一夥人。



圓如師太朝在場弟子看過一眼,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



眾弟子聞聲而動,同樣雙手合十,低頭道:「阿彌陀佛。」



袁昊從未見過數百多人齊聲喊「阿彌陀佛」,話音不止,聲勢之浩大,實在前所未見。此時天邊萬里無雲,豔陽斜射在那普賢菩薩金像,整座菩薩像耀眼奪目,好似真有佛光降下。他耳中聽得鐘聲當當作響,餘音繚繞,回盪半空,胸臆間不禁大為折服。



圓如師太慈和一笑,又道:「五日後便是本門收徒大日,切記,本門傳承數百載,眾弟子理應謹惕於心,佛門之道和武者之道殊途同歸,先賢有言:『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于弟子』,萬萬不能因他人年紀外貌,而小覷他人。」她話說完,續道:「不過,想必諸位弟子早已知道,咱們派內先迎來兩位新弟子。本門規矩以入門先後為序,他們是諸位的小師弟,你們身為師兄師姐,需好好照料人家。」



眾弟子齊聲稱是,不少人回頭瞧了袁昊一眼。他們知悉本門六根清淨,平時少有甚麼八卦趣事,因此袁昊的事情一傳出來,猶如在寧靜無擾的池潭中扔入一塊石子,漣漪蕩漾開來,凡心大動,好奇心起,當真是一發不可收十。他們都曉得袁昊為何得已提前入派,不禁暗暗佩服他勇氣過人。



其中出家、俗家女弟子多是目光和善,嬌嬌一笑,自然是因他闖洞救了小琉璃師妹之故。而男弟子則神情複雜,或帶有恨色,多以霍尹等烏衣弟子為首。



袁昊突然成了眾人矚目焦點,只感好不習慣,乾笑一聲,拱手道:「師兄好,師姐好,大家好,哈哈、哈哈⋯⋯」



就在這時,忽聽有人大聲喝道:「肅靜!肅靜!華藏寺前不得喧嘩。」



峨嵋派眾弟子聞得這聲,臉上一僵,紛紛低頭。袁昊不覺奇怪,循聲看去,卻見是圓容、圓如師太身旁的那位尼姑。



只見那尼姑冷冷瞪視過來,道:「袁昊,本門掌門念詠經文,弟子絕不能出言擾亂,這是本門自古不變的規矩。諒在你是新進弟子,第一次犯了錯,此事就先算了。」她目光之中,隱隱閃過憎惡之情。



袁昊眨了眨眼,只覺好是無辜,適才那情況,眾人好意相待,自己要是不回以幾句意思一下,那是無禮于眾師姐師兄,同樣犯了江湖武者的基本禮法。本來門派派規是為約束江湖弟子而用,避免武者誤傷良民,妄為作惡,倘若只是一昧講求規矩,遇事不知變通,豈不就成了死規矩?



他狠狠瞧了那尼姑一眼,鼻子哼聲,似想出言辯駁幾句。一旁小琉璃察覺過來,偷偷拉了拉他的手,輕捏幾下,又瞪他一眼,其行為之意,便是要他千萬不可出言不遜。



袁昊又哼一聲,暗暗罵了那尼姑幾聲,平復情緒,忖道:「這臭尼姑方才一直和霍家人眉來眼去,此時拿藉口找我麻煩,定然不懷好意,我要是出言反駁,倒是中了人家的激將技倆。」



他起身抱拳,連連低頭行禮,過程中不發一語,僅以動作示意道歉。他耳中聽得有譏諷笑聲傳來,也不在乎是誰,逕自調整好心態,笑嘻嘻重新落坐。



圓如師太先是微微吃驚,後來倒覺不在意,搖頭靜笑,接著開始念詠經文道:「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複如是。」



眾弟子跟著低聲附和一回,袁昊嘴上跟著念詠,並不曉得這是「觀音心經」的內容。只察覺那「空」字不停出現,暗暗納罕佛家「空」之意,似乎和道家的「道」頗有關聯。但又聽了一會,仔細想了想,又覺不大對勁。



爾後圓如師太先後念詠「大寶積經」、「地藏經」的經文,眾弟子邊默念邊修練,峨眉山的道氣堪堪彙聚山巔,雲霧朦朧,水氣凝重,身上衣襟打濕一片。隨著道氣流轉愈快,眾弟子周身熱氣騰騰,溫度逼高,衣襟複而幹下。



袁昊不悟佛經,甚麼菩薩、佛的、隨緣,只聽得腦袋暈頭轉向,卻又不得隨意亂跑,暗暗叫苦,尋思道:「龜爺爺的,莫非往後每日都得聽師太念經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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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06 02:54:22
聽佛經又學到武力?
2023-04-06 13:07:29
某種意義上來說,有可以通的地方,儒釋道三學。
2023-04-06 13:44:45

第二百五十八章 袁昊出口(1)



每當圓如師太念詠完一段經文,就會啜口泡好的熱茶,潤潤乾涸咽喉,隔了一會,接著念詠下一段經文,如此來來回回數次,待最後一字落下,幹掉一杯茶水,已把整壺茶水都喝入肚腹。袁昊不懂經文意涵,身旁小琉璃嘴中經文念個不停,當下閒來無事,細細替圓如師太算過一遍,驚覺她老人家念了足足數萬字真言,且她手中無書無字,全是憑記憶念詠經文,過程中琅琅上口,毫不延遲,顯是早把經文背得滾瓜爛熟。



圓如師太放眼打量在座峨嵋弟子,見眾人各各打直背脊,闔眼省思,笑著肯首,目光一轉,不經意落在袁昊身上,見他和自己小眼瞪著大眼,微微吃驚,對視數秒,想了明白,不覺苦笑,忖道:「是了,這孩子不過剛加入本門,我和師姊看在他犯險救出小琉璃師姪的份上,才讓他提前入派。他不悟佛文經典,我就是說上甚麼是空,甚麼是緣,只會令他更加不解。」



峨嵋派新進弟子既然有俗家、出家二分,理應也會有不懂佛經的弟子,往昔在收徒大日結束,都會由二位元師太,或是派中師兄師姐親自教授經文真意,待得經文授畢,才會放新進弟子上峨嵋山顛沉澱佛心,打坐修練。袁昊糊裡糊塗跟著登上山巔,要他就此潛心向佛,悟得佛意,只怕一時半刻是難以做到。



圓如、圓容二位師太當日見袁昊二人被古撫仙三派追擊於此,是以出手相救,乃是迫于袁昊出口謾駡的無奈之舉,其後聽說袁昊二人想拜入峨嵋派門下,心想這二人身分不明,還和古撫仙三派有所過節,若是隨意收這二人為徒,怕是後患無窮,因此有意提及小琉璃受困一事,讓袁昊深入九老洞禁地,想一試此人本性何如,是否心懷不軌。想不到袁昊二話不說,決意深闖洞中禁地,順利救出小琉璃,二位師太驚喜之餘,感慨袁昊能以身犯險,富有俠義心腸,那就絕非甚麼惡人,自然同意讓他拜入派中。



眼見袁昊雖是乖乖靜坐不動,臉上卻滿是無趣,東瞧西看,只差沒有張嘴打起呵欠,圓如師太和身旁圓容師太對望一眼,同樣見她苦笑以對,心念電轉,朗聲道:「佛法說緣,緣起緣滅,皆有定數,這緣奇妙多端,誰也沒辦法一手捉住,本門一心嚮往佛法,佛法之道和武者之道皆是有跡可循,因此心中絕不能忘了武律的大恩,有武律大道在,咱們武者才有道氣可使,有道氣可使,才能衍化內力。此次也是個緣,機會難得,為師就來演練一些本門武功。」



眾弟子一聽掌門要親自演練本門武功,紛紛抬起頭,大為詫異,連連驚呼。要知道平時午後的修練,掌門除了念詠經文,講解經文中難解之處,絕不會插手管弟子練武情況。峨嵋弟子中有心思敏捷者,恍悟掌門的用意,轉頭看向袁昊,一人回頭,牽動無數人跟著回頭,可謂是牽一髮而動全身,所有弟子的目光都緊緊盯在袁昊身上。



這一切,都是為了這新進派中的小師弟所為。



袁昊眼珠子逕自四處打轉,忽而察覺自己沐浴在眾人目光之下,又是驚又是疑,他心思早不知神遊到何處,連圓如師太的話也沒聽入耳中,根本不曉得發生甚麼事,還以為是自己偷懶不念佛經的事情被人發現,乾笑幾聲,尋思起來道:「龜爺爺的,這群人究竟是怎地發現我在偷懶?」



小琉璃輕輕拍了他大腿,低垂螓首,似如喃喃自語般,道:「小師弟,還不快謝過掌門師叔。」



袁昊「喔」一聲,當即起身,拱手施禮道:「謝過掌門師叔垂愛,弟子永志不忘。」他這聲「掌門師叔」叫得極是順口,一點都不覺心神不安,倒是一旁小琉璃面容糾結,頗感無言以對。



石階上圓如、圓容二位師太搖頭淡笑,心中稍有不快,她們師姊妹二位自幼十分投契,無話不談,昨日在九老洞外,袁昊如何拒絕圓容師太收徒的事,圓如師太早已曉得,她只道袁昊年紀尚幼,胡鬧成性,隨意出口就是一句說謊,往後時日需得加以管束,否則有朝一日他出外闖蕩,讓中原萬民人認為峨嵋派弟子各各成了說謊精,那可還得了?



她們當下並沒有戳破袁昊謊言,只開始講解峨嵋派各路武功,有峨眉刺的短兵刃功法、有劍法「峨山四劍」,有內功「峨眉心法」,說明畢了,將「峨山四劍」的劍法,逐一演練。



峨山四劍乍聽只有四劍劍路,其實四劍當中,各自以「雄、秀、奇、靈」為劍中深意,四字劍意中又分五招,總計二十招劍路,第一劍以雄著稱,第二劍以秀,第三劍以奇,第四劍以靈,四字正好應對峨眉山之特色。當年創建此劍法的峨嵋派師祖,其底下有四名弟子,四名弟子無一不善使劍,峨嵋派師祖依據各自弟子劍中特點,分出「雄、秀、奇、靈」四者,這正是峨山四劍的根源。



只見圓如師太每使出一招,底下弟子便傳來陣陣歡呼,寧靜無擾的峨嵋山顛,頓時生氣勃發,鬧哄哄一片。



袁昊是唯一佇候觀劍的弟子,他目光瞥到一處,但見霍尹等人死死瞪了過來,想起適才和他們約定,嘿嘿壞笑出聲。待圓如師太使完劍法,他率先朗聲道:「掌門師叔,師父!弟子斗膽,有一言告知在場諸位師兄師姐。」



二位師太身旁的那尼姑面容一變,喝斥道:「大膽!袁昊,我方才怎地說的,你難不成都忘了?誰都不許張聲。」



圓如師太倒也不怎地在乎,只是那聲「師父」令她眉頭微蹙,嗯了一聲,搖搖頭道:「無妨,你想說甚麼事?」



袁昊道:「是,其實是關於小琉璃師姐受困禁地一事。」



小琉璃一聞此話,嬌軀一顫,暫且拋之腦後的煩心事又湧上心頭,隱隱感到不妙,偷偷扯著袁昊衣擺,要他絕不可多言胡嘴。



哪知道袁昊佯裝毫無知覺,連連低頭,或許是覺得煩了,拱手之既偷偷撥開小琉璃的手,神態恭敬道:「其實弟子在派中張揚的消息,都是信口胡言的謊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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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06 13:45:10

第二百五十九章 袁昊出口(2)





眾弟子登時面有怪色,不由齊想:「袁師弟這話是甚麼意思?莫非小琉璃師妹的事情還有隱情不成?」她們本以為小琉璃師妹受困九老禁地,全是她自作自受,其後聽了袁師弟的話,才曉得事情原委,然而卻不曉得究竟是何方歹人,出此惡計,特意陷害小琉璃師妹。



此時袁昊的話,無疑如五雷轟頂直劈眾人腦門,霎時腦中一片空明,豁然開朗起來,她們直想本門派中的師長都是佛道高尼,雖為江湖武者,仍一心向佛,素來不喜殺生,更憎惡他人胡打誑語,何況袁昊這麼一說,只怕是要讓掌門、師伯二人心下不快。



果然圓如、圓容二位師太臉上一變,眉頭微蹙,她倆適才已通融袁昊一次,現下聽他自己承認又說了謊,還是攸關小琉璃受困九老禁地的事,心中難免不大好受。



只見石階上那尼姑冷冷笑道:「袁昊,你知不知道,咱們出家人不打誑語,更痛恨人家對咱們說謊,派中上下無人敢說謊,你從何生出的膽兒,敢瞞著本門上下說謊?這無疑是欺師大罪!」



那位貌美尼姑再次出頭罵人,眾弟子不敢說是更不敢說不是,各各噤若寒蟬,似成了啞巴般,誰也萬萬不敢再出一聲。



小琉璃神情惶恐,伸手拉動袁昊衣袖,這回使了更大勁力,用力過巨,嘶啦一聲,右邊袖口被她拉破了一個小口子。她聽袁昊說了有好法子,還以為當真是有辦法,哪裡知道會是這種方法?



只聽她低聲道:「那位是定寧小師叔,是師公的姪女。小師叔雖然和師父不同字輩,但在派中實際地位相當,你可千萬不要再說了。」



本來袁昊只想這位定寧師太能當眾訓斥他人,卻無人反駁,妥實是來頭不小,想不到竟有如此背景。他眼珠子一轉,笑嘻嘻道:「師太說的是,晚輩是說了謊,只不過這謊言,倒也不算謊言。一件事情若是只知前而不知後,虎頭蛇尾,算不算是謊言?」



霍尹、霍哲等烏衣弟子聞得這話,臉色皆變,瞪向袁昊,以為他是想說出實情,轉頭和定寧師太使了眼色。



定寧師太會意過來,冷哼一聲,道:「你這話是甚麼意思?痛痛快快說個明白。」



袁昊拱手道:「晚輩當時張揚出去的消息,是說小琉璃師姐遭惡人陷害,受困九老禁地,不得而出。其實⋯⋯唉!唉!晚輩也是後來才知,小琉璃師姐受到的苦頭,遠遠要比受困寒洞要痛苦百倍!」



圓容師太一聽那「痛苦百倍」四字,明知這又是袁昊的謊言,仍不禁想像起九老洞深處的情狀,畢竟九老洞是九位賢老曾經的居地,道氣充沛,寒氣迫人,在場除了袁昊,峨嵋派再無人會知洞中實際情況。



圓容師太愈想愈覺心疼,到後來對袁昊的那番話更是不由疑他,絕不會有假。她底下只有小琉璃一個小徒兒,平時連愛護都不及,哪肯讓她吃上一點苦頭?



她當下滿臉愁容,道:「璃兒,璃兒!妳為什麼吃了苦不願和師父說?難不成是在怪師父沒有替妳討公道?此事⋯⋯此事,唉!都是為師的錯,都是為師的錯!」



小琉璃又急又驚,道:「師父,我、我沒有怪罪妳老人家⋯⋯」



袁昊搶先道:「師父說得有理!」小琉璃氣急而笑,狠瞪他一眼,不知他究竟想做什麼。



圓容、圓如二位師太對小琉璃百般呵護,不僅因為她是派中最小的女弟子,還是圓容師太惟一的親傳弟子,照理而言,小琉璃在派中地位超絕,絕沒有人敢欺辱她才是。袁昊始終搞不明白,為何霍尹等人處處尋小琉璃麻煩,甚至差點害她困死洞中,始終未受派中懲處。



袁昊道:「此事說來實在可惡至極,晚輩本以為峨嵋派是五霸當中最為潔身自愛,正氣凜然,絕不容許任何不公平的事。現在看來,全是晚輩一廂情願的錯啦!」



眾弟子聞得這話,頓時心中不樂意了,有女弟子不甘道:「袁師弟,本門自然是江湖上最講信公道的,師弟你投入本門,是上輩子積蓄而來的福分,哪裡有甚麼錯?」



還有女弟子附和:「袁師弟,你太小還不懂,本門追求佛緣,六根清淨,和俗世權利毫不相干的。」



又有男弟子道:「不錯,沒有錯,沒有錯!」



定寧師太耳中聽得眾弟子齊聲呼喝,聲勢愈發浩大,就快不可收拾,眉頭深鎖,連連喝道:「安靜!安靜!」她連連喝了幾聲,似乎仍不管用,心頭不禁一怒,運起內力,喝得更大一聲。



只見這喝聲化作陣陣狂風,颯然大響,震開山巔雲霧,直壓得眾弟子氣為之窒,頭暈目眩,幾欲暈去。



袁昊同樣深受其害,痛得哇哇大叫。



圓如師太歎了口氣,道:「定寧,諸位弟子境界尚低,妳也是佛家門徒,該當慈悲為懷,這般未免過分了。」手一揚,周身佛光乍現,接著掌心朝下一落,如蓮手輕撚,輕輕消去那喝聲狂風。



定寧發出的內力勁風輕輕鬆松被消散而去,如此神乎其技,簡直不可思議。不僅眾弟子喝采,定寧臉上也藏不住吃驚,頰上冷汗涔流,趕緊低頭道:「掌門師姐,這袁昊謊話連篇,怕是說一句騙三句,他說的話,絕不可相信。」



圓如師太滿臉倦容,又歎了口氣,望向袁昊,道:「定寧,這事我自有分寸,畢竟是他救了璃兒,只要讓他說謊不得就行。昊兒,你好好仔細說個明白,璃兒究竟遭誰威迫,又有什麼真相,你⋯⋯你就趁此機會,說個明白。但是你絕不可說謊騙人!」



袁昊心中竊喜,暗想:「不過是不要說謊罷了,只要裝得和真的一樣,誰會知道我到底說謊沒有?」



「來人,去取來唯識珠。」圓如師太道。



袁昊心頭一震,萬象唯識珠?



定寧更是臉色大變,她萬萬想不到掌門會對此事這般深究,忖想:「這是怎地回事?以往提及小琉璃的事,只要我一開口,她便絕口不敢再提,難不成是掌握到我的事情?」



原來這位定寧師太多年前曾嫁作人婦,直到丈夫意外病死,膝下無子,這才返回峨嵋派,出家為尼。儘管她是上任峨嵋掌門的姪女,備受派中上下敬畏,地位也和圓字輩二位師太相當,但若是說上派中大小事,還是要以圓如、圓容二位師太為主,凡事和內門弟子相關的事,她則一概不得干涉。



定寧師太這些年野心勃勃,暗自收買人心,打算爭取自己在峨嵋派中的話語權,待圓容退位,自己理應就能成峨嵋派掌門。哪裡知道橫空出了一個小琉璃,她身為圓容師太親傳弟子,深受派中上下愛戴,確實有爭取派中掌門之位的資格。



過得少時,有女弟子雙手捧來一個寶珠,那寶珠透明無色,隱隱有道氣纏繞,璀璨透光,正是在撫仙鎮看過的萬象唯識珠。



圓容師太接過唯識珠,讓袁昊走近幾步,道:「昊兒,這是萬象唯識珠,你要是沒說實話,它就會閃紅光,你要是說了實話,它就會閃綠光。」



袁昊勉強應了一聲,心中卻想:「要是我被問起古撫仙三派的事情,又該如何回答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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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06 13:45:35

第二百六十章 直指黑手





圓如師太讓袁昊走到階前,當眾弟子之面,將萬象唯識珠捧到他胸前不遠,正色道:「昊兒,你老實回答,璃兒究竟是被誰威迫?其中又發生甚麼事,把你知道的,借此機會,通通說出來,絕不要瞞著不說。」聲音宏亮一片,光明磊落,顯然一點也沒有隱瞞之意。



袁昊微微歪頭,心想小琉璃師姐讓霍尹等人欺辱,派中弟子有人知道,有人不曉得,那是預其之內的結果,可是圓如、圓容二位師太混跡江湖多年,何等本領高超,眼界不凡,早察覺此事有異,卻始終沒有明言。他當下滿腹疑竇,眉宇深鎖,見二位師太都緊緊瞧著自己,眸中似乎閃過期盼微光,頓時明白過來,忖想:「是了!二位師太怎地可能會不曉得小琉璃師姐讓人欺辱?只不過礙於某些原因,不好當眾和那些烏衣子弟撕破顏面,定是如此!因此一忍再忍,說不定早有盤算。此刻師太讓我不得隱瞞,自然是想借題發揮,揭發霍家惡行。嘿嘿,師太既然要我演演戲,那還不簡單?」



袁昊腦中突發奇想,刻意擺出一張痛定思痛,深切難忍的模樣,撲通一聲,雙膝跪地,連連磕頭,大聲道:「掌門師叔請原諒,都是弟子的錯,都是弟子的錯!」



圓如師太吃了一驚,愣愣道:「甚……甚麼?你、昊兒,有甚麼話好好說就行,不必如此的。」伸出一手,扶助袁昊胳膊,慢慢拉他起身。



圓容師太臉上慈藹一笑,道:「阿彌陀佛,昊兒,有甚麼事你慢慢說出口,用不著害怕,為師和你保證,這裡沒有人會和你為難。」



這句話一出,實如讓袁昊吞下一顆定心丸,卻讓霍尹、霍哲、定寧師太等人臉色大變,隱隱感到不妙,他們如何不明白,圓如師太言下之意,倘若某些人膽敢找袁昊麻煩,便是明著和她過不去,事態之嚴重,非同小可。



袁昊暗自竊喜,偷偷捏了大腿肉,肉痛淚飆,眼眶直打轉在眼,道:「掌門、師父,還有各位師兄師姐,其、其實弟子昨晚救出小琉璃師姐,師姐為了感謝弟子救命之恩,將事情原委明明白白說給弟子知道,師姊她害怕要是幕後黑手暴露出來,峨嵋派數百年來的聲譽,說不定會因此毀於一旦,因此重重告誡弟子,絕不能說了出去。」



定寧師太心緒浮躁,按奈不住,冷笑道:「袁昊,在唯識珠面前,可容不得你說謊騙人。」



眾人齊望向萬象唯識珠,見珠心閃爍綠光,並無半點紅光,知他話中絲毫沒有半分造假,當是貨真價實的實情,登時舉座譁然,低聲細語不停。



定寧師太臉上更為糾結,斜眼瞪著小琉璃,心中暗罵道:「圓如、圓容為了這點小事浪費一顆萬象唯識珠,已是大出我預料之外,沒想到這賤娃兒,竟敢向一個外人說了出去,實在可惡至極!」



眼見袁昊又是抹淚,又是渾身顫抖,哭個不停,多數女弟子見他如斯天性善良,忍不住自我譴責,憐憫心大動,加上有萬象唯識珠作為鐵證,篤定袁昊絕不可能說謊,已然對他的話不猶疑他。



袁昊接著道:「弟子當時聽到這裡,雖然不理解小琉璃師姐以往究竟受何遭遇,卻明白師姊她寧可暗自忍受他人欺負,放任流言蜚語,也不願害得峨嵋派聲譽有失,這般大義,實在叫弟子佩服地五體投地。本來弟子認為,好人有好報,惡人自當有惡報,何況是講求佛緣的峨嵋派,更該如此,因此答允師姊,絕不會將事情說出去。」



眾弟子又見唯識珠綠光頻閃,齊聲歡呼叫好,心中對小琉璃師妹大感欽佩,紛紛道:「怪不得,小琉璃師妹平時極守規矩,絕不可能妄自闖入禁地。」、「是啊!是啊!好人該當有好報。」、「袁師弟,你快點說,究竟那幕後黑手是誰?」、「咱們不能讓這等卑劣小人繼續待在派中!」



袁昊輕輕哼了一聲,抹掉眼淚,偷偷向後瞟眼,但見小琉璃整個頭低得不能再低,銀髮如同簾帳般,半遮半掩,仍擋不住她羞赧難當的通紅小臉,似乎身旁峨嵋弟子對她說了甚麼,讓她連連搗頭,稱是不停。



袁昊知如今峨嵋眾人已對小琉璃改觀,大好機會,絕不能放過。他當下昂頭對天,大聲又道:「可是弟子哪裡知道,無論走到哪裡,都有人冷眼嘲諷小琉璃師姐,說她是擅闖禁地,活該倒楣,弟子實在悲憤難忍,想著峨嵋派乃五霸之一,中原俠義道之輩,答允人家的事,本該視死如歸,不說就是不說,豈能言而無信?但弟子怎地也吞不下這口惡氣,所以自作聰明,打破約定,請掌門恕罪!一切都是弟子的過錯。」



圓容師太只淡淡一笑,道:「昊兒,你若有甚麼過錯,咱們大可往後再提,現下為師只想知道,你口中幕後黑手究竟是誰?」



袁昊道:「是。」隔了半晌,嘿嘿一笑,道:「其實不僅弟子忍不住氣,那幕後黑手同樣是這個道理,想不到他一夥人親自找上門,逼迫弟子要在掌門念詠佛經之際,趁著眾師兄師姊都在,大聲改稱,弟子一切說詞都是子虛烏有,空口白話的猜測。嗯,師父要弟子說出那些人姓名,那自然不是難事,但弟子斗膽一言,有一心願,希望掌門師叔、師父成全。」



圓如師太想了片刻,道:「此事要是確實不假,那你功勞不小,好吧,你說看看。」



袁昊賊笑道:「倘若弟子說出那些幕後黑手,能否請掌門拿定主意,將那群惡人逐出本門,絕不留情。」



此言一出,再次震驚四座,不過要不久,卻未聽得眾人議論紛紛,反而是稀稀落落的掌聲,堪堪響亮,最終成了歡聲雷動的拍掌叫好聲。



有人道:「師弟說得好!那等惡人,絕不能留在派內。」



又有人道:「是啊,是啊!小師弟你快說說,那些人究竟是誰?」



圓容師太臉上一瞬間閃過快意喜色,複而平靜,點點頭道:「掌門,昊兒說得有理,倘若真有如此,絕不能讓毒瘤繼續敗壞本門風氣。」



圓如師太歎了口氣,靜靜笑道:「好吧!昊兒,這事就這麼定了。」



定寧師太見勢如此,大感不妙,一句「萬萬不可」哽在喉嚨,實在沒辦法說出口,她知道要是出口辯駁,自己定然也會受人懷疑,屆時甚麼掌門人之位,全成了無謂的春秋大夢。



袁昊拱手稱謝,轉頭走到小琉璃身旁,拉她來到那群烏衣子弟面前,笑嘻嘻道:「來,師姐,這兒正好有十二人,咱們來玩蛋中選王八,妳指一人,我指一人,選出來的就是王八羔子,妳說好不好?」



小琉璃沐浴在眾師兄師姐歉疚和溫暖的目光,長年來邊被追求邊被欺辱的苦楚,似如冬雪終於迎來暖春,慢慢化開,妥實舒暢不少。只見她眼眶紅了一圈,沒好氣瞪著袁昊,道:「你小小年紀,說、說這甚麼話呀?能聽嗎?」



袁昊聽她聲音微顫,也不再強求,道:「妳不選我就自己選啦,來,你!你!你!你!還有……啊,是了,就是你!五個王八羔子。」



他所指之人,自然就是霍尹、霍哲、元文之、周逐明等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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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06 13:47:03
剛忙完期中報告,我的連假就這樣消失了……

提前更新,我要倒去睡了,弄完心安了
2023-04-07 20:01:25

第二百六十三章 親傳弟子





當那「一千遍」三字落下,袁昊嘴巴微張,整個人傻愣原地,那觀音心經全篇共計二百六十字,儘管算不上長,但也不算短,抄寫整整一千遍,估量下來,字數更是可觀。



袁昊驀然心生厭煩,他在瀛海島上就不喜死背經文古字,尤其是動手抄寫先人所著,動輒數百字數千字,漫天書捲,好似沒完沒了一般,當下只覺圓如、圓容二位師太若是非要他抄寫一千遍經文,還不如乾脆請她們二位將自己逐出門派為好。



圓容師太察覺他臉頰頻抽,神態有異,念頭一轉,便即明白他意,笑道:「昊兒,咱們不是想讓你背死書,而是因為你對佛法一竅不通,因此得仔細理解觀音心經中的一字一語,如此一來,咱們才能著手傳你峨嵋派武功。」



袁昊聽聞是為學武功而背,臉色稍微好轉,問道:「師……師太,弟子不明白。」他本想說「師父」,可是一想自己並無拜圓容師太為師,適才當眾之面叫她老人家「師父」,那是情非得已,要是不這麼彰顯和二位師太關係緊密,便難以迫得霍尹、霍哲等人自亂陣腳,還小琉璃清白。



圓容師太慈和一笑,道:「昊兒,當時在九老洞前,我曾說過緣分何等奇妙,就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你我二人緣分已過,我是不能收你為徒的。」



袁昊道:「是,是。那弟子斗膽一問,往後弟子該如何稱呼師……師太才是?」



圓容師太道:「你想叫師父也罷,想叫師太也罷,其實隨你意就好。本來的話,本門派中所有弟子都該稱呼師妹一聲師父,這點規矩,還是得依各門各派的法子行事。你自然也不例外。」



袁昊聽得懵懂不解,疑道:「師……師太,弟子魯鈍,不明白妳老人家的意思。」



圓容師太笑道:「自古講求尊師重道,尤其是江湖武者,更加看中此點,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那師父二字,是傳承數百載的禮的重量,本意是希望弟子全心全意恭奉長輩,以禮相厚,我雖不收你為徒,你心中卻長存禮念,只不過你已當眾稱呼我一聲師父,還是不宜再改口才是。」



圓如師太在旁也笑,道:「師姐,若是照妳這般說,昊兒不能拜妳為師,那倒委屈他了。」



圓容師太搖搖頭道:「阿彌陀佛,師妹說這甚麼話,妳自小就很會照顧他人,由妳這個掌門人來,師姐我也能安心交給妳。」



圓如師太苦笑道:「師姐,妳自小就愛胡說八道,這事我一點把握也沒有。」



袁昊聽到這裡,尋思道:「二位師太這是甚麼意思?圓容師太要將我交給圓如師太?莫非、莫非……」心臟砰砰狂跳,隱隱之間,腦中似乎閃過一個極為大膽的念頭,剛想不久,便覺太過異想天開,不敢再深入細想。



只見圓容師太目光轉來,向袁昊道:「昊兒,從今爾後,就由師妹來當你真正師父,而我只會是字面意義上的師父。」



圓如師太接著笑道:「師姐,這般的話,別人可會以為昊兒有兩位師父。不如這樣如何?明面上我還是昊兒的掌門師叔,師姐還是師父,私底下我才是昊兒的師父。」



圓容師太笑顏逐開,道:「阿彌陀佛,妙矣,妙矣!」



眼見二位師太齊聲笑了起來,袁昊、小琉璃早看傻了眼,尤其是袁昊本人,他根本料想不到,自己竟會有拜峨嵋派掌門為師的一天。他心中喜孜孜一片,實是美不可言,然而在心中某處,卻存有莫大擔憂,瀛海島民和中原武者的練功方法,截然不同,要是被二位師太察覺自己的身分,難保不會引得她們二人勃然大怒。



就在這時,圓容師太笑道:「昊兒,你還等甚麼?還不快行拜師之禮?」



袁昊聞聲回神,抬頭一看,見三雙目光自三個方位瞧了過來,知現下情狀,已容不得他回絕,忖道:「我不如走一步算一步,要是真正不妙,就和姓都的連夜潛逃便是。」當下噗通一聲,跪地連磕三個頭。



圓如師太忙扶起袁昊,笑道:「好,昊兒,既然你已拜我為師,便老實和你說,為師平時派中事務繁忙,因此至今收的徒兒,沒有一位是親傳弟子,不過看在你迭迭助人為善,此事又是蒙師姐恩緣,今日收你為徒,或許也是份大緣。為師決定收你作親傳弟子,盼你日後努力修練,助璃兒光揚我峨嵋門派。」



袁昊雙眼微微瞪大,心中更是吃驚,暗想:「糟糕,糟糕,我、我怎地就成了人家的親傳弟子?」當下佯裝喜色過望,連連拱手稱是,又拜謝圓容師太,隨後跟著小琉璃走出庵屋,緩緩行回別院。



小琉璃臨別之際,嬌笑道:「太好啦,小師弟,從今以後,你可要好好精進努力。明日一早,我會親自去盯著你背心經,可不許你偷懶打馬虎眼。」



袁昊勉強一笑,告辭小琉璃,回房緊閉門、牖,整個人縮到背窩,又滾又敲,低聲叫駡道:「龜爺爺的!袁昊啊袁昊,草你的祖宗十八代,通通活該沒屁沒眼,你、你你你,瞧瞧你幹了甚麼好事?都是這張臭嘴,是不是?你沒事提這幹甚麼?名目稱謂一類之物,在島上形同虛物,你只需厚著臉皮裝傻到底,對方也不好過問甚麼。現下好啦!你成了人家的親傳弟子,堂堂瀛海島民,萬民之敵,你……你說看看,要是讓人察覺了,那該如何是好?」



他腦中細細想著倘若被察覺身分云云,究竟會被如何對待,愈想愈覺懊悔自責,連連歎氣,簡直欲哭無淚。



忽然之間,袁昊耳中聽得有人嚅喏道:「你……你說慢點,老子可聽不懂亂七八糟的屁話?」他只覺這聲音好似熟悉,回頭一看,眼中染上莫大喜色,叫道:「姓都的!」



當是躺在床頭,醒來瞪過一眼的都爭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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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08 02:07:03
故意安排袁昊做徒弟,然後伏筆後面身份揭破。

袁昊勉強一笑,告辭小琉璃,回房緊閉門、牖,整個人縮到背窩
係唔係又漏寫字?
2023-04-08 19:03:17
眼兒真尖,甘拜下風,是在下眼殘漏啦
2023-04-08 20:00:32

第二百六十四章 峨嵋派日常(1)





都爭先側過身子,慢慢往床邊挪動,欲要臥起,卻是四肢乏力,試了幾回未果,忽然嘴中悶哼一聲,面有痛色,臉皮肌肉頻頻跳動,猙獰無比。他臉無血色,整個人氣喘吁吁,一副病懨懨的模樣,輕輕碰著胸口,久久沒有動作。



袁昊瞧他四肢健全,臉色當如白紙一般,心中很是明白,那利水摧心掌的威能,重者能毀人心肺,五臟六腑,皆不能存,並非刀劍等肉眼可明的外傷,而是屬內傷範疇。



袁昊迎了上前,慢慢攙扶都爭先坐起,道:「姓都的,你受了那讀死書的臭老兒一掌,沒死已是大福,還是乖乖休養,莫要牽動到傷口。」他那「讀死書的臭老兒」,指的正是老書生模樣的宋有寒。



都爭先喘了幾口粗氣,道:「你⋯⋯你⋯⋯去他媽的,那老家夥打我那一掌,可是卯⋯⋯卯足全力,要不是我反應快,急忙將經脈所有⋯⋯所有的道氣用來護住五臟六腑,現下早、早已被掌勁震得死透。」



袁昊驚道:「姓都的,那你感覺如何?」他目中滿是關切之情,心想要是能知道傷及何處,便能向圓容、圓如二位師太求助,他倆同為瀛海島民,當能毫無顧慮地信任彼此,因此說甚麼也不能放任都爭先死於此處。



都爭先搖搖頭,盤坐床頭,重重再吁了一口氣,道:「死不了,也不知是誰趁我昏迷之際,將內力灌輸我體內,替我調養紊亂的內息,現下我經脈內道氣充盈,過了今晚,大概能好去三成左右。」



袁昊喜道:「那太好了,能有這般大愛之心,救助你這不相識外人,應該就只有圓如師太或圓容師太二人。」



都爭先先是點點頭,隨後罵了一聲,臉有恨色道:「好個屁!你這小子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白白受人一掌,豈能好受?那宋有寒是星雲派的,八成和宋天雄有所關聯,換句話說,咱們這等於狠狠讓宋天雄抽了一巴掌。他奶奶的,好你個星雲派,我都爭先都大爺記住這個仇,假以時日,看我還不拆了你們星雲派的派府。」



袁昊聽得都爭先怨言不停,心中不平之氣跟著勃然而發,腦中憶起受霍家人相逼逃亡一事,哼了一聲,心道:「姓都的說得對,管他一巴掌、兩巴掌,反正咱們有的是機會報仇,那霍家人也是,竹爺爺于我的大恩未報,我便似個惡人般落荒而逃,白白拱出少年小比的優勝,害得令謙姑娘她、她……」想到此處,心中愈發難過憤懣,連連跺地,索性不再細想。



只聽都爭先道:「姓袁的,你方才嚷甚麼親傳弟子,那是怎地回事?」



袁昊回過神,眨了眨眼,臉上流露苦笑,別過臉道:「我、我貌似成了圓如師太的親傳弟子。」



都爭先嘴中「啊」的一聲,傻愣愣道:「什、什麼?你……你,不會又做了甚麼好事?」



袁昊大感心虛,連忙將上得峨眉山後發生的事情,如何接受二位師太要求,如何入九老禁地救小琉璃,如何四處張揚小琉璃困洞的真相,當眾迫得霍尹等人認罪云云,一概不留告訴都爭先。都爭先臉上一連數變,從一開始還覺頗有道理,點了點頭,其後眉宇一挑,其後面有怪色,最後面容陰沉,臉皮微跳,顯是大不認同。



都爭先罵道:「你!」話一落下不久,會意過來,朝房門、窗牖看了一眼,隨後放低音量,接著罵道:「你之所以闖入那九老禁地救人,是為救人也好,或是為了二位師太要求,不管如何,理念為好,我便不多說甚麼。」



都爭先續道:「可是你、你還記得咱們是甚麼人?咱們為何要連夜逃出撫仙鎮?要是讓二位老人家知道你我身分,那該如何是好?而且偏篇還是掌門的親傳弟子,簡直壞上加壞,他媽的!」他內傷未癒,當說到激動之處,呼吸一個不暢,不禁連連咳嗽,喘個不停,只好和袁昊幹瞪著眼。



袁昊自知理虧,起初還覺心虛,甘願讓都爭先訓話,不敢回嘴,但聽了五、六句罵言,心態漸複,眼珠子一轉,咧嘴偷笑道:「姓都的,你歇會吧,反正圓如師太她老人家這麼說,咱們作為峨嵋派弟子,惟有乖乖聽從命令。從今爾後,你只需叫我一聲袁昊師兄就是。」



都爭先罵到上頭,正感快意,哪知袁昊突來一句,令他本欲說出口的話哽在咽喉,重新吞回肚腹。其實他滿肚怨氣早已全消,當下不過是趁此氣勢,尋袁昊的反應為樂,冷冷一笑,道:「非也,非也!姓袁的,就算你是親傳弟子又如何?你我真要算起,是同時拜入峨嵋派,根本沒有先後之分。這聲師兄,你這輩子是想都不要想。」



二人罵罵咧咧了一陣,無疑是在爭辯誰是師兄,誰是師弟,他倆目光一觸,話聲一止,不由齊聲笑了起來,吁了幾口氣,各自便放下此事,不再煩惱。



隔日破曉,天剛亮不久,峨嵋山巔傳來第一聲鐘聲,當當沉響打破寧和早晨,各處別院接連傳出鐘響應和,頓時鐘聲大作,整座峨嵋山籠罩鐘響之中,嚇得袁都二人驚醒過來,大是痛苦不堪,再難入眠。



也不知又過去多久,忽聽門外有人邊敲門邊喊道:「袁師弟,袁師弟!」



袁昊半睡半醒下,聽到門外聲音,穿好衣服,往另一張床瞥去,見都爭先同樣醒了過來,半睜著眼睹。他開了房門,揉著眼睹,沒好氣道:「小琉璃師姐,師弟我說句公道話,別看我英勇過人,聰明絕頂,捨命救妳出洞,我還不過是個可憐小孩,不好好睡覺長不大,妳大人有大量,行行好。」



門外小琉璃雙手叉腰,哼了一聲,沒好氣道:「師弟,我昨天不是說了,要盯著你好好背經,你作為掌門師叔的親傳弟子,責任重大,萬萬不得偷懶。」



袁昊厭煩道:「這麼麻煩?那我不當啦。」



小琉璃噗哧一聲,似被逗樂,臉上笑顏逐開,她捉了袁昊的手,往房內走去,道:「師弟,當不當可由不得你。」



她目光往房內一掃,見著都爭先坐起床邊,眸子瞪大,嘴中「啊」的一聲,道:「這、這位少俠已經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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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08 20:00:57

第二百六十五章  峨嵋派日常(2)





都爭先先是對小琉璃如瀑般的銀髮微覺吃驚,旋即神色緩下,回以一笑。他臉上恢復不少血色,搖搖晃晃起身,拱手道:「這位定就是小琉璃師姐了,在下姓都,名爭先,還請師姐多加勘照。」



小琉璃忙稱不是,她知都爭先和袁昊是好朋友,先前在峨眉山下遭人重傷,始終昏厥不醒。她素來是派中輩份最小的女弟子,如今接連喜獲二位師弟,總算一圓當師姐的優越感,心情飄飄欲然,點點頭道:「都師弟,你傷勢未癒,用不著如此多禮。咱們派中有不少治內傷的丹藥,我等會替你拿了來。」



都爭先道:「是,承蒙師姐厚愛了。」他說完話,氣息微亂,臉色微微發紅,似覺乏力,重新落座床邊。



小琉璃眸子一轉,看向一旁袁昊,柳眉一皺,道:「袁師弟,你還愣著幹什麼?快快取了紙筆,抄寫心經。師父說了,要你五天之內抄寫完成,否則絕不能放你出房門。」



袁昊登時面有苦色,好似吃到了黃連,吐吐舌頭,哀求道:「師姐,師姐!妳別那般狠心,這一天我就待不住,何況是整整五天?我總要撒尿拉屎,吃飯喝水⋯⋯」



小琉璃聽他言語污穢不堪,甚麼拉屎撒尿,說得肆無忌憚,不禁又羞又怒,她自拜入峨嵋派以來,生活簡樸無華,每日早睡早起,念經練功,應付霍尹等人的騷擾,或聽師姐間的閒話家常,一日即過。多年下來,她因為霍家人的事情,不願連累山下爹娘,過著如隱士般的日子,還從未遇過似袁昊這等口無遮攔的孩子,加上派中風氣,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小琉璃揚起手,慍怒道:「袁師弟,你要是再敢胡說八道,就別怪我動手打你屁股。」



袁昊捂著屁股,噤聲不敢再說,取了紙筆,坐在桌前,瞧著眼前空白一片的白紙,眨了眨眼,心道:「我不曉得觀音心經的內容,沒有經文,我又該如何抄寫?難不成要我無中生有?哎喲!我只會一句觀世音菩薩,其餘一概不清楚。」



想得片刻,心中暗喜,又想:「沒有經文,我便用不著背啦。」將毛筆一扔,拍拍屁股,就欲躺回床鋪。



小琉璃玉手一捉,五隻纖指準確抓住袁昊後領,瞪眼道:「你要去哪裡?這連一炷香都還不到。」



袁昊無奈道:「師姐,我沒有那本心經,我該抄甚麼?」



小琉璃笑道:「這你無需多慮,我唸一句,你抄一句就是。那本觀音心經,是咱們峨嵋派必背的經文之一,如今派中上下,就只有你和都師弟尚未背熟悟通。」



袁昊生無可戀歎了口氣,重新落座,耳中聽得小琉璃道:「觀自在菩薩⋯⋯」手中提筆便寫下「觀自在菩薩」五字,紙上字跡歪七扭八,龍飛鳳舞,怪模怪樣,那「自」字隱約還多了一筆劃,看來頗是逗趣。



小琉璃不由偷樂,心想:「袁師弟這等字,要是讓師父和掌門師叔見著,還不活活氣死兩位老人家?」



她接著道:「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隔了半晌,又道:「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直到了最後「菩提薩婆訶」五字,整整二百六十字抄寫畢了,小琉璃一再檢查,確認無誤,讓袁昊先抄寫十遍,邊唸邊寫,隨後考他背詠一回。



袁昊于佛家經文全然不懂,又毫無興趣,但他記性甚強,加上佛法的些許地方,和道家之理有著異曲同工之處,他邊唸邊寫,心思有悟,一念就通,不知不覺間已背下一小段經文。小琉璃前面考他幾回,見他是一次背得比一次還多,愈背愈快,不覺暗暗詫異。



到了正午,袁昊已背熟大半觀音心經的經文。小琉璃替二人拿過午飯,簡單用過,接著再背。到了第二天下午,已盡數了然於胸,背得爛熟。然而這抄寫的功夫,算來寫過不下數百遍,但距離圓容師太要求的千遍,兀自遠遠不及。



第三天正午,小琉璃連考袁昊五回,或從中擷取一段讓他背詠,或自行唸到中途,要他立刻接下去念詠,或吃飯閒聊之際,令他背誦,通通難不倒袁昊。她怎地都料想不到,僅僅不到三天時間,袁昊已把觀音心經背得滾瓜爛熟,考也考不倒他,索性放他獨個兒抄寫經文,換督促都爭先背詠經文。



都爭先這三日間靜心調養,透過體內那充盈不散的道氣調養,以及峨嵋派丹藥的妙效下,傷勢已然好去大半,當能下床靈活行走。隨著他傷勢漸癒,那聚不散去的古怪道氣,竟逐漸消散而去。他精神是一日比一日更足,但自早到晚都得聽袁昊念詠經文,饒是他再何如有耐心,也漸感心神煩躁。



小琉璃笑道:「都師弟,咱們依樣劃葫蘆,我唸一句,你跟著唸一句。」語調之中,似乎一點也不覺不耐煩。正當她打算開口念詠。



都爭先搶先道:「師姐,我聽妳和袁昊說了三天,倒也記住不少,妳且聽聽,我背得對或不對。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



小琉璃聽都爭先一字一句唸過,字字唸得不快,卻是慢中有序,其中錯漏了幾個字,經小琉璃指點,都爭先再背幾回,竟已背得一字不漏。



都爭先笑嘻嘻道:「師姐,我背得如何?」



小琉璃又驚又疑,幾乎不敢置信自己眼前所見,觀音心經儘管字數不多,但對本來不通佛法的人而言,就算死活硬背,兀自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背得如此精熟。她忖想:「這袁師弟和都師弟當真古怪得緊,本來約定好的五天,他們居然只用三天就完成,著實不可思議。」



她卻不知道都爭先自小精研賭術,賭術當中把戲多又雜,倘若加上出老千的技法,更是變化多端,博大精深,極是講求賭者的記性。



正所謂字是死的,人是活的,對都爭先而言,二百六十字的經文,如何能和詭譎難測的賭術相提並論?背來自然是輕而易舉,絲毫沒有半分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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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08 20:01:21

第二百六十六章 五成功力





袁昊拼命抄寫觀音心經,他知悉這抄寫功夫一天不完成,自告奮勇前來督導的小琉璃是絕不可能放人出去,因此卯起生平最大幹勁,毛杆靈動,寫了一遍又一遍,一張又一張白紙,不知不覺間,抄寫經文的白紙已堆滿成座小山,放眼一掃,房內桌腳、床鋪、椅上各處,皆能見著經文的身影。要是有不知情者經途於此,定會以為是哪位醉心佛法的尼姑在抄寫經文,修行悟佛。



到了第四日,袁昊邊是趴在桌上,斜眼側臉,邊是動著毛筆,目光呆滯,整個人顯得精神恍惚,疲憊異常。他往窗外一探,只見外頭夜色沉沉,雲霧濃重,難見星辰皎月,此時蟲鳴唧唧,風聲呼呼,除此之外再無半點聲息。



但凡袁昊此刻腦中所想,眼中所見,全是佛經相關之物,甚麼阿彌陀佛、觀世音菩薩、達摩師祖、少林寺云云,通通強記腦中。



原來自他和都爭先熟記觀音心經,小琉璃閒來無事,便不時會趁抄寫之餘,傳授一些心經以外的佛法典故,處世心得,尤以當她知道袁都二人記性都甚好,更是心花怒放,變本加厲,時而背詠時而說事,短短一日左右,少說也說了三十來件佛典,直讓袁都二人暗暗叫苦,大罵自己幹甚麼自討苦吃,簡直是自作孽不可活。



袁昊再寫過三遍經文,只感右腕又酸又痛,整只胳膊好似高溫焚燒的炭火,手中毛筆顫個不停,再也拿持不住,已然到達極限。他心中估量一算,眼下還差二百多餘遍,尋思道:「龜爺爺的,不行,不行!這般下去不是辦法,今日是說好的最後一晚,要是沒辦法完成,難保二位師太和小琉璃師姐還要我多留幾日,那可當真要了我命。」



袁昊回過頭,狠狠瞪了無事可做的都爭先一眼,登時靈光乍現,道:「姓都的,來幫我抄寫佛經。」



都爭先看也不看袁昊,淡淡道:「姓袁的,修業悟道乃是武者重要的功課,未來是成是敗,功力是高是低,全看你今日打下的基礎,你萬萬不可想著偷懶。」他這話說得流暢無比,毫不遲疑,好似早料到袁昊會要他幫忙。



袁昊哼了一聲,道:「咱們所學道家之法,道法自然,無為之道,幹佛法甚麼鳥事?修業屁,悟個屁!」



都爭先道:「師姐今天和咱們說了『業』,你可還記得?」



袁昊道:「業有善業,惡業,業障會成,全是因為人人心中有執著,武者之道,第一大關就是『執者境』,有所執,無法通大道,所以才說,武者之道和佛法門道不謀而合……」話說半途,他面容一緊,扔開毛筆,指著都爭先道:「你奶奶的,姓都的,你想說這是屬於我的業,別把你拖下水,是不是?」



都爭先哈哈笑道:「正是,不錯,親傳弟子果然不同凡響,在下佩服佩服。」



袁昊怒叫一聲,道:「好你個臭賭蟲,我看你大病初癒,需要活動活動筋骨,接招!」他早是被佛法搞得心煩意亂,沉不下氣,當下聽得都爭先幸災樂禍的話,哪裡來忍得住?只見他蹬地躍起,淩空出腳,直直朝都爭先臉上踢去。



都爭先偏過腦袋,左手一翻一抓,微風拂動,待袁昊這一腳撲了空,與此同時,五根指頭牢牢扣住袁昊腳踝,接著施力一扔,竟原原本本將袁昊的招式化解,又逼開他三步。



袁昊「咦」了一驚,吃驚道:「你的功力怎麼、怎麼……」



都爭先咧嘴一笑,道:「就在方才你埋頭苦寫經文,我正好復原到五成左右的實力,執者七脈的力量,你一個小小二脈武者,還敢關公面前耍大刀啊?」



袁昊聞言,好強心態倏地起了,技癢難耐,嘿嘿一笑,接連出招,拳腳並用,往都爭先門面、胸口、肩子等上身攻去。拳勁腳勁每過一處,都是招到風隨,不過數招之間,房內已是經文白紙漫天飛舞,飄飄紛落,好似寒冬降下的茫茫雪霜,層層覆蓋在地上,宛若一張白色大地毯般。都爭先明白袁昊有意試他境界恢復如何,嘴角含笑,打定主意不還手,只顧架招躲招。



都爭先先前受宋有寒掌力所傷,現下乍看快要癒好,心底卻大有疑慮,不知那利水催心掌有無留下任何後遺症狀,是以試招一打,借此探看身子情狀,倒不失是個好法子。



袁昊拳腳未到,都爭先便先辨明其出招路徑,刻意催動道氣,流轉雙臂,迎前要擋。袁昊境界和都爭先相差甚遠,自然沒有留力,乃是全力全打,碰碰碰三響,三招拳路都被都爭先識了破,或扣捉或震開,一招都未打中對方。



都爭先笑道:「再來!」袁昊點點頭,這回腳上先攻,拳招再後,兀自一一讓都爭先化解開來。



奈何房內空間窄小,紙張飄飛得厲害,出招還需留神不得打壞紙張,未免大失興致。二人過了數十招,都爭先確認身子無礙,通體發熱,總算心安,停止催氣,收勢下來,重新靜坐調養。



袁昊明白他意,同樣散了道氣,拾了扔去的毛筆,瞧著漫天亂飛的紙張,愁容滿面,將紙張整理畢了,落座椅上,歎了好大一口氣。突然之間,他又想到好辦法,道:「姓都的,來幫我抄寫經文。」



都爭先翻翻白眼,心道:「姓袁的還來?」哼了一聲,裝作一副莊嚴面貌,道:「方才你招招朝我臉來,卻是一招也沒打中我臉,你以為我會不知?姓袁的,你該感羞愧,好好勤奮練功才是,莫要再分神想些有的沒的。」



袁昊斜眼盯著都爭先,絲毫沒有生氣,只道:「你當真不幫我?」



都爭先道:「男兒漢說一不二,我要是幫你,我都大爺就是小狗!」



袁昊嘻嘻一笑,道:「好啊,都大爺,你要是不幫我,我明日就和咱們的好師姐求情,替你也爭取爭取抄寫經文的機會,你說好不好?」



此言一出,都爭先抽了口氣,放眼掃了滿地經文白紙,想到自己也得重新經歷這抄寫地獄,臉色當變,咬牙瞪著袁昊,道:「拿來!」



袁昊笑問:「要甚麼?都小狗。」



都爭先又氣又好笑,罵道:「別廢話,再拿紙筆過來,否則別怪老子不幫你寫。」就算是他,可沒有耐心獨自一人苦熬五天的經文抄寫。



瀛海島二人寫到中途,眼看天色不早,睡了一覺,隔日清早,接著埋頭拼命抄寫。說來也是奇怪,小琉璃今日並沒有來到二人房內,邊監督邊說著佛典。二人只感滿腹疑竇,隱隱又覺今日的峨眉山甚是熱鬧,派中弟子熙來攘往,鬧鬧哄哄一片,聽得有人說甚麼「入派」、「收徒」云云。



這才想了起來,今天是峨嵋派收徒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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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09 20:00:15

第二百六十七章 約法三章





袁昊臉上一黑,自己抄寫這觀音心經,一寫竟已過了五天時間。他小小年紀雖已明白江湖險惡,人心難料的人生至理,卻尚還不懂人生匆匆即逝,虛度光陰的滋味兒,然而此刻之間,想到瀛海島民每十年破界出島,都為調解中原西域二方紛爭而奔波,又想他和都爭先二人武功低微,得罪的人著實不少,現下別說調解紛爭,連保命都是一大難題。一寸光陰一寸金,他不好好專心練功,儘快提升境界,假以時日,接下島民衣缽,而是蹉跎五天光陰,抄寫經文,到頭來一無所獲,實在是羞愧島民先烈先祖。



袁昊連連歎氣,不由問道:「姓都的,咱們在這埋頭抄寫佛經,不趕緊提升境界,究竟是為了甚麼?」



都爭先毛筆一停,抬頭看來,只見他臉上好似在笑又似無奈,一副沒好氣的模樣,將手中壓著的白紙扔到一旁,道:「姓袁的,我以前和你說過,武者境界,意在悟道,悟道多寡,理所當然反應到境界上,悟得愈深,提升愈快,反之亦然,大道就如海納百川,萬千細流最終彙聚一海,殊途同歸,但每個人的濫觴和過程不盡相同,並非沒有例外。有的人境界高,悟出的道理太過粗淺,實力倒不及悟出深奧窮理,境界稍低的武者。」



他話說至此,重新拿出一張空白白紙,邊抄寫邊道:「你好好想想,要是抄寫經文當真毫無意義,純屬胡鬧之舉,我幹甚麼陪著你一起背誦?更別說他們峨嵋派當真只學佛法?他們和咱們,嘿嘿……」說罷,鼻子輕輕哼起了氣。



袁昊聽都爭先話中有話,只感一頭霧水,疑色滿面,心中大是不信,忖道:「抄寫經文哪裡能有甚麼意涵?咱們是學道,峨嵋派學佛的,整天抄佛經,他們峨嵋派弟子得以提升,咱們二人怎地可能提升境界?」



就在這時,忽聽門外有腳步聲漸近,一人腳步輕巧,少有聲息,另一人腳步甚沉,踏地有聲。只聽一人道:「劉師妹,妳這話是真是假?」這人是個男子聲音。



另一人道:「師兄,你小聲點!此處是圓如師伯的別院,弟子甚少,且大多人都已下山幫忙,但還是小心為妙。我說的這事自然不假,霍家做出那等好事,早該東窗事發,要過不了幾日,掌門就會將霍家二人遣送回去。」正是女子聲音。



那男子嘿嘿笑了一聲,聲音略低下來,道:「好師妹,這事是誰做的?」話音當中,忽然帶有調笑之意。



只聽那女子膩聲道:「師兄,你、你別這樣,好不好?咱們有大把時間,這裡……這裡人多呀……」



男子又笑道:「好師妹,就依妳的。」



劉師妹吁了口氣,接著道:「師兄你前幾日為了收徒大會,四處奔走,不在派內,理應是不知道,是一個叫袁昊的小師弟所為。數日前,這位袁師弟讓古撫仙三派人馬追殺於此,也不知這位小師弟如何得罪三派人馬,幸虧圓容師伯出手相救,袁師弟和他朋友才能得救。」



房中袁昊、都爭先二人一聽這話,知外頭二人在談論自己等人的事,紛紛屏息凝神,悄然放下毛筆,側耳細聽。



但聽那男子「啊」的一聲,似覺吃驚道:「那位圓容師伯救人?難不成她老人家踏出峨嵋山……」



劉師妹道:「是啊,圓容師伯為了搭救袁師弟,親自下山解危。師兄,我聽派中諸位師姐說過,師伯數十年來從未下山過一回,這事是真是假?」



那男子道:「師妹,此事莫要再提!」乍聽之下,聲音中一片膽怯緊張。隔了半晌,他續道:「師伯此次下山,卻是為了救一名素不相識的小娃兒,倒是古怪之極。唉喲!不對,妳說那位袁師弟,當真將霍家二人得罪走了?糟糕,糟糕,那可怎麼辦才好。」



劉師妹有些沒好氣道:「師兄,才不是得罪走呢,那霍家人可惡至極,你又不是不知道,袁師弟這麼做,全是為了小琉璃師妹。」



那男子話聲頓止,許久之後,歎了一大口氣,道:「霍哲師弟的那點事,我這做師兄的,自然很清楚,他確實做得過了。但無論如何,他們背後的霍家都容不得咱們小覷,袁師弟這般得罪人家,未免太不懂事,怕是會給咱們添很大麻煩。」



劉師妹怒道:「師兄!你這話是甚麼意思?依你之言,難不成師妹就該繼續苦受那霍哲騷擾不可?咱們、咱們先前已錯怪師妹擅闖禁地,說她是作繭自縛,活該倒楣,如今怎麼可以……」她這話說到後來,聲音漸低,哭腔漸深,愈發哽咽起來。



正如袁昊先前所料想,小琉璃受困九老洞的事情,派中弟子或知或不知霍家人的惡行,大多認為她是無理取鬧,明明派規如斯規定,她卻硬闖禁地,其後迷失洞內,當是自作孽不可活,眾弟子見在圓容師太的面子上,頂多私下淺談一下,各自心知肚明,便不再多說。直到袁昊到來,四處張揚實情,其後當面揭穿霍尹、霍哲云云,眾人這才恍然大悟,想起過往所思所想,不免感到愧疚。



那男子歎了口氣,道:「師妹,但是……唉!不說了,不說了。此事真要說起來,此事我也有錯,妳千萬不要怪罪自己,一切過錯由我承擔就行。」聲音當中,自是一片柔情蜜意。



劉師妹膩聲道:「師兄,你、你真好。」



那男子笑道:「師妹,對我而說,妳才好。」



劉師妹嚶嚀一聲,旋即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顯是那二人貼近親熱起來。她嬌膩道:「師兄,只要你肯一直待我好,我……人家,人家這輩子只依你一人。」



袁昊、都爭先聽得二人不在談事,反倒是甜言蜜語,情話不斷,醉心於二人小天地,只感渾身汗毛直豎,通體不適,臉上微微一紅,再聽得幾句情話,已然受之不了。所幸那二人很快便離去,袁都二人總算舒了口氣,無奈相視一眼。



都爭先拿起毛筆,接著抄寫經文,過得片刻,他道:「姓袁的,咱們來約法三章。」



袁昊右眉挑起,道:「怎麼?」



都爭先道:「從今往後,絕不能再惹事生非,我總覺得方才那師兄話中有話,好似極力想為霍家人說情,只是礙于那位師姐,沒有說下去罷了。咱們得以拜入峨嵋派,潛心修練,能不惹事就不惹事。今後苦修十年,未來定有咱們的一片天。」他和袁昊既然是派中最小的弟子,那無論是方才那師兄還是劉師妹,對他們而言,都是師兄和師姐。



袁昊道:「姓都的,我才沒有惹事,那都是人家找上門。」



都爭先大翻白眼,狠狠瞪來,道:「他媽的,姓袁的,你行行好,總而言之,不得再惹麻煩,你發個誓,要是再惹麻煩,一輩子再也長不高。」



袁昊聽到這狠毒誓言,嚇得好大一跳,瞧了瞧自己短手短腳,眉頭大皺,他目光一抬,驚見都爭先臉上偷樂的神情,不覺來氣,當下一股傲氣往腦上沖,大聲道:「發誓就發誓!我袁昊要是惹了麻煩,活該一輩子長不大!」



都爭先道:「好!咱們擊掌為誓。」說著,伸出手和袁昊大掌對小掌,啪啪兩聲,逕自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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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09 20:00:40

第二百六十八章 公正不阿





瀛海島二人齊心聯手,待最後一字落下,總算將觀音心經抄寫畢了。二人就像是掙脫桎梏的猛禽,不禁吁了口長氣,只感渾身輕鬆不少。



眼看外頭烈日正盛,洽是正午時分。他倆小歇一會兒,遲遲等不著小琉璃到來,瞧著遍地經文,憶起這五日來的辛勞,當是說不出的厭惡和煩躁。



袁昊好玩性子一發,忍之不住,道:「姓都的,不如咱們出去晃晃,瞧個熱鬧。反正師姐不在,咱們倒無事可做。」他這五日以來,抄寫不下數百遍經文,其中經文的解釋要旨,小琉璃早已迫他背得滾瓜爛熟,因此只要他沒在動腦,靜思下來,佛經無時無刻都會回盪腦海之中,揮之不去。對他而言,這五日簡直過得生不如死,度日猶如年。



現下總算能離開此地,袁昊何如會放過這大好機會?



都爭先同樣深受迫害,自然不願多看經文一眼,只點點頭道:「正好,那小二的事情,你可還記得?此事咱們既已答允,小琉璃師姐的事還是早早告訴他才是。」袁昊喜得點頭叫好。



袁都二人換了身衣物,悄悄開了房門,確認周遭確實無人,溜下峨嵋山道,他們愈往山下行去,察覺四周愈發熱鬧非凡,一路上碰到不少峨嵋派弟子。那些峨嵋派弟子看到袁昊、都爭先,都是一驚,愣了片刻,面有古怪之色,卻沒有多管。當二人來到山腳下,放眼看去,不由猛吃一驚,只見山腳下一塊大平地,黑壓壓站著許多人,大排長龍,少說也有五、六百餘人。幾乎全是和袁昊年紀相仿的少年少女。這塊平地本來甚大,只是五六百人置身其間,後頭還有接踵而來的人馬,密密麻麻一片,倒是讓這塊平地顯得狹小許多。



袁昊從未見過如此多年輕武者齊聚一堂,東瞧西探,只覺每一個人都好是新奇,心想:「這些人全是要拜入峨嵋派門下的弟子?袁昊啊袁昊,你萬萬也想不到,你不愛整天吃齋食,不愛抄寫經文,你那些不以為然的事,這天底下卻還有如此多人喜愛得緊。」言念至此,心中肅然起敬,轉念卻愣,又想:「唉喲!我管人家喜歡不喜歡,討厭不討厭?人各有所好,各有所志,有人以吃苦為樂,為此加入峨嵋派,我偏就不喜歡,同樣加入峨嵋派,又怎地啦?但倘若小琉璃師姐又要逼我抄寫經文,我能否還寫得下去?」



卻在這時,忽聽都爭先低叫一聲,道:「他娘的!」袁昊聞聲回神,往旁看去,尚未開口問話。都爭先已一手抓了他,俯下身子,左看右看,低罵一聲,似是尋不著藏身佳處,牙一咬,改而轉身往山道奔去。



袁昊搞不明白情況,整個人上下顛簸,皺眉掙扎幾下,道:「姓都的,你幹甚麼?」



都爭先急道:「風緊,扯呼!老子可不是苦僧,不想再來一回。」



袁昊聽他說了江洋大盜的黑話,滿臉懼意,又好笑又傻眼,更覺古怪之極,不知他是見著甚麼,犯得著怕成這副德行?



哪裡知道下個瞬間,但聽身後有人喊道:「袁師弟,都師弟,誰准你們下山的?」



袁昊聞得這熟悉聲音,溫婉話音中自有一片威嚴,嘴中「啊」了一聲,臉色發白,整個心登時懸在半空,忙道:「風緊,扯呼!扯呼!」



情急之下,袁昊竟不自覺學起都爭先適才的黑話,兀自沒有察覺。



其時,又聽那聲音傳來,道:「袁師弟,都師弟,你們若是再多走一步,我可得請掌門讓你們多抄幾回經文,重新修養心性。」



此話一落,袁都二人立時抽了口氣,都爭先停步下去,緩緩放下袁昊,再也不敢動彈一步。



那聲音見二人乖巧模樣,不住嬌嬌輕笑,接著道:「好了,你們倆,回頭!」袁昊、都爭先二人乖乖回頭,見眼前之人雙手叉腰,臉上似笑非笑,除了小琉璃還能是誰?



小琉璃沒好氣瞪了二人一眼,道:「你們倆為甚麼下山?我不過一刻沒盯著你們,你們就想偷懶不成?尤其是你,袁師弟,師父和掌門師叔特別吩咐過,要我好好勘照你。這幾日下來,我本以為是她二位老人家多慮,唉,想不到還是她們二位老人家眼光犀利,想法獨到,猜得果然不錯。」



袁昊聽到這話,臉頰微抽,當即諂笑道:「師姐,漂亮師姐,我不過是出來走走,活動活動筋骨,絕沒有半分逃跑之意。師姐妳大可安心。」



小琉璃輕輕哼了一聲,道:「不行,袁師弟,你的心經抄寫到哪兒?你不乖乖抄寫,跑出來做甚麼?是不是當真想再多寫一千遍?」



袁昊暗暗叫苦,尋思起來:「這位師姐當真鐵面無私,毫不留情,我不過出來歇一會兒,用得著這般認真?」



其實小琉璃平時溫婉知性,和藹可親,無論對派中上下任何人,說話圓融,絕不會將話說死,很得派中弟子青睞。她素來極聽圓容、圓如二位師太的話,一旦面臨派中正事,說一便是一,說二便是二,守正不阿,絕不會有半分打混摸魚的時候,為此深受派中所有人敬佩。這回督導袁昊抄寫經文的工作,是二位師太異口同聲讬付她的事情,因此就算袁昊於她有救命之恩,在二位師太讬付之前,那都不得有半點通容。



袁昊道:「師姐,其實我並沒有偷懶,我……」



小琉璃沒聽他說完,率先搖搖頭道:「不行,袁師弟,你沒有抄完經文,我不能答允你任何事情。」



袁昊忙道:「可是師姐,我已經寫……」



小琉璃又搶道:「不可以。」她知悉袁昊嘴巴很是厲害,要是一個不注意,定會被他找到偷懶的藉口,因此聽都不願聽。



都爭先實在看不下去,道:「師姐,袁昊自然已完成抄寫,所以咱倆才出來看個究竟。」



小琉璃美眸微微睜大,看著都爭先道:「甚麼?他、他將那整整一千遍的心經完成啦?」見都爭先點點頭,又見袁昊拼命搗頭,目光不移,和她目光直直相對,一點也見不出半點心虛,應當沒有說謊造假。她當下略略低吟,轉而露笑,道:「既然如此,你們想下山看便去看吧。正好,我這有事要請你們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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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09 20:01:03

第二百六十九章 小女心事





小琉璃這話一落,像是想起什麼事,落寞一笑,腦袋微微垂下,眸光湧動,猶豫片刻,薄唇複而開闔,卻一聲未出,一字未明。



袁昊見她動作扭捏,欲言又止,言行舉止絲毫不似平時直爽雅量,眼珠子一轉,笑道:「師姐,我和都爭先打算下山飽餐一頓,好好吃足許久未碰的葷食,過癮幾把。師姐有甚麼事需要咱倆搭把手?」



都爭先同樣笑道:「不錯,咱們正巧打聽到一家好飯館,若非師姐妳有事纏身,咱們定會邀師姐一塊前去。」



袁昊笑嘻嘻又道:「那飯館小二名聲響亮,你可知那小二姓甚麼?」



都爭先道:「自然曉得,那姓江的小二,整個峨嵋山也只有那一位了。」



小琉璃聽到這裡,如何不曉得他們口中那姓江的小二,指的就是自己多年未睹的爹爹?她當初為了拜師學藝,毅然決然跑上峨嵋山,白駒過隙,想不到這一待,就是整整五年。這五年間,她因婉拒霍哲求愛,不慎惹惱霍尹等人,為了不連累爹娘,更是從未起過下山的念頭。



如今事情畢了,她已了無負擔,一身是輕,卻遲遲沒有下山探望爹娘的意思。正是因為她多年來從未下山探望爹娘的慚愧和疏遠,以及害得他們涉入江湖事,致使惶惶不安,躇躊不決。



小琉璃歎了口氣,忖想:「自我得罪霍尹師兄,便再也沒有和爹娘傳信。可是依袁師弟所述,這些年來有人冒充我和爹娘傳信,這個不知名的人八成不是周師兄,就是元師兄。對爹娘來說,他們二老如今的寶貝女兒,並非是我。我、我⋯⋯又算得上甚麼?」言念於此,又想:「還有甚麼好考慮的?江湖兇險,危機四伏,難保往後不會再發生同樣事情?我既已踏入江湖,是堂堂五霸之一的峨嵋派弟子,生是峨嵋人,死是峨嵋鬼,我自兒的兒女情長,哪裡能和派中所有弟子的性命相提並論?」



她心念既定,便從懷中拿出一封信,塞在袁昊手中,轉過身子,道:「師弟,能否麻煩你⋯⋯」



袁昊接過信,眨了眨眼,笑著搖頭道:「不麻煩,不麻煩。」



小琉璃就深怕袁昊不答允,她安心吁了口氣,轉頭笑道:「多謝你,袁師弟。好啦,我還得幫忙派中師姐師兄,就不送二位師弟下山。你們切記,傍晚鐘聲響畢之前,就要回來。」說罷,就欲快步離去。



哪知袁昊忽然道:「師姐,其實咱倆兜裡沒有半點武幣,咱倆在山下吃喝,能否以派中名義賒帳?」



小琉璃回頭道:「這自然可以,咱們峨嵋派自創派以來,每年在山下的花費,都會在年末結算還清。」



袁昊見小琉璃不願多加停留,轉眼已走遠五步,臉上壞笑,大聲道:「那太好啦,姓都的,你中了那臭書生一掌,總算死裡逃生,創傷漸癒,咱們提前慶祝慶祝,大吃大喝一頓。嗯,是了!就喝它個一百壇三十年的女兒紅,然後五十條紅鯉魚,五十只雞、鴨肉,再來三十斤牛肉⋯⋯」



當聽到那一百壇酒,小琉璃突然腳下一滑,差點兒踉蹌就倒。她無奈而笑,直想別說成群大漢能否喝幹整整一百壇的酒,幾頭牛說不定都得喝到醉暈倒地,一個小小娃兒,哪裡能喝這麼多酒?其後那五十條鯉魚、五十只雞、鴨,牛肉云云,一件比一件更大,顯是誇張之極。



峨嵋派俗家、出家弟子二者皆存,沒有明文規定弟子不得食葷,但畢竟派中掌門人作為尼姑,六根清淨,佛門慈悲,向來不食葷物,派中弟子也就無人敢大肉大酒。



隱隱之間,小琉璃心中淌過一絲寒意,不禁微微後怕,只覺倘若是袁師弟,視規矩如無物,任意妄為,無法無天,他說了要做,那就必然會做,絕不會食言而肥。



只聽得都爭先哈哈朗笑,道:「好,好!說得好,不過既然能夠賒帳,且看我賭他個十來把,倒賺一筆。喂,你聽說山下有賭坊沒有?」



此言一出,小琉璃兩眸大瞪,總算忍之不住,回過身子,連忙奔向袁都二人。只見袁昊、都爭先像是心有連心,一點便通,連句話都沒開口,一人捉了另一人,另一人緊抱另一人。都爭先大步踏出,已身在三步左右的位置。



當小琉璃反應過來,彼此足足離得有十幾來步的距離。她連奔帶喊道:「等會,師弟,師弟!你們、你們萬萬不得浪費食物,不得賭、賭⋯⋯」她不敢說出那「賭」字,因此這話說到後來,聲音愈弱,幾乎細不可聞。



袁都二人佯裝不聞,齊聲大笑,自山道旁的一條小路溜下山。在大排長龍的隊伍注目之下,直往江小二的飯館奔去。



袁昊、都爭先料想五日過去,小琉璃的事情經人口耳相傳,大抵傳到山下,冤屈既解,飯館生意自會好轉。



果然他們尚未走入飯館,就聽飯館內觥籌交錯聲不斷,齋食香味撲鼻而出,笑聲或高或低,或粗或細,足見是賓客如雲,生意興隆。



那江小二見有客人入店,忙迎上來,一見是袁昊、都爭先二人,大喜過望,上前捉了他倆的手,道:「二位貴人,你們總算來啦!小的和內人已經聽說過事情,多虧二位貴人,替小女聲張正義,還小女和咱夫妻倆清白。敝店這幾日的生意可說是蒸蒸日上,一片大好,大恩實在難以回報,真是、真是⋯⋯」



袁昊仔細瞧了幾眼,見他臉上紅撲撲一片,和先前淒苦之色大不相同,笑嘻嘻道:「用不著謝,小二,你們生意好了,那有沒有葷食可吃?」



江小二拼命搗頭道:「有的,有的!小的知道貴人想吃葷食,特意讓人送些葷食過來,二位稍坐片刻,我這就讓內人備好菜肴。」



袁昊搶先道:「等會,小二,其實咱們還有一位朋友。」他轉過頭,道:「師姐,既然人都來了,何不和咱倆師弟一塊吃頓葷飯?」



江小二循袁昊目光向門口看去,門口卻無一人,正自感到奇怪,其時,只聽門外傳來一聲重重歎息聲。江小二聞得這聲音,不由腦袋一熱,渾身大顫,只覺熟悉地不得了,呼吸堪堪急促起來。但見一道倩影緩緩走入店內,螓首始終垂著,不和江小二目光有所交集。



江小二眼眶大紅,連連吸了幾口氣,硬是不讓老淚流下,道:「妳、妳這傻孩子,總算捨得回來啦?」



那人嬌怯怯道:「爹……」



此人自然是一路追趕在後的小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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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09 22:13:20
2023-04-10 18:1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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