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武俠】畫槌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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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3-28 20:00:52

第二百三十六章 離別和重逢





周逐明罵道:「小畜生,看招!」



元文之吃了一驚,本欲阻止師弟,但轉念卻想:「周師弟吃了李齊仙那廝的悶虧,受穿掌之痛,而同為被捉之人,那李二天毫髮無傷,師弟定是覺得落人下風,非得報得一仇才是。現下若能還以一招,一傷換一傷,倒也替咱們峨嵋派爭回些許顏面。」身子略沉,也就不去制止。



周逐明自忖年紀比袁昊還大,武功必然高過他不少,這一突如刺招,帶有三分偷襲之意,料想定能教他受傷不可。這一切之舉,自然是因為見他態度如斯無禮,有意讓對方吃上苦頭,好出一口胸中惡氣。不料袁昊早已察覺他眼中怒色,知他定有打算,那柄鏤有「雪中青芒」的長劍,自始都未收入劍鞘,為的便是以備不時之用,右腕側翻,劍鋒朝向對方,迎上峨嵋刺。



只聽「噹啷」一聲響,那支峨嵋刺落到地上,叮叮作響,卻是已剩半支左右大小。



周逐明方覺右掌微涼,跟著後頸發寒,那青芒長劍已往門面刺來,向後急躲,趁此往掌心一摸,正是那剩餘的半截峨嵋刺,總算明白袁昊非但無事,還一劍斬斷了自己的峨嵋刺,登感怒火狂燒,咬牙切齒,連跳開幾步,退到元文之身側。



都爭先、元文之作為旁觀者,清楚見著那青芒長劍如何斬斷峨嵋刺的情狀,均是吃驚不小,適才那劍斬木如泥,眾人已知劍之鋒利,想不到連峨嵋派的看家兵器,也是一劍即過,毫無阻滯,當真惟有「削鐵如泥」足以形容。



袁昊還了一招,也不敢冒然追去,就怕又被元文之捉入手中,同樣退到都爭先身側。



這回短暫過招,其中孰勝孰敗,各人心中清清楚楚。



元文之、周逐明接連落了下風,互看一眼,明白今日無論如何,都難在二人身上討到便宜,面色好是難看。一想他們身為堂堂峨嵋派弟子,更是如此。尤其以周逐明最為惱怒,他先是受穿掌之痛,又沒能從一個娃兒手中討到便宜,簡直丟足臉面。



元文之哼了一聲,深深吸了口氣,壓下心火,勉強笑道:「今日過招,獲益不淺,是在下和師弟輸了,佩服,佩服!」



都爭先笑道:「元兄哪兒的話,二位為了不讓在下二人丟臉,處處放水,隨時留意,否則以貴派神妙武功,還不把咱們打得落花流水?」



元文之聽都爭先話語謙卑,做足了面子,好讓他有臺階可下,心情稍複,點點頭道:「今日在下和師弟前來,有兩件要事,一是為了確認進入這飯館的李兄二人,二是為了⋯⋯」



他話隔半晌,轉頭瞪向小二,道:「江三牛,咱們是來要那三千武幣,今日是最後通牒,你交或不交?」



袁昊心下吃驚,想道:「原來這二人是來討債的,如此說來,小二說的事情,可是真有其事?僅僅是武者間的比武疏失,就要廢去他人武功,從此當個廢人?」



那小二本來見元、週二人討不成便宜,還落人下風,想起過往所受無數遭遇,心緒不寧,當感快意難言。此時一聽對方提及「三千武幣」,這才恍然回神,自己女兒性命,可還全掌握在二人之手,不禁冷汗涔流,牙齒打顫。



周逐明怒極,道:「他媽的!江三牛,你娘沒生嘴巴給你?師兄向你問話,快回話!」他腳一伸,向旁邊桌椅又踢又踹,顯是在遷怒罷了。



那江三牛快步上前,面有愁容,道:「二位大人,小的實在湊不出三千武幣這筆大數目,能否請大人行行好,再寬限幾日?」



元文之冷冷笑道:「你說寬限,咱們就非要寬限不可?是你女兒犯錯,還是咱們犯錯?」



江三牛連連稱是,不停搗頭,殊不知這般低聲下氣,只是更添元文之、周逐明胸中快意之感。



周逐明瞪了袁昊一眼,笑道:「你想咱們寬限幾天,也不是不行。」他話中略頓,自江三牛向左看去,指著都爭先、袁昊二人,又道:「你現下就將這無關二人趕出去,此事是咱們的私事,豈能讓外人偷聽下去?要是他們離開,我或許能考慮考慮寬限之事。」元文之只是在旁冷笑,並沒有阻止他舉。



江三牛聞此之言,好感為難,先是看了看袁昊等人,又看過峨嵋派二人,一邊是替自己大出惡氣的客人,一邊是能救助自己女兒的惟一命脈,他腦中千頭萬緒,奔湧而過,牙一咬,沉默片刻,就欲張口發話。



只聽得袁昊突然哈哈大笑,和都爭先相繼起身,道:「表哥,我實在吃不慣齋菜呀。」



都爭先道:「你表哥何嘗不是?不過咱們想入峨嵋派,總要習慣這些小事。所謂萬事起頭難,撐過今日,自然會簡單不少。」



袁昊翻翻白眼,道:「表哥,你這可不大對,萬事起頭難,不只前面難,中間同樣難,後面更加難。唉喲,不說這些,既然咱們吃飽喝飽,也該拍拍屁股走人,你可還記得這一桌齋菜是多少武幣?」



都爭先笑道:「表弟,這你就問對人,你表哥我甚麼不好,就屬記性最好,我記得是三千武幣來著。」



袁昊道:「表哥說是,那就是啦。」嘴巴動著,邊從空間戒拿出整整三千武幣,重重放在江三牛手中,推到他胸前,一副絕不容他退來的態度。



二人收好行囊,走到峨嵋派二人身側,袁昊笑著施禮,道:「二位未來師兄,就不打攪二位雅興。告辭,告辭。」



他實則在心中忖想:「龜爺爺的,不就三千武幣?姓都的隨處賭一把,就把我框來的三百萬武幣,通通輸個精光,你們為了這點小財,就想仗勢逼人,未免好笑過頭。」



周逐明驚怒交集,他想都想不到,袁昊二人會出此奇招,臉色一沉,就想喝住二人,卻是元文之一手制止,搖搖頭,示意他不要胡來。



袁昊、都爭先二人出了飯館,臉上各有所思,前者意氣風發,笑個不停,後者愁容滿面,連連歎氣。 他們一喜一憂,彼此互看一眼,尚未開口鬥嘴,卻是和一夥人碰個正著。



但見那群人少說有二十來人,二十來人之中,有身穿青、白、黃三種不同衣式的袍子。其中那青袍、白袍,袁都二人甚是熟悉,他們大感駭然,心跳彷彿停止一般。對方似乎也見著他們面目,臉色大變,指著二人道:「找到了!是、是袁昊和都爭先!」

這些人,正是袁昊幾日來思而不見的古撫仙三派追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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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3-28 20:01:10

第二百三十七章 追擊





原本袁昊、都爭先就是因大鬧撫仙派,遺失判官槌一事,受武律道盟上下通緝,其後為了撤銷墨竹小姐的懸賞令,藏身撫仙鎮,更是惹出許多禍端。這回他們聽到道盟追兵當來,只當道盟一方面是為了黑槌子道寶,一方面是他倆身分終究受人猜忌,心下難安,是以聽信李柜主之言,交出黑槌子道寶,便倉皇出逃。



這一路向北而行,他們東躲西藏,戒慎恐懼,眼看路程順遂,始終不見任何古撫仙三派追兵,又覺古怪又是擔憂。其後改走水路,倒連個賊兒偷兒也不得見,又哪裡會有甚麼追兵?



直到上了黃灣村岸畔,儘管瀛海島二人不願承認,心底卻已然認定,李柜主為了讓李若虛和二人恩斷義絕,從此再無來往,因而搬出子虛烏有的謊言,誆騙使詐,迫得他們非要離開不可。



袁昊、都爭先怎地都想不到,本來誤以為的謊言居然是真話,更加想不到,竟是和古撫仙三派的弟子撞個正著,且看他們人多勢眾,裝備精良,當真一副是為捉拿要犯而來。



都爭先心下微涼,見有弟子身子略動,以為要逼上前來,急忙捉了袁昊,轉身拔腿就奔。他咬緊牙根,瞪大一雙眼睹,狂催道氣,仗起身法,卯足生平最快速度,死活絕不停下。此事說情不得,講理無用,一旦停了下來,或被捉個正著,那他和袁昊的小命,當真只得一命嗚呼。



那古撫仙三派弟子見他運起身法,轉眼已是離得稍遠,放聲吆喝,紛紛提道氣追了上去。



都爭先耳中聽得腳步聲愈來愈多,愈來愈近,叫駡聲不絕於耳,且在罵聲之中,傳來鏗鏘聲響,料想是有人抽出兵器。他心下惶恐,急迫之際,不敢再留手,此刻若被捉個正著,他倆可就萬事休矣。當下道氣頻催,身法一動,轉眼又將三派追兵甩得老遠。



古撫仙三派追兵在後頭叫囂不停,怪哉的是,竟無人追近過來。



原來這回奉命行事的三派弟子,多是執者境界的弟子,執者境界以上的弟子,無一不在備戰少年大會。自古有言在前: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武者既以武犯禁,武律道盟自然看中少年大會的名次前後。



儘管古撫仙三派自李正志的書信,聽說黑槌子道寶的事,明白其餘二派定會派出弟子奪得此槌,但不願因此礙著派中菁英子弟的修練,若是不甚傷了手腳,又沒得到槌子,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是以派出的弟子,求量不求精。



黃土飛揚,塵沙滿天,眾人浩浩蕩蕩奔出村外,見都爭先竟拐個方位,往峨眉山方向行去。



三派弟子中有人大叫不好,道:「那偷兒要往峨眉山去啦!快追,快追,千萬別讓他上山。」



其時,有一黑影自人群中急掠而出,健步如飛,身法奇快,一馬當前,僅僅一息的功夫,已是追到都爭先三步距離之近。



都爭先只感腦後生風,背脊透寒,心臟怦怦狂跳,知有人迫近,且此人來去無聲,足見其身法之強,定然是個武功高手。他不敢回頭去看,就怕一回頭,速度便落了下來。



倒是都爭先抱在懷中的袁昊,和來人四目相交,見對方一張臉有如槁木,皺皺巴巴,看來五十來歲年紀,頭載儒巾,身穿破舊衫子,當似個老書生模樣。



那老書生嘴角一勾,桀桀怪笑,一隻老掌改了方位,竟是朝袁昊抓去,道:「偷槌小賊,想去峨眉山,問過老夫沒有?」



袁昊適才和三派弟子碰個正著,驚駭難當,思緒紊亂,不知該做何反應才是,所幸都爭先反應得當,率先救了他一把,這才不至於被當場捉住。只是他心中頗是愧疚,只覺自己欠了都爭先好大人情。他這回不再猶豫,微微扭動身子,拔出竹雲堂借予的青芒長劍,劍鋒側指,指著老書生的掌心,刺出一劍。



只見青芒長劍筆直向前,如一道青色流星劃破夜空,硬生生撕裂流風,颯然有聲。



眼看長劍和掌心只餘一尺左右距離,袁昊感受到掌勁襲體,皮膚刺痛,呼吸微窒,但手中長劍兀自完好不動,擺在掌前。但見那老書生似乎感覺甚麼,微微一愣,看了長劍一眼,隨後老掌一收,跳開一步,高高蹬起,當即又伸另一掌,向都爭先抓去。



這瞬息之間,袁昊心念電轉,忖想:「這老家夥何要退開?唉喲!龜爺爺的,他、他又來啦……我現在沒空想那麼多,還是趕緊逼退他才是。」



袁昊當下長劍側轉,收勢回來,卻見老書生另外一掌來得太快,他催動更多道氣,猛地將長劍一送。



就在此時,只見劍刃上忽有青光迸現,光芒柔和,微微閃爍,隨著袁昊道氣愈施愈多,劍上青芒變得恍恍惚惚,一片朦朧不定。



袁昊登時有種錯覺,只感長劍愈來愈輕,好似手中拿著不是劍,而是薄紙,哪知這一念頭剛落,長劍略沉,又是回到本來重量。



那老書生見著長劍上的青芒,似乎想起甚麼般,目光睜大,突然「咦」了一聲,接著又怪叫一聲,暴退開兩步,手指指來,也不知是指袁昊還是長劍。只不過他這愣神之間,雙方已離十步之遙。但見他面色窘迫,仗開身法接著追來,卻要比適才還遠了不少。



老書生大喝道:「你……你,你!袁昊,你……你為何會有那柄劍?那、那分明是……」說著,向四周左顧右盼起來,其身法速度,竟是堪堪慢下。



袁昊察覺對方身法不斷緩下,只覺一陣莫名其妙,但是眼見距離愈拉愈遠,心下略喜,朗聲道:「臭老兒,你……你們這大陣仗,究竟想拿咱們怎地樣?咱們既沒偷又沒搶,好端端的,幹甚麼窮追不捨?」



那老書生突然冷下一張臉,哼了一聲,制止三派弟子接著追趕,沉聲道:「袁昊,都爭先!你們莫要狡辯,那柄黑槌子道寶在甚麼地方?還不快交了出來。只要交出那黑槌子,咱們三派人馬自然會回去。」



瀛海島二人聽到這話,均是一愣,相互看過一眼。都爭先眼看峨眉山就在不遠,心中微思,停足下來,又退開三步,朗聲道:「閣下這話是甚麼意思?」



老書生又哼一聲,道:「還能是甚麼意思?」



袁昊皺眉道:「那黑槌子咱們早交給絕千閣李柜主,不在咱們身上。」



老書生嘿然冷笑,尚未說話,身旁一名星雲弟子已然站前,道:「胡說八道!你們二人根本沒有交出槌子。」



另一黃袍的杞麓弟子笑道:「咱們三派人馬本來和二位就無冤無仇,只要二位肯交出黑槌子,絕不會傷二位一根寒毛。」



白袍的撫仙弟子則面有憂色,道:「那黑槌子指不定和咱們派中遺失的……道寶,有所關聯,事關重大,還請二位成全成全。」



瀛海島二人又是一愣,沒有交出槌子?



老書生冷冷道:「你們還想繼續裝蒜?你們不正是因為不甘交出稀世道寶,因而不顧李柜主好意,連夜潛逃離鎮?」



此言一出,大出袁昊、都爭先意料之外,二人看了對方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不解之色。



都爭先道:「在下清楚了事情原委,但那柄黑槌子,確實已交給李柜主,不在咱們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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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3-28 23:38:31
2023-03-29 14:00:23
下午好
2023-03-29 20:00:22

第二百三十八章 另想法子





那老書生聞聽此話,忽而冷笑道:「油嘴滑舌!事已至此,你們還想嘴硬不成?黑槌子一事,咱們亦是接到李柜主通知,特意前來取此道寶。你倆是生是死,是好是壞,一切皆和咱們毫無關連。倘若你們並非作賊心虛,貪心大起,不願交出槌子,幹甚麼連夜出逃?」



袁昊心下一凜,尋思起來:「龜爺爺的,如此說來,這些追兵不是為了瀛海島島民而來,只是為了黑槌子道寶?我和姓都的憂慮道盟發現咱們身分,因而連夜向北逃亡,原來全都是白費工夫啦?唉喲,等會,等會!聽這老家夥和那些弟子所言,咱們明明交出黑槌子,怎地他們卻說咱們是私藏道寶潛逃?」頓覺哭笑不得,但知追兵並非為了島民而來,倒是心安不少。



他放眼一望,見三派弟子隱隱又多出不少,已然有三十來人左右,他們人數雖多,卻是鴉默雀靜,各各手按兵器,眼凝袁、都二人,就等帶頭的老書生一聲發落,必然會立即撲來。他又急又苦,只覺再逃下去不是辦法,心臟怦怦狂跳,邊是運起逍遙定心訣,邊是想道:「咱們說甚麼也打不過這些人,逃也逃不遠,那老家夥武功顯然高過都爭先,若非竹爺爺的長劍相助,逼退那老家夥兩掌,咱倆早成了甕中之鼈。只是咱們為何要逃,這事定然說不得,那可如何才好?」正當他面有愁容,不知如何啟齒才好。



只見都爭先放下袁昊,向眾人拱手施禮,朗聲道:「前輩此言差矣!雖不知其中有何誤會,不過晚輩二人向來敬重武律道盟,尤其是身為『五霸』的諸位,更是高山仰止,心悅誠服,敬佩之情如滔滔江水,當真一發不可收拾!」



只聽他這話說得義正嚴詞,神色嚴謹,對道盟無比敬佩,不似有假一般。袁昊深明其性,對武律道盟那是千百個憎惡,怎地會是如他說的心服口服?



都爭先歎了口氣,接著道:「其實諸位有所不知,那日深夜,咱們聽聞三派聯合的此等大事,卻是為了那柄黑槌子道寶,自然不敢怠慢,二話不說答允李柜主要求,交出黑槌子道寶,以好諸位方便行事。儘管咱們不知事情原委,諸位又為何要取那黑槌子道寶,只是心中愧疚萬分,竟然令五霸中的三派,為了這柄槌子大動干戈,實在汗顏得緊。於是懇求柜主讓咱們離開撫仙,從此隱姓埋名,不再過問江湖俗事。絕無半點私吞道寶之意!」



老書生眼眸一瞇,瞧了袁昊、都爭先二人好久好久,輕哼一聲,道:「胡說八道,你們二人一路自撫仙逃亡於此,足足有好幾百里,難不成全是因為心中有愧於道盟?」他乍看之下,板著一張臉,似乎心情不悅,不信都爭先之言。然而早在都爭先言出誠意,口口讚揚道盟,處處奉承五霸,心中便暗有怡悅,頗是受用。只不過身為江湖前輩,喜怒不得輕易見於言外。



都爭先又行一禮,道:「不錯,中原江湖,奉武律為尊,武律之下,以道盟為重,這是江湖武者人人皆知的道理,何況還是道盟中實力最盛的五霸?咱們二人只是小小武者,螻蟻之誠,只敢敬畏,不敢胡為。」他又低頭,眼角餘光,趁此向袁昊瞪來一眼。



袁昊會意過來,眼珠子一轉,跟著拱手低頭,道:「都大哥說得不錯,武律道盟是一等一的厲害,江湖中無人能抵,晚輩陪著好朋友盪舟撈魚,陰錯陽差撈起黑槌子道寶,不知何故得罪諸位大哥、前輩,慚愧,慚愧!」



此話方才落下,但見撫仙、星雲、杞麓三派弟子各各面有得色,不覺有假,他們只道袁昊、都爭先二人對武律道盟佩服得五體投地,是以當真有愧,這才亡命出逃,不敢見人。他們不由心生憐憫,這一路奔波到峨嵋山的委頓和惱怒,登時減去大半,手離兵器,忙抱拳回以一禮。誰都沒有多想,這袁昊分明年紀不大,說起江湖話來,居然老氣橫秋,倒似個混跡江湖多年的老油條。



那老書生見他倆態度如斯,也靜靜點頭,嗯了一聲,不禁心想:「這兩個小夥子說的話,也不無道理。」



都爭先見機大好,又道:「倘若諸位不信,大可派人來搜身便是,有沒有黑槌子道寶,一搜就知。」



那老書生點點頭,道:「好氣魄!那好,來人,去搜這二位朋友的身子。」



這時,有一名白袍的撫仙門人率一步而出,道:「宋師叔,由我來罷!」



老書生見這此人面目清臒,目光閃過精光,向自己微微點頭,恍悟過來,心想:「這位是范掌門范家的弟子,說是曾經見過判官槌外貌,現下咱們不知那黑槌子是何道寶,如若真是判官槌,他定能一眼就見出來。」當下道:「那就由你去吧!切記,不可無禮。」



那弟子道:「是。」這就走上前去,向袁、都二人搜身。瀛海島二人很是配合,將兵器都撤下,讓那撫仙弟子搜完身子,再搜行囊。那撫仙弟子找了一會兒,始終不見任何槌子外觀的器物,這便返回告知結果。



老書生沉吟半晌,心想:「這二位身上沒有黑槌子,難不成真是讓李柜主拿了去?」他忽而目光一轉,盯住袁昊的那長劍,仔仔細細打量劍上鏤著的「雪中青芒」四字,道:「果然……果然,小朋友,你那柄劍是從何得來?」



袁昊道:「好朋友借我的。」



老書生一愣,道:「好朋友?」老臉上的皺紋頓時深邃不少,目光銳利起來,冷然道:「這話胡說不得,那位、那位……怎地會是你你的朋友?哼!小朋友,你為甚麼要說謊?這劍分明是你偷來的!」



袁昊眨了眨眼,搖頭道:「不是,前輩,這劍當真是朋友借我的。」他心中則想:「竹爺爺的東西有甚麼好偷的?且不說真有甚麼貴重之物,我要是真偷了,竹爺爺定會打花我的屁股。哼,蠢蛋才做這等傻事。」



老書生臉上更冷,喝道:「還敢說謊!那劍是甚麼物品,你這偷兒豈會不知?先不論是你如何盜來,那劍的主人是你我都招惹不起!」他不等袁昊開口說話,搶著又道:「二位身上確實沒有黑槌子道寶,照理而言,咱們該放二位離去。不過這般大陣仗而出,卻又無功而返,實在說不過去,小朋友,你能否相讓那柄長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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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3-29 20:00:39

第二百三十九章 追擊再起





撫仙、星雲、杞麓三派人馬均是心中了然,他們三派各自奉掌門人命令列事,一打探到袁、都二人行跡,召集派中弟子,率眾趕至峨眉山。一路上風馳電掣,馳而不停,每晚僅僅睡過一個時辰,又接著趕路,勞壞了不知多少匹良馬,為的就是奪得那柄黑槌子道寶。如今搜身畢了,知悉槌子不在袁、都二人身上,眾人又躊躇又著急,要是這般空手回去,勞神傷財,毫無所獲,三派掌門人還不大發雷霆才是?



老書生的話實如當頭棒喝,一棒敲醒三派弟子,無數雙貪婪眼珠子打量著袁昊手上的長劍,眼見那長劍劍身閃過淡淡青光,青光透出層層寒意,其劍中銳氣,好似能蕩開空氣,駭然獨立,當是一絕世好劍。



三派子弟齊想:若是取了這柄劍回去,掌門人定就不會怪罪於人。



袁昊見眾人目光皆變,吃了一驚,心中大罵:「臭老家夥!臭老家夥,他率三派弟子追來此地,不甘空手而回,竟想拿竹爺爺的劍抵了當功,照現下情狀,如若我不答允下來,他定會要那些弟子硬奪此劍。」



他素來以瀛海島的道家思想處世觀事,對長劍、槌子道寶等身外之物,本無多少依戀,只是身在江湖,他武功低微得緊,多一分助力就能多一分保障,自然要多多益善。這時到了窘迫關頭,要他摒棄那些寶貝,倒也不是甚麼困難大事,不過長劍乃竹雲堂借予之物,總有歸還的一日,又想他力有未逮,恩德未了,流離於此,已非本願,男兒漢大丈夫,諾言當前,那劍豈可說給就給?



當下哼了好大一聲,道:「老前輩,此劍是我好朋友親自借予的長劍,見劍如見人,絕不能將這劍交給你們。」



那老書生嘿然冷笑,道:「那就休怪咱們無情,見諒了!」說罷,手微一揚,五名星雲弟子已出了人陣,大步走上前,團團將袁、都二人圍在垓下。那老書生自視武林前輩,適才動手捉人,乃是迫不得已,這回可不好向二人動手動腳。



都爭先知悉三派人馬果然說理不通,就想來硬的,早暗中備好道氣,當下毫不留情,呼呼呼三響,一錐一人,轉瞬之間,已然射倒三名星雲弟子。他動作未了,抱起袁昊,催動道氣,長嘯一聲,運起身法,急向峨嵋山飛奔而去。



老書生見三名星雲弟子被暗器射倒,倒地痛叫,知暗器上勁力不大,不至於傷人性命,抬起目光,察覺都爭先動作,吃驚回神,想道:「不好!他們要溜。」大吼道:「三派弟子聽令,包抄他們,快,快!絕不能讓他們上峨眉山。」



話聲剛落,老書生只感額間微有寒意刺人,右手急忙上擋,掌心運勁,第一時間以掌勁向前推去,手腕一揚,朝下拍落,一枚大了整整一圈的銀錐,落地陷入泥土。



三派弟子想都想不到老書生會被偷襲,驚呼連連,尤以星雲弟子最為詫然,趕忙上前問道:「宋長老,你可有沒有事?」關切之情,表露於面。



老書生大有慍怒,心想他堂堂一個武林前輩,好聲好氣讓後生晚輩交出長劍,並無為難之意,居然被如此對待,哪裡能咽下這口惡氣?他瞧了那銀錐一眼,左手凝勁,朝銀錐打去,喀的一聲,那銀錐登時碎成滿地細屑。他只搖搖頭,冷哼一聲,道:「沒事,他們既然不識好歹,那也用不著留情。據李柜主所言,那都爭先是少沖境前期,那袁昊是執者二脈,殺了他們,再奪長劍!」



眾弟子聞言,齊聲道:「是!」紛紛仗起身法,自左、中、右兵分三路,正好分成星雲、撫仙、杞麓三派,包抄而去。



一幌眼間,塵沙飛捲,人影皆離,此地獨剩老書生一人。老書生拿出一封信紙,看過幾眼,桀桀怪笑,低聲道:「怪不得李柜主信中要老夫『自行發落』、『不必留情』,老夫本還覺得莫名其妙,嘿嘿,原來他早想殺了這二個兔崽子,好一個借刀殺人的手段。」收起信紙,朝另一方向,仗輕功而去。



都爭先仗起身法,竭盡所能地一路狂奔,絲毫不敢慢下片刻,深怕那老書生何時會改了心意,突然襲招過來,現下是能奔多遠算多遠,最好越是吵鬧越好,驚動整個峨眉山,甚至是派中門人,是以如此一來,慈悲為懷的圓如師太,定不會見死不救。



他提氣奔了足足三裡左右,耳聽身後罵聲不斷,始終離得不遠,且還是自三個不同方位傳來,腦筋一轉,料到三派弟子這是兵分三路,打算包抄他們,心中一凜,想道:「好個老家夥,打算讓咱們一心三用,彌補三派弟子境界上的不足。不過只要奔到峨眉山,諒他們三派人數再多,也不敢太歲頭上動土,胡亂造次。」



正當此時,都爭先耳中聞得破風聲響,沒多細想,腳一抬,手一縮,頭微擺,下個瞬間,依序見三處有飛刀、銀針、箭矢遠遠射來,都讓他躲了過去。後頭三派弟子有人見他動作如此了得,不由讚歎一聲。他卻暗暗叫苦,忖道:「不好,他們已開始動用暗器箭矢,若是從三個方向同時射來,我可避不過啦。」



只聽懷中袁昊叫了一聲,道:「讓我來,讓我來!」就要掙扎拔劍去擋。



都爭先罵了一聲,喝道:「安分點!你別動,我還有法子可使。那長劍是竹老先生的持物,他老人家為了咱們,又出計又出力,說甚麼也不得交出那劍,聽見沒有?」



袁昊道:「廢話,廢話,誰交出去就是狗王八蛋!」



都爭先哈哈一笑,耳根又聞數道破風聲,果如他所料不錯,這回是從三方逼攻而來。他長嘯一聲,腳下一陣碎步,身子朝左一晃,又朝右一歪,飄忽不定,猶似微風拂動,又如大風呼嘯。此時他奔得愈急,迎面而來的風力愈盛,身法竟因此更加捉摸難測。那些飛刀、飛鏢、銀針、箭矢或落地或中樹,通通落了空。



追趕在後的三派弟子連連試了好幾回,打出不下數百隻暗器箭矢,眼見如何也打之不中,反倒暗器遍地,行經此處,大大礙著眾人速度,索性不再胡亂攻擊,只吆喝沒完。



再奔出不久,都睜先眼凝四方,關切周遭動向,忽而眼睹微瞇,大喜過望,緊繃的心弦忽而一松,指著一塊石刻,叫道:「到了,到了!震旦第一山,哈哈,哈哈,峨眉山到啦!」



袁昊擺頭去看,見不遠處的山道旁真有塊碑石,上頭寫著「震旦第一山」五個大字,心中同樣一喜,卻沒有都爭先那般興奮大叫。



都爭先生性謹慎,平素染有瀛海島的落拓之氣,本該天不怕地不怕的,可是自他和袁昊碰上三派追兵,一路追逼出村,直至此處,饒是他定力再強,兀自心驚膽顫,毫無底氣,一方面忌諱那老書生武功高強,不知何時會偷襲過來,一方面擔憂出了甚麼亂子,當真命喪此地。是以總算見著峨眉山石刻,驚喜交集,整個人情緒高漲起來,這才頻頻說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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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3-29 20:01:00

第二百四十章 擋在山前





都爭先驚喜異常,吁了口氣,目光迷蒙,似在想些甚麼,稍一疏神,腳下身法竟慢了不少。三派弟子緊追在後,見機不可失,三步並作兩步,暴喝一聲,直躍足足二丈距離,已然逼將到袁昊、都爭先二人身側,長劍、鋼刀、軟鞭、暗器,各類兵器從不同方向而來。



有撫仙弟子道:「這位朋友,小心啦!」劍光湧動,直刺過來。一旁杞麓弟子軟鞭淩空打轉幾圈,抽打過來。星雲弟子更是臉色猙獰,冷冷笑著,直接拿刀拿劍,猛撲上來。



袁昊見人已近前,手腳讓都爭先捉住,不得動彈,直嚇得叫駡出來。都爭先耳中聽得罵聲,這驚覺過來,眼角餘光一瞟,察覺三派已然包抄上來,尤以抱著袁昊的右臂敵人最多,左側僅有兩名撫仙弟子。他知悉左右逢敵,避無可避,腦筋一轉,腳尖略為施力,抱起袁昊,向前低身一陣翻滾。



這一招朝地翻滾,大出所有人預料之外。三派弟子多是少不經事的年輕子弟,涉世不深,平時在派中和人比武過招,一切講求光明磊落,正正當當的接招、避招、還招,絕無任何陰損技倆,因此哪裡會知道都爭先這等近似流氓打架的躲避招數?



但見三派弟子的兵器紛紛或刺地或撲空,好巧不巧擋在行經道前,幾名弟子身法仗得快了,見兵刃在前,利刃對己,連忙止步,可是後頭弟子煞之不住,一人撞一人,好似停也不住,頓時間,幾乎所有的三派弟子都摔成一片。



都爭先滾出兩圈,身子未緩,腳下忽蹬,整個人已是向前躍出數丈,道氣凝在銀錐,回身擲出,呼的一聲,正中那些弟子身旁的一棵林木,輕易刳開一個等同錐身的洞口,洞口龜裂,迅速向四周擴散,林木支撐不住,轟聲倒地。



三派弟子摔得摔,倒得倒,本已哀嚎遍野,這時又遭林木壓來,更是雪上加霜,亂成一團。



都爭先不禁得意起來,大笑道:「見諒,見諒,得罪,得罪,諸位遠道而來,有失遠迎,恕咱們招架不住,先一步上山。」



他一步踏出,健步如飛,那三派弟子的身影愈來愈遠,轉眼已是消失無蹤。只見離得那「震旦第一山」的石刻愈來愈近,道旁兩側的林子愈是茂密蔥蔥,長得又高又壯,徐風一來,拂動林子沙沙作響,但見有道氣隨風飄來,如朦朧薄雲,飄散林子四周,更添飄渺之感。



「兩個兔崽子,你們無故傷我道盟弟子,還想安全上山?」忽聽一陣怪笑聲自上降下,都爭先二人抬頭一看,見茫茫道氣中,似有黑影籠罩而下,猛打寒顫,忙向旁滾開一圈。



那黑影見二人避開,並不著急,更無動作,直上直下,落地之際,如同羽毛般輕輕飄飄,右足尖點地,道氣震散,另一腳跟著落下,道氣又已聚來,過程當中,竟連一點聲息也沒有。



都爭先、袁昊見一此動作,就知對方輕功何其了得,往上一瞥來人,老臉皺成一團,頭載儒巾,卻不是那老書生又會是誰?



都爭先早料到此人絕不會在旁看戲,暗暗叫苦,尋思:「這老家夥果然不會輕易放過咱們,想來他武功要比咱們都高,自始至終都耍著人玩,不僅連本源道氣,甚至是內力都未用,儼然不把咱們當一回事。」目光偷偷轉去,那「震旦第一山」的精美石刻就在數步之遙,心底又想:「都爭先快想想,想個好法子,只要我和姓袁的其中一人踏上峨眉山道,以道氣長嘯,定能引起峨眉派上下注意,屆時有圓如師太搭救,諒這老家夥也不敢真動手。」



只聽老書生冷冷道:「此處是峨眉山下,老夫不願於此大開殺戒,再說最後一次,將那劍交出來,老夫可饒你們不死。」他瞪著袁、都二人,眼睹一瞇,殺意撲面而去。



都爭先呼吸微窒,冷汗淌背,一時間竟想不出任何可行的法子,暗叫不妙,只得動起嘴皮子,強笑道:「老先生既不願動手動腳,那也好辦,那咱們就此化干戈為玉錦,各退一步,倒不美哉?」



老書生靜靜一笑,道:「你這麼說得不錯,各退一步,自然是好,不過你倆兔崽子適才想傷我古撫仙三派弟子,要想化敵為友,是不是該有所表示?」



袁昊眼珠子一轉,嘿嘿笑道:「臭老家夥,瞧你這話文謅謅的,聽得就噁心,你有種便殺咱們看看。這裡是佛門淨地,你敢胡亂殺人,峨嵋派絕不會放過你。」



那老書生臉色一沉,冷然道:「袁昊,你以為老夫真不敢殺了你們兩個?老夫數到三,你再不交劍,老夫便先殺你為快。一、二!」那「三」字還未脫口,周身已先爆發出體道境的氣勢。體道境的氣勢猶如海上浪濤,兇狠難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直面撲向袁昊、都爭先二人。



袁昊臉色驚變,「啊」的驚呼一聲,微微顫抖,忙道:「好,好!算你贏啦,我給你就是,給你就是,哼,這劍有甚麼稀罕,用得著這般以命相搏?」



老書生喝道:「這劍是甚麼來歷,你用不著管,把劍交出來!」



袁昊急道:「好,好!我把劍給你,你……你別殺我、別殺我。別殺咱們。」



眼見袁昊唇嘴發白,瑟瑟發抖,二話不說就願意交劍,老書生只道他境界太低,感受到深不可測的實力,從而懼怕,不猶疑他。他氣勢微歛,笑道:「大丈夫一諾千金,你只需交劍,老夫定會遵守約定,絕不動你們一根寒毛。」心底則嗤之以鼻,想道:「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根本不懂此劍的神妙之處,那位……那位的劍,怎地可能會是凡物?也不知這小子是如何瞞過那位的眼皮底下,成功偷出此劍。」



袁昊掙脫督爭先手,將長劍抱在胸前,一步一步緩緩挪到五步左右的距離,臉有疑色,道:「咱們可說好啦?我交劍,你就帶人離開,不得再找咱們麻煩。」



老書生滿臉不屑道:「武律道盟日無暇晷,那瀛海島民還逃亡在外,誰管你們兩個兔崽子想幹甚麼?快快交了劍!」



袁昊道:「好,好啦!且讓我深吸口氣。」說著,大大吸足空氣,胸口高高鼓起,忽催道氣,嘴巴大張,竭盡生平全力,敞開嗓子大吼道:「峨眉山上的大俠女俠,山下有賊想殺人,救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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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3-30 03:07:16
兩條粉腸點會唔搞事?
2023-03-30 16:29:05
是個人都會呼吸,是個瀛海島民都會搞事
2023-03-30 20:00:26

第二百四十一章 再現利水催心掌





這喊聲一出,直在半空中打了個霹靂,聲如震波,隔壁山頭堪堪傳來回音,林野間更是作鳥獸散,餘音繚繞,傳得又遠又響。



峨眉派身為道盟五霸之一,平素備受江湖各路豪傑敬佩萬分,但是終究位處偏地,除去派中子弟,本就人煙罕至,四周寂然,惟有蟲鳴鳥悅,細細有聲。這時讓袁昊竭力一喊,雖然境界遠不及都爭先、老書生,兀自洪亮一片,響徹雲霄。



都爭先、老書生不由一愣,這一愣,便是愣得好久好久,他們怎地也料想不到,事到如今,袁昊居然會張口就喊救人。



袁昊再吸口氣,催動更多道氣,扯開嗓子,下一喊聲又響起:「救命啊!好娘親好爹爹,快快救我,武律道盟的賊王八貪戀財物,打算殺人奪寶,好不狠心……救人啊,救人啊!峨嵋派有沒有好俠好人肯救人性命……哇哇哇,龜爺爺的王八蛋,你們來了一百人,就為了殺我一個小娃兒,哇哇哇,原來是星雲派的賊王八,好狠心呀!」



老書生驀然回神,耳根細聽,竟聽得峨眉山上傳來不小的動靜,臉色大變,心想袁昊這話並非子虛烏有,自己也不好多做辯駁,只怕會愈描愈黑,當下一不作二不休,他暴喝一起,縱身躍起,大掌急掠過來。體道境的實力展開,掌力源源而出,就欲一掌拍往袁昊腦門,殺他為快,再奪長劍。



哪裡知道袁昊嘿嘿壞笑,見對方身影略動,又是連退三步,並手腳俐落抽劍以對,劍上青芒,直直罩向伸來的大掌。



原來袁昊早料到自己要是這麼一喊,老書生必然會狠下心,二話不說殺人奪寶,是以方才已先拉開五步距離,就是為防他頓起殺招,反應不及。此時見老書生縱身出招,殺意和道氣凝結而成的掌風,狠狠撲面過來。他牙一咬,邊是運起逍遙定心訣,壓下心中懼怕,青芒長劍對準在前,臂上運起道氣,向前一送。



與此同時,他哇哇又大叫起來:「星雲派臭王八惱羞成怒,要殺小孩啦!哇哇哇……峨嵋派居然不肯救人,想不到同一鍋屎尿,果真臭味相投,同流合污,見死不救。」他並不清楚老書生究竟是哪個門派,只因古撫仙三派之中,就屬星雲派最惹他憎惡,因此才隨口說是星雲派。



老書生見長劍上青芒微微閃爍,知悉那長劍厲害,伸出的掌立刻收回,跳開一步,可卻突然想道:「這袁昊不過是執者境界,和我體道境相差不只十萬八千里,有何好怕?就算他使了……使了那位的劍,境界上的絕對差距,諒他用了那位的劍,也無法傷我多少。」心中一橫,雙掌收在二脅,態勢奇特。



袁昊一眼就認出那是星雲派「利水催心掌」的起手式,他先後見過二人使過那姿態,一是星雲大弟子吳犬戎,二是星雲掌門宋天雄,想不到這三回,就換成自己要討教這掌的厲害,忖想:「傳聞倘若中了那催心掌,輕者心悸暈眩,手腳不停使喚,重者呼吸困難,心脈受損,可換作是我,這老家夥哪裡會留情半分?」



他腦海閃過一個念頭,已能料見自己接下這掌的後果,當下心臟砰砰狂跳,手心手背全是汗水,到了這般生死關頭,以往能砥礪相助的逍遙定心訣,彷彿失了效用,怎地都壓抑不住油然而起的恐懼。



都爭先搶上一步,連連射出三枚拳掌大小的銀錐,面露猙獰,緊接著大步踏出,大開之姿,卻是那一招「擲步流星」。接而第二招、第三招,宛若順勢接下,毫無阻滯,一共連使五招從未見過的招數。



老書生「喔」了一聲,瞧著飛來銀錐,冷冷道:「那是『絕千三十六絕』?嘿嘿,使得還算可行,不過對老夫而言,倒是雕蟲技倆了。」左掌五指微曲,呈如爪狀,挾帶剛猛勁力,撲抓那三枚銀錐。只聽呼的一聲悶響,三枚銀錐僅僅被掌風掃過,登時失之勁道,軟綿綿落在他掌心。下個瞬間,但見他掌心一握一開,三枚銀錐竟是通通化作風中粉塵,隨風飄散。



他左掌攻勢未停,耳中循聲,忽然笑道:「你倆以二打一,卻也沒人敢說你們不公平。」目光一轉,卻見袁昊腳下泥鰍功展開,滑溜竄去,手上使出絕千劍法,嗤嗤嗤三響,青光罩向他左、右脅,以及丹田三處位置。



老書生左掌向地面一拍,可怖掌勁震得地面撼動不止,地崩龜裂。袁昊兀自心有餘悸,這時腳下一踉蹌,微微發麻,根本毫無防備,眼看要倒,劍法通通失了準頭,一招也沒打中老書生。老書生左掌繼而再伸,就欲捉住袁昊腦門。都爭先忙上前救招,連連再射五枚銀錐,袁昊這才幸而溜竄逃遠。



瀛海島二人實是大感驚駭,不敢置信眼前所見情狀,他們在撫仙派親眼見過宋天雄的「利水摧心掌」,只是這老書生打出的威力,和宋天雄相比,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絕不能同日而語。



老書生桀桀怪笑道:「你們大可安心,老夫這掌下去,包你們一點痛苦也沒有。」說罷,身影一幌,僅是一眨眼功夫,掌力到處,右掌隨意一揮,呼的一聲,已然拍飛都爭先。旋即,他欺近逼到尚未反應過來的袁昊身前,右掌高舉,利水催心掌就欲拍往其腦門。



便在此時,忽聽一聲慈和聲響,傳來道:「阿彌陀佛,閣下還請掌下留人。」此聲分明是內力傳聲,聲音若即若離,綿綿細長,好似一泓清水,潺潺流淌而過,竟不似尋常武者傳聲,轟然作響,有雷霆萬鈞之勢,使人振聾發聵。



老書生聞得聲音,臉色大變,掌勁凝而不動,朗聲道:「閣下又是誰?此事是咱們古撫仙三派的事。」嘴上雖這麼說,心底滿是戒備,右掌動也不動。



當袁昊反應過來,渾然不知發生何事,只見老書生老臉近在眼前,大掌緊貼腦門,一股駭人掌勁如激浪般,汩汩傳來,嚇得他連退兩步,眼角餘光一掃,又見都爭先倒地不動,又驚又疑,連忙跑了過去。他上前攙扶,見都爭先受傷極重,嘴中不停嘔血,迷迷濛濛間,似還想說些甚麼,邊是搖頭,邊是囈語不停。



袁昊知他定是中了那利水催心掌,心急如焚,左看看,右看看,不知該如何是好。其時,袁昊身後傳來一道聲音道:「小朋友,你朋友性命尚在,且帶他上山來吧,讓掌門人替他看看吧。」卻是方才那慈和溫暖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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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3-30 20:01:08

第二百四十三章 圓如師太





峨眉山其秀、奇、媚、雄,源流細長,自古以來譽有諸多美名,當中最富盛名的,莫過有位名叫寶掌的印度僧人,先後遊歷長江、黃河等高嶽大川,其後來到峨眉山,見山之秀美,無峰不綠,祥雲層出,雲霧繚繞,當如世外桃源般,不禁感慨道:「高出五嶽,秀甲九州,震旦第一山也。」那「震旦」,是指太陽升起之處,久而久之,中原人人便開始稱峨嵋山是「震旦第一山」,流傳至今。



袁昊讓圓容師太捉著肩子,縱身上山,不一會功夫,來到一處大院前,大院裡頭人影綽綽,熙來攘往,門前匾額寫著「牛心寺」三字。袁昊朝寺下看去,只見大片大片的杉樹,簇擁兩側,有兩座小橋搭建而成的亭子,還有一塊巨石,高有丈許。接著向另一頭瞻望過去,但見有片碧綠湖畔,水光遮天,周遭清一色盡是翠綠,山光水色,花草馥鬱,枝鳥高歌,雲霧茫茫,道氣充裕。



圓容師太笑道:「少俠,容貧尼向你介紹介紹,此地據聞是當年惠通禪師創建,因寺中有牛心石,故稱牛心寺。寺下那是雙飛閣,以及雙飛橋,平時派中弟子都居在不遠的別院。」



袁昊點點頭,連忙稱是,心中卻是尋思:「這位仁慈尼姑好古怪,和我說這些做甚麼?」這位圓容師太既和圓如師太同為「圓」字平輩,袁昊敬佩她心腸慈悲為懷,仗義出手,救命大恩,沒齒難忘,但也不敢疏忽大意,畢竟中原人素來信仰武律大道,同時她們還是武律道盟的五霸之一,倘若不慎暴露身分,天曉得會被如何對待。



這時,有一峨嵋女弟子走上前來,低頭向圓容師太、袁昊行禮,在圓容師太耳畔呢喃幾聲,圓容師太笑著點點頭,那女弟子拱了手,轉身走入牛心寺。



圓容師太笑道:「少俠,不巧這時掌門正在傳經解惑,沒辦法會見來客,不如請先和貧尼逛逛這峨眉山,少俠意下如何?」



袁昊心中一跳,不敢無禮,同樣拱手道:「全憑師太決定便可,晚輩不過是個無名小輩,絕不敢違悖。」



圓容師太笑了笑,領頭在前,一一向他介紹峨眉山奇景奇觀,絕口不問適才山下發生的事情,袁昊、都爭先又為何和宋有寒大打出手。這一路東逛西看,經常碰上峨嵋派弟子,其中以女弟子居多,男性為少。眾弟子見著圓容師太,無論忙於何事,定會停足行禮,繼而做事。只不過一雙雙目光,全都洋溢好奇和憤怒,打量袁昊這名少年。



袁昊在撫仙鎮的日子,早已習慣這等目光,知悉這些弟子定都聽得自己大罵峨嵋派的喊聲,當下不多在意,左盼右探,專注眼前景致,裝模作樣,地摸摸下巴,嘖嘖稱奇。一旁圓容師邊是介紹奇景來歷,邊是有意無意伺探袁昊反應,見他態度如常,裝起嚴肅模樣,不由又好笑又訝異。



當下繞了大半圈,一個多時辰過去,又有另一名女弟子上前,抱拳道:「師叔,掌門人傳經已畢,奉請袁少俠移駕華藏殿。」



圓容師太慈和一笑,道:「勞妳走這一趟,辛苦了。」那女弟子應了一聲,同樣瞪來袁昊一眼。



袁昊好覺無奈,心想那是生死存亡之際,迫不得已之舉,又非他想那般說人壞話,況且他現下也頗是懊悔,圓容師太不僅救了他倆性命,還親自介紹峨嵋派大小奇景,毫不介懷他謾駡峨嵋派一事,實是難叫他心安。



二人行上山道,四周雲霧漸散,道氣能已以肉眼探見。行過不久,袁昊抬頭一看,頓時眼前豁然開朗,只見一座菩薩金像,四隻大白象在下,矗立藍天之上,菩薩像金光閃閃,道氣纏繞,好似活物般,更添虛幻飄渺之感。



袁昊身為瀛海島民,從不篤信神佛之物,加之平時深受信奉武律大道的中原人迫害,對眼前金像更是心生厭惡,幌眼即過,再不看一眼,一步一步登上階梯。



圓容師太以為袁昊是對雕像毫無所感,眸中之色不免有些失望,心想:「這孩子當真好是古怪,我本以為他心性遠超尋常孩童,方才對旁人目光面不改色,誰知道他對普賢菩薩象,竟一副興致缺缺模樣,難不成是咱們師姊妹二人看走眼了?」



其實圓容師太會親自帶袁昊走上這一遭,正是和圓如師太商量妥當的事兒,她師姊妹二人武功高超,五觀精敏,袁昊尚未出口罵人,她們早聽到山下騷動,只是江湖上的恩恩怨怨,他人不好涉入其中,尤其是身為道盟五霸的成員,理應如此。豈料袁昊卻出口大罵峨嵋派不是,令她們好是吃驚,均想此少年人既有這般膽量招惹古撫仙三派,又敢當著峨嵋派面前說她們不是,卻能說得言之有理,難以辯駁,實是出乎二人預料之外,這才決意下山救人。



袁昊、圓如師太來到山頂寺前,殿上匾額寫道「華藏寺」三字,寺觀氣派,儼如和菩薩金像般,金光燦爛,陽光斜照之下,金光奪目,不由瞇細了眼。



華藏寺外有兩名女弟子駐守,一人走往寺旁小道,另一人留在寺外,妙目死死盯著袁昊,令袁昊好不自在。不久那女弟子回來,先後放圓容師太、袁昊入寺小道。



圓容師太率一步走在前頭,領著袁昊走到一處庵屋,見裡頭擺設簡略,除了張床舖,一張小桌,再無其他物品,只見有一人獨坐在蒲團,身穿和圓容師太相似樸素法衣,似在書寫甚麼,寫到半途,放下毛筆,回頭向著二人一笑,道:「師姊,辛苦妳走這一趟。」



袁昊清處見著此人面目,那柔和眉梢,慈藹面容,卻不是圓如師太又是何人?



圓容師太靜靜回笑,道:「掌門,偶爾外出逛逛咱們峨眉山,倒也不是甚麼壞事。」



圓如師太搖搖頭,道:「師姊,此處只有妳我,何必拘泥掌門之分?咱們峨嵋派明面上雖是佛家之道,但自古傳承而來的峨嵋派,可不僅是說佛而已,還有……」



圓容師太忙道:「我依師妹妳的就是,可別繼續說下去!如今的峨嵋派,只得說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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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3-31 03:23:12
胡里單刀咁佢哋就輕易入到峨眉山
為什麼峨眉山明明全是女人,但武俠小說經常有男人可以住裡面?
2023-04-01 16:39:52
昨天登不進來,沒辦法更新

應該是因為男人的夢想之地?

放心,峨嵋派那算是小意思、保守了,等到了靈瑤宮篇就知道。
2023-04-01 20:00:24

第二百四十四章 入派條件





圓如師太恭請二人入座,苦笑道:「阿彌陀佛,師姐說得是,佛講緣份,既然無緣,不提也罷。」當下看向袁昊,道:「貧尼要是猜得不錯,想必你就是那位給咱們當頭棒喝的少俠?不得不說少俠當真是舌燦蓮花,妙語如珠。」



袁昊見二位師太笑臉盈盈,背脊微寒,哈哈乾笑,忙解釋道:「二位師太,這是誤會,誤會!晚輩這不是一時情急逞了口舌之快?其實晚輩向來對峨嵋派推崇備至,肅然起敬,武律道盟中,就屬峨嵋派光明磊落,俠義心腸,晚輩絕無半點貶損之意。」



圓如師太又道:「少俠尊姓大名,為了甚麼光臨敝派?」



袁昊起身拱手施禮,道:「晚輩袁昊,是為了和那位都大哥一同拜入峨嵋派門下。」



圓如師太點點頭,道:「少俠想要拜入峨嵋派,並非難事,不過少俠可知道敝派規矩?」



袁昊道:「晚輩懵懂無知,願聞其詳。」



圓如師太道:「咱們峨嵋派創建之初,本來只收出家女子弟,後來傳承到唐朝,有位自號玉真的掌門人,容許收男弟子入派,又分出俗家、出家弟子二分。咱們如今雖然男女弟子皆收,不過惟有女弟子才能成為本派內門弟子,男弟子只能是俗家弟子。俗家子弟,只能居在山腰的別院,負責做些打雜活,就算如此,袁少俠還是想入派?」



袁昊眼珠子一轉,想起都爭先說過的話,尋思起來:「姓都的說咱們不能過於惹人矚目,成了俗家弟子,整天打打雜活,潛心修練,豈不正合咱們心意?」他心念一轉,又想瀛海島民皆是違禮悖眾之徒,不信武律又不信神佛,如此毫無信奉的人拜入佛門之下,倒是人生一大奇事。他心頭湧上一股笑意,低著頭,當下一不作二不休,雙膝跪地,就欲行拜師之禮。



圓如師太、圓容師太見袁昊毫不躊躇,說跪便跪,微微吃驚,圓容師太趕忙阻止,圓如師太則搖搖頭,道:「少俠且慢,貧尼有話要說。」



袁昊讓圓容師太半拉半跪,笑嘻嘻道:「師太,敢問有何要事?」



圓如師太眉頭一皺,暗暗想道:「這位少俠的性子當真古怪至極,瞧他模樣,要是讓他拜入本門門下,怕是惹出的事只多不會少。」她無奈道:「敢問少俠,先前可有拜入哪位高人門下?」



袁昊眨了眨眼,搖頭道:「晚輩無門無派,沒有哪位高人師父。」心中卻想:「竹爺爺是我好朋友,不算是我師父,要說拜入門下,倒也不大對。」



圓容、圓如二師太嘴中都「咦」了一聲,彼此看了對方一眼,江湖上講求尊師重道,武者為求自保,隱瞞師者身分的情狀比比皆是,但從未有人敢蔑視師長存在,冒充無師自通,袁昊適才在山下使的身法,分明是一門不凡身法,絕無可能是自悟創立,必然有人傳授。



圓容師太面容微歛,想道袁昊有所隱瞞,如今也不好細問下去,轉而笑道:「師妹,那件事妳又考慮得如何?」



圓如師太思索一會,道:「貧尼沒有意見,不過此事咱倆無能為力,兇險異常,就怕袁少俠不會答允。」



袁昊聞得此話,心中只有不好預感,面露哀色,想也不想即答道:「二、二位師太多慮,弟子武功低微,沒什麼本事,恕難答允。」說著,連連歎氣,一副自己毫無能耐,難以辦妥的模樣。



圓如、圓容二人不禁會心一笑,她們師姐妹性情慈和,鮮少發怒,得理饒人,以禮相待,不僅派中子弟,連江湖各路豪傑都對二人敬佩不已,因此就算袁昊無理取鬧,強詞奪理,二人也只是含笑帶過,絲毫不發脾氣。她們只道要是沒聽見袁昊在峨眉山下和宋有寒的辯駁,以及適才健談的模樣,定會聽信這話,把他當成尋常孩子,呵護有加。



圓如師太親自泡了茶水,供三人用茶,忽而有一句沒一句閒聊起來,內容多是講佛經內容,亦或是峨嵋派奇景奇觀的過往事蹟,竟又不提剛才說的「兇險事情」。



袁昊堪堪感到不對勁,咕嚕一聲,咽下口水,突然萌生逃跑念頭,不願入甚麼峨嵋派。



只見圓容師太啜了口熱茶,手中佛珠愈撚愈快,忽然臉露喜色,道:「師妹,貧尼有個想法,不如就將那當作二位少俠的入派考核,妳道怎麼樣?」



袁昊吃了一驚,忖道:「入派考核?唉喲!是了,是了!過不了幾天,就是峨嵋派入派考核,姓都的說他自有辦法,但他如今深負重傷,那辦法是甚麼法子,他卻從未提過一字一句。」



圓如師太同樣笑道:「此計妙矣,貧尼聽說另一位少俠受傷極重,距離正式考核不過數日時間,怕是沒辦法趕上入派考核。」



圓容師太見袁昊愣愣不語,接著道:「袁少俠俠義心腸,你就當是幫幫咱們峨嵋派一個小忙,少俠替咱們解決此事,咱們替另一位少俠治傷,並讓二位得以拜入派內,古撫仙三派自然不敢再輕舉妄動,當是一舉兩得。」



袁昊不願得罪圓如、圓容二位師太,心想她們說得也是有理,無功不受祿,他和都爭先受人搭救之恩,又想拜入人家門下,如若不想辦法償還點恩情,豈不又成了在撫仙鎮的情狀?他想了片刻,憶起在撫仙鎮的種種過往,不甘之情湧上心頭,咬咬牙道:「二位師太,如若有晚輩能幫得上忙的地方,還請直言無妨,晚輩定會鼎力相助。」



圓如師太讚道:「袁少俠高義,此事說難不難,說簡單亦不簡單,不過對少俠而言,是個只需出點氣力的活兒。且聽貧尼娓娓道來,再下定論,這般如何?」說話間,看了身旁圓容師太一眼。



只見圓容師太慈和臉上流露出苦色,道:「其實不瞞少俠,前些月,咱們派中有位女弟子不慎誤闖『九老洞』禁地,自今尚未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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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01 20:00:42

第二百四十五章 九老洞





袁昊面露疑色,九老洞?想了一會,並無半分印象,當下問道:「二位師太,敢問那是甚麼奇門山洞?」



圓如師太道:「九老洞,自古又有人稱此洞為仙人洞。相傳曾有九位得道賢老居於此地,九人分別是:天英、天任、天柱、天心、天禽、天輔、天沖、天芮、天蓬,並稱九老。這九老洞是咱們峨嵋派禁地,凡事新拜入門下的弟子都得參拜一趟,但往後絕不可再踏近一步。」



袁昊驚問:「這是為何?」



圓如師太道:「九老洞曾是九位賢老居住之地,如今九位先賢雖已不知所蹤,但洞中石床、石桌、石橋等物,包括鐘乳石、石柱、石花,無一不受先賢修行時的道氣影響,經年累月之下,石洞內早產生變化,蘊藏著驚人的陰寒之氣,要是一個不注意待上太久,當會被古怪寒氣迷魂神智,再也出不來洞外。」



圓容師太接著道:「說來慚愧,那九老洞禁地的陰寒之氣,不知為何和咱們峨嵋派修行的心法很是相似,彼此相互抵觸,扞格不入,一旦運起心法驅散寒意,寒氣反而會極不受控,直沖十二經脈,凍得通體不適,簡直是水火不相容。貧尼讓不少出家、俗家弟子闖入洞中,往往撐不住幾息功夫,便紛紛逃了出來。就連貧尼二人,也不過待上半個時辰,就得無奈出洞。」



二尼說罷,齊看一眼,不由歎了好大一口氣。



袁昊聞聽至此,對那「九老洞」有初步認識,他想都沒想到,峨眉山竟有如此古怪詭譎的地方,而更萬萬料想不到的是,圓如、圓容二位師太要他幫忙的事情,就是闖入這駭人山洞,找出那位糊塗弟子。他想來想去,心中漸升懼怕之意,那九老洞兇險如斯,連眼前二位都無法闖入許久,自己又哪裡有那般能耐,深入洞中尋人?正當他打算回絕二尼請求。



只見圓容師太愁容更深,道:「阿彌陀佛,都怪貧尼疏失,可憐了那糊塗孩子,才剛拜入門下不久,不慎誤闖禁地,迷失洞中。她聲音是一日要比一日虛弱,要不了幾天,只怕就要⋯⋯」她見袁昊始終沉而不語,恐怕無望,搖搖頭,不禁愴然淚下,再說不下口。



圓如師太吁了口氣,道:「阿彌陀佛,此事貧尼也有過錯,直到聽了派中弟子提及,才曉得發生此事。唉,師姐,妳還是每朝每晚都會去九老洞外?」



圓容師太抹掉眼淚,道:「師妹,那孩子受苦受難,或許是佛門之意,但為人師長,情同父子母女,豈有自己孩子受苦,而做父母不心疼的?」



圓如師太苦笑道:「阿彌陀佛,師姐,妳心腸實在太軟啦!」但她自己也是眉頭深鎖,頻頻歎氣。



本來袁昊確實有打退堂鼓之意,他自幼讓瀛海島民養大,一生從未見過父母面目,身旁家人盡是島上島民,倒也不覺廖寂,但如今見圓容師太待弟子猶如待親生兒女,為此流下眼淚,又是敬佩又是感動,絲毫不顧堂堂武林高手的崇高形象,流露真情,他心中大是動容,豪氣大起,一個念頭如電光閃過腦海,直想就算答允下來卻又何妨?



袁昊緊緊盯著圓容師太,一雙眼珠子透著希冀,忖想:「我和姓都的出島以來,一路上碰過不少道盟高手,但仔細想來,那些人要不想強奪槌子,要不想殺人為快,哪裡有中原大俠的模樣?只有這二位是真正心系門派子弟,慈悲為懷,有仁有義,這不才是島主爺爺口中的大俠?袁耗啊袁昊,你看看你在做甚麼?人家雖為女子,你是不是就擅自小瞧人家?自古有巾幗不讓鬚眉的美言,女俠輩出,二位師太固然是佛家信徒,卻又有誰說出家人不得當大俠?如今女俠求助於你,你還有甚麼好猶豫?」



他憑藉胸中豪氣,將一切顧忌全拋之腦後,當下朗聲道:「二位師太,晚輩這就去九老洞探個究竟,將那位糊塗弟子帶出來。」心想圓如、圓容師太只說修練峨嵋派心法的弟子無法久留洞中,他並沒有修練峨嵋派心法,且去闖個一回,應該沒什麼問題。他腦中靈光又閃,繼續問道:「師太,晚輩沒有修習過峨嵋派心法,要想進入那洞,應該並無大礙,只是峨嵋派上下難道沒有和晚輩一樣,尚未修習峨嵋派心法的弟子?」



執者境界、少沖境界的弟子,未能自本源道氣衍生出內力,都無法修習各門各派的內功心法,無論是逍遙定心訣或武律心訣,僅僅是充當習得心法之前的替代物,倘若和真正內功心法,那便是大巫見小巫,決計無法相互比擬。心訣和心法,可說是武者脫胎換骨的一大分水嶺。



圓如師太點點頭道:「袁少俠所想,貧尼自然不是沒想過,只不過那些執者、少沖境界弟子進入九老洞中,至多一炷香,便難以為繼。依貧尼估量,九老洞的陰寒之氣,歷經窮年累月,和天地間的道氣合而為一,不知不覺遍佈整座峨眉山。峨眉山的雲靄格外詭譎,指不定就是因九老洞寒氣而起。咱們峨嵋派最年幼的弟子,來派中也有一年左右,四肢百骸長久讓洞中寒氣沁入身心,峨嵋派眾弟子,包括咱倆二人,或許都在無意間深受影響,一旦走入九老洞禁地,那是陰寒洞氣的本源,寒意更甚洞外,自然而然會產生牴觸。」



袁昊總算明白過來,為何圓如、圓容二位師太會要他深入九老洞中。此事乍看雖小,但若是張揚出去,人人均知峨嵋派二位高尼連門下弟子也救之不得,實是有損峨嵋派道盟五霸的聲譽,而峨嵋派人人既無法闖進洞內,她們求助不得他人,是以袁昊、都爭先二人的到來,讓二位師太看見希望曙光。



袁昊眼珠子一轉,嘻嘻笑道:「晚輩明白了,此事攸關人命,晚輩這就出發去那九老洞。」



此話一出,圓容師太、圓如師太二人臉上登露喜色,大為心安不少,紛紛拱手,又拉他雙手又連連稱謝。經過適才談話,袁昊對圓如、圓容二位敬重如山,哪裡敢讓二位高尼如斯低聲下氣,忙稱不敢,頻頻還禮。



圓容師太收起佛珠,起身道:「師妹,就由貧尼和袁少俠一塊去吧。」話說罷,向著袁昊一笑,搭住他肩,慌忙道:「袁少俠,咱們事不宜遲,這就出發。」



袁昊手中茶杯都尚未放穩,後領一緊,眼前景致生變,幌眼之間,已被圓容師太帶出庵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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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01 20:01:02

第二百四十六章 洞外謀定





袁昊讓圓容師太一手捉住,毫無抵抗餘地,轉眼就被帶下山巔,眼前所見,又是眨眼即逝。不一會功夫,二人回到牛心寺,峨嵋派眾弟子正在打坐練功,見圓容師太匆忙回來,身邊還跟著一名少年,正感訝異萬分。圓容師太叫來一名出家女尼姑,忙命她張羅一些清水、衣物、齋食,接著馬不停蹄,往九老洞趕去。



二人來到一處湖前,圓容師太想也不想,一手捉了袁昊,一手拿著衣物齋食的行囊,仗開輕功,直往湖心跳下。



袁昊見圓容師太此舉,以為自己要成了落水狗,嚇得想脫身跳上岸,這不動還好,一動才驚覺過來,卻原來圓容師太為了過湖,扣住袁昊身上要穴,以免不慎讓他落下湖,此大善心腸,反倒害得他掙脫不得,更難以動彈。袁昊差點大罵出聲,只是礙於峨嵋派女子居多,素來寧靜祥和,清清靜靜,萬不敢真正出口,深怕一開口,勢必會被峨嵋派弟子聽到不可。



只見圓容師太足尖輕點水面,如蜻蜓點水般,蕩漾微微漣漪,縱身一躍,足足飛出數丈之遠,才要落下,旋即她左足再點,漣漪再起,兀自輕輕緩緩,身輕如燕,來回個幾次,湖面漣漪層出不窮,波紋相繼蔓延開來,正好是一條筆直足跡。圓容師太最後右足再點,高高躍起,安安穩穩落在岸畔。



與此同時,對面岸畔傳來陣陣驚呼,高聲喝采,聽那話聲內容,應該是峨嵋派門下弟子。



圓容師太畢竟是武林高手,適才袁昊一有動彈,她早有感觸,笑道:「袁少俠,恕貧尼無禮了,從此處趕往九老峰,要比走尋常路快上不少。」其言下之意,當是看透袁昊想跑的原因。



袁昊臉上一紅,哈哈乾笑道:「不怪,不怪,師太救弟子心切,晚輩哪裡敢怪?」實則心中卻想:「龜爺爺的,幸好方才沒有叫駡出口,否則對面那群峨嵋派弟子定又要賞我白眼。」



過得一陣,二人來到一座老峰當前,圓容師太放下袁昊,沿著一條小道走往深處。



袁昊走沒幾步,忽覺皮膚微微刺寒,果然如圓容、圓如二位師太所言,空氣中有股冷冽之氣,伴隨肉眼可見的茫茫道氣,繚繞周身,每當想往前一步,都會感到身子受阻饒,寒氣和道氣就像在斥退外人般,隱隱增強些許。



他再走沒幾步,吁了口氣,想不到竟是吁出白茫茫一片,心中好是吃驚,忖道:「這就是自九老洞而來的寒氣?照二位師太所說,洞中寒氣經歷無數年月,早已遍佈整座峨嵋山,但方才在山上,我卻絲毫為有所感,一來此地沒多久,立刻就感受到洞中寒氣,這莫非也是寒氣作怪?」



這時,圓容師太快步上前,左掌伸前,自右向左,橫面一揮,呼的一聲,狂風襲來,那如雲霧般的道氣和寒氣,頓時被吹得消散無影,眼前複而清晰可見。她指著眼前翠峰,淡淡笑道:「袁少俠,此地是九老峰,那洞口就是九位賢老曾居住過的九老洞。」



但見圓容師太手指往下一指,所指之處有個洞口,呈倒三角狀,自外觀乍看之下,此洞似極一尊老道塑像。



這洞就是傳聞中的九老洞禁地。



袁昊分明站得老遠,僅看了那洞口一眼,兀自感受到自洞口傳來的陰寒冷氣,猛然打了個寒顫,當下不敢大意,走近幾步,見洞口四周藤蘿倒植,一旁下臨絕壁,要是一個不注意落了下去,必會摔得粉身碎骨。他戒備更深,小心翼翼從洞旁探出半顆腦袋,往洞內探去一眼,洞中黑墨墨一片,寒風呼呼,仔細細聽,卻無半點人聲。



他起初以為是風聲太響,特意側耳聽了好一會兒,始終並無其他聲息,心中頓覺古怪至極,面容一緊,尋思起來:「二位師太急迫要尋的那位糊塗弟子,八成是個女弟子,她若獨自死在洞中,這禁地可就要成了名副其實的死人禁地啦。」



袁昊回過頭,見圓容師太離得洞口有二十步之遙,雙手合十,嘴中念詠經文,臉上並無半分異色,但周遭寒氣卻像是撞上一面看不見的牆,被她周身道氣逼退開來,難以接近。他朗聲問道:「師太,那位師姊當真還活著?」



圓容師太聽了那「師姊」二字,不禁一愣,喊道:「少俠何出此言?」袁昊眼珠子一轉,想得片刻,決定如實相告。



圓容師太歎了口氣,道:「依貧尼料想,小琉璃八成是在是打盹養息,她多多少少察覺到九老洞中的寒氣,就屬夕陽西下後最為強盛,反之旭日東昇之際,洞中寒氣因而會削弱大半。現下已是午後,再不過幾個時辰,天就要黑,屆時她就會醒來抵禦寒氣。」



袁昊聞聽至此,眼珠子又轉,心想:「那位小琉璃師姊是活也罷,是死也好,俗話說:活要見人,死在見屍。不管如何,我必然是要走這一遭,是死是活,只得聽天由命。」正當他考慮要不要趁天還亮,長驅闖入九老洞尋人。



忽聽圓容師太喊道:「袁少俠,勞煩過來一趟,貧尼有事相告。」



袁昊依言走了回去,圓容師太將行囊交付過來,又拿出一張泛黃圖紙,以及兩顆藥丸,道:「袁少俠,這是峨嵋派先祖留下的九老洞地圖,九老洞內紛繁蕪雜,地道無數,如蛛網遍佈,若是沒有地圖指引,用不著多久就會迷失其中。至於這兩顆,是咱們峨嵋派特製的天玉蓮香丸,不僅能治內傷,服下之後,三個時辰內,多多少少能減緩寒氣襲體。一個給少俠服用,另一個就等找到小琉璃,讓她服用。」



袁昊眨了眨眼,頓時想了明白,臉皮微抽,道:「師太,您莫非是要晚輩等夕陽下山,才進洞尋人?」



圓容師太苦苦笑道:「袁少俠,這九老洞光是地道就足足有六十多條,且洞中還有不少仙鼠,要是少俠毫無頭緒闖入洞中,只會白白浪費時間,自亂陣腳,還不如等小琉璃醒來,你倆以聲循位,較為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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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01 23:41:13
2023-04-02 20:00:22

第二百四十七章 九老洞深行





袁昊一聽洞中有多達六十條地道,臉上一黑,心想確實不能這般直闖進去,否則連自己也會迷失其中,救人不得,反倒命喪洞中,可就不妙。一想到都爭先或許能有其他可行法子,處事難免委決不定。袁昊平時要想行動,大多時候都要求得都爭先同意,再三確認不會暴露瀛海島民身分,都爭先才肯放行。只不過這回都爭先受創未醒,眼下一切後果,都要由袁昊自行處理,再無人能一同商量思慮,謀定後動。



他在心中暗罵那宋有寒卑鄙無恥,又罵上古撫仙三派十幾來變,吁了口氣,總算心情快活些,忖想:「龜爺爺的,我平時恨不得姓都的不在,免得他惹人煩心,礙我玩樂。如今他要是在,指不定就能有更好的法子,用不著冒這般大險。」



袁昊、圓容師太找了一處大石之後,位朝九老洞東北角,大石如柱,矗立有三個人身之高,且四周林野茂密,正好能擋些洞中寒風,是為避寒佳地。圓容師太拿出一塊粗布出來,鋪在地上,二人接著分頭找來不少枯枝,在石柱後生起火,火光劈啪作響,星火點點,映著二人人影,拖曳得老長老長。



圓容師太忽而笑道:「將軍要想打仗,得讓士兵溫飽。要讓少俠入洞救人,也得溫飽才是。」說著,雙足一蹬,縱身上樹,右足點在枝梢,左足再點另一棵樹的枝幹,輕鬆愜意行在枝頭之上,兩隻手齊向前急捉二物,接而足下輕轉,順勢側身而回。只見她所經之處,不但枝葉並未折斷,只像是有風徐來,沙沙作響。乍看一眼,足知其輕功身法之深不可測。



圓容師太落下身,笑盈盈將手中之物攤開,交給袁昊。袁昊低頭一看,原來是兩串小芭蕉,但見芭蕉多數已是嫩黃,少有幾根綠中帶黃。圓容師太伸手取了五根芭蕉,念詠經文,自行吃了起來。



袁昊扒開一根芭蕉,咬下口中,只感香甜一片,果肉結實,甜中帶酸,沒幾下功夫,已然吃完一根。豈知才剛吃完一根,他登覺口水直流,嘴饞不已,當下扒開芭蕉,又是狼吞虎嚥起來。



袁昊填飽肚子,假借肚子痛之意,來到稍遠林子後頭,靜靜打坐,運行逍遙定心訣,以「心齋」靜心萃足道氣。待得夕陽西下,袁昊依圓容師太之言,服下天玉蓮香丸,揹了行囊,一手拿了地圖,一手點了火把,就欲入洞尋人。一旁圓容師太面有怪色,瞧了那火把好一會兒,似有話想說,但想一會兒,終究沒有開口。



袁昊走到九老洞前,正巧有一陣寒風自洞中襲來,風聲颯然,寒氣刺骨,似有意無意,久久纏繞周身不散。袁昊猛地肩頸一縮,牙齒微微打顫,只感這洞中寒意,竟是遠遠比午後要強上數倍之有,如此豹變,簡直讓人匪夷所思,可怖可畏。



當下深深吸足空氣,潛運道氣,五臟六腑隨著道氣運行,那天玉蓮香丸的藥效似乎有所發揮,一股熱氣自經脈向四周蔓延開來,要不久,寒意堪堪驅離,整個身子已然暖活一片。



袁昊眼見洞中幽暗,火光向前一罩,一步挪一步走入洞中,走了十幾來步,人可直立行入,並不算小,尋思道:「一不作二不休,堂堂瀛海島民來到中原,不闖他個一、二回,回頭可要被笑是沒膽兒的臭娘們。」大起膽子,大步大步向前邁進。



袁昊邊是看地圖確認方位,邊是戒備周遭情況,每逢一有甚麼怪叫聲息,必會連退幾步,手放腰間長劍,凝神以對,確認無礙,才敢接著前去。他心想此地是九位得道賢老曾經的居地,而道氣所衍之物,向來千奇百怪,無奇不有,指不定會有甚麼古怪,萬萬不可大意輕敵。



依圓如師太所言,九老洞大可分為三段路程,那小琉璃師姊很有可能位在深處的第三段路程,至於具體方位,那只得自行判斷。



行得少時,袁昊只感洞口依稀愈來愈窄,不禁往上一探,這不看還有,一看之下,大是不得了。他呼吸微窒,只見火光底下,密密麻麻難以估數的仙鼠倒著身子,黑壓壓籠罩洞頂,同樣向他凝望過來。袁昊早知悉洞中有仙鼠,但他自小從未見過真正的仙鼠,以致如此浩大場面,實在太過震撼,一時說不出話來。



豈料下個瞬間,寒風又來,颯然大響,但風聲當中,隱隱約約似有嗚咽哭聲,那哭聲驚動仙鼠,正所謂牽一髮而動全身,一隻仙鼠既動,密密麻麻整片仙鼠全都有所動作,但見它們淩空而落,雙翅一展,吱吱齊鳴,有如成群蝗蟲過境,朝袁昊撲飛而來。



袁昊雙眼一瞪,哇哇大叫,嚇得扔開火把,頓時火光熄滅,撲飛聲不絕於耳,好是駭人。他慌忙滾出一圈,縮身牆角,抱劍在胸,倘若有哪一隻仙鼠朝他撲來,就算眼前無光,也能立時反應過來,刺劍退敵。



過得一陣,洞中莫名靜默下來,惟剩呼呼風聲,那些仙鼠應當是朝洞外而去,袁昊不由吁了一口氣,當下伸手不見五指,心中怒極,罵道:「龜爺爺的,是誰搞這等無聊把戲?要是讓我知道是誰,哼,哼!」嘴中雖罵罵咧咧,聲音卻漸漸轉小,最後細不可聞,似乎是對適才情狀,兀自心有餘悸,就怕聲音一大,又引來仙鼠撲飛。他心念電轉,想起隱約聽見的哭聲,恍然大悟,道:「啊,是了!是了!那哭聲,莫非那是小琉璃師姊?不錯,這洞中可是峨嵋派禁地,常人哪裡會來?定是她不會有錯!」



袁昊心中大喜,本來此行之前,他不知那位小琉璃師姐是生是死,只道她就是已死,自己拚著滿腔熱血,也要讓她死能見屍,不得獨自死在這等地方,此時既知小琉璃師姐尚還存活,自然比甚麼都好。一時之間,驚喜交集,心中怒火全然忘得一乾二淨,運起道氣,漆黑當中,眼前稍稍能夠見物,低頭看了熄滅的火把一眼,搖搖頭,接著往深處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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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02 20:00:38

第二百四十八章 九老洞深行(2)





袁昊察覺愈是深入九老洞中,那股冷冽寒氣便愈來愈盛,面前霧濛濛一片,本來開闊的洞口亦有些難行,所幸他手短腳短,尋常人難以行走的地方,或得彎腰或得爬行前進,但換作是他,倒也算不上多少阻礙。



行過不久,依圖紙上記載,應是來到九老洞第二段路程。



袁昊運起道氣,瞇著眼睹,往霧靄中凝望一會,只見前方洞口更加狹隘難行,僅有一個人身大小的窄道,僅得以爬行的方式繼續前進。且九老洞三段路程,就屬第二段路程最為錯綜複雜,如蛛網遍佈,要在毫無指引的情況下前進,尋著那位小琉璃師姐,實在堪比登天之難。



他愣在原地,面有難色,不停來回踱步,尋思道:「照這麼看來,我是不得依靠圖紙指引方向,但師太提醒過,這第二段路要是一個不小心,很有可能迷失其中,就再也找不到回路,該如何是好?」



便在此時,寒風呼嘯,伴隨一陣抽噎哭聲,時如狂亂起舞,時如輕輕徐拂,自那人身窄道而來。



袁昊吃了一驚,認出那哭聲就是適才聽見的聲音,忙叫道:「小琉璃師姐,小琉璃師姐!」卻未聞得回聲。隔了半晌,他臉上大是欣喜,心想果真如圓容師太所料,小琉璃師姐尚還活著,兀自不死心,喊道:「師姐,我是圓容師太派來的,好不容易進入九老禁地,妳快快回我一聲……」他話不及說完。



驀時寒風又起,豈料這回風中寒氣更勝至今為止任何一次,猶如萬劍穿骨,凜然冷氣,直刮得袁昊耳根生疼,呼吸一窒,牙齒格格作響,渾身發顫不停。他忙運道氣,催發「天玉蓮香丸」藥效,強壓下襲體寒氣,嘴中頻頻吁出熱氣,等了一會兒,還是不聞任何回聲,惟寒氣和哭聲不停增強增烈。



袁昊面目發疼,只感通體上下道氣流暢不順,手腳僵硬難動,心想不能再這般躊躇下去,要走便走,心念電轉,萌生一好計。



他壞笑一聲,深吸口氣,朝著那窄道,朗聲喊道:「龜爺爺的,峨嵋派算甚麼狗屁王八蛋?天底之下,我最瞧不起眼就是峨嵋派。圓如、圓容師太更是豬狗不如,上樑不正下樑歪,嘿嘿!怪不得有弟子誤闖禁地,受困當中,當真活該得緊!」



袁昊似覺不夠,隔了半晌,哈哈大笑道:「武律道盟之下,我總覺得峨嵋派只是女流之輩,憑甚麼和咱們好漢男兒相提並論?依我看啊,女孩人家乖乖留在家中,洗衣煮飯生娃兒,莫要再學咱們好漢兒出外闖蕩江湖,免得惹出事情,只會一昧埋頭痛哭。」



這話一落,袁昊特地等了好一會兒,側耳細聽,洞中寒風呼呼,卻再也沒有傳來半點抽噎哭聲。



再隔了好幾息功夫,寒風颯然,縫隙當中隱隱傳來聲音:「……峨嵋派才……你莫要……胡說八道。」



袁昊驚喜交集,笑嘻嘻道:「果然成了,成了!這傻妞兒師姐當真上了激將之法,嘿嘿,三歲娃兒都沒她如此好騙。」當下再深深吸口氣,朗聲道:「師姐,其實我是遵照二位師太之意,前來搭救妳的,妳人究竟在哪裡?」



那小琉璃頓了半晌,才斷斷續續道:「我……不……你不要……趕緊走……」



袁昊眉宇微挑,眼珠子一轉,忖道:「小琉璃師姐這是不相信我,要趕我離開九老洞禁地?哼!這傻妞兒師姐,二位師太如此鄭重讬付的事情,我袁昊豈能這般半途而廢?」



他不再猶豫,收好圖紙,將長劍和行囊揹負在後,拿了塊石子,俯下身子,匍匐爬入窄道,見窄道中霧氣時濃時淡,地道無數,盤根錯節,絕不能胡亂而行。他沿途拿著手中石子亂劃亂打,邊爬邊喊道:「師姐,我現在就去妳那兒,咱倆說點話,莫要停下了,我以聲循位,才不至於迷失此地。」



那小琉璃有些不滿道:「我……幹甚麼……」



袁昊料想她是想說幹甚麼要助自己一臂之力,哼了口氣,朗聲又道:「妳若是不肯幫忙,害得我白白死在洞中,那妳和濫傷無辜、作惡多端的大惡人,有甚麼區別?妳峨嵋派不是講眾身皆有佛門?好啊!好呀!妳好大膽子,居然想殺本佛尊,看本佛尊死了以後,讓妳惡有惡報,一輩子挨餓受凍,慘死洞中。待妳死後,二位師太定也會一輩子怪罪妳,不守派規,擅闖禁地。」



那小琉璃聽到「不守派規,擅闖禁地」八字,似乎被嚇得怕了,抽噎又哭,霎時之間,九老洞的徹骨寒氣颯然再起。寒風所經之處,就好比鳥哭猿啼,乍聽之下極是淒悼。



袁昊身在窄道,根本避無可避,直遭寒氣襲體,當下頭痛欲裂,鼻孔微張,手腳抽動不停,寒氣自緊咬的牙縫竄入口中,沖向咽喉,只待口水一咽下,喉嚨又幹又痛,渾身更覺不適。他屏住氣息,緊閉眼睹,勉勉強強道:「妳、妳若是再哭,我就當真要回去啦!圓容師太要我……我和妳說,快快出去,她一點也不生氣。」



果然小琉璃哭聲緩下,道:「師父她、她……你……」話聲依舊斷斷續續,寒氣勢頭也減弱大半。



袁昊察覺這九老洞的寒風頗有古怪,嘖嘖稱奇,他循聲辯位,右手右腳先動,接而左手左腳,四肢動得甚快。他邊爬心中邊想:「原來這位小琉璃師姐,是圓容師太的弟子,怪不得師太雖無救人之法,還是每朝每晚都要來到洞外,探這位師姐死活。」



這般你一搭我一回,袁昊總算沒有迷失方位,出了窄道,來到九老洞最後的第三段路程。



這第三段路程,是個裂縫狀的洞穴,只見四周石柱覆蓋一層薄冰,溫度愈來愈低,自洞穴溢出的寒氣更是動魄驚心,令人毛骨悚然。那洞穴窄縫僅能以側身行去。



袁昊想了一會,高聲朝裡頭喊道:「師姐,妳可在裡頭?」



小琉璃輕輕應了一聲,疑道:「你、你……你,真的是我峨嵋派師弟?此處可是九老洞禁地,師父和掌門素來不讓人進入,更別說是讓男子入洞。」聲音天真可人,已能聽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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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02 20:00:55

第二百四十九章 小琉璃





袁昊笑道:「師姐,妳困在九老洞如此久,不識得我那也不奇怪。」他刻意不說自己是今日才來拜入峨嵋派門下的新弟子,有意要訛詐這位師姐。



哪裡知道小琉璃哼了一聲,反駁道:「你吹牛,我誤闖九老洞禁地,正好一個月又一十七天,距離本門的收徒大日,大抵不過數天左右。你必然是今年新招進來的弟子,對不對?」



袁昊聞言,心底微微一驚,想不到這位小琉璃師姐待在天寒地凍的深洞如此多日,兀自記得外頭的時間,連收徒大日都算得清清楚楚,一語就道破袁昊的謊言。



他暗暗佩服,忖想:「這位師姐原來不是只會哭。不過說來也對,人家就算膽子小,哭得唏哩嘩啦,好歹還是圓容師太的弟子,本領自然不會差。」



那小琉璃聽袁昊沒有應答,只道他是被自己說中實情,揭穿身分,心底有愧,因此不敢再出聲,冷冷哼了一聲,道:「這位朋友,雖然不曉得你是如何闖入九老洞禁地,又如何打聽到我的事,但你就是把我救了出去,按照咱們峨嵋派派規,擅闖禁地者,是要逐出門派,我身為峨嵋派弟子,絕不容情面。你這聲師姐,還是快快收了回去!」



袁昊翻翻白眼,歎了一聲,順著她語氣,道:「小琉璃姑娘,我擅闖貴派禁地,本非自願而為,如今捨身救妳出去,一來是有人所讬,別人讬付的事,男兒漢大丈夫說一不二,豈能不說到做到?二來我尚未拜入峨嵋派門下,這聲師姐,自然是隨口叫叫,倘若非要按照派規,也拿我毫無辦法。」心想二位師太親自答允了我的事情,要我救妳出去洞外,難不成她倆說的話,還比不上墨守成規的派規?規則是死的,人是活物,只需花點功夫,修改派規不就得了?



袁昊爬入第三段路的窄縫,側身一試,他身形大小剛好能通過,眼見窄縫中尖石磊磊,孤身過去倒是無礙,只不過身上長劍、行囊等物通通沒辦法帶去,思量一會兒,塞了兩塊饅頭,將長劍、行囊放在窄縫旁,逕自鑽入窄縫。



只見窄縫中後有尖石,前是石壁,袁昊身子緊貼石壁,只感透骨奇寒,胸前冰冷一片,實在難以呼吸,加之九老洞寒風的根源,就在窄縫後頭,是以寒風都是于此吹向洞外。他眼、耳、口、鼻四處又是疼又是麻,哪怕有峨嵋派煉製的天玉蓮香丸,兀自難以抵禦,方行了幾步,手腳已然不聽使喚。



那小琉璃隔了一陣,吱吱嗚嗚道:「這……我、我……你、你擅自闖入禁地,按照規矩,反正就是要受罰。你……你不能賴皮耍賴!」



袁昊邊爬邊潛運道氣,上下兩排牙齒緊緊咬住,嘴中吁出的氣則化成茫茫熱氣,他爬到中途,雖是漸漸疲憊不堪,氣喘如牛,依然不甘示弱道:「那好,小琉璃姑娘,反正妳我都已闖入禁地,咱們就一塊受罰,妳說好不好?」



小琉璃聽袁昊聲音愈來愈近,似嚇了一跳,道:「你、你打算過來這邊?不行,別過來,別過來!你不可以過來。」



袁昊哼了一聲,忖道:「憑甚麼不可以過去?我大費周章跑來救人,我想去哪便去哪,妳這臭尼姑管得著?」當下起了好強之心,理也不理,竟是愈爬愈快,不一會功夫,眼前忽有亮光乍現,瞇眼再爬,總算爬出第三段窄縫。



袁昊不知在洞中待上多久,陡然見亮光一出,不禁瞇起雙眼,難以見物。他雙腳一落地,尚未踩穩,登覺滑溜異常,腳下一踉蹌,向旁滑了一步,所幸他手往石壁一伸,及時撐住身子,這才沒摔得四腳朝天。



待雙眼複明,袁昊睜眼一看,這不看還好,一看卻是大感驚駭。



只見眼前竟是一片雪白世界,所見之物,無一不通透幽寒,四周牆上、地上、洞頂全是由厚冰打造而成,儼如是個冰窖。惟那石桌、石椅、石床、石橋看來格外突兀。雪窖有一端緩緩傾斜,側旁有個小排孔,應是為了排掉融冰而用。



袁昊總算明白過來,為何九老洞中會有寒氣肆虐,他自小從未見過冰窖之物,大開眼界之餘,更是喜色難掩,東溜西走,左看右盼,摸來摸去,確實都是貨真價實的厚冰,心底百般困惑,暗暗忖想:「這地方究竟為何要造冰窖?又是誰打造出來?九老洞有這等奇妙異地,二位師太可知不知道此事?」正當他思緒紊亂。



忽聽身旁有人不安道:「住手,住手!你可別敲壞這些冰,這些冰乍看厚實,天曉得是不是真堅固,要是你一個不小心,連整個冰窖一同敲壞那該怎地辦?」



袁昊笑嘻嘻敲了敲那厚冰,道:「小琉璃大尼姑,我花費大把氣力,不辭辛勞跑來救妳,我一個小孩子玩一會兒,又有甚麼不妥?」他循聲看去,見身旁來人並非如想像中是名尼姑,微微一愣。



只見面前的小琉璃,還不過十七來歲左右,卻有一頭如皚皚白雪般的銀白長髮,明眸皓齒,臉有三分英氣,七分知性,襯著穠纖合度的身段,實是個絕麗美人。她一身峨嵋派青衣,右袖破了個口子,露出大片大片的白皙嫩膚。她上下打量袁昊,道:「沒想到真是個孩子,真是怪了,師父她老人家怎地會派一個孩子過來。」



袁昊瞧著她那頭銀髮,驚疑道:「妳……呸,原來妳是位老前輩!我、我還以為……」



小琉璃聽到那「老前輩」三字,長眉一皺,怒道:「好呀!竟敢胡說八道,我哪裡像老前輩?你莫要以為自己是個孩子,我就不打你屁股了。」



袁昊退了一步,滿臉疑色道:「妳、妳怎麼不是尼姑?妳當真是二位師太要找的小琉璃師姐?」



小琉璃沒好氣道:「峨嵋派有出家、俗家二分,咱們派內本來不會強求弟子,一切隨緣隨心。還有,小琉璃是我小名,你莫要隨口胡叫。」她這話說畢,瞧了袁昊好一會兒,隔了半晌,才道:「小朋友,你今年幾歲?」



這回換成袁昊心有疑慮,突然恍悟,道:「十三左右,如妳所見,本人懵懂無知,心地善良,堪比白雪純潔的孩子。妳要是想偷打我屁股,那便是胡打小孩,可沒大人樣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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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03 19:59:51

第二百五十章 天玉蓮香丸





小琉璃聽袁昊說話油嘴滑舌,又生氣又好笑,玉手一揚,作勢就要打袁昊屁股,但她素來心腸極軟,只板起臉孔,絕不下手打人。只見她鼓起臉,道:「小朋友,你要是再胡說八道,休怪我真的打你屁股啦。」



袁昊摀住自己屁股,道:「妳、妳不是老人家老前輩,那妳發色又是怎地回事?莫非是吃了甚麼怪東西,生了甚麼怪病?」



小琉璃頓時面有哀色,重重歎氣,雙手合十道:「小朋友你不要胡說,這是觀世音菩薩降下的科罰。我擅闖九老洞禁地,違悖峨嵋派先祖定下的規矩,實在罪無可赦,每在洞中過上一日,頭髮便白過一天,整整一個月過去,頭髮盡數由黑轉白。唉,這定是菩薩在責難我的罪過。」



袁昊滿腹疑竇,他身為瀛海島民,崇尚道家之道,對武律法則嗤之以鼻,更不篤信神佛之物,如今說甚麼觀世音菩薩顯靈,簡直是無稽之談。但峨嵋派自古源於佛家一流,數百年來在武林間樹立威望,猶如武者鼻祖般的存在,要辯駁他們信佛之理純屬荒謬,實在不是易事。袁昊當下眉宇大蹙,向小琉璃打轉一圈,低沉不斷。



他瞧不出半點端睨,只靜靜想道:「龜爺爺的,甚麼神啊佛的,那究竟是存在還是不存在,他人是信或是不信,我自然毫不關心。不過我又該如何解釋小琉璃師姐的發色?本來的黑髮變成白髮,就算我說那是怪誕奇事,她一個信佛之人,怎地肯相信?」



小琉璃見袁昊臉上愈發陰沉,只當他是心中害怕,靜靜笑道:「小朋友,這是觀世音菩薩的叮囑,是我該一輩子承擔的罪過,你用不著在意。話又說回來,想不到你一個孩子,內力竟如此深厚,適才我聽你聲音傳到此處,還以為是哪方前輩高人。」



袁昊一愣,心道:「我連少沖境武者都不是,怎地內力深厚了?」想了想,答道:「師姐,我只是個執者境武者,沒有內力。」



小琉璃也不管袁昊喚她「師姐」,但見她驚疑一張俏臉,道:「沒有內力?不,不!你、你若是沒有內力,怎麼可能毫髮無傷來到深處?啊,你這壞小子,是不是又想說謊騙我?」說著,臉色微微一板。



袁昊拼命搖頭道:「師姐,我沒有,我沒有騙妳。妳自己搭脈瞧瞧,我當真只是個執者武者。」



小琉璃半信半疑,伸手把了袁昊的脈,過得半晌,臉上一陣茫然,道:「真是執者二脈,但是,你境界這麼低,是如何可能……」



眼見小琉璃滿臉糾結,袁昊眼珠子一轉,追問道:「師姐,妳是如何在洞中待上整整一個多月?」



小琉璃聞言,打量冰窖一圈,道:「如你所見,九老洞禁地的寒氣,都是因這冰窖所致。在我受困洞中時,意外尋到此處,可是那石床、石桌、石橋早就存於此地,不知有多少年月,想來這裡曾是九位賢老的故居,必是九老中的某位先賢,花費大量人力,打造出的隱密之地。」她面容一緩,接著道:「這冰窖往下行去,有個地底小湖,湖中魚兒不少,多虧如此,我雖不至於饑餓死去,卻是再難逃出冰窖。」



袁昊道:「師姐,妳用不著擔心,地圖的話,師太她老人家給了我一份,我把它放在外頭,咱們只要過了窄縫,定能照原路出洞。」



只見小琉璃搖搖頭,面有苦色,道:「我嘗試逃出去很多次,第二段路程的地道早已讓我摸透,不過每次想逃,皆是無功而返。」



袁昊道:「這是為何?」心想這九老洞最困難莫過參差錯落的地道和寒氣,區區寒氣連他都能忍受下來,小琉璃師姐武功比他還高,又已熟絡地道構造,照理而言,應該沒有出不去的理由。



小琉璃指著通透厚實的冰,道:「這冰窖是用萬年寒冰打造而成,就算歷經百年,僅僅是少部分融化成水,這等厲害的寒冰,導致九老洞變得人人皆怕的險惡之地,風刀霜劍,寒氣逼人。沒有一定程度的內力修為,是挺不過洞中寒氣。」



袁昊指著自己道:「可是……」話未說完。



小琉璃搶道:「不錯,但是你安然無事闖進來啦,這令我好是不解。小朋友,你究竟是如何進來的?」



此話一出,袁昊眉頭深鎖,捫心自問:「師太讓我吃了峨嵋派丹藥,或多或少能抵禦寒氣,不過她老人家又說,這洞中寒氣對峨嵋派弟子極為不利,師姐她就算吃了丹藥,也不一定能撐著出洞。」想了許久許久,都快想破了腦,還是搞不明白自己為何能無事進入洞中。



他低吟一會,見小琉璃師姐打了個呵欠,眼皮半瞇,一副想睡模樣,憶起圓容師太說過,九老洞就屬夜裡寒氣最強,非得提起精神抵禦寒氣。想來小琉璃師姐這一個多月以來,夜裡獨自和寒氣交戰,他心下歉疚,趕緊拿出那天玉蓮香丸,道:「師姐,這是圓容師太要我轉交給妳的丹藥,能助妳抵禦寒氣。她老人家先前讓我吃下一粒,確實很有效果。」



小琉璃目光流轉過來,嘴中「啊」的一聲,本來半瞇眸子登時瞪得老大,好似詫異難忍般,雙手捧住袁昊的手,道:「這、這不是天玉蓮香丸?」



袁昊眨了眨眼,道:「是啊,師太要我轉交給妳,讓妳快些服用。」



小琉璃喜色難掩,又叫又跳,頻頻道:「太好了,有救啦,有救啦!」她沒好氣捉了袁昊,捏捏他臉頰,道:「既然有這救命法寶,你怎地不快拿出來?」



原來當時圓容師太讓袁昊所服下的「天玉蓮香丸」,乃是以連香樹的葉片、木蓮之梗慢火熬煮,並和諸多藥草混合提煉而成,主要之能根本不在治療內傷和抵禦寒氣,而是短暫增強武者體內的內力、道氣貯存量。換句話而言,袁昊之所以能抵禦九老洞寒氣,全是托增強的道氣所福,小琉璃會誤以為有高人前來,同樣出自此理。



圓容師太闖蕩江湖多年,閱人無數,多多少少理解袁昊這等人的性子,要是如實說出「天玉蓮香丸」的真正功能,只怕他會心有不舍,不肯老老實實服下,是以才謊稱是抵禦寒氣、治療內傷的丹藥。儘管出家人從不打誑語,但若是一心為人所好的謊言,也就無傷大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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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03 20:00:11

第二百五十一章 始末





小琉璃困於洞內多日,本以為再無望見著外頭天日,但袁昊的出現,替她迎來希望曙光。一時之間,欣喜若狂,難以自己,笑道:「怪不得你不受洞中寒氣影響,原來師父早讓你服下天玉蓮香丸。真是,你怎地不早說呢?」



袁昊滿臉不解之色,直到讓小琉璃解釋「天玉蓮香丸」的效用,這才頓悟過來,臉上流露肉疼之色,忖道:「我這莫非是讓師太坑了?唉,唉!要是我早知道那丹藥是這等靈丹妙藥,非得偷藏起來,另謀其他法子不可。」



他又想往後時日,倘若碰上甚麼緊要關頭,窮途末路之際,還能以此靈藥救己一命,于公於私,都該保留下來才是,愈想愈覺欲哭無淚。



小琉璃服下天玉蓮香丸,盤膝打坐,催動體內道氣,通轉經脈各處。只見她道氣如流水般,潺潺淌過周身,卻是少沖境界的武者。



她吁了口氣,天靈蓋緩緩有熱氣蒸騰而出,慘白臉色漸漸恢復血色,有了生機。



袁昊彷彿自那道氣中乍見佛光普照,壓迫感倍增,不由咽了口沫,試探道:「師姐,依妳這境界,峨嵋派同輩之中,大是罕有敵手了。」



片刻後,小琉璃停止運氣,起身伸了一個懶腰,那峨嵋派的青袍子微微鼓起,正好勾勒出她姣好優美的身段。她搖搖頭,道:「你這話不對。」



袁昊問:「哪裡不對?」



小琉璃瞧著自己右袖的破口子,似想起什麼事,目光冷然道:「先不說派中比我高強的師姐師兄,人心其實要比武功更加可怕,只要是一心想著險惡之計的人,要想打敗我,那還不簡單?」



袁昊莫名奇妙聽了一個人生哲理,吃了一驚,道:「師姐何出此言?」



小琉璃走了幾步,轉頭看了袁昊一眼,心道:「你甘願冒險救我性命,我自然感激得緊,待我確認你真是我峨嵋派門下弟子,這聲師弟才能叫得心安理得。」



她當下別過臉,道:「師父師叔和掌門是不是以為,我是自願闖入九老洞禁地?」



袁昊點頭道:「不錯,二位師太是這麼說的。」



小琉璃重重歎了口氣,道:「咱們邊走邊說,先離開此處吧。」先一步鑽入窄縫,挪步離去。



袁昊依言,最後看了冰窖一眼,眼角餘光瞥見那石桌、石床,一想到那是先賢留下的遺物,從今爾後要孤守此地,心神微動,忖道:「也不知咱們這一去,今後還會不會有人曉得九老洞深處有如此冰窖?」



他近前靠去,伸手輕輕撫過石桌,本來欲要離開。他手指順勢滑過桌角底部,突感有微微凹陷,似是文字。他俯身低頭去看,發現桌角確實鏤有小字。



他伸手再摸,喃喃自語道:「道本無為,佛本為無,道有無,佛有無,以不同則通,以通則不同。怪哉,這是甚麼意思?」



袁昊一時片刻想不出答案,索性不再細想,也自窄縫而出。此時,窄縫中寒風颯然,忽有寒氣襲體而來。幸有天玉蓮香丸相助,袁昊一催動道氣,冰窖散發出的寒氣便拿他毫無辦法。



豈知行出窄縫,便見小琉璃倒在地上,袁昊嚇得上前攙扶,見她臉上又是蒼白一片,嘴中頻抽冷氣,牙齒格格打顫不停,一幅忍受不住寒意的情狀。



袁昊又驚又疑,小琉璃師姐分明吃下靈丹,為何還是忍受不住寒氣?他忙拿了行囊中的衣物,替她裹在身子上,儼如包粽子一般。



但情況並未改善,小琉璃兀自渾身發抖,肩上寒氣奔騰不息,肉眼可見,肆意摧殘她的嬌軀。



袁昊心念甫轉,恍悟過來,忖道:「是了!洞中寒氣對峨嵋派弟子來說,好比劇毒之物,師姐定是以為吃了那天玉蓮香丸,就能動用道氣驅散寒意。我只需將自身道氣傳給師姐,助她驅散寒意便是。」



當下手貼附在小琉璃背上,運輸道氣,助她運轉靈丹藥力,不久之後,只見小琉璃身上寒氣盡散,神色轉好,總歸恢復正常。



袁昊再從行囊拿出齋食,還有懷中那兩塊饅頭,讓小琉璃簡單用過。自己也簡單咽下肚腹。長劍負背,二人接著自第二段路爬出。



果然小琉璃對地道的地形路況駕輕就熟,一會拐右,一會往左,毫不遲疑,由她在前帶路,不一會功夫,二人很快通過第二段路,來到最後的第一段路。



小琉璃佇立原地,愣了愣神,低低抽噎一聲,察覺袁昊凝望過來,臉上微微一紅,邊走邊說:「看在你救了我的份兒上,老實和你說吧,當初我是讓人騙入洞的。」



袁昊聽到那「騙」字,忽而起了興致,他和都爭先出島以來,訛詐如此多江湖豪傑,向來以此為傲,儘管聽得小琉璃被騙,心底不忍,還是覺得非得聽個明白不可。他連連追問:「怎地騙的?什麼手段?有沒有幫手?還是用了古怪寶貝?」



小琉璃見了袁昊反應,瞪著一雙眸子,也不知是該生氣還是該笑,思慮少時,面有愁容,道:「自我拜入峨嵋派門下,派中已有許多名望後人,相較之下,我只是個平凡人家的子女,無權無勢,獨身一人。說來也許是我活該倒楣,人家看得上我這副好皮囊,我卻斷然拒絕當人家的小妾,自認為人生在世,志氣不得低人一等,反而淪為人家欺辱的對象。當我拼命練功,終於成為師父的親傳弟子,本以為此事就能平復,哪知道他們趁著師父經常有事纏身,處處尋我麻煩,別說消停,簡直變本加厲,更是無法無天。」



她接著道:「終於有一日,他們拿我山下的爹娘做藉口,要脅我在九老禁地待上一整晚。九老禁地的寒氣對峨嵋派弟子來說,就好比世上最猛烈的毒氣,多數峨嵋弟子待不了多久,就會給活活凍死不可。我不願橫死洞中,拼命想法子活命,這才陰錯陽差困在那冰窖。」



袁昊愈聽愈怒,胸臆不平之氣一發,叫駡出聲,其聲甚響,自又驚動了洞中仙鼠,頓時吱啾作響,仙鼠紛飛。嚇得二人連忙低頭避及。



袁昊不久前才剛吃過一回苦頭,卻因怒氣上頭,忘得一乾二淨,他不禁哈哈乾笑一聲,道:「龜爺爺的,是、是哪群王八羔子膽敢對漂亮師姐做出這等狠心情?」



小琉璃白來一眼,道:「你少給我戴高帽,記著,這事不能讓師父知道了。要是讓師父為難,我定不會放過你!」



二人行出洞口,見洞外霧鎖煙迷,濕氣甚重,再往前幾步,往上一探,卻是月明星稀,天色黯淡一片。



圓容師太佇候在洞外數十步之遙,她內力精湛,黑夜中目能視物,耳根敏銳,一聽得腳步聲靠近,循聲看去,立時察覺一高一矮身影緩緩接近,可不就袁昊和自己那寶貝徒兒,小琉璃?



圓容師太徒兒得歸,驚喜交集,大步上前,伸臂攬著小琉璃,道:「妳、妳這孩子怎地就這麼不省心?妳知不知道,為師有多麼擔心。」說罷,連連歎氣,總算寬心下來。



圓容師太兩眼一凝,停在小琉璃的銀髮,眼眸微微瞪大,又驚又愣道:「璃兒,妳、妳怎麼⋯⋯」但話一出口,就覺懊悔,只要人能無事便好,何須再多說什麼?



小琉璃縮在圓容師太懷中,輕輕扭動身子,細細聞著師父身上的檀香味,只感心中暖烘烘一片,她歷經大苦大難,拼死活了下來,當覺這是苦盡甘來的福報,眼眶一紅,哇哇痛哭出聲。



圓容師太正想安慰幾句,一旁袁昊率一步道:「哭甚麼哭!我才想哭,師太,師太您老人家行行好,那天玉蓮香丸何等靈丹,您、您怎地就讓我這麼吃下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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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03 20:00:34

第二百五十二章 峨嵋派門下





圓容師太微微一愣,見懷中的徒兒面有怪色,轉念之間,便料到袁昊這是知道了天玉蓮香丸的真正藥效,又饞又不舍。她。搖搖頭,刻意板起臉孔,道:「不行,天玉蓮香丸是本門極其珍貴的靈丹,豈能說給就給?」



小琉璃也笑道:「小笨蛋,你當天玉蓮香丸是路邊大白菜呀?」



圓容師太道:「璃兒不可無禮!從今爾後,這位袁少俠就是咱們峨嵋派門下的新弟子,妳倆是為同門,需當互相扶持,好好努力,假以時日,光大我峨嵋祖光。」



袁昊一聽此話,明白自己和那靈藥恐再無緣,大感肉疼,儘管如此,臉上依然流露出喜色。只因圓容師太那「本門弟子」四字,當是她願意遵守承諾之意,收留他和都爭先二人。



瀛海島二人武功低微,根本不是古撫仙三派的對手,他們一路從撫仙流離於此,為的就是尋覓藏身之處,潛心修練,如今能蒙五霸之一的峨嵋派青睞,那是大大的意外之喜,諒那宋有寒和三派追兵再有膽子,也不敢公然和峨嵋派結下樑子。



小琉璃心中一陣高興,直想:「這位小朋友真是我門下新師弟?」



圓容師太臉頰緩和,又道:「袁少俠,你我既是有緣,待另一位少俠傷癒之前,你就先住在牛心寺旁的別院,負責照料你那位朋友。」



袁昊感激於心,拱手道:「是,師太。」



圓容師太靜靜笑道:「今日之後,你可不能再喚貧尼師太。」袁昊一愣,搞不明白這話意思。



小琉璃聽出圓容師太話中有話,驚道:「師父,妳打算收這⋯⋯這位小師弟為徒?」



圓容師太看著小琉璃,正色道:「璃兒,妳聽好,咱們身為江湖武者的典範,理應遵守規矩。但當妳誤闖九老洞禁地,生死未蔔,咱們派中上下誰也沒辦法深入禁地,且礙于武林大家身分,又不得胡自求助外人,為師本以為這輩子再無望救妳出來。不過佛門因緣,實在很難說,多虧有袁昊鼎力相助,咱們師徒倆才得以相見。適才自袁昊入洞,為師便苦思多時,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他能救妳,我雖無法明面上收他當徒兒,不過說來說去,他還是本門弟子,暗地裡傳他武功,卻無不妥之處。」



她說到此處,目光一轉,向袁昊微笑道:「袁少俠,這緣字便是這般奇妙,不知你意下如何?」



袁昊驚喜異常,不知該作何反應才是,峨嵋派二位高尼德高望重,備受武林人人敬重,能得此恩師,無疑是人生莫大殊榮。其時,一個念頭閃過腦海,他臉色不由一沉,愈想愈覺心寒,忖道:「圓容師太這等高手肯收我為徒,武功能有所大進,我自然舉雙手雙腳贊成。但是我和姓都的乃是中原大敵,瀛海島民,修練的萃氣心訣和中原武者截然不同,所謂師徒必然要朝夕相處,倘若我一個不注意露出破綻,讓人揭穿身分,屆時我和姓都的有麻煩,連師太她老人家亦會惹禍上身。」



只見袁昊苦笑道:「師太,承蒙厚愛,晚輩實感汗顏。但晚輩心無大志,此事還是從長計議,往後再說。」



圓容師太聞言,既不敢吃驚,也沒有詢問理由,笑道:「緣分無多,少俠如此說,貧尼也不強求。」她毫不改色,宛若早料到會是這結果一般。



倒是小琉璃吃驚難忍,道:「師父,等等,等等!」當下一手捉了袁昊,往旁走遠幾步。圓容師太笑而不語。



只見小琉璃忍不住不滿,道:「袁⋯⋯袁師弟,你在想甚麼?」



袁昊道:「沒什麼,我想好好當個安分守己的弟子,絕不惹事生非。」他語態嚴肅,頻頻搗頭。



小琉璃沒好氣道:「就算如此,師父她從未收過男弟子為徒。派中男弟子,往往都只得稱呼一聲師伯,你有這緣分,為何不好好把握?」



袁昊眼珠子一轉,笑嘻嘻道:「那我也叫一聲師伯不就得了,大家一視同仁,這有甚麼不好?」



小琉璃氣得哼了一聲,扭過頭,道:「罷了!人家苦口婆心,你不愛聽,那隨你高興。」



三人回到峨嵋派,休息一晚。隔日清早,天才剛亮,袁昊就在吵雜聲中醒轉過來,他出屋一看,這才察覺峨嵋派再也難複平靜。



卻原來是服侍圓容師太身邊的女弟子,今早發現圓容師太正和弟子練武,而那弟子不是別人,竟是迷失禁地的小琉璃師姐。峨眉山上素來女子居多,談論八卦的功夫,縱然是其餘四霸也難以企及,這小道消息要不了多久,已然傳遍整個峨眉山,甚至是山下的黃灣村。



袁昊滿心無奈,見屋外亦有不少女弟子在偷偷打量他。趕緊縮入屋中,換了身衣物,和圓容師太、小琉璃上到華藏寺。在圓如師太請求之下,說明九老洞情況,提及洞底有冰窖一事,二位師太好覺詫異,待他說個大概,過了簡單的拜門儀式,三拜入門,傳喚一名女弟子,帶袁昊回別院歇息。二位師太則和小琉璃仍有事要談。



袁昊和女弟子出得庵外,他逕自偷運道氣,只聽得裡頭傳來「擅闖禁地」、「按照派規」云云,一想起小琉璃在洞中所讬,不願再聽下去。



袁昊走離下道,目光一動,忽見一旁涼亭,有數名男弟子,錦衣華衫,金珠玉珮,一副紈褲子弟模樣,正面目不善瞪來。



他見了那些男弟子冷冷一笑,突然嘿嘿回笑,改了念頭,管也不管帶路的女弟子,大步走回庵外,運起道氣,朗聲道:「龜爺爺的,盡是一群害人不淺的王八羔子,害人就害人,幹什麼非要跑到那種地方去?好端端的富家子弟不當,非要來尼姑山耍流氓,人在做,佛在看,武律順道也在看。」他這話說得暢快淋漓,氣勢不凡,整個庵外周遭的弟子都聽得一清二楚,皆是臉上微微一白。



袁昊一聽庵內有人怒駡「你這小騙子」,以及兩名師太勸阻聲,不禁哈哈朗笑,這才心神快意,緩步回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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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03 20:00:55

第二百五十三章 流言蜚語





袁昊、都爭先所在的別院,位在牛心寺的東南角落。此處本是小琉璃等女弟子的別院,那些峨嵋男弟子住在更靠往山腰的別院。圓容師太她老人家素來不怎地收弟子,親傳弟子更只有小琉璃一人。因此袁昊這回的功勞著實不小,又見他年紀尚幼,另一人則受了深受不小內傷,索性便讓二人暫居於此。



圓容師太的親傳徒兒悖了派規,受困九老禁地,這事早在峨嵋派鬧出譁然風波,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在適才那陣八卦風浪,理所當然爾也提及袁昊的事兒,雖然眾人尚不曉得袁昊是如何抵禦九老禁地的寒氣,又如何徵求二位師太同意得以入洞,不過派中上下大多人隱然明白,闖洞救出小琉璃的人,必然就是袁昊本人。



袁昊回到別院,謝過那位帶路的女弟子,草草打發人家。他身為峨嵋派新來的大紅人,一路上飽受眾女弟子的好奇目光,以及男弟子時而困惑時而冷漠之色,耳中聽得他人嘰嘰喳喳不停,換作常人定然會深感芒刺在背,大不好受。然而袁昊滿臉毫不在乎,只見他東溜西走,四處探個自得,彷彿眼中根本沒有那些峨嵋弟子,惟有峨嵋山的奇觀高山。



他回到房內,細細探看都爭先的情況,儘管尚未醒轉過來,臉色卻要比昨日好上甚多。心下略安,放空思緒,盤腿打坐于床,邊是小心戒備周遭動靜,邊是運起定心訣,靜心修練。當下輕輕吁一口氣,萃起空氣中的道氣,峨嵋山的道氣無疑比起平地要充沛不少,二者就好比大川和細流,萬萬沒有比擬的餘地。



袁昊執者二脈的境界,得以暫時貯存經脈的道氣量,遠遠要比一脈時多了一倍有餘,只不過和各門各派同齡武者相比,只怕還是大大落後於人,是以每當他一有閒暇,都會把握時間修練,多一分算上一分。他一運行道氣,只感四肢百骸微微有熱流淌過經脈,卻再無昨日服下天玉蓮香丸後,那猶如熱浪般熱烘烘的情狀。



袁昊歎了口氣,搖搖頭,尋思道:「袁昊啊袁昊,你明知如此還犯甚麼蠢?靈丹密藥云云,那終究是人為外力,而非自己的硬實力,你是瀛海島民,往後碰上的窘境,必多而不會少,練武一事,急之不得,更不能整天想著那些邪門歪道的法子,惟有一步一腳印修練,一點一滴增強實力。」



心念甫轉,他大力催動體內道氣,令其周行不止,道氣堪堪愈轉愈快,自潺潺流動的小河轉變成湍急滾滾的大川,最終成了波掏洶湧的浪濤,滔滔不息。與此同時,道氣好似心知肚明般,不停衝擊體內尚未打通的其餘經脈。



武者之道本來就是背離人理常情的道路,執者境武者要想打通經脈,就需得以這等方式毫不間斷衝擊人體先天桎梏,倘若非要比喻,那桎梏就像一扇扇無堅不摧的鐵門,破除一道門扉,就能超脫當前極限的框架,更上一層樓。尤其瀛海島和中原武者修練的萃氣心法大相逕庭,不知為何,執者境界需打破的經脈桎梏,比起中原武者要多出兩條,足足有十二條之多。



自袁昊踏上執者境二脈,歷經大大小小無數戰鬥,除了撫仙少年小比,無一不是碰上境界遠比自己高的對手,驚險異常。袁昊曾聽島上老民說過,遙遠古時的武者,據說為了磨練境界,會刻意赴入死境,激發自身極限,以達到飛躍般的境界提升。雖然袁昊並非自願趕赴死地,但多虧如此,每經歷一回激戰,境界都會大有進展,更別說本來就低微的境界,加上逍遙定心訣的效用,修練速度快得令人吃驚。



袁昊頻頻衝擊境界桎梏的大門,一回、二回……整整數百回次,只覺大門似乎鬆動不少,當修練到一個段落,他睜開眼睹,卻是被外頭撲鼻而來的香氣吸引,探頭出房,這才察覺已是正午用飯時間。



他溜達出屋,跟著峨嵋派弟子來到山腳附近的飯堂,要了幾塊饅頭、清湯、齋食回房,用過飽腹,留了一些在桌上,見都爭先始終未醒,突然心上一計,嘿嘿一聲,笑得莫名壞水。他換上一身峨嵋派的袍子,梳洗乾淨,問了其餘俗家弟子、出家弟子的住居,大步行出,只要到得一處,就將在庵外說過的話,重新嚷過一回。



峨嵋派眾弟子本來對袁昊這位新進弟子頗是好奇,見他莫名奇妙出現各弟子別院,邊走邊嚷,想不注意他的一舉一動都難。只見無論練功、念經、打水、掃地的弟子,紛紛停下手邊工作,凝望過來,或愛憐或佩服或不滿或疑慮,無奇不有。



袁昊道:「可憐老天啊,可憐老娘老爹啊,可憐師姐有苦難言呀!峨嵋派佛門上下同氣連枝,親如兄弟姊妹,就是有人見不得人好。鄉親……呸,俊男美女,一個人美心美的好人,家世不如人,為何非得受人欺辱不可?」他這話邊說邊喊,動作浮誇,語氣憤懣,時又帶著哭腔,極是惹人矚目。



有峨嵋女弟子聽得不明不白,疑道:「這位小師弟說些甚麼呀?他、他這是在哭不成?」



有出家女弟子出面道:「阿彌陀佛,這位小師弟天真善良,不似假哭,應該是指小琉璃師妹的事情。」



又有峨嵋女弟子忍不住道:「師姐,難不成小琉璃師妹當真遭受甚麼不平待遇?」



那出家女弟子面有怪色,搖搖頭,又點點頭,道:「師妹,此事不得胡說八道。小琉璃師妹她、她……」



那女弟子臉上慍怒道:「師姐,小琉璃師妹怎麼了?難不成真如那位小師弟所言,有人膽敢欺辱她?」一旁亦有不少女弟子附和,更讓那出家女弟子為難。



這時,有名峨嵋男弟子面色不善,哼聲道:「師姐妳們毋需多慮,哪裡有甚麼不平待遇?小琉璃師妹可是圓容師伯的親傳弟子,誰敢欺辱她?我看啊,這分明是這小師弟裝神弄鬼,想訛詐咱們罷了。」



又有男弟子道:「不錯,不錯!」



「小琉璃師妹這等高高在上的親傳弟子,誰敢欺辱她?」男弟子笑道。



袁昊聽到這話,一瞥眼過去,見那些男弟子面容端莊,衣衫華美,狠狠瞪來,無疑是群紈褲子弟。當下他又叫又喊道:「武律在上呀!菩薩瞧瞧啊!有人幹了壞事,還想否認到底,好人不願開口,壞人倒愛說謊。我只是個手短腳短的孩子,現下還讓人盯上啦,苦了師姐啊,我雖然救人一回,終究治標不治本。事已至此,也不知世上有沒有真正的好心人。」



此言一出,眾女弟子如何還聽不出袁昊話中之意?只見她們恍然大悟,紛紛回頭,冷冷瞪向那群男弟子。



有女弟子冷然道:「諸位師兄,可真有此事?」



又有女弟子道:「說起來,師弟你們向來不大喜歡小琉璃師妹,總是說人家不識好歹,究竟是甚麼事不識好歹?」



更有女弟子見男女雙方對立起來,上前一步,苦笑道:「諸位,此事還莫要妄下定論,等會就是掌門念經的時間,咱們親自詢問掌門人,不就好啦?倘若不屬實,自然有得那位小師弟好受,但倘若屬實,唉……諸位師兄師弟,那你們只好看著辦。」



袁昊嘿嘿一笑,看時機差不多,趕忙跑回別院,縮回房內,緊閉門窗。



果然要過不久,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連帶罵聲道:「給我出來,給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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