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紅那八婆根本無心管群英樓的事,紅纓幫或許是個隱憂,但只要有花毒,哪怕萬花幫敗了,終究不成問題。」
「所以,她從未想過讓霍家人殺入群英樓,一舉滅掉紅纓幫,而是放任霍無紂代為掌管群英樓。」
「萬紅不管事,但霍無紂可不同,他也是霍家人,平時也就罷,如今有本家人來到大宅,換作是我,就會請來本家人相助。倘若萬花幫聯合霍家武者,此刻就正隆重候著諸位——你們還認為自己能贏?」
都爭先的話客觀而犀利,冷靜分析事實,並轉化成語言吐露出口。
與之相比,周遭陷入寂然,靜得可悲。
適才的激昂和熱血,瞬間冷卻下來。
無人再有不滿,無人再提要繼續攻打據點,他們固然慣了不動腦只動手的日常,卻絕非愚蠢之輩。
證據就是——經都爭先提點,眾人大是恍悟,尷尬地咳嗽或別過臉。
「霍無紂想要打,咱們就不打,他們不打,咱們就要打。正面交鋒我們不是對手,一點一滴消耗對方實力,鋒芒內斂,等待真正的機會來臨。」
顧老六刻意沒有阻止這一切,而是靜靜觀望都爭先向幫中弟兄解釋,此刻才看準機會,從旁問道:
「敢問都兄弟,真正的機會何時會來?」
都爭先嘿嘿一笑,往旁瞟去一眼,道:
「天曉得,就盼某人有按照計畫,乖乖辦事。」
袁昊瞪眼回去,引得大夥一陣發噱。
三堂風波過後,數十日轉眼又過。群英樓紛擾漸息,重歸一片風平浪靜,然而,無論群英樓或萬紅大宅,紅纓幫、萬花幫,隱隱約約都多了一分詭譎的氛圍。
滋事動武的萬花幫武者莫名銳減,從未吃過悶虧的萬花幫遲遲未有表態,整日緊閉不出,絲毫不見半點風吹草動。
觀望的群豪又詫異又不解,縱然無人敢當面明言,也並無對證,但心中多多少少猜想此事和紅纓幫有關,憂心這又是另一場暴風雨前的短暫寧和。
他們豈會曉得──
所謂另一場暴雨風,不過是多慮的泡影。
原來在三堂大火過後數日,萬花幫在霍無紂的一系列號令下,滿懷惡意守在其他據點,引頸期盼紅纓幫再次上門,他們盤算著紅纓幫初嘗甜頭,必會故技重施,只要對方敢來,哪怕文天義親臨,也絕無可能活著走出去。
萬花幫人人滿懷戰意,遐想著勝過紅纓幫,君臨群英樓的情狀,更覺興奮難當,這一等,就是龜守整整三日不出。
但等到第四天、第五天,萬花幫身心俱疲,兀自等不到紅纓幫的蹤影。
正當他們開始感到疑竇時,幫地傳來二個驚天消息:第一是霍無紂氣得大吐鮮血的消息!第二是約五日之前,紅纓幫早早打道回府,根本不打算再次偷襲萬花幫!
萬花幫群豪還沒從第一個消息緩來,人人滿臉緊張,不知霍幫主為何氣得吐血,當即被第二個消息賞了重重一巴掌。
他們這才反應過來,所有人都被紅纓幫當成猴兒戲耍,又是怒又是驚,原來對方根本沒打算短兵相接,放了火、偷了寶貝,見好即收,儼然是個不要臉至極的偷兒。
滿臉火辣辣的疼痛,耳中彷彿能聽見某人的竊笑聲──無怪知道此事的霍幫主會氣得吐血。
遭人放火、遭人盜寶,又被人反算一計,這等醜聞萬萬不可傳出去,是以在旁觀群豪乍看而來,萬花幫上下僅是閉門不出。
另一方面,這十餘日,文天義仍時時關切萬花幫的一舉一動,他和霍無紂恩怨已久,最是清楚霍無紂為人,知他屢屢吃虧,絕不會乖乖坐以待斃。
燒毀三堂,盜取財寶、受騙上當──萬花幫連連受挫,脆弱平衡已然傾倒。
僵持得以打破,是天大好事,亦是天大壞事,文天義忙召回在外的所有紅纓幫武者,又命顧老六等人約束好一眾弟兄,親自述說袁昊等人的壯舉,告知或許大戰再即,大大振奮一眾不知情的弟兄。
袁昊見無數紅纓幫武者振臂歡呼,向自己投來感謝和激動的目光,顯對自己的行為大是讚賞,不禁挺起胸膛,哈哈想笑,目光碰巧和斜眼而來的文天義撞在一塊,連連咳嗽幾聲,扭過頭去。
眾豪心生感動之際,胸中豪氣干雲,說甚麼都不願白費這小娃娃的努力,一時人人自危,猶如成了枕戈待旦的將士,紅纓幫人人亦如萬花幫,平日鮮少有人離開幫地。
日子一天天過去,二幫勢力縮減,低調度日,猶似陷入冬眠的猛禽般,再無透出半點風聲。
一日,萬花、紅纓二幫採買柴米的武者不巧狹路相逢,正當旁觀諸豪認為風波將起!
哪知道情狀大大出乎眾人預料之外,以往見面少不了一番大打出手的二幫武者,竟對彼此視若無睹,逕自低頭做自己事兒,採買畢了,又逕自而去。
群英樓諸豪愣在原地,瞪大雙眼,張大嘴巴,皆察覺到二幫的不尋常。
人心浮動,各種流言風聲四起。
他們卻是不知,紅纓幫自然看不順眼萬花幫,但人人念及從執法堂弟兄口中傳開的話──都爭先那日的話。因此硬是壓下脾氣,對萬花幫佯裝不見。
又說這袁昊,自他來到群英樓,鬧出的事情一件大過一件,轟動整個群英樓,如今已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年少武者,不少諸豪欽佩他這娃娃的膽識和腦筋,也有人惟恐他打破群英樓多年來的惟妙平衡,一旦二幫真正殺紅了眼,將是萬劫不復的慘況,因此暗惱他這娃娃的人也不在少數。
得知此事的袁昊,非旦不以為意,反而拍手叫好,四處找人炫耀,實讓都爭先和文天義頭痛不已。
文天義知自己這位膽大心細的同門師弟,明言約束根本無用,同時他又深得三位結拜義弟的疼愛,假使放任他一人,顧、陸、張三人甚難阻饒他四處胡鬧,有感於前車之鑒,他把派中一切事務交由顧老六,親自看照袁昊,打著親自鍛鍊的名義,沒日沒夜指點袁昊武功。
「師弟,你說那霍山武功比你高,你甘心輸給霍家人?」
「是啊,姓袁的,群英樓眾生能否恢復自由之身,還得仰賴你一人。」都爭先覺得有趣,從旁搧風點火。
「呸!輸誰都可以,本小俠就是不能輸霍家人。」
「好!那師兄來助你一臂之力。」
「咦?」
說話不經大腦的悲劇就此展開。
一逮到機會,文天義就會出手痛揍袁昊,眼睹更是不離片刻,不讓他找到機會外出鬧事。
袁昊對上同境界年少武者,素來以靈活狡猾的腦筋和手段,玩弄對方於手掌間,幾乎勝多敗少,然而碰上文天義這等混跡江湖多年的高強武者,武智均不是敵手,饒是他再能動歪腦筋,在絕對的實力差前,也惟有吃上苦頭的份。
袁昊被揍得二、三回,腦筋很快想通文天義的想法,欲動嘴辯駁,只是文天義的拳頭來得更快,一陣拳腳招呼之下,袁昊發覺自己幾乎沒有開口說話的機會,更被揍得滿頭是包。
就算他打著轉進口號,試圖逃離文天義魔掌,卻又發現洞外有執法堂弟兄守著,縱然費盡無數口舌,他們亦是不為所動,毫無退路並百般無奈之下,只得以低微境界抗衡。
理所當然爾,每日每夜都被揍得鼻青臉腫。
又過去數日,顧老六三人心有擔憂,時不時會前來探望袁昊,每回前來,皆見袁昊被打得滿頭是包,仰倒在地,累得呼呼大睡。
反倒是都爭先來過一回,指著袁昊的腫臉大笑,便失去興趣,向文天義要了一處靜地,靜心修練去了。
有一回,三人碰巧撞見袁昊和文天義的比武過程,這不看還好,一看之下,竟見袁昊武功又是突飛猛進,二人先以木劍交戰,後以拳腳相接,偶而能還以文天義一、二招攻勢。
文天義雖然半步未退,雙足如鐵釘般穩穩扎根於地,卻還是被袁昊的招數嚇得一跳,頓了半晌才扭頭躲招,幾乎嚇傻在旁觀戰的三人。
袁昊起初受盡文天義拳腳折騰,拼命叫苦連天,知道此法無果,改而大嚷「大人打小孩」、「好不要臉」云云的嘴皮子話,文天義對此笑而不語,非得狠狠揍上幾回。
他這才總算學乖,暗罵自己蠢,文天義既能夠忍辱負重如此多年,怎地可能會受自己的話影響?他想了想,似乎毫無辦法,逃也逃不過,只好乖乖地專心練武。
一日,都爭先找上文天義,二人低聲嘟噥幾句,不知說了些甚麼,文天義苦著臉勉強同意。
袁昊夜裡修練道氣時,都會把臉上瘀青化開,此時臉上消腫得差不多,見都爭先、文天義二人走來,一人在笑,一人苦著臉,怪問道:
「怎麼?」
都爭先笑道:「姓袁的,咱們出去見客。」
「見客?」
文天義遲疑片刻,道:
「都少俠,本座還是覺得此事不宜由師弟去辦。」
「文幫主放心,有我看著,姓袁的鬧不出多大事兒。」都爭先嘿嘿笑著。
文天義臉上更加苦澀,心想正是因為你連管都不管,頻頻放任胡來,自己這師弟才會有今日這般胡鬧性子。
(作者的話:這幾天有點忙,只好提前放上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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