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武俠】畫槌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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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17 23:07:00
用鎚應該叫法官
2023-10-19 17:53:50

五百一十九章 靈瑤宮盛事





袁昊瞥了一眼那縮在小二懷裡的少婦,靦腆低頭,目光卻不住偷偷窺探過來,眼神深處閃過一絲輕蔑。



他也不在乎那無禮目光,咧嘴笑道:



「好啊,原來你沒騙我,當初趕著離開,當真是為成親。」



小二連連稱是,激動之際,就要跪下叩謝。



那少婦微微蹙眉,眼前少年的年紀怎麼看都比自己丈夫要小上一輪,他大白天向一個陌生少年叩首稱謝,成何體統?



況且踏雪村的規矩和外地不同,女子為尊,世俗禮節本是男人膝下有黃金,一生只得向君王、父母、師父行叩禮,但在踏雪村,男人只可以跪拜母親與妻子。



少婦想到這裡,伸手要拉,卻發覺怎地也拉不住堅持要跪的小二。



袁昊見那少婦氣得臉色鐵青,連忙阻止,道:



「此地以女子當家,雖不宜這麼說,不過你身為男兒漢,除了師父、爹娘、和家中美妻,焉能再跪其他人?」



那文弱小二聞言,看向身旁一臉略顯吃驚的少婦,她很快回神,換上一副小鳥依人的嬌羞之態,目中含著期待和鼓勵,同樣望著小二。



可是小二突然紅了眼眶,搖搖頭,語氣激動道:



「話不能這麼說,話不能這麼說!少俠於小人有救命大恩,這半年裡,少俠從未向小人討要任何錢財,光憑這點,小人豈能不跪?」



那少婦聽小二不停說些莫名其妙的話,接著嚎啕大哭起來,感受外頭時不時射來幸災樂禍的視線,讓她又羞又怒,簡直丟大了臉。



袁昊耳中聞得一聲極輕的冷哼聲,用不著轉頭,就能想像到那名少婦惱火模樣,心中苦苦一笑。



只不過小二仍渾然不覺,道:



「若不是有少俠,小人早就死在那群可恨賊寇刀下。」



「順手之事而已,你就不必再言謝。」



袁昊左手輕抬,從下方極力撐住小二抱拳的雙手,堅持不讓他跪地,不停使眼色——不許跪。



也不知小二是不是察覺袁昊的心聲,再次謝過一回,讓一旁神色不善的妻子親自奉上熱茶。



「小芸,這位是我的大恩人,妳可別嚇著,這位可是黑⋯⋯黑,咳咳,袁⋯⋯這位是袁少俠。」



小二剛說到那「黑」字,立刻感受到袁昊猙獰目光,渾身一寒,急忙改口過來。



這叫小芸的少婦與小二新婚燕爾,相敬如賓,盡管不像其他本地女子處處針對男人,強壓在他們頭上,但從小耳濡目染的薰陶,讓她對丈夫以外的男人抱有淺淺敵意。



因此對小二的話,她低低應了一聲,並未拒絕,只是冷著一張臉做事,並趁著袁昊不注意,狠狠瞪了他一眼。



袁昊自從掌握道氣根源的紫氣,五感機敏更甚過往,如何察覺不到那幾乎要刺穿他般的視線,當下卻有苦也說不出,乾笑接過少婦的熱茶。



甚麼也不知道的小二啜了口茶,問道:



「少俠,你此次下山,不知是為何事?」



袁昊道:



「這陣子江湖上有沒有發生甚麼事?」



那小二想了想,有些為難道:



「這江湖上的事,小人知道的也不多,只怕要讓少俠失望了。」



袁昊擺手道:



「沒關係,你想到甚麼,就說來聽聽。」



那小二再想了好一會兒,沉吟半晌,遲遲沒開口。



一旁少婦有些陰陽怪氣問道:



「少俠打聽這些,想來是有什麼原因吧?呵呵⋯⋯少俠不妨說說看,我夫妻倆不定能出一份心力。」



她言下之意,便是不相信袁昊是為甚麼要緊事拜訪。



小二皺眉低喝道:



「小芸,妳怎麼這樣和少俠說話?」



那少婦哼了一聲,擠上前,把桌上空盤空壺通通收了,也不管小二阻止,近距離再次打量袁昊一眼,眸子深處閃爍懷疑光芒。



在她起身要離開之時,忽地釋放微微道氣,威嚇般的氣勢堪堪逼向袁昊。



「小芸,不得無禮!」



小二皮膚感覺到異樣的刺痛感,當即察覺不對勁。



袁昊輕笑搖頭,心想這踏雪村女子盡是獨立自主的性子,又大多在靈瑤宮習過一些武功,絕不肯向男人示弱,反而會主動猛攻,逼得男人跪地投降,本來各地就有各自古俗,況且在這生活了整整一年,早見怪不怪。



當下同樣微微放出氣勢,後者氣勢如暴漲溪水,二股氣勢才剛交鋒,便壓垮前者率先放出的氣勢。



那少婦也發覺少年的氣勢,心中微微驕傲,等著要看眼前少年出糗,哪裡知道對的氣勢反撲,又快又猛,還沒反應過來,頃刻就壓了過來。



她震驚地退開大步,下意識閉緊雙眼,但數息過去,甚麼事也沒發生,緩緩睜開一瞧,發覺逼退而來的氣勢停在胸前數吋距離,然後緩緩消散。



她心安之餘,有些不可置信看著袁昊。



「你、你執者十二⋯⋯十二脈?」



袁昊微笑拍著小二肩頭,道:



「尊夫人武藝高強,有容有德,你福分不小啊!」



眼看二人均是無恙,小二鬆了好大一口氣,高興道:



「是,是,小人和她從小青梅竹馬,能娶她為妻,當是小人修了八輩子厚福。」



那少婦聽到這話,還是當他人之面說出口,心中固然美滋滋的,還是輕擰了小二側腰,道:



「有外人呀。」



她隨後向袁昊輕輕行禮,語帶欽佩道:



「少俠功力高強,我遠不是對手。這半年來經常聽夫君提及少俠,又見少俠如此年輕,我一時起了試探之心,多有冒犯,還望少俠海涵。」



袁昊聽她這口吻毫不做作,十分直爽大方,揮揮手表示不介意,道:



「不必介懷,在下姓袁,單字昊。」



文弱小二苦笑道:



「小芸,我說過很多次了,袁少俠很厲害的,他可不是招搖撞騙的假道士。」



那少婦輕輕笑著同意,道:



「袁少俠,你想知道江湖上的事,別的地方我不清楚,不過在貢嘎雪山,這陣子確實有一難得盛事。」



袁昊雙眼一亮,忙問道:



「甚麼盛事?」



少婦道:



「這個月二十五,乃三冬之始,俗稱十月孟冬,是靈瑤宮四年一度的收徒大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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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21 17:31:20

第五百二十章 林家飯館的伙計





袁昊出了飯館,心不在焉地閒逛,瞧著熙來攘往的商隊馬車,滿腦子全是靈瑤宮的事,想道:



「靈瑤宮貴為天下最大的女子門派,貌美女子多如繁星,這收徒大會,就如招蜂引蝶的花園,吸引各路武者紛湧而至。」



他突然腦中閃過一個想法,心喜想想:



「對啦!我只要混進去,順道打聽聖教和道盟情報,還能一睹熱鬧盛事,豈不一石二鳥?」



這打定主意,約略一算,距離收徒大會還有整整十日,索性折返回飯館,和小二和他夫人說明打算留到收徒大日,希望收留他做十天夥計。



無須工錢,只要包吃包住即可。



那小二、少婦聞言,不禁面面相覷,均想:「這位少俠莫非想拜入靈瑤宮?」



「這十日裡,各路武者相繼到來,指不定會有惹事生非之徒,二位不便出手,我能代勞。」



此話一落,小二二人頓感驚喜,尤其小二更是喜出望外,他知袁昊就是黑無常,而靈瑤宮和雪家人拿黑無常毫無辦法的事,早已傳遍整個踏雪村,有他親自坐鎮飯館,諒那些外地來的地痞流氓也不敢胡來造次。



二人一口答允了袁昊的請求,傍晚提前收了店,安排他住在飯館二樓。



袁昊壓根不在乎住所地方優劣,只要能遮風擋雨,那就足矣。他解開行囊,拿出那黑白雕裘衣,鋪在地上,以臂為枕,逕自倒了就睡,倒也輕鬆愜意,絲毫不覺拘束。



三日過去,這日天才剛亮,一股更勝前幾日的熱絡氣氛很快籠罩整個踏雪村。



夜裏下的厚雪壓得高樹枝頭微微垂下,隨著無數人陣陣吆喝聲,震落些許軟雪,那枝頭像是抓準機會,用力向上一彈,抖落剩餘雪團。



一切正如袁昊所料,離靈瑤宮收徒大日愈來愈近,各地武人、商隊、書生遊客、想拜入靈瑤宮的年輕男女,一日多過一日,那些聞風聲而來的地痞流氓果然不肯安分。



踏雪村素來女人多過男人,不過中原、西域想一睹靈瑤宮四瓊美貌之人,無以計數,這尚不到半日,村中來往的男子明顯已多過女子。



這男人、地痞無賴一多,而此地女子性格彪悍,普遍會點武功,自然紛爭私鬥尤多,踏雪村變得不太安泰。



「他媽的,你這伙計當真不怕死?知不知道老子的大哥是誰?」



「大哥,讓我來,看我不弄死這鄉下土包子!」



「你小子完了!我大哥的大哥乃是星雲派的⋯⋯」



噹啷!噹啷!噹啷!



突然之間,一陣摔碗砸桌聲,從某家飯館內傳了出來,隨著有人破口大罵,引得路上來往行人不住停足,探頭張望。



外頭行人正暗暗咒罵又是一群滋事妄為之徒時。



忽地,三個身影從飯館門口倒飛衝出,重重撞在對面一家屠肉戶的招牌,仰面倒地。



路上旁人好奇上前一看,見那三人翻著白眼,口吐白沫,其中一人滿臉鬍渣,一人額頭留有深深刀疤,另一人生得尖嘴猴腮,說不出古怪。看這三人面相,倒不似什麼正經之人。



三人門牙通通被人打了斷,滿嘴鮮血,嘴裡牙幾乎剩不到八顆牙。



更有眼尖之人發現,這三人手中各執三把兵刃,二劍一刀,三把兵刃均是剛露劍身、刀身,尚未脫鞘。



這時,只聽有人大大「呸」了一聲,從飯館行了出來,手中抱著三包行囊,扔在三人臉上,又在他們身上搜來搜去,露出厭惡之色,罵道:



「龜爺爺的,來飯館吃飯不帶半點武幣,鐵了心要吃霸王餐,哼,當我林家飯館好欺負不成?」



眾人詫異盯著那人——那年紀甚輕的伙計。



有旁觀者不滿地皺眉,認為這少年出手太重,正想上前和袁昊理論理論。



只見林家飯館的小二匆忙趕到了出來,臉色有些發白,道:



「袁少俠!發生什麼事?」



那袁少俠——袁昊咧嘴笑道:



「這三個無賴想吃霸王餐,放心好了,我親手打碎他們的牙,他們今後沒那機會啦。」



說罷,有意無意瞥了路面那些行人,拖著三個昏去的無賴,就往貢嘎雪山方向走去。



那林小二忙又道:



「少俠,你這是打算上哪去?」



袁昊道:



「我打算把這三個傢伙交到靈瑤宮弟子手上,要是靈瑤宮知道,這三個無賴惡意滋事,欺負踏雪村老百姓,天曉得會落得什麼下場,嘿嘿。」



圍觀行人聽袁昊那最後留下的冷笑聲,不由膽寒一陣,汗毛倒豎,微微發抖,或別開目光,或低頭不敢看人。



他們一想到要是行為太過踰矩,遭人告發到靈瑤宮,別說能否親眼目睹收徒大會,首當其衝要面對的,就是靈瑤宮宮主和靈瑤四瓊的怒火。



靈瑤宮可是足能媲美道盟五霸的一方勢力,天下男子會因古老陋習而瞧女子不起,卻萬萬不敢對靈瑤宮女弟子有絲毫冒犯之意。



聞風聲而來的踏雪村女子,知道事情經過後,雖覺得袁昊眼生,也不提此事,兀自大讚袁昊不愧是「本村好男人」,有勇有義。



殊不知走遠的袁昊,心中直是罵著三個無賴,道:



「這三人似乎認識星雲派,嘿嘿,既是吳犬戎的師弟,該打,該打。」



從這日爾後,踏雪村鮮少再發生江湖常見的紛爭私鬥,哪怕有人吵得不可開交,只要經旁人一句「你倆想見靈瑤宮宮主?」,便會嚇得猛打寒顫,立刻搭肩和好。



之後數日,「林家飯館」生意十分興隆,然而再沒有地痞流氓敢來鬧事,那些江湖武人來店內用飯,更不敢和林家飯館的伙計對上一眼。倒不是他們怕了袁昊,只因他們一鬧事就大有可能激怒靈瑤宮上下,而袁昊大打出手,卻不會被靈瑤宮找上麻煩。



其鐵證就是,當日被袁昊帶去靈瑤宮的三名無賴,至今仍未歸來,而他隔日還精神奕奕地充當伙計。



十日轉眼飛逝,十月二十五孟冬,到了靈瑤宮收徒大日。



「少俠,小人相信少俠定能通過靈瑤宮考核,小的會備好酒宴,恭候少俠大駕光臨。」



「少俠智勇雙全,相信以靈瑤宮宮主和四瓊姑娘慧眼,不會看走了眼。」



袁昊歪歪頭,聽得有些不解,不過還是謝過林小二夫婦二人的照料,隨著浩浩蕩蕩的人海,往貢嘎雪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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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23 17:42:44

第五百二十一章 袁昊這才發覺





袁昊有心一睹傳聞中的靈瑤宮,隨人群行了一小段路,心中微有納罕,觀察左右,但覺氣氛異常詭譎,空氣中甚至充斥著一抹不像開玩笑的肅殺感。



本來出村之前,那些來自五湖四海的江湖武者飲酒高歌,暢所欲言,好似話匣子打了開,滔滔不絕,盡顯江湖人豪氣干雲的一面。



可是一出踏雪村,這些江湖人好似變了個人,各個面容一緊,尤以年輕男人,一下惶惶不安,一下打量左右,一會兒整衣挺胸,一會兒輕輕喉嚨,竟是惜字如金起來。



袁昊暗中偷樂,忖道:



『這些江湖武者方才大話連連,終於要見到他們口中的小娘們、狐狸精,那靈瑤四瓊,卻怕成這副德性。』



在心中偷罵一聲「沒種」,以十分鄙夷的眼神掃了那些丟人的江湖漢子一眼,便轉頭飽覽雪景,不想理會他們。



只見四周景緻漸漸染成單調潔淨的白,湛藍蒼穹的暖陽,映著雪地發出眩目惱人的白芒,放眼所及,無不被鵝毛雪覆蓋,彷彿世間再也容不下其他色彩。



雪境當中,惟剩輕重快慢不同的踏雪聲,彰顯尚有旁人的存在,大批足印一路從踏雪村蔓延到雪山山腳下。



清風徐來一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冽寒氣,巍峨雪峰矗立面前,山顛直衝雲霄,沒入重重霧靄。



貢嘎雪山下有處山塢,山塢甚廣,足能容納各路武人和老百姓。



只見一群靈瑤宮弟子候在長長石階前,笑盈盈望著大批來人。



石階旁放有一張長形木桌,七、八名靈瑤宮弟子正埋頭頻動毛筆,下筆飛快,似在寫甚麼東西。



在那群靈瑤宮男女的左側,還有六名少年正自候著,那些少年皮嫩唇紅,相貌俊氣,錦袍裘衣,或作白衣書生打扮,品貌非凡,貴氣逼人,臉上多是倨傲神氣之色。



他們僅看大批人馬一眼,便像失去興趣般,或閉目養神,或昂首望山,嘴中低聲吟詠名人詩句。



其時,貢嘎雪峰挟著一道霜雪大風,大風吹得六名少年衣袂飄然,猶如畫中君子,身影瀟灑,引得眾女子低呼讚嘆。



瞧他們裝扮,應該是打算帶入靈瑤宮的世家子弟。



那些想拜入靈瑤宮的江湖女流,見了靈瑤宮男子,無不發出聒噪的低低尖叫,那些靈瑤宮男弟子挺拔俊俏,風光瀟灑,儼如真正的翩翩君子,再一比身旁那些看傻了眼的江湖粗俗男人,大是相形失色。



那些江湖漢子一見落落大方,如花似玉的靈瑤宮女子,同樣癡迷一片,無法自拔,渾然未覺身旁女子們投來的鄙夷目光。



隱隱之間,他們有種宛若四季各景映於面前的錯覺。



十來名靈瑤宮男弟子率先上前,各分左右,微微放出道氣逼人,要求所有人肅靜下來。他們掃視幾眼,確認過後,紛紛朝正中央點頭示意。



但見一名打扮淡雅的素衣女子輕輕點頭,蓮步輕盈,輕擺蠻腰,緩緩來到眾人面前,壯闊雪峰襯著她嬌

柔身子,宛若雪仙子的出眾容顏,又是引得一陣倒抽冷氣聲。



與她對到目光的女子,臉上浮現深深的挫敗感,腦袋愈垂愈低;與她碰到目光的男人,渾身如遭電擊,身子大震,忘我其中。



那女子輕啟紅得誘人的豐唇,道:



「我靈瑤宮作為江湖女流第一宗派,創宮至今已逾百年,據說初代宮主藝伎出生,旁人視她是卑賤女子,可眾所周知,江湖武者不同世俗常人,道德規矩,武者嗤之以鼻,咱們講求武功高低,而非出身優劣。初代宮主以琴、棋、書、畫四藝入武道,融會多年藝伎所學,獨樹一格,終成天下萬民、朝廷江湖誰都不敢小覷的一代女宗師。」



底下聽著這些話的女子,不分長幼,心頭皆是火燙,眼眸流露深深的崇拜之色。



袁昊位在人群最後面,左看右望,好覺一陣古怪,心想怎地左右都是要參加入宮考核的人,而不見上山看熱鬧的老百姓隊伍?



正感納悶時,聽得這說話聲,微覺耳熟,抬眼往前一看,雙眼瞪圓,立刻縮脖,駭然暗道:



『怎、怎麼是她?』



那素衣女子淡笑,接著道:



「今年想拜入靈瑤宮門下的人,比往昔都要來得多,相信諸位俱已曉得,我靈瑤宮雖是女流門派,亦也收男子為徒,因此諸位大可安心,只要心術端正,不犯武律,不違宮中規定,無論女男老幼,靈瑤宮絕不會拒人於門外。」



「現在,男女各分一側,男在左,女在右,朱師弟,這由你負責,開始入宮考核!」



那朱姓靈瑤宮男人站出一步,抱拳稱是,分派其他十來名同門男弟子職責,指引男人來到左側,女子則通通去往右側。



袁昊見所有人很快分到左右,中央地方一下變得空蕩蕩的,就只剩他一人傻傻呆著,還在左看右望。



左右男女目光很快凝在袁昊身上,眼神有嘲笑、有沒好氣、有無所謂、有看笑話,亦有人認出袁昊就是那林家飯館伙計,有驚訝、有納罕,然而大多數視線,是不滿袁昊搞不清楚狀況的氣憤。



那朱姓男弟子等十來名弟子瞪視著袁昊,有人看不下去,來到袁昊面前,破口大罵道:



「你!男左女右,你連自己是男是女也不清楚?」



此話一落,四周傳來此起彼落的訕笑聲。



袁昊嘴角微抽,總算察覺過來,自己八成是來錯地方,忖道:



『難怪不見其他看熱鬧的閒人,怪不得林小二夫妻倆和我總牛頭不對馬嘴,原來這是參加入門考核的隊伍。』



他苦笑道:



「這位師兄,我似乎來錯地方,多有打擾,我這就離開。」說著,轉身就離開山塢。



那靈瑤宮男子本來以為袁昊一心想找碴,不料袁昊語氣低下誠懇,倒讓人有些意外,也就擺擺手,逕自放他離開。



不過,江湖旁人可不這麼認為。



「呵呵,原來這人是怕了。」



「可不是呢,聽說這人在林家飯館當甚麼伙計,神氣得很,現下被靈瑤宮師姊師兄們嚇得屁股尿流,倒還有點自知之明。」



「嘻嘻,像他這種人,江湖上有的是,我素來看不慣這種人,見一個教訓一個,今日算是讓他逃過一劫。」



承著四周訕笑低語的目光和話音,袁昊毫不覺如何,快步離開這是非之地。



殊不知,一道如秋水般的眸子正盯著他看來。



映在那雙眸裡的情感——是愕然。



袁昊快步離去,見無人追來,正想稍稍歇一口氣時。



「站住!」



忽聽一道尖銳叫道,聲音半是詫異半是懷疑。正是那素衣女子的聲音。



袁昊聽到那素衣女子的話音,心中大跳,又邁開步子想逃。



下個瞬間,他頓感後腦生風,後頸刺冷,一股強大氣勢鎖定自己,接著有一隻手跟著急掠抓來。



袁昊用不著猜也知來人是誰,腦袋向右一斜,躲過來招,左手正要順勢摸去腰間縮小的黝黑判官槌,突而躊躇,心想:



「大庭廣眾之下,又是在這人面前,怎能隨意動用判官槌?」



他深怕判官槌被認出真面目,又是讓槌子重新染黑槌身,又是讓槌子縮小到肉眼難察,縱是如此,仍不敢疏忽大意。



這一瞬躊躇,無疑是大怕破綻,對方沒放過機會,似乎也怕袁昊逃掉,一隻細長毫毛筆桿飛快逼來,薄薄道氣透過毫毛尖刺痛著他左脖皮膚,道氣陰冷,凝力未散。



那素衣女子冷冷瞧著袁昊,片刻後,如嚥下黃連般,面露苦澀之色,道:



「當真……是你。」



袁昊無奈翻翻眼,看著那熟悉的容顏,嘆道:



「一年不見,姑娘姿色更甚當日,在下險些認不出人,今日是妳靈瑤宮收徒大日,不宜見血,不知能否放過在下一馬。」



素衣女子沉默半晌,卸去毛筆道氣,有些意外道:



「袁昊,你不是來搗亂的?」



「靈瑤宮和我無冤無仇,我幹甚麼要搗亂?就算妳霍家和我有仇,也不該牽扯到靈瑤宮。」



袁昊大翻白眼道。



這素衣女子不是別人,正是昔日與袁昊有過一面之緣的霍菲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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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24 17:54:48
推。
2023-10-27 19:11:53

第五百二十三章 天池





貢嘎雪峰石階旁,原本人滿為患的山塢平地,此時闃無一人,格外冷清。



三名靈瑤宮男弟子無所事事,於長桌前嬉鬧閒聊。



突然間,他們猛見有人提氣急馳過來,詫異的三人不及開口問話,就見到來人面目,起先愣了愣,很快深鎖眉頭,面露不大愉快之色。



「喂,這不是方才那嚇破膽兒的小子?」



「是他不錯,他怎麼又回來?」



「這小子實在晦氣!他人一走,霍師姐莫名其妙也跟著離開。唉,咱們在外院待了一整年,今日有幸一睹霍師姐風貌,卻是被這小子壞了美事。」



其餘二名男弟子聞話,恨不得稱是讚好,一齊瞪視由遠奔近的袁昊。



三人很快交換目光,均想:「等會不管他想如何,又說甚麼,定要讓他吃些苦頭,好叫他明白我三人心中之恨。」



袁昊左看右望,不見一開始那些江湖男女,只愣一瞬,三步併作兩步來到長桌前,抱拳問道:



「冒昧打攪三位師兄雅興,我想參加入宮考核!」



三名男弟子眉頭皺得更深,上下打量袁昊,隨後冷冷一笑,道:



「你想參加考核?」



袁昊舒了口氣,道:



「正是。」



左首的男弟子道:



「你方才不是當眾說了不願參加我靈瑤宮的考核,如今想反悔?告訴你,晚了!」說罷,訕笑起來。



中間那男弟子道:



「靈瑤宮貴為中原名門宗派,每四年一回的收徒大日,多少中原武人一心盼得拜入靈瑤宮門下,你一介不知哪兒來的土包子,說走就走,說來就來,哼!當我靈瑤宮是飯館酒樓不成?」



右邊那弟子指了指石級,道:



「小子,我不管你出生望族,還是哪方商賈、朝廷大官之子,隊伍已離開快半炷香時間。今年你沒機會了!呵,四年後再來吧。」



袁昊耳聽三名靈瑤宮弟子冷嘲熱諷,也不怎地在乎,更不著急,目光只一轉,盯著一路往雪山之上砌建的石級,向三人道:



「多謝三位師兄,我還是想試一試。」



左邊男弟子很是不滿袁昊淡然態度,怒喝道:



「喂!土包子,沒聽懂咱們的話?咱們可沒同意放行,你早就沒有上山的資格,快滾開!」



這喝聲一出,微有道氣釋放而出,化作強風的執者九脈氣息,猛地襲向袁昊。



另外二名男弟子並不出手制止,察覺不遠處的幾名同門女弟子正凝眼過來,刻意挺起腰桿,驕傲嗤笑,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模樣。



突然沐浴在對方的氣勢威壓,袁昊心無波瀾,反而瞇起了眼,宛若在盯著三隻嚷叫不停的小蟲子,忖道:



「龜爺爺的,本判官連雪家人都沒放在眼裡,你三人算個甚麼東西?」



心念一轉,不由起了動手教訓三人的念頭。



他在化名黑白無常的半年間,恍悟一個早已知曉卻忽略的天大真理,那就是──拳頭就是最好的說服工具。



誰若不服,那便拳頭上前招呼,若還不服,繼續招呼,反正打了他人十拳,也不必忌諱甚麼,打個二十拳、三十拳,看誰還能不服。



江湖,終究是看誰的拳頭大,誰的拳頭硬。



那三名靈瑤弟子哪會知道袁昊心中所想,見他悶不吭聲,只道他是怕了,訕笑起來。



「師兄,這小子莫非又嚇怕啦?」



「鄉下土包子,聽不懂人話,還恁地沒種。」



「喂,我數到三,你小子再不走,就別怪我三人親手趕人,一、二……」



囂張跋扈的笑聲愈來愈響,引來更多靈瑤宮弟子的關注。



袁昊右手縮到臀後,緩緩握拳,腰間縮小到極限的判官槌發出微微震動。



蘊含「無儔剛勁」的拳頭,已然蓄勢待發。



「——不,放他上山。」



就在這時,一道冷漠話音打斷打算三名男弟子的話。



三人男弟子聞得話,齊往旁一看,登時臉色一變,紛紛椅上跳起身來,各個大臉通紅,吼道:



「霍、霍師姐!」



「師姐!」



「師姐好!」



那聲音之人,不是隨袁昊一同回來的霍菲菲還能是誰?



霍菲菲款步走近,偷偷瞥來一眼,瞧面有怪色的袁昊右肩微微放鬆,鬆開拳頭,這才鬆了口氣。



原來霍菲菲剛才慢一步而回,見袁昊被三人惡意刁難,表面上乍看毫無反應,似是屈服三人,實則右手已凝聚一股無形重壓。



她對那股重壓感到顫慄的同時——也知道那是袁昊準備動手的前兆。



作為曾正面交鋒的過來人,她還算了解袁昊,明白此人一旦下定決心要做,就絕不會中途反悔,要是她不提前遏止,三名同門師弟恐怕就要慘遭他毒手,輕者骨折內傷,重者則直接丟掉小命。



霍菲菲伸手指了指鋪在木桌上的長長宣紙,宣紙上一行行寫著無數人名,道:



「袁昊,你寫了名,付考核費,三位師弟會帶你去『靜心石級』。」



袁昊眨眨眼睛,有些愕然,忍不住道:



「啊?靈瑤宮這麽摳門,還要收考核費。」



霍菲菲無奈皺眉道:



「當然。你還要不要參加考核?」



袁昊雙手一攤,理直氣壯道:



「我沒錢!妳們靈瑤宮從來沒說要交錢。」



「你……好,我先替你墊著,但這武幣你要還我,不許賴帳。」



霍菲菲一時氣得岔氣,不知該怎地說袁昊,恨恨瞪著他,取出空間戒,拿了武幣先替他付了。



一旁三名男弟子聽得霍菲菲親口叫了一聲「袁昊」,和他互動頻繁,格外眼紅妒忌,要知道霍菲菲可是靈瑤畫瓊底下第一女弟子,地位何等崇高,尤以對外院男弟子來說,一生能說上話的機會微乎其微。



這袁昊有幸與她交談,言語卻近似無賴,毫無顧忌,霍菲菲也顯得一點也不在意。



這讓三名男弟子滿肚子嫉火狂燒,死死瞧著袁昊,打算永永遠遠把那可惡至極的嘴臉烙印在腦海。



霍菲菲拿起毫毛筆,蘸了黑墨,邊寫上「袁昊」二字,邊道:



「你們三個,剩下事兒我來處理,趕緊帶他去『靜心石級』。」



三名男弟子只得稱是,帶袁昊來到寬大石級旁的偏僻小徑,還有一條窄小石級。



只見石級旁立有兩根人身高的石柱,柱寬如人身,石柱上刻著「靜心」二字,字跡鐵畫銀鉤,一筆一畫全是一氣呵成,宛若不是寫在粗石柱,而是寫在薄薄紙張一般。



平整優美的石級一路蔓延向上,直到被山腰附近的團團雪霧吞沒,徒留模糊的影子。



三名弟子中的一人指著石級,語氣不善道:



「你從這上山。」



袁昊沒有多問為何不走另一寬石級,當下點點頭,提起道氣,便登階而上。



留在下方的三名男弟子,見袁昊走遠,齊是冷笑。



「呵呵,郭師弟,做得好,不必和這小子解釋『靜心石級』。他似乎會點武功,不過外人第一次踏上這石級,都要花費數個時辰才能成功登頂,晚了其他人半個時辰,我倒想看看他能得瑟多久。」



「哪兒的話,全仰賴王師哥提點。」



「反正這小子不可能來得及登頂。」



※※※



靈瑤主峰之巔,輕煙飄渺,俯瞰群巒,如層層匹練般的厚雪,包覆周遭諸鋒,一望無盡的炫目白景,在暖陽映照下,迸著明媚而瑰麗的柔光。



主峰旁聳立一座富麗堂皇的大殿,殿前聚集許多人潮,人潮簇擁而上,圍著一汪清澈見底的天池。



就見那天池中閃爍異樣光芒,裡頭竟映著不同各處的畫面景狀,宛若一面明鏡。



那人潮發出一陣又一陣嘰嘰喳喳的嘻笑聲,仔細一看,在場無不是少女、女子和老嫗。



天池大殿不遠處,有個依小丘而建的小閣樓,閣樓頂層窗牖敞開,人影綽綽,樓頂飄出縷縷細煙,茶香四溢。



三名美婦坐靠窗邊,饒有興致瞧著下方動靜,以及天池中變化無窮的畫面。



閣樓深處,另有四名年輕甚輕的女子,似乎對天池呈現畫面索然無味。



四名年輕女子猶如坐守四方,東面一人撥弄琴弦、西面一人吟詩高歌、南面一人自兒盯著棋盤對弈、北面一人埋頭作畫。



琴、棋、書、畫。



四藝。



此四女不是他人,正是令天下女子奉為圭臬,無數男人神醉心往,甘願冒死犯禁,只為盼得回眸一望的靈瑤宮四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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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28 20:49:40
推。
2023-10-28 23:56:05
2023-10-30 13:21:58

第五百二十四章 別樣情愫





琴音悠悠,且緩且長,輕靈透明的音色跳著,舞著,音波悄然蕩漾四極,素來殘酷無情的雪峰冷氣竟不知不覺學起求偶的夏蟬,奏起喜悅的咧咧沉風。



古色古香的木褐色茶几放著四杯茶水,杯中茶水淡綠透底,隨著琴聲起舞,熱氣飄高,蕩漾層層漣漪。



書瓊一身黃衣,猶如淡菊,手上拿著一本翻皺的泛黃舊書,嘴中正吟道「聞君有他意,故來相決絕」,語氣悲愁交錯,面容全是說不盡的閨怨,伴著愈來愈低的琴音,不由感慨一嘆。



突然,閣樓外一陣尖銳的騷動聲驚擾了悲緒,打斷沉寂的心,書瓊愣了愣,苦笑闔上舊書皮。



她所吟之詩,正是當年西漢才女卓文君,不顧眾議隨司馬相如私奔,爾後司馬相如得勢後,竟欲娶小妾,哀傷之際,勇於表達自身,真情流露的《白頭吟》。



本來這《白頭吟》是棄婦哀怨之詩,司馬相如所幸還算個有擔當的男兒漢,並非始亂終棄。在書瓊清麗悅耳的話音之下,整首詩多了一絲婉約而不易見的淡淡悸動,宛若死灰般的心境重新點燃希冀的火苗。



淙淙琴聲戛然而止,白衫綠裙的琴瓊玉手輕放琴弦,止住琴音,甜美一笑,道:



「三妹,妳心弦亂啦。」



書瓊往尖叫聲來處望去一眼,端莊臉上有些無奈,道:



「這些妹妹們也真是,難得啟用『靈瑤水鏡』,本意是要她們藉此機會揀選未來僕從,可不是談天八卦來著。」



琴瓊格格笑道:



「三妹,宮中妹妹們長年待在山上,鑽研四藝之道,鮮少有機會下山遊歷,這一悶就是數年,妳不怕悶壞她們?好不容易等到年輕男人拜入靈瑤宮,今日就由著她們來,妳我也能歇一歇。」



書瓊有些彆扭別過臉,耳中聽著規律而不間斷的下棋聲,以及奮筆疾書般的細細聲響,循聲看去,苦笑道:



「二姐、四妹,妳們倒好,棋局如戰場,丹青藏萬籟,愈吵妳們愈樂在其中,棋子儼如血肉真兵,萬籟之景躍然紙上。」



此話剛落,那下棋聲、動筆聲齊是一停。但過不及三息,又傳來紙上沙沙的動筆聲。



只見一身豔麗紅裙的棋瓊,風情萬種瞟了書瓊一眼,食指輕輕玩轉髮絲,呵呵笑道:



「三妹,那是因為妳口中吟著的是《白頭吟》,以詩悟意,心境須比照閨婦悲苦,妳一個連男人的手都沒牽過的小蹄子,要融入人家有夫之婦的心情,以妳而言,本非易事,在這喧鬧之地,就更加不可能了。」



書瓊臉微微一紅,在宮中其他弟子面前絕不會露出這般神態舉止,但在場都是宮中高層,倒也沒那麽多顧忌,道:



「二姐,瞧、瞧妳這話說的,妳分明和我一樣。」



棋瓊道:



「妳少胡說,姐姐我當年可是⋯⋯可是⋯⋯」



「可是什麼?」一旁琴瓊輕笑打岔。她靠了過去,促狹問道:「難道我的好妹妹看上哪個男人了?」



書瓊眸子迸著好奇的光芒,嘴角微彎,也跟著側身靠過來。



棋瓊見狀,突然默不作聲,臉上羞紅一片,簡直快比身上紅裙都要紅,目光游移起來,在二人即將貼上來之際,忙道:



「四妹,那妳呢?」



毫毛筆於紙上畫動的沙沙聲又止。



三雙妙目紛紛凝在始終不發一語的少女——白襖黑裙的畫瓊身上。



只見畫瓊抬了目光,歪歪頭有些不解,淡然眸子輕輕眨了幾下,道:



「二姐,我怎麼了?」



三瓊相繼嘆息,皆想:『咱們這位四妹,乖巧聽話,十分黠慧,凡事又懂得退讓三分,謙和待人。整個靈瑤宮上下,無論男女老幼,還是咱們姐妹,對她既關愛又敬重。這位妹妹甚麼都好,就是人太過無慾無求,除了作畫,其他事都不怎地上心。』



畫瓊見三瓊都不說話,輕輕「啊」的一聲,這才放下毛筆,微微苦笑,道:



「三位姐姐,我又忘我了,是不是?」



見三瓊點點頭,她看著桌上畫紙,緩緩長舒口氣,解下釵子,盤起的青絲散落而下,淡淡笑問:



「三位姐姐,妳們方才都聊了什麼?姐姐們若願意說,小妹洗耳恭聽。」



棋瓊惋惜看著畫瓊,道:



「四妹,咱們三個剛才在說,有沒有牽過男人的手,妳三姐冰清玉潔,這輩子碰都沒碰過。」



書瓊聽得這話,還是在年紀最小的畫瓊面前,瞧琴、棋二瓊均在偷笑,忍不住想抱怨幾句。豈料她話還不及出口。



「有呀。」



一句不算唐突,卻是比任何話語都要不可思議的話語。



——從最不可能的人嘴裡道了出來。



「男人的手果然厚得多,也大得多。呵呵,是了,有一回他真的惹我生氣,我不肯饒他,便畫了他一張臉,真想給三位姐姐看他那張哭喪的大花臉。」



畫瓊邊說邊笑,笑容格外燦爛,不似素來淡然,甚是迴異。



但見靈瑤三瓊睜著又圓又大的眸子,指著她們最小的妹妹,半張櫻桃小嘴,久久無法答話。



不只如此,甚至連身在窗牖邊的三名美婦也不禁回頭看來一眼,目中藏不住詫異。



「妳、妳,四妹!妳⋯⋯妳和誰牽過手?是哪來的野男人騙了我好妹妹!」



書瓊又喜又嗔,不見平時端莊,有些激動問道。



「哇,哇,哇,咱們的小妹妹長大了。」



琴瓊笑得十分溫暖。



「大姐,咱們還是快阻止三妹,否則四妹都要被她壓倒在地。」



棋瓊也覺吃驚,還是第一個上前拉住書瓊。



書瓊讓琴、棋瓊安撫片刻,總算讓冷靜下來,抓住淡淡微笑的畫瓊雙肩,語重心長道:



「四妹,天下男人盡是花言巧語的騙子,一旦得到了,就會無情棄之,妳千萬不能上當。」



靈瑤四瓊作為天下奇女子,作為女流武者,縱然盛名中原域外各地,但與此同時,她們也是尋常不過的女孩子,會彼此起哄,打趣說些和男人牽過手的無關瑣事。



她們四人地位尤以迥殊,正常說來,根本不會有男人有機會觸碰她們四人。



而四人當中又屬畫瓊最不可能接觸男人,是以另外三人才會連連追問,深怕她們這位小妹妹,閱歷尚淺,被不知哪兒來的江湖騙子訛詐感情。



「四妹,妳和大姐說,那男人多大歲數?住哪兒?」



「四妹,二姐問妳,他姓什麼叫什麼,相貌如何?」



「四妹,那⋯⋯那男人得逞沒有?妳別怕,老實和三姐說了,他要是輕侮妳,三姐不會饒了他。」



縱然是天下公認的四名奇女子,一說及八卦事,便像是打通任督二脈似的,那動嘴的速度甚至比天下任何絕學都要快上無數倍。



畫瓊──竹令謙保持一貫淡笑,悠悠哉哉道:



「三位姐姐,那不是什麼男人⋯⋯」



就在這時,閣樓外傳來一陣高昂激動的騷動聲。
2023-10-30 13:22:28
四瓊只感奇怪,不知有什麼事值得宮中女弟子這般大吵大嚷,凝神細聽。



「呀!當真追上了,追上啦!」



「這少年晚了其他人半炷香時間,沿途還有外院那些男人的襲擊,居然屢能化險為夷,好生厲害。」



「這、這怎麼可能……那靜心石級,不是有少沖境界的師姐們在?難道『惑心音陣』對他沒有用?」



「呀!快看,他……他追上劉家那兄弟倆。」



「這少年輕功了得,境界不過執者十二脈,竟能有堪比少沖境前期的速度,他到底是誰?」



四瓊功力均深,略一凝神,便從此起彼伏的騷動聲中聽得這些話,隱隱對這神秘少年有了些許興趣。



四女湊到窗牖邊,往下方天池的水鏡一看。



只見池水鏡中映著「靜心石級」的景狀,淡淡薄霧籠罩石級,無數男子提氣登著窄而長的石級,步步朝峰頂奔來,就見有的人緊張兮兮,有的人面有難色,有的人搖搖晃晃,有的人大吵大鬧,與旁人大打出手。



與此同時,左右兩側時不時飛出數個雪團,襲擊那些企圖登等的男性武者。



若要用一句話概之──雞飛狗跳,亂作一團。



忽然,水鏡中的男性武者回頭看了一眼,不知張嘴喊了甚麼,他們彷彿是牛尾巴被點燃的一群狂牛,猙獰地咬著牙,不顧一切爆發大量道氣,加速狂奔。



四瓊正感古怪,水鏡畫面一轉,映著一名年輕少年的身影。



少年正面突入,撕裂淡霧,速度快得驚人,他踏出一步,足能抵過前頭武者踏出的三步。原本襲擊登頂者的雪團,不約而同轉移目標,放任那些武者通過,變得只針對後來居上的少年一人。



然而,那少年目視前方,視雪團如無物,卻又像背後長了眼睛似的,東躲西閃,輕鬆愜意避過阻擋去路的所有雪團。



速度兀自沒有慢下,反而愈來愈快,過得不久,他終於追上前頭那些武者。



水鏡前的靈瑤宮弟子,驚異少年竟能追上領先他半個時辰的隊伍,爆出至今最盛大的歡呼聲。



「咦……」



「是他!」



靈瑤琴瓊、書瓊見了那少年面容,驚愕地互看一眼,二女腦袋貼著腦袋,喃喃低語起來。



棋瓊看著二瓊,邊讚揚邊問道:



「大姐,三妹,妳們似乎認識這名少年?看他年紀輕輕,居然有如此了得的輕功身法。」



琴、書二瓊愣而抬頭,臉色一片糾結,不禁沉默下來。



棋瓊打量二人,怪問道:



「妳倆怎麼不說話?」



三瓊顧著說話,並未察覺身旁她們那素來平靜如水,波瀾不驚的四妹──畫瓊瞪圓狹長眸子,卸下面紗的絕俗臉蛋兒,流露一抹既意外又無奈的微笑。



離窗牖最近的三名美婦凝眼下方水鏡,同樣渾然不知。



「此子資質還算可以,就是差了那六人一些。」一名臉上含笑的綠衣美婦道。



「劉姐姐,那六人再怎麼說都是本門精心培育的天才子弟,和他們比,豈不難為此子。」一名素衣的淡妝美婦,輕輕肯首道。



「雪妹此言差矣,此子雖有些本事,卻不會是雪、劉二家人的對手。前六名都是由我們二家人包辦,此子執者十二脈境界,是不可能勝過那六人的。」綠衣美婦自信反駁那素衣美婦。



素衣的淡妝美婦往琴瓊看去一眼,笑道:



「這倒也是,靜心石級,不過是弟子等級的『惑心音陣』,想入我靈瑤宮大門,後頭還有考驗等著此子。」



這二位美婦正是代表前六名少年的背後勢力,雪、劉二家。



剩下一名藍衣美婦,並未加入二人爭辯,見一旁畫瓊臉上有異,問道:



「畫兒,妳怎麼了?」



竹令謙回過神忙道:



「師父,我沒事。」



那藍衣美婦不苟言笑,毫無喜怒的目光卻能讓人感受到淡淡溫柔,道:



「為師瞧妳臉色不大對,妳還好嗎?」



竹令謙發覺所有人目光都凝在自己身上,很快恢復往昔淡淡神態,低頭道:



「多謝師父關愛,畫兒沒事的。」



竹令謙語氣平淡到近乎冷漠,但在場女子一邊是飽經世故的江湖女流,另一邊則是秀外慧中的三瓊,她們聞得竹令謙話聲微顫,語速稍快,皆是聽出一絲別樣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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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31 00:53:15
2023-10-31 16:28:17

第五百二十五章 怕得罪





天池水鏡映出的畫面變化無窮,滿地軟雪被踐踏紛飛,雪霧漫天,只見那僅三個人身寬的石級,一路直入雲霄,長不見底。



男性武者渾不知他們正被人矚目,大汗淋灕,邊奔邊吼,跟在後頭的人迫切趕上前頭的人,前頭的人死命狂奔,不願被後頭的人追上。



左近銀雪遍野,積得深厚,足有半個人身那麼高,雪地時不時有雪球飛閃而出,精準投向爬階之人,愈接近山巔,橫飛的雪球不僅角度刁鑽,更是愈急愈多。



尤其遙遙領先的七人,幾乎每往前踏出一步,雪球攻勢就愈猛,猶如飄潑大雨般,砸將而下。



錚錚……



若隱若現的琴音,幾乎與籠罩石級的茫茫白霧融而合一,霧中有聲,聲中有霧。



倏忽間,漫天琴音陷入沉默,絃聲頓收,四下靜得可怖。



爬階武者聽惱人亂心的琴音止歇,大喜不已,紛紛提氣加快步伐。



但下個瞬間,霧中似乎傳來某人的笑聲,那笑聲似在譏笑一群無知莽夫。



絃聲再次驚起,變得渾厚宏亮,由緩而急,急轉直下,猶如裂帛,飆舉電至,暴雨傾瀉,勾魂奪魄的音色,一瞬奪去無數爬階武者的神智。



被琴聲奪去神智的少年、青年露出癡癡傻態,腳步明顯慢了下來,身軀搖搖晃晃,影響後來居上的其他武者。



左右兩側的雪球像是等待機會已久,毫不客氣,集中火力攻向這些停步之人。



有些少年閱歷尚淺,一遇危機,便驚慌無措,稍一不慎,就有人腳下一滑,滾落石級,人影愈滾愈小,再也不見其人。



至於那些青年顯然經驗老道,只要一被雪球打中,艱難趴倒在地,一手抱住石級,一手抱頭不動。



每見有人不顧尊嚴面子,如斯抱頭跪地,模樣極是丟臉,便會聽得雪地傳出肆無忌憚的嘲笑聲。



袁昊躥出人群,眼盯奔在最前頭的七道少年背影,耳中聽得笑聲,往旁瞥去一眼,依稀能見靈瑤宮弟子的身影,恍悟想道:



『暗中扔雪團的人,八成是那些靈瑤宮男弟子,他們竟如此不待見拜入靈瑤宮的外人?』



想到一半,又聽數道破風聲接近。



那些雪球挾著不小的道氣,卻不擲向袁昊之前的七人,反而是紛紛擲往他這位列第八的人。



袁昊既得判官真傳和紫氣,並有笑老翁這隱世高人從旁指導,功力因此大進,後又以靈瑤雪山左近的賊寇為對手,潛心磨練半年,如今就算碰上少沖境武者,正正當當過招,一時半晌也不會落於下風。



另一方面,他有「逍遙定心訣」於身,心神常保空明,那惑人心神的絲竹美音對他幾乎不起作用。



當下施展泥鰍功,腦袋一歪,左臂微抬,右腰一扭,雙腿蹬地騰空,滑溜躲過四面八方襲來的雪球。



又白又圓的雪球撲了空,各落他處,噗的一聲,雪球紛紛崩裂開來,就見一團軟雪之中,竟藏著堅銳發亮的石子。



袁昊暗驚,目光飛快掃視左右,不僅是襲向自己的雪球,而是所有雪球都暗藏尖石子。



這時,只聽呼的一聲,又有無數雪球襲來。



袁昊已知雪球藏有尖石,這回留了心眼,閃躲之際,伸出手臂充當誘餌,引來數個雪團的熱情伺候。



他回身接下一顆雪球,捏開軟雪,發覺包在裡頭的石子又尖又方,竟纏繞執者十脈的道氣,倘若被這種暗藏尖石的雪球扔中,必會受不輕的皮肉傷。



他這才恍然大悟,忖想:



『怪不得被這些雪球打中的人,會動彈不得,這些雪球就似暗器一般,藏著暗勁,瞄準穴道。』



那些苦受雪球攻勢的少年、青年,眼看雪球數量愈來愈多,根本無法踏前一步,抱頭鼠竄,似是誰都沒有察覺異樣。



袁昊見那些人被雪球砸得頭破血流,皮開肉綻,有些不忍,有意提點他們一聲。



豈料就在這時,自前方擲來的雪球攻勢,再次集中火力,攻向袁昊一人。



袁昊微微愕然,提起道氣,忙著躲避雪球,眼角餘光往前一看,襲來的雪球兀自不管前方七人,只攻自己一人。



彷彿視七人於無物,又像害怕什麼一般。



前面七名少年不受雪球襲擊,頓時落得輕鬆,其中六人紛紛回頭過來,幸災樂禍看向袁昊。目光之中,像是早有所料,又彷彿在蔑視下人。



其中一名少年甚至露出殺氣騰騰的冷笑。那人不是他人,正是霍家大少,霍風。



六名少年很快不理睬後面異狀,逕自向上登等。



袁昊正運轉道氣,執者十二脈的五感之敏銳,當是把前頭一名少年的低語聽在耳中,道:



「大哥,嬸嬸果然沒騙咱們。」



另一名相貌十分相似的少年搖頭而笑,道:



「安弟,少說為妙。」



又有一人少年「噗哧」一聲,從容笑道:



「劉兄,這有甚麼,反正後頭那些人根本難以分神,料他們境界低微,也聽不著咱們的話。」



霍風點頭,道:



「正是,不過雪兄,這第一的位子,今次也該由我霍家拿下了。」



雪、劉二家六人,加上霍風一人,正是前方七名少年的真面目。



袁昊在後方聽著,如何還不明白靈瑤宮弟子刻意放水,就是怕得罪前面七名少年的背後勢力?他眼看著身後與自己一塊受苦受難的無辜武者,耳聽著他們淒慘叫聲,替他們大感不公,突露狠笑,想著:



『龜爺爺的,王八羔子們,你們想玩,本判官奉陪。』



丹田暗運紫氣,停了下來,朗聲朝天吼道:



「原來靈瑤宮全是沒軟蛋的膽小鬼?既然怕得罪某些人,只欺負身世薄弱之輩,無恥無勇,還何必成為武者?」



這吼聲一出,轟動整個靜心石級。吼聲當中挾著道氣氣浪,震碎橫飛逼來的雪球,一顆顆尖銳石子露了面目,失了力勁,啪啦啪啦敲打著石級。



前方七名少年臉色微變,後方無數少年青年則神情驚愕,所有人不約而同停下腳步,靜靜瞧著袁昊。



一時之間,藏身雪地之人也沒有繼續擲出雪球。



袁昊渾然不知雪峰之巔,天池水鏡正映出他猙獰壞笑,放出他的話聲,而又有多少女弟子為他揭露真相的行徑叫好,亦有多少雪家出生的女弟子不快地盯著他。



「整天追在女人屁股後面,流連忘返而不知恥。」



「今日追著書瓊屁股,明日追著畫瓊屁股,怎地,你們眼中只剩人家的屁股不成?」



他更加不會知道,說出這番話的當下,憤怒不滿的嬌叱充斥山巔,所有女子無不謾罵著袁昊。



靈瑤書瓊柳眉深蹙,靈瑤畫瓊卻是輕輕發出笑聲。



對靈瑤宮女弟子而言,旁人出言侮辱她們,頂多發發脾氣就罷,但她們絕不允旁人辱及靈瑤四瓊和靈瑤宮主。袁昊的話,無疑是冒犯她們心中最神聖的軟脅。



這對靈瑤宮一眾男弟子而言,亦是相同道理,他們大可不理會袁昊的挑釁和質疑,只是事已牽扯到靈瑤四瓊的聲名,不能簡簡單單就算了。



「我正覺無趣,你們這群膽小鬼,敢不敢來打賭一把?」



與此同時,左近雪地同樣傳出男人冷笑、怒罵聲。



只聽有人不屑道:



「不知這位見義勇為、自以為是的大俠,有何高見?」



說罷,周圍訕笑聲四起。



袁昊滿臉毫無所謂,挖挖耳朵,等著雪地中那群人笑得夠了,笑聲漸低,才嘿嘿笑道:



「你們害怕雪劉二家人,不敢公平待其他人,我自然看不慣眼。」



此言一出,周圍的訕笑聲突兀一止,陷入詭譎的沉默。



那些同樣慘遭雪團圍攻的那些武者,終於明白袁昊的意思,忿忿不平的目光掃向前方七人,痛罵靈瑤宮「不公平」、「偏袒」的聲浪愈演愈烈,咆哮聲很快響徹天際。



袁昊暗暗偷樂,繼續道:



「一群沒軟蛋的膽小鬼,給我聽好!到山巔為止,我若是被你們打中一下,我願當著靈瑤宮所有弟子面前,向你們磕頭跪地,用滾的離開靈瑤宮!」



整個靜心石級,甚至水鏡所在的山巔,亦能清楚聽見此起彼落的罵聲。



雪地中那群男弟子見袁昊這般大口氣,引發暴動,又只是一陣冷語嘲笑。



「笑話,你小子自以為武功很高,想當大俠呀?」



「通通閉嘴!你們誰敢繼續吵,我們大可取消你們的資格!」



「不服又怎樣,這裡是我們說了算!」



「你小子以為自己是誰,咱們憑甚麼和你賭。」



「就是,就是,你也不撒拋尿照照鏡子,你誰啊你?」



袁昊早料到靈瑤宮男弟子會有這般反應,當下拿起腰間雪中青芒,拔劍出鞘。



霎時間,寒氣四溢,銀白剔透的劍身映著皚皚白雪,在烈日照耀下,迸出更加奪目而璀璨的亮光。



在場所有靈瑤宮弟子瞧著雪中青芒,無不眼睛一亮,只感此劍如雪,雪如此劍,劍應天上方有,非靈瑤宮莫屬。



很快地,包括雪劉二家少年的所有靈瑤宮人,眼中紛紛流露貪婪之色。



惟有吃過袁昊悶虧的霍風,十分警戒瞪著袁昊。



但聽那些藏身雪地的靈瑤宮弟子轉了心意,七嘴八舌鬧成一片。



「好,賭就賭!」



「不錯,要是咱們不賭,反正被說咱們怕了這小子。」



「哈哈!此等絕世好劍,正適合我靈瑤宮。」



只聽忽有一人冷冷喝道:



「通通安靜!」



這聲一出,如袁昊使了道氣,喝聲一傳開,本來鬧哄哄的靈瑤宮弟子頓時噤若寒蟬,連大氣也不敢一喘。



過得片刻,那人冷冷又問:



「咱們若輸了,你想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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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1-01 16:42:07

第五百二十六章 架打不成了





袁昊嘿嘿壞笑,指著前面七人,道:



「你們方才朝咱們這些人扔了多少雪球,使了多少力,就給我狠狠砸這七人,哪怕砸得他們頭破血流,皮開肉綻,也不許留情。」



話才剛落,明顯傳來倒抽冷氣聲。



那些靈瑤宮男弟子就像陷入死寂,過得好一會兒,仍不敢出聲回應。



姑且不說遠在撫仙的霍家,其餘六名少年皆是大有來頭,在背後替這些富家子弟撐腰的不是別人,正是靈瑤宮前兩大勢力,雪家與劉家。



只要是靈瑤宮弟子都知道,連靈瑤宮主與靈瑤四瓊,平時也對兩大勢力忌憚三分,不會輕易得罪。



給那些靈瑤宮男弟子再多膽兒,也不敢動六名少年的歪腦筋。



袁昊目光轉去,見雪、劉二家少年,以及霍風怒目瞪來,心中暗喜,臉上佯裝正色,道:



「瞧甚麼瞧,你們也別怪我心直口快,當年我和人學著下注賭骰,那些江湖老油條,使老千都要視時機而用。我可是學了好久,才學了他們一點皮毛。」



言下之意就是:要使老千作弊,還敢光明正大來?



雪家一名下顎微尖的少年眼睹瞇細,沉聲問道:



「喂,你那把劍是從哪裡得來的?」



袁昊笑嘻嘻道:



「你猜看看。」



「雪兄,那柄劍確實是難得的絕世好劍,有什麼不對嗎?」身旁劉家少年不解問道。



那尖下巴的雪家少年不答,只是臉色愈冷。



袁昊眼珠子一轉,多少猜到對方想法,尋思:



「江湖流傳雪家人對黑白無常恨之已極,看來他們是把我當成殺了曾經同胞的惡人。也許是聽說白無常善使一把白劍,所以見了雪中青芒,這便開始懷疑我的來歷。」



那下顎微尖的雪家少年不知想到什麼,臉上變了又變,有些悚然道:



「難不成你與那白……」



袁昊不等對方說完話,搶聲高喊道:



「靈瑤宮的男人全是沒骨氣的廢物?賭或不賭,不過一句話罷了。是了,你們不敢賭,莫非是作賊心虛?被我看穿你們故意留情,怎地,雪家人、劉家人的面子,比起整個靈瑤宮的面子都要大?」



提氣而出的長嘯聲傳得極遠,振振有詞,在他刻意為之下,震得遠邊山頭隱有回音。



除那七名少年外的所有武者,不由瞧著身邊旁人,又看了看前面七人,就見眾人無不渾身染血,狼狽不堪,後者泥濘不沾,潔淨如初,際遇大不同。



眾武者怒火更甚方才,只覺自己像是被人當成猴兒耍了一番,滿腹屈辱。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位朋友所言當真?靈瑤宮只偏袒自己人?」



「靈瑤宮貴為天下名門大派,就如此相待不辭千里而來,也要拜入貴宮的武者?」



「他媽的,不公平!」



「靈瑤宮宮主就這麽放任門下弟子明目張膽作弊?」



須臾之間,不滿、怨懟、憤怒的罵聲幾乎快不可收拾。



袁昊輕輕抬手,底下其他抱怨不平的弟子靜默下來。



事到如今,他們對袁昊十分敬服,若非是他張口出聲,其他人仍被蒙被鼓裡。



只聽袁昊提氣又道:



「諸位莫急,靈瑤宮主和四瓊並不在此,抱怨再多也是無用,不過……」



「贈我此劍的朋友曾說過,他對靈瑤宮十分仰慕,枉費他親手殺了雪元虎,又一再放過雪家人,靈瑤宮縱然是女流門派,竟這般對待天下武人,若是讓他知曉此事,他必會對靈瑤宮感到心寒。」



人群當是驚呼四起,那雪家少年的臉色為之一沉。



有人好奇追問道:



「這位朋友,你那位⋯⋯朋友是何方高人?」



又有人問:「他真的親手殺了那盜書叛徒?」



「好,好!殺得好,不愧是江湖我輩的好漢子。」



靈瑤宮神書被盜以及成功奪回一事,早已傳得沸沸揚揚,不過外人不知神書為何被盜,又是被誰奪回,只知那盜書的雪元虎,乃是靈瑤宮叛徒,曾經的雪家之人。



袁昊神秘笑道:



「這事千真萬確,不會有假,而諸位必然也不會知道。」



群豪齊是一愣。



「你們想,某大家族出了那種敗類,怎麼可能讓家醜外揚。」



此言一落,眾武者恍然大悟,拍腿稱是,看向氣得臉紅脖子粗的雪家少年,眼中流露戲謔之意,咧嘴偷笑起來。



雪家少年三人中的二人不堪旁人嘲諷目光,一陣對眼,當即拔出兵刃,釋放殺意。



「你們看什麼看,通通滾一邊去!」



「既然你想死,我就成全你!」



尖下顎的雪家少年回頭,不滿道:



「無過二哥,你還愣著幹嘛?」



另一名鼻扁肩寬的雪家少年呸了一聲,道:



「別理他,他不會出手的。」



只見一名寡言的馬臉少年雙手交叉抱臂,左手拿著一柄黑劍,望了二人一眼,皺皺眉道:



「不錯,以多欺少的事,我雪無過不屑去做。」



那下顎微尖的雪家少年氣急,剛想說話,卻又聽雪無過繼續道:



「鎮海,鎮峰,我勸你們不要出手,那人的實力⋯⋯並不簡單。」



這時,二名劉家少年與一旁站得稍後的人點頭示意,笑著往前一站,道:



「鎮海兄,我劉家三人也來助你。」



「我也來。」霍風朝袁昊冷笑道。



除了一名雪家人以外的六人,各自拔出兵刃,爆發出執者十二脈的氣勢,一瞬間鎖定了袁昊。



雪鎮海見袁昊不為所動,只當他是怕得動彈不得,又自恃人多勢眾,不可能輸給對方。
2023-11-01 16:42:27
他傲然冷笑道:



「你雖然也是執者十二脈,但你不會是我六人的對手。」



雪鎮峰也道:



「現在才知後悔?哼,晚了!」



雪鎮海長劍劍鋒指向袁昊的胸口,獰笑道:



「不過⋯⋯只要你說出那黑白無常下落,並磕頭認錯,從此不再踏入我靈瑤宮地盤,我等也不是不能饒你一回。」



六名少年齊聲訕笑,愉快地打量袁昊的反應。



只有那名馬臉的雪家少年,目不轉睛盯著袁昊臉色,發覺他朝自己微微偷笑,當是吃了一驚。



殊不知在雪鎮海等人眼裡,看似被六人氣勢威壓嚇傻的袁昊,實則絲毫不緊張,眼珠子又轉,笑了一聲,承著六名少年微微詫異的目光,同樣釋放出執者十二脈氣息。



同為執者十二脈氣勢,袁昊的威壓感卻是渾厚至極,力壓六人中的任何一人。



雪鎮海六人感受到威壓的差距,臉色微變,笑聲逐漸變得僵硬。



袁昊道:



「那白無常是我認識多年的一位好朋友,他前些日子打算離開此地,知我要拜入靈瑤宮,特意借我此劍護身,並說『要是雪家人還敢亂來,你就和書瓊、琴瓊告狀去』,哼,我就是嚥不下這口惡氣,不吐不快。」



雪鎮海哼了一聲,朝一旁使了使眼色,藏身叢草的靈瑤宮男弟子突然竄了出來。



他長劍指向早已手按兵刃的一眾武者,朗聲道:



「你們好好幹,不許讓任何人靠近,事成之後,我雪家不會虧待你們。」



那些靈瑤宮男弟子聞言,眼中立時閃出貪婪之色,躊躇片刻,隨著一名年長者舉臂下達指示,那些弟子紛紛包圍參加考核的其餘武人。



「混蛋!」



「你們要幹什麼?」



「這就是靈瑤宮的待人之道?」



被雪球砸得渾身是傷的武人見狀,同樣怒極,拔出兵刃,瞪視那些弟子。



雪鎮海五人彼此交換目光,打定主意,步步近逼袁昊。



袁昊暗運紫氣,感受腰間的細微震動,死死盯著面前五人。



正當雙方一觸即發之際。



忽地──



一股靜如止水的淡藍色道氣,猶似輕蕩開來的漣漪,漣漪引動漣漪,蔓延而開,轉瞬籠罩整個石級。



那淡藍色道氣底下,藏著駭人可畏的氣勢,包括靈瑤宮的所有武者心緒猛震,突兀一跌,坐倒在石級。



袁昊同樣受到影響,只感腿腳無力,踉蹌要倒,以為是對方招數,忙運轉體內紫氣,雙腿氣力復然,用力蹬穩步子,抬頭往上瞪去。



只見一道倩影從窄石級上飛奔而來,動作分明輕輕緩緩,卻是晃眼就到袁昊、雪鎮海雙方面前。



來人是名蒙著黑面紗的白襖黑裙少女,就聽她冷漠道:



「貢嘎雪山,不得喧嚷,雙方通通住手。」



衣袂似飄飄白雲,青絲若天女散花,螓首蛾眉,淡眸黠慧,蠻腰輕轉,銀鈴搖曳,發出悅耳清脆的叮噹聲響。



雪鎮海等五人、霍風、雪平峰、一眾靈瑤宮男弟子見了這少女打扮,失神頃刻,臉色登變,齊是低頭。



他們飛快收了兵器,異口同聲道:



「謹遵畫瓊諭令。」



來人正是靈瑤畫瓊,竹令謙。



在場所有人,惟袁昊站得直挺挺,他凝神望著面前比自己半顆腦袋的竹令謙,嘴角抽了一下,眼神好是古怪。



他暗暗一歎,心想今天這架是打不成了。



竹令謙似乎也在打量袁昊,只不過無法從黑面紗遮掩的慧黠淡眸看不出任何情緒。



二人互望不過半晌──



「你瞅夠沒有?」



「妳看甚麼看?」



異口同聲說出相似的話。



二人都驚,一時無語。



袁昊見竹令謙手無兵刃,低頭看了自己的手,咳了一聲,收劍入鞘,擺著臭臉道:



「好啊,堂堂靈瑤畫瓊,也要包庇這六人和門下弟子作弊,恃勢凌人?」



畫瓊默不作聲,一雙淡然眸子緩緩瞇著,似怒似笑。



袁昊輕輕「啊」了一聲,咳了一聲,憚:



「龜爺爺的,既是如此,這門派不入也罷,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諸位朋友,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恕在下先告辭……啊!」



他飛快說完話,轉身要走,突然後背一痛,旋即痠麻感傳遍四肢百骸,軟軟一倒。回過神來時,一陣香風撲鼻,居然被竹令謙一把扛在肩上。



他大驚,不僅是他,雪劉霍七名少年、靈瑤宮男弟子起先也覺納罕,不過很快就投以深深妒忌的目光。



只見畫瓊玉臂纖細,卻能輕鬆拎起袁昊,道:



「宮主有令,此次『靜心石級』考核不算數,所有人,通通隨我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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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1-02 06:51:14

第五百二十七章 無法化解的梁子





雪、劉家等七名少年恭敬隨在畫瓊身後,除那寡言的雪無過,其餘六人時不時露出彷彿能殺死人的妒忌眼神,怒視被她一肩扛著的袁昊,舉止小心翼翼,時刻離得畫瓊約五步距離,不敢靠得太近,又不願離得太遠。



七名少年身後是一眾靈瑤宮男弟子,他們不發一語,卻是戰戰兢兢打量袁昊,神情微僵,不知想些甚麼,其餘欲拜入靈瑤宮的武者則跟在後頭。



一夥人向著雪峰山巔邁開步子。行進之間,整支隊伍靜得可疑,宛若做錯事被抓包的孩童,既忐忑不安,又死氣沉沉。



位列隊伍最後的少年青年,恨恨盯著前頭的七名少年和靈瑤宮男弟子,竊竊私語,指著他們偷樂暗笑。



有靈瑤宮弟子發覺此事,怒火油然,回頭指著那群人,罵道:



「很好笑嗎?你們笑甚麼笑?」



「別以為你們鬧了事,宮主會放過你們!」



「你們誰都別想進入靈瑤宮的大門!」



那些欲拜入靈瑤宮的武者當中,大有混跡江湖一段時日的人,染上任意妄為、遇事動手的江湖習氣,一聽這話大不樂意,捲起袖子,露出粗厚胳膊,笑聲、噓聲四起。



「幹了蠢事的是你們,還不許他人笑話?怎麼著,老子就偏要笑,哈哈哈!」



「媽的,不過就是拜入靈瑤宮得早,囂張個甚麼勁?」



「兄臺說得是,要是真打起來,他們這些狗羔子還不一定咱們的對手。」



有磨拳擦掌並從旁搧風點火之人,自然就有試圖化解雙方紛爭的敦厚老好人。



「別生氣,別動手,各退一步,海闊天空啊!」



「小生認為,大夥都會是同門師兄弟,不宜為了一點小事大動肝火。」



武人動手,文人動口。



江湖是強者為尊的世界,想當然爾,這種充當調停之人,最不受江湖武人待見,紛紛遭冷語白眼伺候。



那些老好人發覺風口浪尖轉到自己身上,沐浴在惡虎貪狼般的不滿目光下,打了個機靈,匆匆指著前方,道:



「各、各位,各位!別動手,畫瓊師姐還在看呢!」



此話果然起了作用,已欲動手的武者們,不禁愣了愣,抬頭看向隊伍最前方的那絕美倩影,見那雙毫無溫度的淡眸正斜望過來。



就在這時,眾武者只覺後頸竄過一絲冰冷寒氣,寒氣刺入皮膚,彷彿穿透血肉,直達最深處的骨髓,人人氣勢一軟,下意識縮了縮脖。



那些靈瑤宮男弟子同樣很不好受,他們甚至感受到那寒氣中透出的一絲怒火,僅一眨眼功夫,似有若無的強大威壓就籠罩包含雪劉七名少年在內的所有弟子。



只聽竹令謙緩緩開口道:



「我的話,你們都不當回事,是不是?」



下個瞬間──更甚此刻雪峰的漠然寒意,伴隨少沖後期的氣勢,猶似千斤壓頂的巨石,重重落在所有人天靈蓋上。



袁昊近距離感受那隱隱刺痛神經的威壓,愕然忖想:



『她……她境界又提升了?』



遙想在這半年間,自己拼了老命修練,又在殺賊,又是滅寨,顧及老百姓,並好不容易把境界提升到執者十二脈,而本就實力高強的竹令謙竟又更上層樓?



在強大威壓下,江湖武者有人哀嚎,有的怒吼,有的不滿,有的求饒,而靈瑤宮弟子卻滿臉驚恐,低垂腦袋,壓根不敢與竹令謙對視。



雪鎮海等七人也不例外,臉無血色,震懾於眼前這名年輕女子的境界實力。



雙方畢竟剛要大打出手,就被畫瓊硬生生遏止下來,且還有靈瑤宮宮主親自下達的諭令,是以眾人不得不收手,也不得不從。



饒是如此,畫瓊的介入亦無法化解雙方結下的諾大梁子。



竹令謙輕聲嘆了口氣,意念一動,冰冷威壓頓時消散無影,眾人如獲大赦,卻是不敢再發一語,靜悄悄登石級上山。



袁昊忽有所感,抬起腦袋,見六雙飽含殺機的目光正瞪著自己,他撇了撇嘴,背心穴位被封,渾身發麻,心有無奈,實料不到堂堂畫瓊居然會無恥偷襲,但想歸想,還是任由竹令謙扛著上山。



他下巴抵在畫瓊背上,隨著石級顛簸,臉面貼在竹令謙白皙嬌美的後頸,一股處子幽香飄入鼻腔,胸口微癢,不住鼻癢,連連打起噴嚏來。



竹令謙瞄來一眼,發出惟袁昊可察的輕輕笑聲。



隊伍走得頃刻,袁昊良心很是難安,哪怕畫瓊武功比自己還高,再忍受不住讓女子人家如此扛自己上山,低咳幾聲,道:



「畫瓊姑娘,咱們打個商量?」



竹令謙不答,輕輕又笑,袁昊卻能感受到那雙狹長眸子正凝著自己,彷彿在詢問「有甚麼事?」。



袁昊以不讓人察覺的聲音道:



「在下雖是無名之輩,但人在江湖,總要些面子,您和三瓊,皆是害死人不償……呸,人美心善,遠勝虯髯的女子,在下從前就十分景仰。那……咳,能否行行好,放在下自由?」



他表面上須與這位「畫瓊」裝成素不相識,正當以為她聽到這話,會好心幫自己解開封穴,放人一馬──



「……你認識三位姐姐?」



竹令謙聲音突然變得有些不高興,咬字略沉。



袁昊嚇了一跳,不知竹令謙為何生氣,想起都爭先都曾感嘆自己對女人一無所知,有時連女人為何生氣也搞不明白,當下心有戚戚焉,道:



「咳……那個,這個,江湖有誰不知那三位大名,我……在下自然是認識。」



然而──



沉默。



這沉默甚至比不時徐來的雪峰寒風還要刺骨冷酷,深入心脾。



竹令謙猛地仗開輕功,拋下傻傻愣住的一眾人。



周遭景色晃眼即過,覆在石級的積雪噗的一聲,紛飛飄舞。



轉瞬之間,一座與貢嘎雪峰相伴的大殿,闖入袁昊眼簾。



大殿旁有一口大池子,靈氣飄逸,池水如鏡,閃爍畫面,池水底部蘊涵道氣,生機不絕,顯非凡物。



池畔聚集形形色色的靈瑤宮女子,她們一見竹令謙,先恭恭敬敬行禮,接著一雙雙目光,肆無忌憚盯向袁昊。



袁昊回過神來,已被竹令謙扔在地上,腦袋剛抬,竹令謙卻不知所蹤,反而是成群的靈瑤宮女弟子湧上前來。



這些女弟子目光中有惱火,有好奇、有懷疑、有厭惡,最多的,無疑是惱火和好奇的目光。



袁昊大為不解,他哪裡會知道,因為有「靈瑤水鏡」,適才石級發生的一切,山巔所有人都暸若指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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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1-03 18:08:13

第五百二十八章 靈瑤四谷





原本這些女弟子對袁昊的言行十分不悅,可是當她們理解袁昊是為其他考生而非為己出頭,不畏強權,勇於道破雪、劉二家人的作弊行為,初時的惱怒之情淡了幾分,轉而萌發一絲好奇,以及武者間的惺惺相惜之感。



雪、劉二家人明目張膽作弊的行徑,其實在靈瑤宮並不少見,不過無人敢得罪兩大家族,靈瑤宮主向來也對他們的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極為禮遇。



久而久之,這陋習就成了靈瑤宮不成文的規矩。



雪、劉二家人得了便宜並不知收斂,反而覺得連宮主與四瓊都不敢冒犯他們,行事也就愈發得寸進尺,囂張跋扈。



豈料今年招徒大會不同往昔,莫名冒出一名不懼雪、劉二家人,甚至明著面欲要動手的年輕武者,煽動其他同樣滿腹不甘的武者,一同對抗二大家族之人。



眼看就要因為「不成文的陋習」爆發大規模拚鬥,終於引來靈瑤畫瓊親自介入。



靈瑤宮的考核因此提前結束——不,是不得不中斷。



只因從未有像袁昊這般公然挑戰二大家族權威,並全然不給他們面子的二愣子。



過得好一陣子,被竹令謙拋下的隊伍姍姍來遲,除了非靈瑤宮出生的少年青年、那馬臉的雪無過,其餘人氣喘吁吁地瞪著袁昊,目光惡毒,彷彿要把他生吞活絞似的。



袁昊運轉紫氣衝擊封穴,手腳漸復知覺,跳起身來,嘴邊壞笑,朗聲道:



「琴瓊姑娘,棋瓊姑娘,書瓊姑娘,畫瓊姑娘,快來瞧瞧你們靈瑤宮弟子,這都什麼狗樣。以往其他人怎地放你們作弊,那不關我的事。今日你們讓我撞見,便是你們倒了八輩子的霉。」



靈瑤宮女弟子傳來格格嬌笑,當中自然也有雪、劉家之人,她們礙於面皮子薄,只敢暗中咬牙切齒,不敢張言反駁。



袁昊還不肯放過臉色難看的六名少年,接著又道:



「咱們這些小老百姓好生可憐,沒權沒勢,還好爹娘生了一張好嘴巴。唉,這張嘴巴,其實人人都一樣,厭惡仗勢欺人,自以為是的權貴,管也管不住。」



那雪鎮海早忍袁昊許久,怒道:



「廢話這麼多,就是想找我雪家麻煩?我雪家可會不怕你這無名小卒。」



「我劉家也一樣!」



「哼,我霍家同樣不懼。」



包含霍風的六名少年站了出來。



那些靈瑤宮男弟子自然也看袁昊不順眼,在一旁大聲喝采叫囂。



支持袁昊的那些少年、青年因為第一次來到貢嘎雪山之巔,見身邊盡是貌美無比的女子,一時不知所措,臉紅不敢張聲,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挺身替袁昊叫罵回去。



袁昊運轉道氣,嘿嘿冷笑,正準備開口說話時。



忽地,寒意竄上背脊!



袁昊耳邊生風,沒有多想,往左橫閃,右耳聽得有人「咦」了一聲,聲音顯得有些驚訝。



他剛回頭過去,一道倩影也掠到眼前,來人不是別人,又是竹令謙。



竹令謙沒放過袁昊睜圓雙眼的一愣,右手飛快點中他啞穴,左手本要點他「膻中穴」,卻落了空。



她見袁昊左腿後縮,料他想使「泥鰍功」逃開,不顧旁人又驚訝又不解的目光,左手果斷取出畫筆,認真出招。



那黑黝黝的毫毛筆未蘸白墨,如水輕柔,如風敏捷,重新把袁昊點倒在地。



霎時間,周遭闃默一片。



女子崇拜而望,男人陶醉而視,所有人都在等待畫瓊開口。



畫瓊收了毫毛筆,回過頭,靜靜行禮,道:



「師父,畫兒照您的話,收拾了滋事之徒。」



只見三名美婦、靈瑤四瓊中的剩餘三瓊走出閣樓,款步來到大殿前的高台。



雪鎮海幾人聞得這話,快意難言,以眼神傲然地嘲笑袁昊。



袁昊大感氣憤,在怒火驅使下,運轉更多紫氣,紫氣猛烈衝擊桎梏,身軀微微能動,整個人似條離水的魚,上下擺動身軀。



竹令謙吃了一驚,面色陰沉的二名美婦也不由多看了袁昊一眼。



三名美婦當中,以藍衣美婦站得最前,看來三十多歲年紀,鳳目含光,姿態曼妙,舉手投足都隱有奧妙,臉上雖不苟言笑,卻有一種聖潔不染之感。



靈瑤宮弟子不分男女,見了那名藍衣美婦,紛紛低頭行禮,齊聲道:



「拜見宮主。」



靈瑤宮主輕笑點頭,不過很快眉頭微蹙,道:



「本門收徒考核,講求的恆心與毅力,靈瑤宮終究是女子門派,若無恆心毅力者,往往見異思遷,武道不堅,假以時日,大有可能荒廢武功,迷失於美色之中。」



「因此男弟子的考核,考的從來不是武藝,也不允考生私自動武。有鑒於此次是我靈瑤宮不韙在前,有失公正,放任有心人破壞規矩。本宮自思無德,悔過自懺,正好藉此機會,斬盡陋俗。本宮向諸位考生保證,倘如再有人行偷雞摸狗之事,不管是誰,本宮定嚴懲不貸!」



雪鎮海六人、靈瑤宮男弟子鐵青著臉,咬牙握拳。



靈瑤宮主接著道:



「所有考生,無條件通過第一考核,一個時辰後,諸位可以選擇各谷,進行最終考核。」



此話一落,所有考核男弟子大喜過望,擊掌碰肩,吵嚷一片,歡呼不止。



更多人是暗鬆口氣,他們憑藉一股不平怒氣,險與靈瑤宮弟子大打出手,大有可能被取消考核資格,幸是靈瑤宮主寬宏雅量,不和他們計較。



雪、劉六名少年和台上二名美婦臉色煞是難看,轉身離去。



靈瑤宮主目光一低,和袁昊四目相交,瞧他臉上笑得開懷,活像是偷著小雞的狐狸。她苦笑道:



「畫兒,解了這位少年的封穴。」



竹令謙依言解開袁昊封穴,趁著旁人不注意,暗暗替他揉捏適才畫筆點中的穴位,問道:



「袁⋯⋯你,打算選哪個谷?」



袁昊還沉醉在快意當中,愣愣道:



「什麼谷?」



竹令謙耐心解釋道:



「男弟子的考核和女弟子不一樣,女弟子僅考四藝功夫,男弟子考的是心性和毅力,這最終考核,由琴、棋、書、畫四瓊負責,分別是春、夏、秋、冬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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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1-06 10:52:52

第五百二十九章 問心無愧





袁昊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事,見其他武者各自散開,找地方歇息打坐,調息萃氣,內心暗道:



『君子揚這小子,這半年閒暇之餘,沒少提讓我也拜入靈瑤宮,但有關入派考核的事,他是一次也沒提過。這一關過了,原來還有第二關考核。』



念頭甫轉,他開玩笑問道:



「畫瓊姑娘,莫非第二關之後,還有第三關考核?」



竹令謙半瞇起眸子,輕笑道:



「你果然不知道。靈瑤派考核,男女不相同,女子只考一關四藝,男人則有三關,第一關考驗武者意志,第二大關考驗悟性,過了第二關,還有最後的比武小關。」



「小關?」



袁昊連連眨眼,沒想到竟當真被自己隨口說中,有些茫然問道。



竹令謙道:



「本門雖然不強求男弟子的武藝,可身在江湖,多一分實力,即是多一分保命之力,最少也要有自保的實力,稱之為『小關』,只因第三關並不算數,勝敗不過其次。」



「既然並不算數,又何必比?」



竹令謙不作聲,半晌後才道:



「你問題很多呢。通過第二關考核,你自然就清楚了。」剛轉過身子,又停了下來,回頭道:「你隨我來。」



袁昊撇撇嘴,他親眼看著靈瑤宮主、另外三瓊行入閣樓,用不著想就知跟過去不會有甚麼好事,當下擺擺手,打哈哈道:



「實不相瞞,在下方才受了點小傷,打算找個地方歇息調氣……」



話未說完,一道女子特有的清麗笑聲傳到耳中,袁昊猛向後跳開大步,下個瞬間,一道勁風從他額前急掠而過。



「哈哈哈,傻了妳,妳以為本判⋯⋯呸,我還是吃同樣悶虧?」



連吃二回同樣大虧,袁昊用不著回頭,就知不如意的竹令謙又想故技重施。



連退三大步,正要定睛一看——



香風襲鼻。



竹令謙那被黑蒙紗半遮的俏臉,淡然中透著玩味喜意的眸子,幾乎貼了上前,鼻子與鼻子輕輕相觸,吹到臉上的溫熱吐息,搔弄袁昊心神,讓他一時停止了思考。



然後。



戳。



瞬間,如焚燒般的疼痛奪去袁昊的視野。



「啊!眼、眼睛!像火燒起了眼睛,我⋯⋯啊!」



袁昊邊錯愕痛叫,邊苦著臉,朝前跌倒。



竹令謙張開玉臂,順勢攬過袁昊左臂,另一手攙扶後背,趁他慌亂之際,拖著人行入閣樓,根本不理會某人軟弱無力的叫罵。



周遭旁人無論對袁昊印象好壞,都在暗中關注這名無懼權貴,直讓雪、劉二家人難堪的少年。



眼看他和畫瓊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閣樓深處,不分男女所有人均是瞠目結舌,引發譁然。



「我、我看了什麼?那少年究竟是誰?」



「呀!畫瓊師姐認識他?」



「難、難道畫瓊小姐對那種傢伙⋯⋯」



「放屁!這絕無可能。」



「哼,那你倒說說看,靈瑤四瓊任何一人可曾如此對待過天下男人?」



要知道靈瑤四瓊於江湖、於靈瑤宮,那是何等身分地位、何等崇高存在,天下男人都盼得她們回首一望,能夠佔據她們心中一丁點的位子。



可是這袁昊一來靈瑤宮,就讓畫瓊頻喊名字,又扛又抓,哪怕肉身受些苦頭,兀自讓其他男人好生歎羨和眼紅。



閣樓階梯一路通到頂層,不過四、五層高,每樓層陰暗處能見忽明忽滅的火光,悄無聲息的空氣中,瀰漫一抹淡雅茶香。



竹令謙與袁昊睽別半年重逢,並沒有迎來感動的再會場面,前者反而像是怕後者會逃了似的,牢牢扣住他手臂關節與手腕,步步引導他來到閣樓頂層。



袁昊明明武功有所精進,仍莫名有種自己的想法通通被看破的錯覺,簡直欲哭無淚,實際上雙眼也確實疼得流淚。



少時,雙眼終於重見光明,這才發覺有四雙略有促狹意味的目光正凝視過來,便是靈瑤三瓊和靈瑤宮主。



只見閣樓頂層擺著一張太師椅,椅旁圓桌放有茶水甜食。靈瑤宮主端雅靜坐,靈瑤三瓊則是佇在靈瑤宮主稍遠位置。



靈瑤宮主像看著調皮孩子般,輕笑道:



「畫兒,辛苦妳了,不過為師是邀約這位袁少俠,妳為何要動手?」



竹令謙答道:



「師父,此人精明強幹,壞得流油,他年紀雖輕,江湖閱歷卻是同輩人數倍之上,綜觀天下豪傑,道盟五霸、撫仙霍家、大宋趙家,不少人因為小覷他而吃了大虧,畫兒不敢大意。」



靈瑤宮主等四人聽畫瓊這話,無不微微睜大眼睹,又好好瞧了袁昊一會。



反觀袁昊抽著嘴巴,感慨竹令謙也學壞了,竟會使那種卑鄙招數,尋思:



『龜爺爺,令謙姑娘學壞的事,千萬不能讓竹爺爺知道,否則他老人家定會扒了我的皮。』



想到那為了寶貝孫女的幸福,不惜傳自己這外人武功的老人家,袁昊感到一陣膽寒。



靈瑤宮主細細打量袁昊一會,像是想起甚麼般,恍然笑道:



「你……本宮想起來了,你是當年放火燒峨嵋山的那孩子。」



袁昊嘴巴又抽,承受五雙目光的壓力,轉念卻想,無論如何不能抖出仁教的事,無奈之下,勉強承認那把火是自己所為。



靈瑤宮主似笑非笑搖頭,道:



「江湖正派有兩大女子門派,一是圓如圓容二位師太的峨嵋派,另一則是本宮的靈瑤宮,少俠燒了峨嵋山還不夠,這回輪到我貢嘎雪山?」



袁昊背脊微寒,感受四道刺痛目光,忙稱不敢,道:



「當年……哈、哈哈,當年晚輩不懂事,胡作非為,二位師太大人有大量,不與我這後生晚輩計較,饒了晚輩一條賤命。晚輩後知後覺,那二位『高尼』之名,究竟從何而來。」



靈瑤宮主道:



「呵呵⋯⋯那事過後,二位師太並未深究你的責任,也不像於你有怨懟,事情或有隱情,本宮不會不識趣打聽。不過,你既想拜入我靈瑤宮,須遵守靈瑤宮的規矩行事。你清楚嗎?」



袁昊恭敬低頭道:



「是,晚輩明白。」



竹令謙從旁道:



「師父放心,畫兒願親自監督此人。」



靈瑤宮主雍容臉上露出苦笑,道:



「畫兒,袁少俠可還沒正式拜入我靈瑤宮。」



竹令謙一愣,不知是不是察覺自己急著回答,引來另外三瓊格格笑聲,耳根微微通紅。



棋琴上上下下打量袁昊,狹促笑問:



「四妹,就是這個人嗎?」



「我看大有可能囉。」書瓊調侃道。



「太好了,姐姐以前很是擔憂,以為四妹對這種事不感興趣,將來會孤獨終老。」琴瓊又是感動又是溫柔道。
2023-11-06 10:53:32
竹令謙別開腦袋,輕聲道:



「……姐姐們,畫兒不知道妳們在說甚麼。」



袁昊在一旁聽著四瓊談話,當下一頭霧水,腦袋想著另外一事:



『完了,完了……要是成了靈瑤宮弟子,整天被令謙姑娘東管西管,做這不行,幹那不行,我……我豈不要悶出病來?』



靈瑤宮主樂見四名寶貝徒兒相處融洽,儼如比真正的血緣姐妹還要親暱,不過她輕輕咳了一聲,提醒四名徒兒還有男人在看,道:



「少俠還未拜入我靈瑤宮,本宮暫且先稱你少俠才是。袁少俠,有些話適才不好細說,此地已無外人,大可開誠布公。」



那「外人」二字刻意說得甚重,袁昊猜想,八成是指另外那瞪視自己的二位婦人。



靈瑤宮主歎了一聲,臉露倦意,道:



「少俠,這件事……可以說,你做得很不錯。」



袁昊大愣,連連眨了好幾下眼,甚是意外會得到靈瑤宮主親口稱讚,蹙眉忖道:



『還以為這位宮主把我找來,是想當面罵人一頓,難道宮主也對那二家人頗有微詞?』



靈瑤宮主道:「本宮觀你實力,執者十二脈境界,又不是尋常執者十二脈,道氣精純,氣息渾厚,要無傷闖過石級考驗,奪得頭籌,對你而言,應非難事。少俠寧可得罪雪劉二家人,兜底無人肯說的陋俗,本宮可以問問你這麼做的理由?」



袁昊聞言,暗想「這才是原因吧?」,突然放聲大笑,笑得無禮至極,似停也不住,於五人詫異目光之下,咧嘴道:



「失禮了。宮主,敢問武者之根,從何而起?」



靈瑤宮主不愧是歷久不衰的大門派掌門人,倒也不把袁昊的無禮舉止當一回事,靜靜笑道:



「少俠口中武者之根,若是指吾等武者的源頭,那就好比大道出生,無人知如何生,無人知如何來,當知曉之時,大道已在,武者已存。」



袁昊聽到「大道出生」,眼中微亮,想了一想,沒有開口說下去。



一旁書瓊問道:



「敢問袁少俠,武者之根,究竟是甚麼?」



她知書達禮,聽袁昊乍看無禮無法的談吐之中,隱隱藏有大智的鋒芒,臉上含著笑色,一旁琴瓊同樣如此。



袁昊道:



「武者之根,如細川歸海,每個人闡述各不同,不過只有一事,武者之間,大同小異,而我所做之事,同出此理。」



靈瑤宮主心中頗有意外,覺得袁昊一個小小少年,說出口的話竟十分有深意,彷彿不是他這個人親口說出來一般,而是一名得道仙人的話,有些感興趣道:



「如何同理?」



袁昊道:



「因為道理人人皆知,只是無人做到,也就是了,那道理,即是『問心無愧』四字。」



「問心無愧」四字一出口,五人均愣,有些意外、有些納悶,似覺扭捏,沒想到會從一個年紀比她們還小的少年口中,聽到這種話。



這些話自然不是袁昊自己想出來的,他歷經生死離別的苦難,又有良師益友親授,集瀛海島、判官等一心為天下蒼生的傳承,以及自兒所學之大成,沉澱整整一年光陰,於行俠仗義中,領悟而出的宏願。



在靈瑤宮主、靈瑤四瓊聽來,這話像小孩子說夢話,瘋人四處說瘋語,何等稚嫩、愚蠢而純粹。



書瓊、琴瓊心感為難,她們知道袁昊就是那黑白無常,他說出口的話,並非無知蠢人的瘋話。



竹令謙更加為難,她不僅知道袁昊是黑白無常,亦知他是判官槌選擇的當代判官,命不絕而豐羽成,將來──勢必會轟動武林,不,是席捲整個中原、西域二域。



袁昊低哼了一聲,得意看了竹令謙一眼,揉揉眼睛,起身抱拳道:



「我替其他人打抱不平,哪裡有那麼多『為甚麼』、『為何』,我問心無愧,做就是了,別人不做,我來做。」



靈瑤宮主忍不住感慨道:



「好!少年英雄,有勇有義。有些人無怪──那位白無常白大俠,會當你是朋友,贈你絕世好劍。」



琴瓊笑呵呵道:



「師父,那位白大俠,也是黑大俠。」



袁昊一驚,偷偷觀察靈瑤宮主反應。



靈瑤宮主渾不知覺,笑道:



「本宮都忘了,黑白大俠,是同一人。」



琴瓊親自端上熱茶,三瓊都湊在袁昊身邊問東問西,顯然對他過去大鬧江湖的事頗感興趣,時不時靈瑤宮主再問上一句,直讓袁昊答得手忙腳亂。惟竹令謙少話,略顯不樂。



一個時辰快過,袁昊耳聽閣樓下騷動已然不小,告辭要走。



靈瑤宮主叫住袁昊,難得露出明朗笑意,道:



「袁少俠,與你談話很愉快,本宮中意你。但是……你須明白,無論你選擇哪一谷,四瓊都不會因此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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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1-07 18:21:29

第五百三十章 選擇雪谷





袁昊告辭靈瑤宮主與四瓊,覓得無人地方,打坐調息,定心訣運行周天畢了,吐出小口濁氣,再睜開眼時,迎面撲來的竟是一股混雜女子香風與男人臭汗的熱流,以及宛若鬧市般的熱鬧景狀。



只見那些在第一考核被扔了滿頭包的江湖武者,換上一身乾淨修長的勁裝,手拿書卷、持毛筆,或搧香扇、把玩黑白棋子,除此爾外的武人,身後負著像是琴具的包裹物。



袁昊愣了足足數個呼吸,伸手捏了自己大腿肉,疼得齜牙咧嘴。這哪裡還像老百姓口中的莽撞粗鄙的江湖武人?倒不如說是私塾書院走出來的翩翩書生。



多如星辰的女弟子立於天池另一側,各個俏臉紅潤,美目流轉,對那些少年、青年指指點點,彷彿在論列是非,點優劣評。



尤其評論誰帥誰醜、誰高誰矮的聲浪,毫不客氣,更甚進一步,哪一個男人該歸誰所屬,為此吵得不可開交。



袁昊找了一圈,不見靈瑤宮男弟子蹤影,四處打探,才知他們已先一步回到男弟子的外院。



袁昊想起竹令謙確實說過第二場考核是由靈瑤四瓊親自主持,男弟子待在此處,似乎也派不上用場。



又過不久,考生依照指示集合,一眾男人面朝靈瑤大殿,大抵分成三個隊伍。



只見各隊伍最前方各有一絕俗倩影,從左而右,分別是琴、棋、書三瓊,其中以琴、書二瓊的人流最多,棋瓊次之。



至於最右側的畫瓊,面前僅有寥寥七人。



袁昊遠遠望了那七人一眼,這不看還好,一看之下赫然察覺,那七道身影不是別人,便是雪、劉二家人和霍風。



雪鎮海六人圍在靈瑤畫瓊身前,各自展現風度翩翩的笑色,自信瀟灑的談吐,不知正說些什麼。



竹令謙擺著一副冷淡態度,閉目不理會六人。



但六人也不知是毫無眼力,還是渾不覺如何,逕自說得起勁。



離得六人稍遠的雪無過,左手持著一隻毫毛筆,表情微微緊繃,這讓袁昊感到困惑不已。



『怪哉,這些傢伙上山時,分明兩手空空,渾身上下惟有兵刃,那書、筆、扇、棋、琴,究竟是從何得來?空間戒?不對,空間戒只能裝武幣。』



就當他愈想愈納悶時,忽有二名靈瑤宮女子合力推著木製板車,行經天池前的四排隊伍,車輪嘔嘔啞啞地響。



另有一名女弟子在旁吆喝道:



「看過來,看過來,靈瑤宮精心所製,過了這村,機難機失,但凡琴具、毫毛筆、棋具,書畫,樣樣俱有,要買要快,要買要快!」



袁昊明白過來,苦笑心想:



『怪不得世間都說女子心思之敏銳,更勝男人一籌,我看不止一籌,說是十籌也不為過。』



未料三名女子的木車改了方向,朝袁昊緩緩駛近,那負責叫賣的女子甜甜一笑,道:



「這位少俠,當真多謝你呀。」



袁昊有些訝異道:



「這位⋯⋯姑娘,在下沒做什麼事,何以言謝?」



那靈瑤宮女子笑容可掬道:



「少俠有所不知,歷來靈瑤宮考核,往往第一考核就會刷掉一半的人,但今年所有人都通過第一考核,咱們能夠生意興隆,少俠功不可沒。」



袁昊聞言,只得苦笑以對。



「對了,你打算參加哪一谷的考核?作為答謝,姐姐這兒的商品,讓你挑一個去。」



袁昊正愁沒武幣可用,聽對方的話,當然喜出望外,想了想,這琴、棋他根本不會,更沒碰過,至於書畫,倒會一點皮毛中的皮毛,索性就挑了一隻毫毛筆。



那靈瑤宮女子見袁昊道謝而去,朝兩名推著板車的女弟子神秘一笑,道:



「姐妹們,姐姐我就說了吧,他果然會選毛筆。」



二名女弟子臉上一片不懷好意,偷眼瞧了瞧袁昊,腦袋擠在腦袋,格格低笑,不知說著甚麼。



袁昊一走近隊伍,立時有不少人發現他,話傳話,人傳人,很快所有人都投來目光,他毫不躊躇走向人數最少的雪谷,引得一陣不小騷動。



「喂,那傢伙挑了雪谷。」



「他、他當真要與那夥人參加考核?簡直不要命,瘋人一個。」



「唉,看來是無緣和他做同門弟子,枉費我還對他另眼相看。」



「別管他,雖然感激他替咱們打抱不平,但咱們自己的事,可比他一人重要百倍。」



「這倒是,少了一名對手,也是好的。」



雪鎮海六人聞得騷動聲,轉頭見了袁昊走到面前,暗暗冷笑。



雪鎮海六人走了上前,立於袁昊面前數步,傲然道:



「我聽霍兄說過了,你叫袁昊,是吧?敢選號稱四谷最難通過的雪谷,你這人還算有些膽量。」



劉家少年搖頭笑道:



「雪兄,依我看來,某人自以為是,終究會得不償失。他以為雪谷人少,就可以投機取巧,殊不知四瓊當中,就屬畫瓊小姐心腸最冷。」



霍風冷笑道:



「四年前的考核,霍某聽說有許多人小瞧畫瓊小姐年紀小,所以選了雪谷,最後考核結束,唯獨雪谷無人通過考核。」



雪鎮峰氣焰囂張踏出大步,以肉身擋住袁昊去路,粗聲道:



「喂,雪谷考核只歡迎像我等一樣,具備強者資質的才俊,不歡迎你這種不知哪裡來的低賤之民。識相點兒,快滾!」



袁昊佇足不動,眼珠子直勾勾打量雪鎮峰,想了片刻,聳聳肩膀,打算往右繞過他。



雪鎮峰重哼一聲,也向左橫跨大步,惡狠狠道:



「我說的話,你當耳邊風是吧?」



袁昊左右張望,笑嘻嘻高聲道:



「怪了,剛才可有哪位朋友說話?」



雪鎮峰六人愣了住神,旁觀武者、靈瑤四瓊齊是投來不解目光。



「嗯,沒有呢。可是啊……唉,怎麼說,唉……六頭蠢豬哼來哼去,無奈我聽不懂豬語⋯⋯喔?大夥快看,有一頭蠢豬面色紅潤,雙眼炯炯有神,哈哈,看來是頭好豬!」



雪鎮峰扁扁的鼻子抽動得厲害,暴跳如雷道:



「混帳!你說誰是豬?」



袁昊佯裝錯愕看著他,啊的一聲,道:



「豬⋯⋯豬竟然說話了?豬還問我誰是豬,此等深奧之理,恕在下答不出來。慚愧,唉!慚愧,畢竟……畢竟我不是,不是……豬!」



雪鎮峰目光充血,氣得抓狂,準備運轉道氣,卻被一旁沉著臉的雪鎮海伸手按住,二人互瞪片刻,他這才怒哼一聲,勉強忍住沒有發作。



袁昊暗叫可惜,散去暗中提起的紫氣,倘若對方先一步出手,自己站住腳,就有無數理由出手還擊,屆時打斷對方一條胳膊一條腿的,諒他二家也不能如何。



他暗道:『我不找你們麻煩,你們倒是自己送上門。姓都的說過,老千是高手的玩意兒,你們這群毛都沒長齊的小樣,還有理由生氣啦?嘿嘿,別以為本判官會饒過你們。』



袁昊嘿嘿壞笑,揮揮手道:



「如果某人是人不是豬,應該明白我接下來的話——滾開。」



雪鎮海拉過臉色漲得通得通紅的雪鎮峰,冷冷掃了袁昊一眼,悶不吭聲讓出一條路來。



旁人詫異雪家、劉家人竟會如此輕易退讓一步,有人反應過來,驚覺袁昊話中隱藏的陷阱。



他一開始先聲稱聽不懂豬語,罵人是豬,後又說「是人而非豬」的話,應當會聽得懂他的話——假使雪、劉家人仍堅持不相讓路,那他們就當真成了袁昊一開始口中所言的「豬」。



雪鎮海他們這讓也不好,不讓則更加不好,完完全全落入袁昊的言語陷阱。



袁昊經過雪鎮海身側之際,聽得他壓低聲音,憎惡道:



「雪家,你惹不起。」



袁昊怪笑一聲,也不在意對方威迫,來到竹令謙面前。



就見竹令謙早是睜開漂亮眸子,把鬧劇看在眼裡,似笑非笑道:



「呵呵,你居然敢選雪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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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1-08 16:33:38

第五百三十一章 靈瑤宮有四個小界域?





袁昊挺起胸膛,道:



「為何不敢?他人閒話,與我何關。」



竹令謙淡淡點頭道:



「心態很不錯,不過我不會放水喔?」



「姑娘若放水,那就是看不起我袁昊。」袁昊咧嘴道。



竹令謙嗯了一聲,有些神氣道:



「你也知道了,四年前,不少人心存僥倖,最後險些凍死在我的雪谷。」



袁昊呸了一聲,右手伸出三根指頭,道:



「畫瓊姑娘,依我聽來,妳不過是存心要教訓那些小瞧妳的人,我醜話說在前頭,好漢是不會吃同樣的悶虧,三次。」



竹令謙自然知道袁昊的意思,算了一算,他一共被自己點倒二回,呵呵一笑。



當她笑聲輕輕傳了開來,宛若招蜂引蝶的鮮甜花蜜,引得無數男人關注。



雪鎮海六人臉上由愕然轉為吃驚,又從吃驚變成嫉妒,忿忿瞪著袁昊。



從剛才開始,他們沒少說些奉承的溫柔話語,但別說打動畫瓊芳心,甚至沒有引起她興趣,而袁昊不過寥寥幾句話,就令那個冷然如冰的畫瓊莞爾一笑,這讓他們六人如何不惱火?



竹令謙眸中流露挑戰之色,道:



「好呀,若有第三次呢?」



袁昊身子一頓,摸摸鼻子,內心有些躊躇,打從他結識竹令謙至今,他就總有種絕對逃不出她五指山的古怪感觸。



他武功確實與日俱增,在手持判官槌的情狀下,甚至有重創法則分身的本事,可任憑境界再高再強,學到的花樣再多,始終不是竹令謙的對手。



或者說,他是連(有)武功也使不下手——對於竹令謙這位少女。



少時,待所有武者選完各谷,雪谷兀自只有袁昊等八人。其餘三谷則有近百人的武者。



靈瑤宮主於殿前示意,四瓊抱拳施禮,各自帶自己隊伍離開。



琴瓊往東,棋瓊往西,書瓊往南,畫瓊往北。而東南西北四個方位,正好各有一橋樑,通往四方雪峰。



一路無話,袁昊八人跟著竹令謙走過橋樑,行入北峰之地的峽谷。



「平時沒有得到允許,男人不得隨意進入內院的四谷——不管是不是雪家、劉家人都一樣。」竹令謙妙目停在雪鎮海等人身上一瞬,雪鎮海六人臉上興奮地通紅,只覺不住好受。她接著道:「這裡是『畫谷』,坐落靈瑤雪山最北面的陰寒之地,也是象徵四谷的『冬』。你們要謹記,時刻運轉道氣,不許停下來,否則的話⋯⋯」



袁昊有些奇道:



「會怎麼樣?」



竹令謙聞話轉來目光,也不說話,但薄紗底下似綻放出燦爛笑容。



走沒多久,皮膚感到一陣刺寒異樣,彷彿穿過一道肉眼無法察覺的屏障。



然後——暴雪唐突襲捲而來。



彷彿誓要凍結萬物般的極致寒氣,嚇得袁昊八人手忙腳亂,悲鳴驚起。



只見飛雪紛紛揚揚,天凝地閉,瘋狂的寒風咧咧作響,整個世界儼然邁入嚴冬,灰與白封鎖了整片視野。



袁昊回過神時,下身已陷入雪地,猛感寒氣逼來,直刺骨髓,身軀不住發抖,打了一個大噴嚏,忙催動道氣,仍抵禦不住寒意,顫聲道:



「方才那、那⋯⋯那感覺,莫非這是『小界域』?」



雪無過同樣打了一個大噴嚏,牙齒打顫道:



「這、這裡就是號稱四谷⋯⋯最、最嚴酷的雪谷。」



雪鎮海六人同樣被眼前情狀所震駭,雙手交叉於胸,瑟瑟發抖不止。



竹令謙輕輕一抬手,大雪空間再次發生異變,倒灌的冰冷道氣撕裂空間,形成像是通道般的潔白色洞口,洞口浮現八個模糊人影。



片刻後,八道人影漸漸變得清晰,乃是八名身穿靈瑤宮衣袍的女子。



八名頗有姿色的女子輕靈躍出扭曲的空間通道,落在雪上無聲無息,恭敬地向竹令謙行禮。



竹令謙道:



「都過來了?」



「是。敢問畫瓊姐姐有何吩咐?」



竹令謙一指袁昊八人,道:「這八人是這次雪谷的考生,妳們各自負責一人,嚴查營私舞弊。」



八女應聲再施一禮。



竹令謙點頭,放著袁昊八人不管,慢悠悠行於雪地上,足跡不滯,很快整個人就沒了蹤影。



袁昊等人回過神,艱難爬起身,伸手拉出雪無過,八人趕緊狂奔跟上,但大雪茫茫,風雪交加,根本無從找尋竹令謙的身影。



只聽得竹令謙的話音蓋過風雪,悠然傳到耳畔,道:



「你們聽好,今年雪谷的考核十分簡單,無論用何種手段,只要你們能抵達畫宮,就算你們通過考核。另外,你們不必管跟隨你們的監督弟子,她們自有辦法自保。」



話落,風雨聲愈烈,再次沒了聲音。



袁昊等人面面相覷,又看了看那默然的八名女子,不到三息功夫,烈雪刮得他們臉頰又冷又痛。



八人知久待下去不是辦法,周遭也無遮風擋雪的地方,只得迎風冒雪,繼續向著竹令謙消失的方位前行。



雪鎮海六人恨惱袁昊,不願和他走得太近,逕自快步離去,六名女子隨後跟上,很快六道身影隱沒在風雪之中。



獨留袁昊與落單的雪無過,還有二名隨行女弟子。袁昊二人並未多語,就決定結伴而行。



走了少時,饒是有紫氣護著五臟六腑,袁昊還是被凍得手腳狂抖,唇嘴蒼白。



他邊走,邊在心中暗罵,想道:「怪不得令謙姑娘如此自信,咱們一下就跟丟人,那畫宮在哪,根本無從得知。」



就在袁昊思索之際,那雪無過開口問道:



「為什麼?」



「甚⋯⋯甚麼?」袁昊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



雪無過話甚少,回頭瞄了女弟子一眼,隔了數息才問道:



「靈瑤四谷,你為何參加雪谷考核?」



袁昊一手虛掩著迎面冷雪,心中正猶豫要不要拿出行囊中黑白無常的裘衣,咬牙道:



「那你呢?你是雪家人,大可挑其他三谷的考核。」



「我⋯⋯」



雪無過皺皺眉,突然不答了。



行了不知多久,烈雪依然不見絲毫趨緩之勢。



袁昊只覺呼出的氣都快凍結成冰,手腳發麻,寸步難行,每一步跨出,都是格外艱辛,運轉的紫氣愈來愈多,再這般下去實不是辦法。



他側過腦袋,見二名隨行女弟子臉色似微微白了一些,兀自比他們二人好上許多。



另一方面,雪無過的情狀比袁昊更加嚴重,唇嘴抖得十分厲害,馬臉有些迷濛,夢囈般說道:



「我、我,其實我是、是⋯⋯這位朋、朋友,你可不許⋯⋯不許和人說,誰都不許。我是為了一名女、女子來的。」



袁昊見他眉毛結了一層薄霜,肩頸、手臂膚色發白,手中黑劍喀喀作響,知再放著不管,他必會活活凍死,嘆了口氣,不再苦惱下去,拿了白無常的裘衣,裹住他身子。



雪無過身後的女弟子瞧了袁昊一眼。



袁昊想了一瞬,道:「這應該不算違反規矩吧。」



二女子互看一眼,輕輕肯首,還是一句話都不肯說。



雪無過顫抖得厲害,動著龜裂出血的乾扁嘴唇,苦笑道:



「多、多,多謝、謝謝袁兄。其⋯⋯其實我從小就怕冷。」



袁昊自行穿上黑裘衣,向雪無過問道:



「雪兄,你是為了那個下手不知輕重的女人?」



背後射來十分專注而凌厲的眼神,像要洞穿他背後似的。



袁昊當然不敢回頭。



雪無過緊緊裹緊裘衣,雖然覺得好像在哪看過,但昏暗之中,又無法瞧個清楚明白,問道:



「你⋯⋯你,你、你說誰?」



「靈瑤畫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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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1-10 18:45:52

第五百三十三章 雪谷戰畫物





形似活物,堪稱「傳神」。



袁昊當然知道二頭異虎真面目,倒不如說——不久之前,他才剛與二頭異虎並肩作戰,消滅潛入中原的西域聖教。



它們誕生於竹令謙筆下,源自靈瑤宮四種獨門絕學之一,以畫入武,以畫求道,操縱畫物的奇妙武功,畫功。



袁昊見雪無過緊張之色,打趣道:



「除了妖族,世上若還有畜生能修練到少沖境界,怕不是神仙轉世,就是咱倆在做惡夢。」



雪無過苦澀一笑。見此,袁昊接著道:



「若我沒猜錯,這應該就是傳聞中畫瓊筆下的畫物。」



雪無過咬牙點頭,雙眼專注盯著二頭畫虎,深怕一個閃神露出破綻。



誰都沒提逃跑一事,他們心知肚明,對面既是少沖境界,他二人再怎麼努力運起輕功,也逃不出二頭畫虎的手掌心。



索性正面迎擊,於困阨之中求得一線勝算。



袁昊回頭一瞥,那二名隨行的靈瑤宮女弟子不知何時躍到稍遠處的枯樹上,如柳葉般柔軟纖細的身子倚著枯樹,一副作壁上觀的態度。



雪無過馬臉強自鎮定,雙肩高高聳起,手中黑劍斜歪顫抖,在他看來,此刻映入眼簾的不是什麼畫虎,而是靈瑤宮最令人敬畏的其中一名女子。



那不可侵犯、不可挑戰的崇高倩影。



從小耳濡目染的敬畏之心,在雪無過心中築起一道絕對不可跨越的高牆。



袁昊自然不會明白雪無過的糾結,就是知道其理由,也必然會嗤之以鼻。他至今樹敵無數,從中原武林到西域異族,得罪的都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所謂不可跨越的高牆用不著他想辦法躲,「高牆」早就殺到他身前。



因此久而久之,一開始抱持的恐懼之意漸淡,既來之則安之,又過一陣子,也就不在乎那些無聊瑣事。



袁昊笑哈哈道:「雪兄,你別緊張,反正⋯⋯」



——又死不了,不是嗎?



袁昊當然不會說出這句真心話,而是一臉無所謂地笑了笑,道:



「對了,你說你是為了心儀女子選擇畫宮?」



雪無過臉上一會紅,一會白,大敵當前,也不知袁昊為何要在此時說這件事,道:



「咳、咳!袁⋯⋯袁兄?」



「回頭和我說說,你怎地喜歡上那個下手沒輕沒重的畫瓊。」



雪無過見袁昊於此關頭,兀自不失冷靜,笑嘻嘻以對,一張略陰沉的馬臉愣得片刻,緩和一歎,道:



「袁兄這份膽識,實在叫人佩服……好!若你我能通過考核,我就告訴你。」



那二頭畫虎下巴收縮繃緊,突吼一聲,宛若真物,悶雷低響般的吼聲。



袁昊眼中瞳孔一縮,他從震動空氣的吼聲中感受到畫物境界,忖道:



『少沖境,介於初期到中期之間。那傢伙……擺明就不打算讓咱們動用武力打贏這些畫物。』



只見二頭畫虎伸出比人臂粗了不知多少倍的粗壯前爪,狠狠撕裂那愈來愈大的漩渦,二頭猛禽前臂蠻力驚人,猛地跳出。



少沖境的氣勢與袁昊二人釋放的氣勢激昂相撞,很快呈一面而倒,壓向二人,劇烈的動靜揚起一陣陣雪霧。



那二頭畫虎腦袋低垂,迂迴和袁昊二人打轉,打量片刻,竟急撲上前,不約而同襲向袁昊!



「來了!」雪無過大叫道。



而袁昊早暗轉好紫氣,當即橫劍一擋,火光迸散,二股相同的猛勁來勢洶洶,登時他震得手臂大麻。



那兩隻粗厚虎爪從上方壓著雪中青芒,力不可阻,不停近逼。



雪無過黑劍一挺,從旁殺到,一劍刺入其中一頭畫虎後腰,哪知劍入至柄,竟毫無觸感,他臉上變色,側轉步子,一聲大喝,猛又刺了五劍。



嗤嗤嗤嗤嗤!



劍速如風,五道破空聲犀利刺耳,外放而出的氣勢又激起漫天霜雪一陣亂舞。



雪無過非一昧求攻,或一昧求守,乃是中庸之道,亦攻亦守,這五劍分別刺向畫虎後腿、後臀、下腹等位置,然而每一劍彷彿都是對著空氣虛刺,毫無手感,臉上變了又變。



右邊畫虎似被雪無過的行徑惹怒,轉移了注意力,扭頭咆哮,展開烈火般的突擊。



雪無過額頭涔下不知是冷汗還是熱汗,急忙吼道:



「袁兄小心!有古怪。」



盡管少了一頭畫虎施加壓力,袁昊兩條腿仍被埋在雪裡,右肘隱隱作痛,雙手緊握劍柄,勉強硬撐。



畫虎似也不怕袁昊逃去,俾倪的虎目眨也不眨,甚至未出全力,只用一隻鋒利可怖的虎爪壓制袁昊。



袁昊瘋狂運轉體內紫氣,凝於劍身,一股朦朧透明的道氣呼之欲出——並非是璀璨紫色。



這是偽裝過的道氣,正如縮小且一改木色外觀的判官槌。判官槌自行催生的紫氣,同樣擁有改變道氣色澤的能力。



他忍不住罵道:



「還、還用你說,我⋯⋯我會看不出有古怪?」



適才雪無過犀利五劍的結果,袁昊自然沒看漏。



他當下不停把道氣傳到手臂,試圖推開虎爪,然而不管如何出力,那虎掌的力勁總能多他一籌,強他一分,彷彿永無止盡。



袁昊知道自己雖有與少沖境武者正面抗衡的能耐,但須動用作為最後底牌的判官槌,況且竹令謙的境界,比之半年前的少沖境後期更上層樓。



換句話說——她極有可能打破桎梏,跨過少沖境的極限,邁入「體道」。



執者、少沖、體道⋯⋯足足兩個大境界的差距。



袁昊苦無對策,思緒電轉,想著要不要動用判官槌時。



一旁雪無過橫劍化解畫虎的駭人巨爪,畫虎似明白他盤算,另一隻虎爪竟稍慢而至,第二爪的少沖境衝擊力,隔著黑劍震飛雪無過。



雪無過頂住衝擊,穩住身子而落,剛抬起目光就察覺不妙,他一被逼退,不僅與袁昊拉開距離,更害他右身露出偌大破綻,同時面臨二虎包抄。



那頭震飛雪無過的畫虎狡詐異常,見獵物之一(袁昊)右身毫無防備,伏低虎軀,用少沖境道氣蹬地而起,張開的血盆大口,志在獵物的脆弱後頸!



「袁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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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1-13 10:20:14

第五百三十四章 畫物圍堵





袁昊目不離眼前畫虎,忽然右耳聞得風聲逼近,定心訣運轉飛快,右手當即沉腰,五指握拳,道氣瞬間凝聚,像是拳法的一記正拳,直擊撲來的畫虎下顎。



看起來不過是極其正常的拳頭,毫無特色的拳招。



可是那頭畫虎卻是虎軀一頓,袁昊沒放過這機會,向右側大膽踏出一步,與此同時,卸開劍上氣力,轉身橫滑而去。



本來壓制著袁昊的畫虎似有所感,不願放跑獵物,後腿蹬起,憤怒地張開孔武有力的兩隻大爪。



輕易撕裂空氣的凶猛爪擊,眼看要貫穿袁昊毫無防備的背心。



哪知袁昊又溜開半步,朝著另一頭畫虎更進一步,那頭吃了一拳的畫虎終於回神,見獵物迎上前,欣喜地張開猙獰血口,咬向袁昊腦袋。



雪無過急欲搭救,見黑袍緩緩消失在二頭巨型畫虎之間,大感絕望之際。



突然,踏雪之聲乍起。



但見袁昊伏低身子,右手順勢撐地滾出半圈,使出某種詭譎刁鑽的步法,從二頭畫虎的前臂空隙逃出生天。



袁昊腳下踉蹌,在雪地翻了數圈,忙跳起身,見二頭畫虎虎視眈眈,並未襲來,吁了一口心安的長氣。



在樹梢上觀戰的二名靈瑤宮女弟子原以為袁昊逃不出畫虎夾殺,更加想不到他涉入險境是為製造破綻脫困,不禁齊笑一聲,輕輕拍了拍手,以示讚賞之意。



「抱歉,袁兄,都是因為我⋯⋯」雪無過來到袁昊身邊,一面持劍正視二虎,一面說道。



袁昊抖落身上白雪,笑道:



「這點根本算不了什麼,我早習以為常。」



雪無過以為袁昊在說安慰話,更感歉疚。



就當二人與畫虎靜靜對峙之時,遠邊揚起滾滾灰雪,白霧瀰漫,天邊傳來鷹唳虎嘯,聲音愈來愈近。



袁昊二人加大道氣的感知距離,察覺到數個執者氣息正往這裡靠近。



雪無過驚道:



「是鎮海和鎮峰!」



袁昊撇撇嘴,尋思:『這群狗羔子才剛離開不久,怎麼又折回來?』



雪霧迫近,道氣沖霄。



袁昊遠遠觀去,就見雪鎮海一夥人渾身狼狽,身上衣褲有的被撕下袖管和褲管,有的滿臉是血,有的頭上覆雪,有的雙耳淌血,本來傲然自滿的態度丕變,盡顯驚懼之狀。



雪鎮海逃得最快,身後依序是雪鎮峰五人,以及監督的六名宮中女弟子。



那六名靈瑤宮女弟子並無多少慌張之色,倒是目光十分鄙夷地瞠視驚慌逃竄的雪鎮海六人。



大量雪霧挟來數量驚人的少沖境氣息,而從雪鎮海等人身後,依稀可見數量眾多的飛禽走獸。



袁昊心中浮現不好預感,臉色凝重,忽聽身邊雪無過高聲喊道:



「鎮海、鎮峰!快過來,二哥在這!」



袁昊來不及出聲制止雪無過,當下大翻白眼,要不是有二隻惡虎在前,他當要氣得捶胸頓足,揍他一頓不可。



對那些良善無助的可憐人,雪中送炭倒無什麼不妥,但對那些仗勢欺人、自以爲是的紈絝子弟,袁昊向來瞧不起他們,更別提出手搭救那種人。



只見雪無過一張寡言馬臉難得綻放大大笑意容,聲音中透著一種意料之外的呵護之情,袁昊實不好意思多說什麼。



倉皇奔逃的雪鎮海、雪鎮峰聞聲望來,見到雪無過時,起先吃了一驚,又見一旁袁昊,臉色立時沉了下來,互使一個狠毒眼色,獰笑起來。



「二哥,原來你在這!」



「二哥,小心畫物!」



雪鎮海等人轉了方向,直直朝袁昊等人狂奔而來,一邊靠近,一邊殷勤喊道。



袁昊斜眼瞟了二人一眼,伸手按住雪無過肩膀,冷然道:



「雪兄,你別衝動,我不會害你的。」



雪無過詫異地回頭過來,發現袁昊臉上不悅之色,赫然想到自己二位弟弟與袁昊剛結下梁子。



他一時左右為難,道:



「這⋯⋯袁兄,我二個弟弟給你添了莫大麻煩,我這個做哥哥的,向你賠個不是。」



正當袁昊要回話時,對面二頭畫虎似等得不耐煩,「唰」的一聲,蹬飛地上積雪,猛然撲來!



二頭畫虎的壯碩虎軀比尋常猛虎大了不只一倍,行動乍看笨重緩慢,實則少沖境境界的「突進」,速度並不亞於袁昊二人。



倒不如說,純粹的直線「突擊」,甚至比袁昊二人的劍速還快上些許。



袁昊、雪無過齊向後退開數步,挺劍刺到畫虎前腿、劍光罩著畫虎虎臉,擋住二虎的突進。



黑與白的劍跡和四隻可怖大爪互別苗頭,雙劍同進同退。



袁昊二人互望一眼,心有靈犀地點頭,均想不能再與方才一樣,一時疏漏而害得對方遭二虎圍攻。



袁昊估量體內道氣已少了約三分之一,心道:



『在這極寒之地,須時刻運轉保暖身子的道氣,饒是武者,不以道氣保暖,不出半個時辰,就會活活凍死於此。』



自從踏入這被凍雪封鎖的小界域,隨著每個呼吸過去,體內道氣都確實地緩緩減少。



與二頭畫虎激鬥的如今,道氣耗損速度持續加劇。



這場雪谷考核旨不在武功高低,而是想盡辦法找到並到達畫宮,只是茫茫雪域無垠,分不著南北,袁昊一時也無從找起。



如此情狀下,除了保暖身軀的必用道氣,減少其餘道氣的消耗變得極其重要。



若非逃不過畫虎的追擊,袁昊當下就想扭頭便跑。



其時,雪鎮海等人已來得袁昊二人十步左右距離。



他們拔出兵刃,運起足足六人份的道氣,趁袁昊等人沒注意,合力擊向隆起的雪地!



轟——



鬆軟厚重的白雪經不住挟著道氣的衝擊,頓時高高震起,紛飛大雪如匹練飛空的銀瀑般,轟然傾下。



激起的漫天灰霧和寒氣,一口氣席捲視野,吞沒袁昊和雪無過二人。



雪無過大感不解,喊道:



「鎮海,鎮峰,你們這是做什麼?」



袁昊很快明白過來,恨聲罵道:



「龜爺爺的,原來如此,那群狗羔子真敢做啊!」



雪無過驚道:「袁兄,你知道這是⋯⋯」



話沒說完,毫不掩飾在灰雪背後的異樣感,讓他迅速理解過來。



他們是刻意。



或許一開始並無這般打算,但他們中途改變了主意——雪鎮海六人,是故意接近袁昊二人。



雪無過臉色僵硬,有些不敢置信道:



「不、不會的,我們可是親兄弟⋯⋯鎮海!鎮峰!你們,你們,為什麼!」



彷彿要回應這吼聲,朦朧雪霧的某處,傳來得逞般的笑聲。



「哈哈哈,二哥,我的好二哥,多謝你啦。」



「二哥,我二人不會忘了你的深明大義,你就安心被淘汰吧!」



「無過兄弟,你的犧牲不會白費的。」



「就由我等代替你成為通過雪谷考核的弟子!」



六人的笑聲拖得老長,隨後揚長而去。



袁昊那不好的預感終究應驗,殺意與氣勢刺痛著皮膚,他微微彎腰,右手放在腰間,吼道:



「雪兄,注意四周!」



緩緩散去的雪霧裡頭,迸出無數雙猙獰視線。



本該追在雪鎮海六人的畫物們,因為丟失了「目標」,遵從本能而惱火不已的它們,紛紛轉移了「目標」。



後路被斷,徹底失去逃跑的選擇。 



介於少沖境初期和中期境界的飛禽走獸,此刻,團團包圍袁昊、雪無過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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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1-14 18:24:15

第五百三十五章 那也是道寶





歷來針對男性武者的四谷考核,均是當代靈瑤四瓊自行想出來的關卡,歷代靈瑤宮主素來不會出手干涉,也毫不關心。



真要說起來,靈瑤谷與同樣女子佔多數的峨眉派不大一樣,前者終究是女人的門派,女人的天下,女人的江湖。



靈瑤四瓊大可挪用往年使過的考核,或是推陳出新,一切全憑她們四人心意。



今年的雪谷考核,無論是對袁昊,亦或是本地的雪、劉二家武者都同樣陌生,是以不存在舞弊的可能。



豈料雪鎮海六人——也不知是因對袁昊的恨意驅使,還是陰錯陽差的意外之舉,他們居然利用雪充當障眼法,成功誤導猛禽的注意力。



袁昊、雪無過二人蹬地後撤,可只退了約二步距離,就不敢再退。



只因二步就是極限,再往後便落入畫物的攻擊範圍。



畫物盡管傳神如活物,卻只發出無聲咆哮,取而代之,足以撼動空氣的眾多濃烈殺意,讓袁昊二人呼吸困難,後頸發燙,冷汗涔下。



袁昊的逍遙定心訣兀自運轉,常保冷靜的腦海,為了尋找突破口而不停翻找著記憶之海。



然後——很快找出了區別。



當日竹令謙用來殺退聖教騎士的畫物,已非外貌神似真物的畫,而是擁有真物的「聲音」,像是注入了畫龍點睛般的神秘力量,讓畫物不再是畫物。



相比之下,此刻眼前的畫物無法發出任何「聲音」,境界強度與威壓也確實不如當日所見。



袁昊板著臉,眼觀八方,還不忘往天空一瞟,暗忖:



『八頭畫虎封住去路,二隻畫鷹盤旋上空⋯⋯唉,好一群了得的畫物,當真無處可逃。那麼⋯⋯』



既然退無可退,如此一來,惟剩一個法子可使。



可活動的範圍十分狹隘,袁昊和雪無過都清楚,彼此只得把背後交給對方。



雪無過痛心二位弟弟的冷酷背叛,還有六道時不時投來的無言視線,讓他又悔又怒,嘆了口氣,一張馬臉有些失魂落魄,道:



「袁兄,這事都怪我,這是我雪家的過失。我會引開這些畫物,你趁機和六位⋯⋯不,與她們八位一塊離開。」



他說到這裡,看了左身斜後方——六名臉色略顯不快的靈瑤宮女弟子。



原來她們六人對雪鎮海等人的舉止也是始料未及,她們年紀大抵與袁昊差不多,境界不如另外二名女弟子深厚,落在執者境圓滿,臨敵經驗亦稍嫌不足,一被障眼法的大雪困住前路,苦無對策,迫不得已與畫物短暫交鋒,漸漸被畫物逼退,最後與袁昊二人雙雙受困垓下。



其中一名短髮女弟子高聲道:



「張師姐,陳師姐,這裡交給我們!」



立於樹梢上的二名女弟子愣了一瞬,似明白這話之意,點了點頭,最後望了六女一眼,縱身離去。



袁昊揮劍逼退偷偷摸近的一頭畫虎,眼角餘光見六女作勢動手,連忙喊道:



「妳們這群蠢……啊呸,諸位女俠,哈哈,好女俠,手下留情,且聽在下一言!」



六女齊轉來目光。



袁昊感受到六女危險而古怪的視線,整個人像是被蛇盯住的青蛙,背脊微微一抖。



其中三名嬌蠻的女弟子開口道:



「有甚麼事?」



「你也和這雪家的臭男人一樣,要阻止人家?」



「不給出一個好理由,小心咱們姐妹聯手讓你好看。」



口吻酸溜溜的,似乎不滿袁昊出聲制止她們。



袁昊苦著臉道:



「女俠,妳們這一出手,我倆難兄難弟怎麼辦?畫瓊姑娘雖沒有明言,但妳們一出手,我倆會不會直接失去考核資格?」



三女聞言均愣,個個像想到甚麼,很快露出「糟糕」的神情,偷偷放下手中毫毛筆,別過臉去。



而始終閉口不語的另外三名女弟子,明顯年長於開口表達不滿的三人,前者一副似笑非笑,等著看好戲般的愉悅神色,更是說明了一切。



袁昊不滿地橫了三名年長女弟子一眼,對方發覺袁昊目光,反過來嬌哼一聲,甩來一個優越眼神,他暗暗腹誹道:



『這群女人!龜爺爺的,全怪靈瑤四瓊寵溺她們,看看她們一個個都成甚麼德行。』



這時,就見雪無過臉上的情感緩緩剝落,宛若逐步化身成一名冷面劍客,整個人的氣勢變得鋒利逼人。



「袁兄,快走吧!今年的考核⋯⋯我是不成了,不過,袁兄你不一樣。」



他手中的黑劍像是覺醒似的,劍吟一改先前低沉,轉而高亢尖銳,劍的意志正在改變空氣流向。



某種肉眼勉強能見的半透明之物,從黑劍劍身分離,懸在半空。



那半透明之物的數量從五、十、十五⋯⋯一路擴增到整整五十,反過來籠罩所有畫物。



那是——同判官槌一樣,發動道寶特有的空間異變。



袁昊心中微動,想道:



『那柄黑劍果然也是道寶!』



雪無過道:



「雖說相處短暫,但我與二位弟弟看法截然不同,他們鮮少離開靈瑤宮,而我從小在靈瑤宮外長大,見過不少英雄豪傑人物。袁兄,老實說,你給我的感覺就跟他們一樣。不能因為我兄弟鬩牆,累得袁兄你無法通過考核,所以⋯⋯」



那六名女弟子站出來,紛紛拿出畫筆,道:



「那怎麼行!」



「對呀,我們奉畫瓊師姐的命令,無論如何都要保你們安全。」



「你們沒有任何錯,錯的是那可惡的六人!」



「這裡由我們姐妹想辦法,你們二個找機會逃出困陣,繼續考核。」



雪無過面有難色,堅持道:



「各位⋯⋯師姐,對不住,這是我雪家的問題。」



「氣死人,你雪家很了不起?這裡是咱們女子的靈瑤宮,怎能躲在區區男人的背後瑟瑟發抖?」



「就是嘛,雪無過,你別以為拿雪家的名號就能壓下此事。這件事,事後咱們會親口告知畫瓊師姐,聽她發落。」



雪無過馬臉一會白,一會青,低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眼看互不相讓的雙方隱隱爭執起來,袁昊忽地一個箭步踏入雙方之間,以身子隔開雙方。



六名女弟子瞪著眼,見他舉起白劍,心中一沉,正要反應之際。



「快低頭!」



袁昊目凝上空,出劍一挺,並急聲吼道。



其中明顯較年長的三名女弟子登時明白過來,匆忙伏下身子跟腦袋,與此同時,不忘伸手一拉還渾然不知的另外三名女弟子。



下個瞬間——



嗖!嗖!



二道撕裂空氣的驚人衝擊力,掃過眾人伏低的後腦,掠斷數根頭髮。



八頭畫虎虎目發亮,透著殘忍暗光,幾乎是同時縱身殺到!



袁昊心念轉動,知要是此刻不出手,雪無過當真會自行充當誘餌,對於這名來自雪家的同齡少年,他其實並無反感,反而認為他作為靈瑤宮的名門望族,卻不像其他雪家人,並無沾染紈褲子弟的醜惡陋習,實是大不容易。



『不管了,就在雪兄的道寶賭上一把!道寶啊道寶,可別讓本判官失望。』



當下吼道:



「雪兄,替我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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