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武俠】畫槌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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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6-01 15:48:25

第五百九十九章 約定就是要遵守





「聖女大人,卑職來晚了。」



其時,一名身著鮮豔紅裳,左臉皮膚坑坑疤疤的女子自隊伍中走了出來,和安妮等仁教護衛低聲說了幾句,向仁教聖女施了古怪一禮。本來高高盤起的頭髮,此時自然垂肩,瀏海虛掩左眼。行進之間,依稀能見那隻眨也不眨的左眼。



仁教聖女寬厚一笑,搖搖頭道:



「廉俠大人……不必多禮,妳我在教中地位相當。教主也對妳十分敬重,況且……妳也是我為數不多的知心朋友。」



紅衣女子輕聲稱是,皮笑肉不笑,並未多言。



袁昊發覺那名紅衣女子瞧了過來,咧咧嘴道:



「太好啦,看來妳終於回心轉意,願意隨我回靈瑤宮見一見畫瓊。」



那紅衣女子匹頭卻冷問一句:「你為甚麼還在這裡?」



袁昊無奈道:



「唉,身不由己!某人十分期待見到妳,我有甚麼辦法。要是空著手回去,那女人一不高興,天曉得會怎地捉弄我。」



「……雖說不關老娘的事,畫瓊……不要用你那粗俗鄙陋的可悲內心,揣測那位的想法。」



「我知道,我知道。」袁昊邊揮揮手邊嘆息,口氣厭煩道。不如說正因為知其為人,所以才苦惱。



他一步踏出,站到紅衣女子身前,正視對方隱隱透著威迫意味的目光,道:



「畫梅師姐,我聽說了妳的事,妳以前似乎就是個死心眼的師姐,打也沒用,罵也沒用,脾氣比驢還臭,得罪不少人。君子與人講道理,武者與人講拳頭,既然說理不通……」



畫梅——王梅梅瞇起眼睛,目中射出危險冷芒。



毫不掩飾的濃烈殺意驟起。



「呵呵,那你想怎麼樣?裝模作樣的小鬼,你以為自己會是老娘的對手?」



隨之堪堪逼來的,是以靈瑤宮內功心法催轉的少沖中期境界氣勢。



突如其來的異狀,令左右女賊、少年奴僕一陣慌亂。



混雜殺氣與道氣的氣勢外放,並不如想像中驚人而野蠻,也非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任由躁動不安的氛圍吞沒空氣。



不同凡響的靜謐,不同尋常武者的沉澱。



那是與怒火全然相反之物。



極寒之巔的凍雪——這正是習得靈瑤宮心法的明顯特徵。



仁教聖女目中光彩閃動,促狹一笑,以眼神制止想出聲勸言的安妮等人,靜靜佇立二人中央。



袁昊面不改色承受王梅梅的氣勢壓迫,心念一動,精純無比的道氣震散周身異氣,當下猶如張開血盆大嘴的野獸,兇狠地反撲回去。



二股接觸的道氣幾乎要大打出手,而袁昊與王梅梅就像放狗互咬的主子,靜靜觀望一切。



王梅梅臉上顯得有些意外,不過很快轉變成了然之色,道:「原來老娘在山上感知到的那股氣勢,就是你。」



「若非有人礙事,本少俠早就燒掉整座山寨,逼妳們下山投降。」



仁教聖女聽得這話,身子下意識一抖,袁昊的口吻既篤定又戲謔,簡直像在表示「不把王梅梅等人的性命當一回事」,她們死便死了,都與他無關。



王梅梅冷冷哼了氣,道:「就憑你?別笑掉老娘的大牙。」



雙方如此僵持片刻。



不久,只聽王梅梅又哼了一聲,主動撤散道氣,喝道:「夠了。老娘說最後一次——滾回靈瑤宮!」



袁昊不甘示弱道:



「本少俠也說最後一次,隨本少俠回去見人!」



他知道——這恐怕是最後勸留王梅梅的機會。



那些女山賊忙活半天,鍋碗瓢盆等家當,以及值錢寶貝通通搬到山下,其意為何,是個蠢人也能看出來。



仁教聖女等人不惜冒著危險潛入中原,八成是……不,定是為此目的。



「管妳是要當山賊,還是當仁教甚麼『廉俠』,投奔西域,背棄道盟,那都與本少俠沒點屁關係。」



答應人家的事,就要確實做到。



竹令謙的委託,既是靈瑤宮委託,亦是她個人的請託。



人的想法無從遏止,倘若王梅梅執意要走,自己總不能隨時隨地監視對方,縱是智者,也非萬能,百密必有一疏。



明知此事不可為。



純粹是白費氣力。



可是——



『這是她難得,很難得,十分罕見,或者說根本沒有過的請求!』



向來淡然、讓人探不出真意、愛捉弄人的少女,第一次對自己喊出聲音(幫助)。



這讓曾經被迫拋下對方,等同是恩將仇報的袁昊大感欣喜和激動。



報恩的機會終於到了,同時,也是贖罪的機會。



絕不容許有人礙事。



聖教也好,仁教也好,道盟也罷。



約定,答應辦到的事——信守承諾,是武者的基本之道。



「說實話,妳想怎地就怎地,本少俠才懶得多管。但本少俠接下了『委託』,所以!哪怕要打斷妳手腳,妳也必須跟本少俠走!」



王梅梅聞言,目光變得十分冷漠,語帶嘲諷道:



「可笑。實在可笑。區區一個少沖初期境界,能拿我仁教精銳如何?缺乏力量,成天抱著不切實際的理想,到頭來甚麼也得不到。」



她說話間,向旁一使眼色,一名女山賊拉來一名面目清秀的狼狽少年。



那清秀少年雙眼哭得紅腫,臉頰全是淚痕,低聲啜泣,根本不敢反抗女山賊。



王梅梅一把抱過那名清秀少年,用力搓揉少年臀部,伸指輕掐少年軟嫩臉頰肉,囂張笑道:



「老娘知道你的目的,呵呵呵,這小子就是那雙胞胎的哥哥。你想要人?那就靠自己的力量從老娘手中奪回去。」



袁昊不理會王梅梅的挑釁,而是朝那少年問道:



「你就是阿華的兄長?」



那少年聽得阿華的名字,被恐懼和絕望凌虐的雙眼閃過一瞬吃驚,顫抖的唇似想說甚麼,卻無法說出口,神情很快又黯淡下來。



王梅梅嘲諷道:



「成天出一張嘴,連點本事也沒有。除了那二家人,老娘最看不起你這種小鬼。多廢口舌也沒用,聖女大人,咱們快走吧。」



仁教聖女苦笑道:「廉俠大人,這可不成,小女子有要緊事得問一問這位袁少俠。」



她接著道:「袁少俠,要是你願意說出道氣的秘密,小女子在此向你保證,定會完好歸還這名少年。何如?」



聽聞這話,袁昊嘿嘿怪笑出聲,道:



「道氣的秘密?嘿嘿嘿,好,本少俠就如妳所願,張大耳朵聽好,本少俠的道氣大有來歷。」



仁教聖女欣然道:「願聞其詳。」



「天下武者所用道氣,乃是被二大道嫌棄,殘留的雜質之氣!而本少俠家人所用的道氣,是天下第一等……不,是二大道最為渴求的天地純正之氣。」



仁教聖女眼中閃過驚喜光芒,道:「嗯,嗯!果然是這樣……二大道正在耗盡天地間的道氣,這與本教得出的答案不謀而合。不過少俠,你口中的一家人究竟是……」



「嘿嘿……跟本少俠一家相比,妳們仁教就顯得不夠看啦。」袁昊嗤笑道。



不理會仁教護衛與王梅梅冰冷視線,他接著道:「本少俠一家不是別人,正是天下萬民口中的惡人,武律法則頭號大敵,瀛.海.島.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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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6-08 12:55:24

第六百章 莫名其妙





「⋯⋯少俠又開玩笑。」



 暴露「瀛海島」身份的話語剛落不久,作為回應,是仁教聖女低低的溫柔笑聲。



袁昊兩眼凝去,只見仁教聖女的臉上別說笑容,甚至連一丁點生氣也沒有。



混濁得可怖的瞳孔看不出絲毫情緒,簡直像是把「情感」之物,硬生生從身子剝落下來。



抹殺自我,悲天憫人的聖者面貌。



對於可悲而迷途的無知羔羊,試圖指點迷津,開導對方、教化對方。



那正是——貨真價實的西域聖職者。



仁教聖女道:「這可不行,先是假冒袁大俠,又後冒充那個背負罵名的古怪一族⋯⋯少俠不覺得這玩笑有些過了?」



要不是她用著「語言鐲」,持續說著中原人的語言,袁昊甚至錯以為自己人不在中原境內,而是身在西域的荒蕪沙漠。



一旁的安妮神色似乎有些詫異,她突然拔出佩劍——並非那殷綠毒刃,而是一柄西域常見的正規長劍。



她冷聲道:



「袁少俠,聖女大人慈悲為懷,平時斷然不會口出惡語,也因此!利用聖女大人善心的你,屢屢試圖冒充他人的你⋯⋯不可原諒。」



王梅梅目光全是鄙夷,道:「甚麼不好,偏偏冒充那個令人肅然起敬的小島之民,簡直無藥可救。」



仁教聖女歎了口氣,混濁的雙眼恢復些許人性的光明,道:



「袁少俠,生而為人,只要是人,人人都擁有世間獨一無二的靈魂,你沒必要這般貶低自己。」



來自四面八方的視線,猶如招來蜂蝶的鮮甜花蜜,集中在袁昊身上。



但視線的真意,卻唯有關懷和憐憫。



在仁教眾人看來,袁昊屢次假冒他人,談吐跳脫古怪,始終不肯表明真正身份,要不是出於防範之心,要不就是出於懦弱的自卑之心。



顯而易見,所有人一致認同了後者的可能性。



眼前這名少年——對自己感到十分自卑。



袁昊身軀一陣無力,不管怎麼嚴正說明,對方就是不肯相信,換作平時,他早就順對方之意,承認自己不是袁昊,隨口取個假名瞞混過關。



奈何唯獨此時此刻,他無法這麼做。



他暗暗苦笑,心想過往的自己總想著證明自己不是瀛海島民、不是盜走判官槌的袁月、不是判官槌主,想不到竟有反轉過來的一日。



仁教聖女見袁昊臉上陰晴不定,以為他是謊言被戳破,又被連番以語言刺激,感到掛不住面子,當下有些自責道:



「這真是⋯⋯少俠,請原諒小女子等人的莽撞言詞。由於那個小島之民,對吾教來說十分特殊,還望見諒。仁教絕無輕視少俠的意思。」



她確實抱持著與袁昊交好之意。



擁有純正道氣,知曉純正道氣秘密的少年,假若能掌握純正道氣的情報,必將大大有利於仁教。



好比說——不僅僅是聖女,所有仁教信徒一視同仁,均可使用純正道氣,這無疑能壯大仁教的戰力,促進在西域的聲勢及影響力。



因此,仁教聖女不願惹惱袁昊,或是徹底撕破臉。



她甚至做好最壞的讓步打算,懇求廉俠放棄至今以來強搶奪來的所有錢財和奴僕。



 聖女並非生而就是聖女,之所以成為聖女,享盡無上權勢,與武藝高超的教中八名護法平起平坐,其理由正是「純正道氣」。



志在打倒聖教,信仰唯一真道的仁教,擁有世間最純正道氣又愛戴信徒的「她」,自然是聖女的不二人選。



然而,仁教聖女第一次感到些許後悔,眼前這名少年也許和自己一樣,對身上異樣的道氣什麼也不清楚。



當她聽到袁昊自稱「瀛海島民」——那獨自力抗武律道盟與西域聖教數百年的傳說,無論教主還是八名護法都大為讚賞,自己從小就尊敬無比的小島之民。



她心頭第一次油然難以抑止的憤怒之火,等回過神時,嘴巴便說出不符合聖女的言語。



仁教聖女深深一嘆,像要嘆出胃裡的愧疚,正當她重新編織話語,打算再次致歉時。



「——古之大道。」袁昊卻率先開口道。



仁教聖女愕然道:「甚、甚麼?」



袁昊道:「妳們口中的唯一真道,島上老傢伙都是這麼稱呼。啊,我可不是指那二個打腫臉充胖子的假大道。」



王梅梅反應過來,大步逼前,怒氣沖沖道:「你還不知好歹!裝甚麼⋯⋯」



「廉俠大人且慢!」



「聖女大人?難道妳相信這小鬼的瘋話?」王梅梅被仁教聖女一把拉住,驚疑道。



——不該聽進耳裡,那全是謊言。他根本不可能是瀛海島民。



仁教聖女不停告誡自己,卻還是被袁昊的話深深吸引,心跳莫名地愈跳愈快,胸口就欲裂開般,她有些難受地撫著胸口,顫道:



「你⋯⋯請繼續說。」



袁昊回想著從小聽到滾瓜爛耳的故事,學著島上老者的口吻,道:



「道術將為天下裂⋯⋯古之大道,完整的混沌,不知緣由,消彌於世。嗚呼!爾後兩大道出,抹消混沌之母的一切。嗚呼!中原的大道自稱武律,西域的大道自稱法則,就此天地有了二個大道⋯⋯」



緩慢的咬字彷彿在指責某人。



滄桑的口吻宛若在提醒某人。



那些女山賊、仁教護衛、王梅梅、聖女通通轉過頭來,屏息入神,傾聽一段遙遠過去的起源。



仁教聖女聽得如癡如醉,她聽袁昊說罷,急不可耐撲上前,兩隻玉手抓著袁昊肩膀,問道:



「那純正之氣呢!這道氣跟古之大道有何關聯?莫非這就是古⋯⋯古之大道的氣?」



袁昊連連眨眼,似乎沒想到這種老故事會讓聖女如此在乎。他眼珠子掃了一圈,發覺在場所有人都一副想聽下去的好奇表情,故作神秘一笑,道:



「這個嘛⋯⋯咳,說得有些久,喉嚨都啞啦。」



仁教聖女喊道:「來人,快去取水⋯⋯不,小女子親自來!」



說罷,當真親自捧著裝有清水的碗,送到袁昊口邊。



袁昊嚇了一跳,見到仁教信徒殺人般的目光,臉色一青,忙搶過水碗,一口乾掉,道:



「多、多謝聖女大人。」



仁教聖女臉頰一片紅暈,碧綠色瞳孔映著朦朧水氣,雙手十指緊扣於胸前,道:



「少俠,原來你真是傳說中的島民。」



其餘信徒與始終保持敵意的安妮、王梅梅,就見她們竟是雙手合十,近乎崇敬地拜著袁昊。



袁昊狐疑道:「妳們⋯⋯相信我的話?」



他本來是抱著揮動判官槌前的最後嘗試——最後的談話,想不到意外地管用。



這群仁教之人先前死活不肯相信他的話,不過是說了個島上流傳的古老故事,便莫名其妙相信他說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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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6-10 12:12:03
呢度鋪排唔錯,利用誤會制造更多衝動及劇情發展。
2024-06-10 22:00:34
2024-06-15 17:26:48

第六百零一章 扶助對抗聖教的力量





面對質問,仁教聖女回以燦爛耀眼的笑顏,白金色秀髮隨著腦袋微微晃動,道:



「小女子……仁教所有人相信都相信您。說來遺憾,如今世道,除了本教,不會有人相信唯一真道的存在,更別說膽敢出言中傷二大道的危險狂徒。」



「聖女大人,妳想說敢如此隨意張口就罵武律、法則大道之人,絕非尋常人等?」



「是的,島民大人。吾教未曾知曉的『古之大道』傳說,道術天下裂,正好解釋二大道的出現,更重要的是,那連小女子都自愧不如的精純道氣……小女子斗膽斷言,您八成就是真正的『瀛海島民』。」



說到最後四個字,仁教聖女的語氣充滿愛憐,咬字緩慢用力,音量卻格外響亮,彷彿恨不得旁人漏聽似的。



「唉,不要叫我島民大人。」袁昊苦著張臉道。



此乃萬不得已的下策。



倒不如說,眼下他的內心正處在冰與火的微妙臨界,一會兒悔得腸子都快青了,一會兒又覺得無可奈何,矛盾至極。



以仁教為首的一眾護衛與王梅梅,武功縱然都在袁昊之上,但有道寶在手的袁昊,有十成把握能保住性命,就算要逃出生天也不成問題,可是——



沒錯,問題出在道寶身上。判官槌。



境界提升,功法精進,硬實力突飛猛進,作為武者的所有,著實與過往天壤之別。



然而,袁昊毫無把握,根本不認為自己專心催動道氣的同時,尚有藏好判官槌氣息的從容。



歷經昨夜刻苦勤練,只要不認真動用道氣,道寶氣息的問題還不成大礙,換句話說,一旦與眼前這些「武功好手」為敵,勢必得認真動用道氣。屆時,判官槌的氣息便會暴露無遺。



『袁昊啊袁昊,你不是早已下定決心?你個臭沒膽的傢伙,緊要關頭,竟因為擔憂個沒完,優先選擇開口。』



仁教少女瞧著雙手抱腦嘟噥不停的袁昊,神情激動地貼了過去,豐唇吐出火熱的氣息,道:



「這是為甚麼呢?島民大人就是島民大人,您是吾教……不,您的族人,是遠在吾教創立前更加久遠的歲月,孤高清廉的『俠者』啊!」



俠者?



孤高清廉?



袁昊面帶困惑,眉宇深深一皺,這還是他平生第一次聽明白話語的字義,卻聽不明白話語的含意。



他不禁遙想遠在撫仙湖的小小島嶼,那個充斥著言行舉止遠比他過份無數倍的島民,茶餘飯後,三不五時嚷嚷想拆了道盟、聖教大本營的「老人家們」,以及總仗著他不學武,打鬧欺負他的「同齡人」。



仁教聖女口中的俠者,莫非、難不成、不可能、萬萬不會是指瀛海島民?



只聽她如同吟唱某種莊嚴神聖的樂曲般,悅耳高亢的聲音忽然變得熱情無比,道:



「啊啊……唯一真道,真道在上,大苦大難之際,終於賜予吾教志同道合的同胞嗎!世間僅存、真真正正的!正道的大俠!」



——不,應該不是。



袁昊再次確信,那種品德高尚的大俠,這輩子見都沒見過,不存在記憶的任何一隅。



仁教聖女側轉腦袋,抬頭望著比她高半顆頭的王梅梅,道:「廉俠大人,不知妳意下如何?」



王梅梅靜靜瞟了聖女和袁昊一眼,不久鼻子輕哼一聲,一把將阿華哥哥推向仁教聖女,道:



「謹遵聖女大人之命。若能與真正的瀛海島民交好,我自然沒有理由反對。」



仁教聖女笑著低聲道:「謝謝妳,梅梅。」



她伸手輕輕牽著滿臉鐵青的阿華哥哥,走到袁昊身前,和善道:



「島民大人,先前多有誤會,還望海涵。按照條件,小女子把人還給您。」



袁昊聽那個「島民大人」的稱呼似乎改不回來,索性就當成有些刺耳的諷刺,抱拳謝道:



「聖女大人,在下代靈瑤宮謝過仁教諸位。」



仁教聖女點頭回禮。



袁昊思忖片刻,道:



「至於在下自己……瀛海島民不會忘恩。」



仁教聖女臉上綻放溫暖陽光般的開懷笑容,雙手主動牽起袁昊的手,道:



「島民大人言重了,小女子等人不敢以恩人自居。只是,關於純正道氣的……」



袁昊點頭,以只有她聽得見的音量道:「好吧,我答應教妳就是。」



「啊……多謝島民大人!多謝島民大人,有了島民大人相助,相信吾教的戰力定能進一步提升,今後若有本教幫得上忙的地方……」



袁昊忙阻止仁教聖女繼續說下去,以免她繼續上下晃動自己的手,搶先道:



「先別急著道謝,我只能教妳前半部的心法。」



聽聞這話,仁教聖女眼中難掩失落,低下腦袋,鼓起腮幫子。



武者修練內功心法不同於外功諸法,無法輕易地拆解習之,內功心法與道氣、經脈息息相關,可謂影響武者深遠,倘若修練的心法是殘篇斷簡,縱使那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內功心法,武者也只能忍痛棄之。



經笑老翁修改後的定心訣,雖然能催動天下第二等的純正道氣,卻無法像瀛海島民所用的定心訣,具有強大的「定心穩性」之效,諸毒難侵。



即便如此,修改後的定心訣兀自是頂級的內功心法,無怪仁教聖女會鬧起脾氣——袁昊這是要她眼巴巴饞著強大心法在面前,卻是碰也碰不得。



袁昊見她低頭時,順勢歪斜腦袋,因此她臉上神態變化,全看得一清二楚,嘆氣心想:



『姓都的說過,世上有本事又聰明的女人是少數,怎麼我遇到的都是聰明過頭的女人?仁教……天地不仁,傳這些人定心訣,只盼他們好好對抗聖教,找聖教麻煩,那便足矣。』



他把笑老翁修改的定心訣一分為二,當然有其深意,道:



「聖女大人,咱們再來談個條件,只要妳能帶蕭前輩來見我,這後半部的心法,在下定完好奉上。」



「您是說真的嗎!」仁教聖女忽露驚喜之色,過沒多久,又變得愁容滿面,道:「可是孝俠大人……嗚嗚,他、他被教主大人派到中原,暫時不會回來。」



袁昊道:「那就沒辦法啦。」剛想雙手一攤,卻發覺怎地使力都抽不出手。



聖女大人苦惱不已,雙手不肯放開袁昊的手,道:



「島民大人!」



「放……可惡,少沖中期是吧,力、力氣不小啊。」



在這之後,瀛海島民與仁教聖女的討價還價,又持續了好一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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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6-21 23:51:49
2024-06-22 11:48:50

第六百零二章 竹令謙的燦笑





「——想不到那聖女纏功甚是了得,軟語央求,委婉進逼,但我袁昊是何等人,就她那點小聰明,如何逃得過這雙利眼?」



散落一地的成堆畫卷,猶若連綿小丘與蜿蜒細涓,肆意瓜分畫堂大半空間,殘餘無多的狹窄空間,幾乎只能供一人通行。



順帶一提,那不知是有意安排還是無意促成的一人通道,正好一路從門邊直達畫堂正中央的畫桌前。



「為了靈瑤宮的聲譽,因此我將計就計,不畏艱難,捨身犯險,不僅成功守住判官槌的秘密,更三兩下誆……呸,咳,說服了那位聖女。傳授前半部分的定心訣,約好再會之時,再傳授後半部心法。」



屏去外人的畫堂之上,幽然的空氣中,此時流淌著一抹神祕氛圍。



只見竹令謙右肘抵在桌前,手掌半撐香腮,朱唇時不時輕吁口氣,發出漫不經心「嗯」的一聲,那雙慧黠妙目看也不看袁昊。就算瞟去一眼,也是一臉索然無趣,聽沒幾句,又忍不住一翻白眼。



她左手輕轉毛筆,凌空亂圈亂畫,一隻小巧蜻蜓與數隻蝴蝶縈繞她耳邊——縱使並非以慣用手作畫,畫筆之下的成品依然生動至極,毫不亞於慣用手畫出之物。



雙手作畫皆難不倒她,當真無愧「畫瓊」之名。



「令謙姑娘,我能打包票保證!那仁教會是對抗聖教的一大助力,絕非因為猶豫不決,不願出手,錯過出手機會才這麼做。」



唉。竹令謙嘆息一聲,玉手愈動愈快,下筆乾脆俐落,很快畫成一隻指甲大小的瓢蟲。



那隻瓢蟲經竹令謙巧手注入生命(道氣),張翅直舞,最後停在袁昊的鼻尖上。



袁昊咕咚一聲吞下大口口水,道:



「無、無關外人不理解也罷,令謙姑娘,妳是知道我的使命,化解二域不必要紛爭,此乃我島上先烈之願景!我……」



「說完了?」



唐突之間。那雙慧黠眸子斜斜瞪來,正散發出不耐煩之意。



冷冽得令人膽寒的清脆話音,殘忍地澆熄袁昊熱血沸騰的話語。



袁昊話到嘴邊,當即嚥回肚裡,不禁連連咳了好幾聲,冷汗直下,強笑道:



「令謙姑娘,我聽人說,發、發脾氣對身子不大好。」



「是嗎?」



「是,嗯!對、咳咳……」



竹令謙緩緩瞇起眼,放下左手毛筆,撐起慵懶斜倚桌緣的身子。



「此次梅村一事,你做得很好。但是,你可還記得委託的內容?」



彷彿要徹底斷去後路。



竹令謙這句話,簡直像直面而去的重拳,打得至今含糊其辭的袁昊措手不及,一時編……說不出話來。



『冷、冷靜,袁昊啊袁昊,此刻正是關鍵!千萬不可膽怯,不能讓她看出破綻……沒錯!只要打死不承認,就算是令謙姑娘,她也不能拿你如何。』



袁昊恨不得動用逍遙定心訣平穩慌張的心境,可又深怕一用道氣就會露出馬腳,是以再三考量,只好放棄這誘人念頭。



『我……我有甚麼辦法,那是蕭前輩所在的仁教,先前我和姓都的欠了他一個大人情,萬萬不能恩將仇報,而且那王梅梅鐵了心要走,一副寧死不屈態度,仁教聖女城府極深,能言善辯,我是絲毫討不到便宜。至於小破槌……唉,決定交好的當下,我就無法對她們揮動小破槌。』



仁教離去——袁昊無奈返回梅村,告知那群女賊已然離去的消息,並奪回阿森的哥哥,這接連喜報讓梅村村民又驚又喜,一時忘了失去家園一事,邊高歌歡舞,邊痛哭流涕,阿森甚至當眾叩謝袁昊等人。



袁昊表面哈哈大笑應付,實則內心已在搥地痛哭,雖然替阿森奪回至親、撂倒村霸美瓊、趕跑騷擾梅村的女賊,但此行最為重要的唯一目標,王梅梅,卻是眼睜睜放跑了她。



行俠仗義解救百姓,挽回靈瑤宮失去的民心與信譽,卻無法完成靈瑤宮委託。



一想到回頭得面對竹令謙,袁昊只感一陣頭痛,鬱悶無比,甚麼事也不想管,於是讓雪無過、蘇護前去巡探人去樓空的寨子,以防萬一,自己則躲入房內,灌了二碗熱茶,倒頭就睡。



隔日天一亮,他告辭梅村村民,一夥人匆匆返回靈瑤宮。



「袁.少.俠,我再問一次,你這次做得很好。但是……梅梅她人呢?」竹令謙素來淡然的容顏,居然浮現顯而易見的甜美笑容。



袁昊雙眼動搖,愈睜愈大,像是見到甚麼不可置信之物,唇嘴發白,雙腿抖個不停,難以言喻的恐懼瘋狂地摧殘著內心。



那個畫瓊,那個墨竹,那個竹令謙竟然笑得如此燦爛?



被識破了。



果不其然。



咚。



袁昊當即跪地,磕下腦袋道:



「令、令謙姑娘溫柔嫻雅,蕙質蘭心,璞玉渾金,菩薩心腸……我錯了,女俠還請饒命!」



還想說些諂媚之語討好對方,豈料竹令謙笑容變得更加明媚動人——換而言之,她更加生氣。



袁昊腦海迅速編織話語,於是脫口而出的,是乾脆至極的道歉。



「……把頭抬起來。梅梅她是個怎麼樣的人,我比誰都清楚,這事本來怪不得你。」



竹令謙的語氣轉軟,口吻柔和而平淡不少。



「當你一個人出現時,我就猜到是這麼一回事。可是你遲遲不肯說實話,不斷撒謊,擅自認為我會生氣,擅自懷疑我,所以我很生氣。」



袁昊偷偷瞄了一眼,見竹令謙漂亮的眉毛微微蹙著,面有淡淡悲戚之色,他眼珠子轉了一圈,試探問道:



「令謙姑娘妳不生我的氣?」



竹令謙道:



「你覺得呢?」



短暫無語的對視。



袁昊再次默默磕下腦袋瓜。



竹令謙輕嘆一聲,起身走向袁昊,雙臂運力,強硬地拉他站起身,啪的一聲,雙手夾住袁昊臉頰,逼他與自己四目相交,淡笑道:



「看著我。別躲。剷除冒充靈瑤宮之名的惡徒,出手救助靈瑤宮應當守護的百姓,化解一場二域衝突,你盡力幫了這麼大的忙,我怎麼可能生氣。真不愧是當代判官。」



聽到這話,袁昊稍微安心下來,扭頭想掙脫竹令謙的手,卻發覺動彈不得,只好直接道:



「不敢當,不敢當。那這委託……」



竹令謙輕輕捏了袁昊的臉頰,滿意地放開他,眨動含著笑意的眸子,道:



「嗯,算你們完成吧。」



袁昊大喜過望,正想謝過竹令謙,卻被她先反問一句,道:



「梅梅她……有沒有要你轉達甚麼?」



袁昊一愣,想了片刻,像是想到甚麼,道:



「好像沒有。不過仁教聖女臨走之際,留了一句古怪的話。」



竹令謙有些意外道:



「仁教聖女託口信給我?」



袁昊沉吟半晌,皺眉答道:



「那位聖女一開始不停求我傳授完整定心訣,後來不知怎地不再強求,只說『封印古城重見天日時,真道會指引你我再會』,說完就率人乾脆離去。」



「封印古城、古城……莫非……」



竹令謙神情變得十分認真,喃喃自語起來。



「令謙姑娘,妳知道那是甚麼意思?」



竹令謙搖搖頭,道:



「不,我不清楚,仁教聖女既說你們會再見,這事就暫且擱下。對了,那個美瓊和副宮主的事,我會親自處理,你不要貿然插手。」



一聽到「美瓊」二字,袁昊心中陡生困惑,開口問道:



「令謙姑娘,王梅梅這些年行搶作惡,她真是心甘情願服從那頭豬嗎?」



昔日靈瑤宮畫梅,如今為仁教廉俠的王梅梅,美瓊曾說她是自己的得力手下,聯手演戲搜刮老百姓錢糧,胡作非為。



袁昊思來想去,王梅梅她對靈瑤宮頗有言詞,又怎地會輕易地跟隨聽從劉副宮主命令的美瓊?且美瓊既是聽從劉副宮主,又怎會反過來魚肉靈瑤宮的老百姓?



竹令謙朝他淡淡一笑,不正面應答,而是改口道:



「梅梅她是一個又聰明又有責任感的女子。至於那位美瓊,頗有智謀,野心不小……她可不見得會乖乖聽從副宮主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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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6-26 02:02:28
2024-07-01 00:22:27
2024-07-13 18:32:39

第六百零五章 排行賽與陰謀





三日後,碩大的烈日高掛靈瑤大殿上方,清風徐來微微刺痛的寒意,碧空猶若潔淨的無垠鏡面,映著覆蓋大地的炫目銀雪。



此時正午剛過,靈瑤大殿周圍已圍著滿山滿谷的弟子,其中女弟子尤多,戎陣院弟子倒是少數。只見她們眼中洋溢好奇,各個興致頗高,壓低話聲,七嘴八舌不知談論甚麼。



若是寥寥數人也罷,現場超過數百人一同開口的話音,縱使非她們所願,那音量也著實不低。



靈瑤外院排行賽。



外院弟子夢寐以求的機會,無疑是一生中最為重要而緊張的時刻。



然而,也不僅僅是即將上場比武的他們,對內院女弟子而言,這亦是攸關人生,須再三思量的嚴肅大事。



排行前二十名的優秀男弟子得以與女弟子切磋,進入「戎陣院」修習更強大的靈瑤宮武學,甚至能夠成為女弟子的貼身隨從,但才思敏捷的靈瑤宮女子們,自然不願挑選無能之輩作為隨從,況且是把性命託付對方。



戎陣院弟子就好比是「盾」,就算是再熟稔親密的親朋好友,在揀選防身之器一事上,萬萬不會托付於人。是以尚未挑選隨從的女弟子,幾乎都動身前往靈瑤大殿,親眼觀戰,倘若不克前往,則通過四宮各自的「靈瑤泉鏡」觀戰。



靈瑤大殿旁的小閣樓,一名中年女子靜靜而立,俯瞰大殿前的盛況,偶時有弟子會抬頭望來,指著小閣樓方向,發出陣陣尖叫聲。



中年女子知有弟子在看,不敢馬虎,嘴角彎起不失禮貌的笑容,點點頭作為回應,就聽大殿前又爆出一陣足以撼動半空的熱情歡呼。



誰都沒有察覺,至始至終,中年女子眼中盡是一片冷漠。



「大人。卑職有事稟報。」



其時,一道聲音從女子左身側後方傳來。



中年女子並沒有回頭,而是直接道:



「如何?」



「是,大人料事如神。那名弟子果然不在春生堂。卑職這就去查是誰帶走他。」



中年女子「嗯」了一聲,轉身而回,眼前不見任何人影,她平靜道:



「不必,想也知道是那四個小蹄子在搞鬼。哼,借口帶走人,八成想保住他小命。」



那不見人影只聞聲音的話聲欲言又止,道:



「大人,依卑職愚見,此子自從回到宮中,每日早出晚歸,奔走打雜,根本無心練武。」



中年女子道:「想來也是,那四個小蹄子明目張膽帶走人,刻意讓所有弟子盯著他,她們四個是防著咱們動手呢。」



那聲音道:「大人,武者數日不練武,功力必然有差,雖然暫且無法動手,但⋯⋯」



「呵呵,妳是想說本座不必再執著那個小子,交給妳處置?」



那聲音莫名抽了一口氣,這回頓了許久,才道:



「卑職不敢。」



「用不著緊張,本座沒有生氣。這事妳不用多管,繼續盯著人。妳只要曉得,此子⋯⋯本座必殺之!」



「副宮主大人,可是——」



那女聲似還有話想說,卻唐突中斷了話語,像是卡在喉嚨的魚刺,硬生生吞了肚裡。



只見中年女子——劉副宮主雙眼瞪著一處地方,滿臉戾氣,恨聲道:



「賤婢!不許用那個蔑稱稱呼本座。」



當世高手的凜然殺氣和怒火,籠罩整個小樓閣,扭曲著空氣和空間。



然而,大殿的一眾弟子卻像是絲毫感覺不到異狀,兀自聊得十分開懷忘我。



唯有那聲音一人感受得到的強者殺氣,直讓她張聲不得,呼吸困難,喘不過氣。



「副宮主……呵呵,呵呵呵!就因為這蔑稱,本座究竟吃了多少苦?那四個小蹄子憑甚麼敢壓在本座頭上?那個女人,憑甚麼她是宮主!只要……沒錯,本座若能掌握整個靈瑤宮,別說四瓊,就算是那一族人,也不敢小覷本座!」



劉副宮主說到激動之處,握拳的雙手手背和側頸都冒出青筋,臉色猙獰無比。



那女聲低聲哀求道:



「大、大人饒命,卑職知……知,錯……不……敢了!」



劉副宮主哼了一聲,緩緩收回氣勢,殺氣與怒火一瞬消彌,收放自如。



「宮主與其他人就快來了,去吧。還有,通知所有劉家子弟,誰要是能打倒那小子,本座親自重賞。若誰能廢掉他武功,用不著怕出事,一切有本座承擔。」



那女聲不答,徐動風聲飄來呢喃般的一聲「是」,氣息很快離去。



獨留在小樓閣的劉副宮主任由微風吹亂雲鬢,她挑望遠方,聽得底下歡呼聲,再次微笑示意。



***



約一炷香過後,百餘名的外院弟子列隊殿前,臉上洋溢自信之色,視線互瞄彼此,既為同胞又是對手的競爭者。



就在這時,一道乍起的歡呼與騷動席捲現場所有弟子。



但見他們突露詫異之色,屏息凝神,下意識挺起胸膛,微縮下巴,繃緊上身肌肉,顯得既緊張又興奮。



男弟子嚮往的火熱目光,正射向前方款步接近的五道身影。



彷彿要替這些男弟子發聲,就聽周遭觀戰的女弟子歡聲如雷,尖叫不絕,其聲勢愈演愈烈。整個貢嘎雪山幾乎快被她們的熱情之火給覆蓋。



「呀!是書瓊姐姐。」



「琴瓊姐姐,快看人家!」



「棋瓊姐姐好帥呀!」



「畫瓊姐姐⋯⋯啊,雖然看不見姐姐的真容,但依舊冷淡的姐姐,果然好美⋯⋯」



「宮主大人!四瓊姐姐!」



來人不是別人,便是靈瑤宮四藝最是了得,權勢最大的五人:靈瑤宮主與靈瑤四瓊。



靈瑤宮主位居中央,四瓊佇在宮主兩步後方,從左而右正好是由春至冬,由琴到畫。



靈瑤宮主微笑舉起手,四周轉瞬靜默下來,殷勤等候。



她看往面前百餘名的外院弟子,道:



「能夠站在此地的弟子,你們得到資格,無疑是弟子中的佼佼者,你們的努力,本宮都看在眼裡,值得讚許。接下來,務必讓內院弟子好好見識,你們真正的實力與武藝。然後……所有內院弟子聽好,請務必睜大慧眼,細心揀選屬於妳們自己的隨從。」



溫柔而富有魅力的口吻,編織著輕易打動所有弟子的字句。



「本宮宣布,今年的外院比武,正式開始!」



如落雷般的掌聲和吼聲,傳遍貢嘎雪山任何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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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7-20 16:36:01

第六百零六章 畫瓊去幽會





輕靈劍法一劍化作數劍,眼花撩亂的刺擊破開空氣,又快又急。



另一方面,沉而穩重的刀法臨危不亂,見招拆招,直至對方逼近半步距離,猛地迎上!



刀光闖入劍光領域,從上直落而下,彷彿要劈開一切阻礙。



後者的沉力一擊,撕裂輕靈劍法精心佈下的劍跡。



沉風之中,依稀傳來一道驚呼聲。



噹!噹!



迸射的碎竄星火,被二股互不相讓的道氣推向高空,再次為鼓譟的空氣注入一股熱能,掀起一陣又一陣的震天喝采。



使劍弟子白淨的側臉全是冷汗,悄悄看了周遭一眼,見無數眸子正凝視自己,他咬了咬牙,艱難挺住身子,反手就往對方胸口伸去一劍。



劍走偏鋒,本就講求出奇制勝,以快打慢,這一劍毫無徵兆,乃是使劍弟子突發奇想之招。別說對方,連前一刻的他,也想不到自己會在這種情狀下出劍。



可是。



噹!



劍刃尚未發揮輕靈迅捷的優勢,宛若硬生生撞到一面鐵塊,竟無法再前進寸許。



使刀弟子微微一笑,原來他先一步側轉手腕,扭腰縮步,悄然阻斷劍路,直到使劍弟子真正出招,才以刀背遏止這一劍的勢頭。



使劍弟子頓時慌了心神,只覺自己所有招法都被對方看破,已然拿對方沒轍。



使刀弟子留有鬍渣的臉龐緩緩揚起嘴角,眼中閃過精光,大喝一聲,手臂運氣,轉守為攻,刀法猶如猛火,驚人風壓逼得心生畏懼的使劍弟子連連後退。



然後——



「啊!」使劍弟子年輕面容一片扭曲,握著手腕半跪在地。



他手中劍刃被高高挑飛,在半空轉了二圈,噹啷一聲,落到使刀弟子腳邊。



使刀弟子乍看近三十歲的面容沒有太多驕傲和喜色,反握刀柄,抱拳道:



「承讓。」



使劍弟子不甘地咬著唇,低下腦袋。



一名內院女長老走上前,舉起接近使刀弟子的手臂,朗聲道:



「勝者,丁奉!」



隨著話聲一落,毫不吝嗇的掌聲與歡呼此起彼落。



年輕使劍弟子沮喪而去,數名心疼他(臉)的女弟子偷偷追了上前,好言呵護,又摸又牽,又揉又捏,吃盡豆腐。



直到使劍弟子快察覺不對時,女弟子們便含情脈脈望著他,吐氣如蘭,軟語撒嬌,勾得使劍弟子魂不守舍,幾乎快忘了敗下陣的悲傷。



至於相中那名使刀弟子成熟面容的內院女弟子,嬌笑不停,貝齒輕咬下唇或小指,頻頻拋出媚眼,露骨地瞧著他通體上下。



然後,瞪向身旁或某一處的某名女弟子,彼此的視線彷彿均在說「這人老娘要了」,迸出絲毫不輸場中勝負的激烈火花。



「下一組,上前!」



大殿前的排行賽鬥得激烈。



小樓閣頂層。



靈瑤宮主、四瓊、雪、劉二家族長、劉副宮主坐在窗邊,饒有興致觀著殿前比武。



「太好了,今年也如期舉辦呢。」一身艷紅絢麗的棋瓊笑道。



琴瓊臉上綻放春一般溫柔笑容,道:「雖然江湖上發生不少怪事,但攸關本門弟子,可不能耽誤。」



書瓊知性端莊的容顏浮出一抹困惑,問道:



「怪了,排行賽都已經開始,四妹人呢?」



聽到這話,琴瓊、書瓊紛紛回頭了過來。



書瓊眨眨眼,道:「二位姐姐,妳們做甚麼這麼看我?」



琴瓊輕聲道:「三妹,妳是真的不曉得?還是想替四妹說謊騙人?」



眼看書瓊一副莫名其妙模樣,棋瓊苦笑解釋道:



「三妹,瞧妳表情,似乎也不曉得四妹去了哪裡。我和大姐還以為妳是知而不言,刻意替四妹隱瞞,好幫她……」



「幫她甚麼?」書瓊奇道。



「幫她與那名弟子幽會呀!」琴瓊笑呵呵道。她續道:「哎,咱們又可愛又寡言的四妹,終於找到心上人。嗯,嗯!真好。」



「妳、妳們說四……四,四妹她!那怎麼可以,讓她、她和人……」



書瓊似乎想像到某種畫面,低著腦袋,嚅聲不知說著甚麼,耳根卻是愈來愈紅,也不知是怒還是羞。



棋瓊歡喜笑道:「這有甚麼,三妹。要我說呀,四妹能贏來春天,那是再好不過。」



琴瓊從背後抱住棋瓊,腦袋靠著她左肩,嘟嘴道:「二妹,妳忘了姐姐我也是『春』嗎?怎麼四妹就喜歡那一種春,不喜歡姐姐的『春』?」



棋瓊道:「大姐,照妳意思,我還是『夏』呢,但四妹可不怕熱。」



書瓊雙手輕揉發燙的臉頰,同為四瓊之一,她如何聽出二位姐姐之意?那「春夏秋冬」代表四大節氣,而四季同時也是四宮的別稱,對應「棋棋書畫」。



棋瓊道:「三妹,作為四妹的姐姐,咱們應該要替四妹感到高興。妳好好想想,她成天住在那冷死人的小界域,要不是師父親口要求她每個月要現身一次,這一整年下來呀,妳我可能都見不到她一面。」



靈瑤宮主靜靜傾聽三名寶貝弟子的談話,一旁劉、雪二家族長、劉副宮主也沒有出聲制止三女,畢竟誰都有年輕氣盛的一面,男女情事出乎人之本性,況且在場均為女流一輩,對於「情」字,不像男人古板地追求門當戶對,視當事人的幸福如無物。



並非「傳統」江湖門派的靈瑤宮,怎地可能處處講求符合「傳統」?



靈瑤宮主道:



「好啦,妳們三個調皮鬼,別再拿畫兒開玩笑,小心她發起脾氣,一整年都不肯見妳們和為師。」



三瓊當即道:



「那可不行!」



「那怎麼行!」



「不可以!」



其時,殿前傳來女長老的喊聲:



「下一組上前,霍風,袁昊!」



靈瑤宮主聽到袁昊的名字,不由笑著點頭,道:



「哪怕慢了其他弟子一個月,對他而言,二個月,也是綽綽有餘。哎呀,那不是畫兒嗎?她果然是去找他……」



說到一半,突然止住話聲,靈瑤宮主發出非常細微「咦」的一聲。



劉潔心、劉副宮主、雪家美婦循著望去,臉上也盡顯吃驚之色。



三瓊好奇挑望而下,簇擁在大殿前的弟子人群忽然退到左右,讓出一條康莊大路,順著人群的方向往前尋去,很快就找到一身白底黑袖的畫瓊。



「咦?」三瓊不自覺發出和靈瑤宮主相同的詫異聲響。



只見直到方才還不知所蹤的畫瓊,右肩扛著一個「雪人」,逕自穿過人群,走到殿前擂台,輕輕把「雪人」放到地面,然後不知在那「雪人」耳邊說了甚麼,拿出畫筆,在雪人後腦輕輕一點。



「雪人」身上的厚雪被畫筆打穿一個小洞,鬆動的雪團緩緩滑落,進而大塊大塊剝落,裡頭——竟是藏著一個人,而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袁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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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8-03 21:02:25

第六百零七章 你不配





「是畫瓊師姐……」



「呀,畫瓊師姐,看這裡!」



「怪了,那不是袁昊嗎?」



「呸,又是這臭小子。」



「他一個外院弟子何能何德,竟敢勞煩畫瓊師姐做這種事。何等不敬!」



不分男女弟子的妒忌之火,一時怨聲載道,全都針對袁昊一人。



但身為當事者的畫瓊毫不在乎旁人竊竊私語,眾目睽睽下,拉起遲遲未醒的袁昊,左掌一揚,呼的一聲,巴掌連發!



啪。袁昊的左頰迅速紅了一片。



「起來。」



動作未了,反手接著一掌。



啪啪。袁昊的右頰同樣紅了起來。



「不許睡。」



啪啪啪。袁昊的雙頰又吃了好幾掌。



「輪到你上場,醒來。好歹也是少沖武者了,你的肉身沒那麼孱弱吧?」



「別讓人家好等,所有弟子都在看你呢。」



「你不快醒來,就別怪我搧你耳光。」



任誰都聽得出來,那向來一成不變的平淡話音,竟帶著明顯捉弄之意。



眼看遲遲不醒的袁昊雙頰腫得可怖,旁觀弟子或縮脖縮肩,或偷樂譏笑,但也有不少人更加記恨和羨煞袁昊,憑甚麼他可以得到畫瓊師姐特別對待?



袁昊喉嚨發出沙啞怪聲,似想喊痛,似又含糊,終於吃力地撐開雙眼,眨動些許凍結的睫毛,愣愣盯著近在面前的畫瓊。



還不等浮現玩味神情的畫瓊開口,袁昊忽然倒抽一大口冷氣,推開畫瓊,牙齒格格作響,雙臂抱起身子,劇烈顫抖起來。



「龜……龜,龜爺爺的,冷、冷死人啦!我……我還活著。」



畫瓊鼻子輕哼一氣,道:「那當然,有我在一旁,死不了人的。」



袁昊瞪著她,道:



「放屁,明明是妳逼我一大早除雪!甚麼死不了人,妳這女……」



畫瓊不等袁昊說完,指了指一旁,淡淡道:



「武幣,你不想還了?」



袁昊聞言愕然,與此同時,發覺周遭弟子均是一副恨不得把他活剝生吞的猙獰表情,在雙重威迫之下,他瞬間得出答案,硬是擠出一個笑容,改口道:



「……畫瓊師姐,哈哈哈,師姐,我就是開開小玩笑。在下怎麼敢怪罪畫瓊師姐。」



畫瓊看著盡力傻笑的袁昊,藏在薄薄面紗後的慧眸一瞇,道:



「嗯,好好努力。」



丟下這一句話,香風漸離,逕自行入靈瑤宮主、三瓊所在的小樓閣。



比武擂台上的霍風陰沉著臉,當他一聽女長老喊到自己和袁昊的名字,內心激動不已。經過三個月刻苦修練,他認為袁昊已不再是自己敵手,縱使他也晉升少沖境,雙方境界相當,但他疏於修練,自己則勤於修練,孰優孰劣,一目了然。



至於入派考核時的對峙,霍風、劉世生和雪鎮海等人一致認定當日仍是執者境的袁昊,之所以能重傷劉世安、展現出超常氣勢,全是他神秘的道寶所為。



倘若正面決勝負,只要留心那神秘道寶,區區袁昊不足為懼。



霍風迫不及待想打敗袁昊,並大肆羞辱對方,以報撫仙鎮壞他和令謙姑娘好事的仇。



哪裡知道姍姍來遲的袁昊,一現身便是讓靈瑤宮地位最崇高的少女親自扛他到殿前——而且偏偏誰不好,還是那個與竹令謙有幾分相似的畫瓊!



一連串親近的互動,看得霍風又妒又怒,昔日之恥,在他心頭燃起瘋狂惡火。



他怒喝道:



「裝神弄鬼,譁眾取寵,袁昊,你就這麼怕輸給我?」



這話一出口,觀戰弟子猶如同仇敵愾,紛紛響應:



「說得好!」



「沒錯、沒錯,袁昊,是武者就用武功來說話。別整天搞些小手段勾引畫瓊師姐!」



「霍兄弟,我們大夥兒支持你。」



「霍師弟,你要是贏了師姐我給你香一個!」



「哼,師姐,不要跟我搶呀。我老早就看上那位帥氣的師弟。」



袁昊赫然發覺自己身處風口浪尖,原因無他,自然與竹令謙有關。他內心哭笑不得,暗暗想道:



「令謙姑娘啊令謙姑娘,妳雖然不在乎旁人,可這些弟子在乎妳啊。幸虧靈瑤宮有派規明文約束,否則我哪一日被人暗捅一刀,也不奇怪。」



當下信步走上比武擂台,苦笑朝女長老行禮,道:



「長老,弟子袁昊,讓長老好等了。」



那名女長老微笑搖搖頭,開玩笑道:



「能親眼見到那副模樣的畫瓊大人,就是多等你一個時辰又如何。」



袁昊嘴角一抽。



女長老分別與袁昊、霍風確認過眼神,高聲道:



「雙方上前,行武者之禮。」



袁昊、霍風相互抱拳,不約而同道:「請。」



武者之禮,也就是象徵敬意的抱拳之禮——尤其在重大而正式的比武切磋,江湖武者更加重視這一「禮」。



下個瞬間,霍風左腳退開一步,順勢抽出佩劍,釋放壓抑許久的憤怒道氣!



少沖氣勢,少沖境。



袁昊沒藏住臉上驚訝,道:



「原來你也踏入少沖境界。」



「少瞧不起人!袁昊,你給我聽好,我可是比你足足早了三天進入少沖境。」



袁昊眼珠子轉了一圈,不明所以,問道:



「那⋯⋯然後?」



「你不如我。所以,你必敗無疑。」霍風眼中透出殺意的寒芒,緩緩道。他不肯罷休,續道:「似你這種不知哪兒來的低賤之人,不許接近令謙姑娘,也不許靠近畫瓊師姐,因為——你不配!」



說到最後三字,咬字又慢又沉,甚至暗運道氣,說得響亮,引得弟子又是歡聲叫好。



袁昊笑嘻嘻道:



「太好了,狗嘴果然吐不出象牙,霍兄弟,怪不得令謙姑娘討厭你。啊,改日我幫你問問畫瓊師姐,你說好不好?」



「你給我死!」



霍風滿臉脹紅,出手第一招,犀利劍光便直接罩住袁昊額頭。



袁昊無懼迎前,比起那些實力高強的當事高手,對付同齡武者簡直再輕鬆不過,但他剛想拔出雪中青芒,卻是眉宇一皺,慢了一拍拔劍,側轉腦袋,少沖境劍壓削去數根頭髮,在左耳畔留下裂帛般的破風聲。



雪中青芒白光連閃,劍的軌跡轉眼反撲回去。



「太慢了!」霍風冷笑一聲,收勢長劍再次刺出。



以講求輕靈的劍法而言,霍風的劍速既不快也不慢,只能算是「平庸無奇」的劍招,然而這平庸劍招的劍速,竟是比先出手的袁昊還快。



後發先至的劍法,穿破雪中青芒的劍路,襲向滿臉驚訝的袁昊。




新作確定上傳時間為:8/10日

由於為參賽投稿之作品,屆時會在各平台放上該作品完整內容之連結(還有全新封面圖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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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8-07 20:13:01
2024-08-10 20:47:19

第六百零八章 異狀的主因(有最新作連結)





「無過,袁大哥是不是有些奇怪?」



比武場邊,緊盯著趨於劣勢的袁昊,蘇護突然開口道。



但見袁昊大步連退,欲避霍風鋒芒,他退一步,霍風便進二步,很快把他逼到比武擂台邊緣。



按照江湖切磋的常理,切磋的武者只要踏到場外之地,視同棄權或怯不敢戰。



武者大丈夫能屈能伸,這份信念固然扭曲,但武者人人視為驕傲,也就跟著整個江湖流傳至今。



至於女流武者⋯⋯天底下沒有男人願意與靈瑤宮、峨眉派女子為敵。



哪怕並非同宗弟子,同為女人,見有女人受委屈,她們便不會袖手旁觀,何況是男女相約一戰。



就見袁昊以進為退,被動還擊,出手僵硬,劍招、步法仍是慢霍風一步,招法與招法無法連成一氣。



淪為徒有「招」,毫無「型」的空洞劍法,破綻百出。



袁昊明顯不在狀況,因此一出手就被冷笑嘲諷的霍風反制,轉眼之間,衣袖、領口就破好幾個口子。



劣勢一面而倒,單方面的碾壓。



左右同為外院的弟子振臂叫好,得意地看著雪無過和蘇護,那眼神不言而喻。



與袁昊一樣,他們也成了外院弟子眼中礙眼的「敵人」。



蘇護替袁昊感到不平,於是他盡力無視旁人的挑釁,選擇和雪無過說話,轉移注意力。



雪無過側轉腦袋,臉上寫滿了意外。



蘇護解釋道:「啊,我不是指袁大哥白的脾氣古⋯⋯咦?不對,袁大哥的性格確實很古怪。不,不對⋯⋯放眼世上,應該找不出比他還怪的第二人。」



可解釋到一半,自己卻被剛說出口的話絆了一跤,陷入一陣懷疑,愁眉苦臉,念念有詞。



「我不是那個意思。你不許跟袁大哥說,上⋯⋯上一回我不小心把畫瓊師姐給咱們的武幣搞丟,氣得他揚言要在我嘴裡塞、塞⋯⋯噁啊⋯⋯」



或許不知如何說明,於是乾脆地放棄說明。



雪無過面癱般的臉上露出些許親切的微笑,蘇護體內雖然流著蘇姥姥的血,但不像那位姥姥如斯精明能幹,為人反而有些糊塗。



就像一個讓人不省心的年幼弟弟,這不懂那不會的,雪無過非但不惱,反而感到十分懷念。



曾幾何時,他也有過值得一提的回憶與兄弟。



然而,兄弟反目,立場有別,縱使雪無過一點也不想與親兄弟為敵,但面對處處進逼,甚至一度想除掉他的親兄弟,他唯二的選擇:要不死,要不起身反抗。



「你想說的是——袁大哥的動作不像平時的他?」



蘇護道:「對、對!我就是這個意思。」



「袁大哥是人,不是老天爺,也不是大道。他被活埋在雪裡足足半個時辰,手腳早就凍得僵硬⋯⋯不過,真虧袁大哥他還能活下來。」



雪無過冷不防補充道。



蘇護不由愣了一會,心想換作自己被活埋在雪下,能否獨力活過半個時辰?他很快不敢再想,搖頭道:



「袁大哥雖然滿口怨言,不過他、他還是乖乖鏟完雪。你看,畫瓊師姐不是親自扛著他?那或許就是師姐在表達感謝之意。」



雪無過道:「感謝?蘇護,你錯了。你也曉得,靈瑤宮不僅禁止私鬥,也禁止弟子隨意使用道寶。更何況⋯⋯」



說罷,往小樓閣方向看去一眼,低聲道:



「你別忘了就是袁大哥的道寶引發雪崩,險些壓壞畫宮東面的結界。大發雷霆的畫瓊師姐讓咱們在雪地挖了一堆洞口通風,接著命令咱們不得去救袁大哥,好不容易花了半個時辰脫身的袁大哥,一重見天日就昏了過去,卻立馬被畫瓊師姐帶到此地。」



蘇護聲音僵硬道:「也、也就是說⋯⋯」



「畫瓊師姐正生著氣吧。」



蘇護目光跟著移到小樓閣的頂層,數張絕美容顏中,唯一蒙著面紗的女子。而腦海彷彿違抗他意志般,回想起不耐煩的袁昊不想除雪,決定投機取巧,動用道寶的當下。



「——四妹,我的好四妹。我最最可愛的四妹。」



竹令謙困擾地扭動身子,發覺怎麼都甩不掉肩上多出的重量,索性不再動彈,沉聲道:



「⋯⋯什麼事?」



「嗯⋯⋯果然呀,妳的鼻音略沉,目有悔光,閃躲不停,眉梢微蹙,加上——藏得很深很深的微弱怒火。讓大姐猜猜,妳剛才發了脾氣,是不是?」



琴瓊從背後抱著竹令謙,左腮時而輕碰她的右腮,時而黏在一起不肯分開。



豈料她這話聲剛出,懷裡的竹令謙登時打了個激靈。



另外二瓊互望一眼,又與琴瓊目光相交,三女均是吃驚不小。



「四妹,是誰欺負妳,跟二姐說,是不是男人?二姐幫妳教訓教訓那人。」



書瓊目光放出試探般的幽光,道:



「是不是那個人?是不是他?雖然他是⋯⋯不過咱們姐妹四人齊力,可不怕他。」



琴瓊低呼一聲,捂著嘴道:



「三妹妳是說⋯⋯怎麼會呢,那位不像是那種欺負女人的壞男人。」



棋瓊困惑道:「妳們說誰呀?除了那個袁昊,還有男人接觸過我們的四妹?」



就當琴、書二瓊打馬虎眼避開棋瓊的追問時。



竹令謙道:



「三位姐姐請放心,我沒有被人欺負。」



她能感覺到,來自三位姐姐以外的目光正射在自己背上。她迅速平復心情,恢復淡然模樣。



「不如說,我是出手教訓人的那一方。」



棋瓊奇道:「原來妳發脾氣會打人?」



「二姐,不是的!我是因為⋯⋯做了那種事才⋯⋯才對自己生氣。」



竹令謙有些彆扭地別開視線,喃喃說著「都是他的錯」,嘟起小嘴。



這讓認識並相處許久的三瓊很是新奇和高興。



她們這位冷淡的妹妹,當真情竇初開了?



早在一旁聽著談話的靈瑤宮主呵呵一笑,指著下方擂台的二人,道:



「畫兒,所以那是妳造成的?」



劉副宮主幸災樂禍道:



「不知畫瓊大人對那名弟子下了何等懲處?」



竹令謙不敢對靈瑤宮主撒謊,道:



「畫兒一時氣過頭,讓他在雪裡呆了半個時辰。」



劉潔心道:「意思是您讓袁昊在畫宮外的雪地受凍半個時辰?」



雪家美婦點頭道:「嗯,以他少沖境界,還算可以,不算太重。」



靈瑤宮主沒有開口,而是靜靜等著。



竹令謙終於道:「⋯⋯不,袁昊不慎引發雪崩,為了讓他記起教訓,我命人挖開通風洞,讓他被埋著半個時辰。」



霎時間,小樓閣響起無數倒抽冷氣聲。



「怪不得他動作變得如此呆板,劍法渾是破綻。」靈瑤宮主苦笑道。她接著問道:「不過,這樣好嗎?」



劉副宮主嘆氣道:



「竟發生這種事,只怕此子是無緣晉級,勝負已定。」



也不知是回應靈瑤宮主還是副宮主的話,竹令謙淡然道:



「這點程度對他而言,連磨練都算不上。只要道氣流經全身,重新活絡筋骨——」



話未說完。



窗牖外赫然爆出錯愕與歡呼的亮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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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8-17 10:27:19

第六百零九章 報撫仙昔日之仇(1)





靛青色的劍光迸現,斬擊的軌跡挾著危險劍壓迫近。



——來了。



是自右肩向下的迅捷斜斬。



避開。低頭。向左探出身,犯險求得破綻,一直以來都是如此。舉臂上挑,劍法。該用峨山四劍?不,先迫使對方後退!



無數念頭如亂無章法的字句散落腦海各處,下個瞬間,有著憑藉無與倫比死鬥歷練的肉體,先於思緒行動,拋開雜念,自行踏入危境。



思緒不甘落後,追趕上肉體,把凌亂字句組合成實際指令,肉體則反過來追隨思緒而動。



然而,始終慢了一步。



袁昊悶哼一聲,右臂吃痛,點點血滴附著在霍風的劍刃,緩緩倒淌而回,隨著他甩動長劍,血珠揮灑半空,最終滴落地面。



袁昊不理會疼痛,肉體跟隨思緒的指示出劍,伸臂動腕,劍鋒上挑。



「哈哈哈,好慢,太慢了!這一劍我連看都不用看!」



霍風邊冷冷嘲笑,邊仰腰躲過,手中長劍運勁橫掃。幸虧積累大量臨敵閱歷,袁昊一見劍招落空,肉體再次先於思緒而動,本能地側轉劍柄,斜斜架檔住攻往腰間的長劍。



「噹」的一聲亮響,震散開來的破碎星火飄蕩空中。



袁昊手腕微麻,連人帶劍被震退半步,忍不住吁了一口濁氣。



他很清楚,到目前為止——自己之所以安然無恙,僅受一點皮肉傷,全仰賴烙印肉體的那些「經驗」。



冰冷僵硬的四肢逐步好轉,但微妙的痠麻感仍凌駕肉體之上,無法隨心所欲而動,體內大量運轉的道氣忙著暖活四肢百骸,以至於難以發揮應有威力。



反應不如預想,手腳沉重得像是被拖入泥濘。



遠遠遜於平時的肉體,總總不利讓袁昊陷入超乎想像的難堪窘境。



而且更加鬱悶的是——



『龜爺爺的,好死不死對上這個狗羔子,實在氣人。』



死也不能輸給霍家人。



尤其還是以卑鄙技倆害他違背承諾的霍風爺孫倆。



霍風自信一笑,以劍指著袁昊,道:



「袁昊,承認吧,你不是我霍風的對手。你只要乖乖投降認輸,大可不必再受這些苦頭。」



袁昊頓時火冒三丈,誰說這話他都能不在乎,唯獨霍家人不可以,道:



「呸,就你這在背後搞些齷齪手段的貨色,活該被令謙姑娘拒絕婚事。本少俠今日才知道,原來你不只是沒膽兒,連眼睛也塞到馬屁眼啦。」



霍風滿臉脹紅,怒道:「馬⋯⋯你,放屁!本少爺什麼時候⋯⋯是你,明明是你,是你破壞我和令謙的婚事!」



觀戰弟子見得二人模樣,料二人早有恩怨,不由止住歡呼,靜靜傾聽他們的話。



只見霍風指著袁昊手裡的雪中青芒,恨聲道:



「那把劍本應是我的,是屬於我霍風的!」



說到這裡,他突然露出像是想到什麼的表情,冷笑道:



「竹爺爺一時識人不清,才會把他老人家佩劍給予你。」



聽得這話,袁昊眼睹瞬間失去溫度,瞇得極細。



霍風道:「我改變心意了。把竹爺爺的劍交出來,那是⋯⋯本應屬於我與令謙的定情物。你這區區賤民,不配擁有它。」



不配?



定情物?



——竹爺爺的劍?



袁昊腦海中傳出「啪唧」的某種斷裂聲,思緒變得緩慢至極,然後——陷入冰冷冷的死寂。



逍遙定心訣如常運轉著,但胸臆異常火燙,燙得難受,燙得幾欲發狂,猶若烈火焚身,冰冷的手腳似乎都暖和些許。



手指在發抖。腕骨喀喀地響。



並非因為埋在雪裡長達半個時辰的受凍之苦所致,那是更加純粹、露骨、單純的——



回過神時,袁昊發覺自己已揮舞手臂出劍。



霍風譏笑一聲,與袁昊交手數招後,同樣察覺了他的異狀,他認為自己的武功已然勝過袁昊,是以絕不可能輸。



此刻見盛怒的袁昊氣不過出手,他傲然一笑,跟著出劍,道:「呵呵,就憑這種軟弱的劍——」



喀啦!



壓抑的古怪碎響。



劇烈擴散開來的空氣為之倒灌,伴隨至今最宏亮卻刺耳的劍刃互擊鳴聲,餘音不止。



霍風雙腳微微離地,猛被一股難以想像的勁力震飛五步,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什麼事,持劍手腕竄過痛覺的電流,溫熱的血液淌過劍柄和掌心。



下個瞬間,劍光湧動,四道截然不同的劍勢軌跡逼近,駭人犀利的勁風罩住霍風腦袋。



霍風感到一絲顫慄,他認出這繁複多樣的劍路,提氣吼道:



「峨山四劍又怎麼樣!你終究不如我!」



他釋放少沖氣勢, 大量道氣運轉至長劍,劍刃陡然膨脹,隱隱撼動空氣,正是「道氣凝化」的證據。



其時,那柄道氣凝化的長劍發出一道低鳴聲響,膨脹劍刃緩緩消退,取而代之,道氣轉化成一股幽寒冷氣,纏繞劍身。



那纏繞冷氣的長劍散發波動,近似於生命的呼吸聲。



觀戰弟子紛紛驚呼出聲,道:



「凝、凝化的道氣被吸收了?」



「那莫非是⋯⋯道寶!」



「原來是劍的道寶,十分罕見呢。」



寒氣長劍銳氣逼人,與不停變化四種劍勢的雪中青芒正面交鋒。



袁昊忽然皺眉撤劍,低頭瞥了自己右手食指,就見指尖和指甲結了一層薄薄白霜,白霜像是有自我意識,緩緩朝指關節蔓延。



霍風得意大笑,舉起青光流轉的道寶長劍,肉眼可見的白茫茫寒氣繚繞劍身,道:「看到沒有,這就是『君霜劍』的力量。袁昊,就算你有竹爺爺的劍,也敵不過這劍之道寶!哈哈哈哈哈!」



袁昊嘿的一聲,暗暗安撫右腰傳來的震動聲,運轉道氣,邊抵禦指尖薄霜,邊揮舞雪中青芒。



激烈的劍擊再次展開。



少沖境與少沖境衝撞的氣場逼散山巔雲霧,引發巨大動靜。



晃眼之間,雙方你來我往了三十來招。



袁昊只感手腳就像冬去春來的新生大地,沁入指頭的白霜絲毫阻止不了他出手,十招過後,劍速愈來愈快;二十招後,四肢逐漸能隨心而使;三十招後,一切已與往昔無異。



反觀霍風又一次被震飛數步,這次退了足足有八步距離,他臉色連連數變,十招之前,他渾然未覺異樣;二十招前,隱隱覺得招架不住袁昊的劍招;三十招前,雙眼尚且能看見袁昊的動作,但肉身明顯跟不上想法,身上衣物被劃開大大小小的口子,血跡斑斑。



霍風長嘯提氣,雙手使盡全力握劍,迎上袁昊的劍擊,雙臂被劍柄傳來的勁道震得發麻,十指幾乎失去知覺,當下又駭又驚,道:



「你……你為何還能出劍,這不可能!君霜劍的寒氣明明凍住了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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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8-31 17:42:28

第六百一十一章 太快找上門





「——弟子袁昊,雪無過,蘇護三人聽命,帶好你們隨身家當,馬上隨我回弟子廂房。不許有疑問,也不許有怨言。」



黃昏西下,隨著擂台場上女長老宣布勝者,不減熱度的歡聲似乎更甚先前任何一場切磋。



第一日的外院弟子排行賽圓滿落幕,一百餘名弟子互有勝負,不幸全敗的弟子,幾乎無望挺進前二十名,全勝的弟子則大有機會名列前二十名。



袁昊三人都順利以全勝之姿挺過第一日賽事,用過飯後,在返回春生堂的路途,三人碰上一名戎陣院男弟子與一名低頭看書的文靜女弟子。



只見二人佇立在前往春生堂的路上,似在等著甚麼人,倘若二人不是正好擋在路的正中央,幾乎像極了男女情人間的親密幽會。



袁昊遠遠就發現二人,初時並未覺得如何,直至即將擦肩而過,聽得對方主動開口,這才明白二人來意不善。



「這位師兄,這是外院哪位長老的命令?」



那戎陣院弟子不苟言笑,道:「你不必知道,不許有疑問,不許有怨言。」



袁昊又問道:「師兄,為什麼非得挑在『這時』要咱們搬出去?」



戎陣院弟子目光一瞇,帶著明確威嚇,道:「袁昊,不要讓我一再重複同樣的話。」



袁昊頑劣性子一起,咧起嘴道:



「好,既然師兄你說不許問,那我可要放寬心問啦。」



「混帳!」



鏘,戎陣院弟子大罵一聲,竟因一言不合直接拔出佩劍。



指向袁昊的半邊劍身反射著餘暉的淡淡弱光,另外半邊劍身覆蓋一層深深黑影,黯淡無光,呈現截然不同的反差。



袁昊、雪無過、蘇護三人沒想到對方反應會如斯激動,二話不說就露出敵意,不禁感到詫異。



戎陣院弟子冷然道:「不管是哪位長老的命令,作為弟子,你們乖乖聽令就是,哪來那麼多毛病。況且你們霸佔春生堂,害得那些因切磋受傷的弟子失去安心休養之地,簡直自私至極!」



袁昊摸著下巴,暗暗估量,這八成是被派來找事的可憐人,但一時猜不到是誰派他來的,於是道:



「這位師兄,我們三人住在春生堂,其實是有理由⋯⋯」



戎陣院弟子打斷他話,強硬道:



「我不管你們的理由,宮中長老發出命令,你們唯有服從,我則公事公辦。剛才的話我就當作沒聽見,你們快去收拾東西,隨我離開。」



袁昊聳聳肩膀,無奈問道:「要是我們三人不樂意呢?」



聽到這話,戎陣院弟子臉色一沉,重哼一聲,手中長劍發出低低劍吟,周身散發少沖境中期的氣勢與戰意。



雪無過、蘇護紛紛站到袁昊身側,以行動表示共進退之意,他們二人沐浴在戎陣院弟子的氣勢壓迫下,神態同樣自若。



袁昊三人就差還未拔出兵刃,展露實質的抗命之舉。



正當劍拔弩張之際。



只見那名始終未發一語的文靜女弟子嘆息一聲,目光離開書頁,抬起腦袋,帶著雀斑臉頰透著一絲不耐煩,以慵懶口吻道:



「我說⋯⋯你們能否不要動不動就想動武。張師弟,面對同門師弟,你莫非想動手重傷他們?」



那名姓張的戎陣院弟子「嗚」的一聲,有些為難地別開臉,收斂氣息。



文靜女弟子接著看向袁昊三人,冷淡道:「還有你們三個⋯⋯弟子無故違抗師長命令,可是大大不敬。你們就不怕被靈瑤宮掃地出門?」



袁昊呸了一聲,攔過雪無過和蘇護肩膀,道: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到時我就帶著他倆浪跡天涯,快意江湖。」



「麻煩。你真如宮中傳言的那般,實在是個大麻煩,袁師弟。」文靜女弟子沒好氣道。她連連搖頭,接著道:「天曉得書瓊姐姐怎麼會對你另眼相看。」



袁昊笑嘻嘻道:「這位書宮的師姐,我瞧妳像個聰明人,原來妳是明知眼前挖著大坑,也樂意跳進去受苦受難的好人啊。」



戎陣院弟子噴著口水大罵道:「大……大膽狂徒!你這是甚麼口氣,你知不知道這位師姐是甚麼人?」



「你不說,她不說,沒人說,師兄你覺得我會知道?」袁昊一副「我不知道你奈我何」的無賴模樣,笑哈哈道。



「你!」



戎陣院弟子氣急,幾乎快舉起手中利劍。



書宮女弟子一挑左眉,似乎也不對袁昊的狂傲態度感到生氣,伸手制止戎陣院弟子,道:



「原來如此,怪不得所有人會看你不快……不過,怕是要讓你失望了,不管你怎麼無禮,我都不在乎。我們二人姑且算是奉命行事,可否看在書瓊姐姐的面子上,乖乖隨我們走?」



袁昊「啊」的好大一聲,道:「哎喲!這怎麼敢當,既然是書瓊師姐和『書宮大弟子』謝師姐的請求,那自然不成問題。無過,蘇護,咱們快去收拾收拾。」



書宮大弟子第一次露出笑容——那是對眼前之物提起興致的微笑,道:



「你明明沒見過我,居然知道我是誰。是誰偷偷跟你說的?」



「畫瓊師姐。」袁昊即答。



書宮大弟子苦笑道:「對啦,那位姐姐就是如此欣賞你,你去吧。」



袁昊轉身奔入春生堂的房間,抄起弟子衣袍、長劍一頓整理,又拿了紙和筆,振筆疾書。



片刻後,懷裡抱著行囊的雪無過、蘇護從另一房間靠了過來。



「袁大哥,那些人恐怕不懷好意。」雪無過邊看著窗外,邊謹慎道。



蘇護摸著後腦,困惑道:「是啊,袁大哥,不過師姐和師兄怎麼會無緣無故找上咱們?」



袁昊看了他們一眼,匆忙整理好自己的行囊,探了左右,確認無人,低聲道:



「本來我就猜想會有人找上門,想不到來得這麼快。」



雪無過明白過來,沉聲道:「難道是為了……定心訣?」



蘇護慌張無比,拉住袁昊的手,輕聲道:「袁大哥,這是陷阱!咱們不能上當,不能去!」



袁昊本想說些甚麼,忽然發覺屋外二人正暗暗監視他們,心念電轉,以身子側擋,把寫好的紙張偷偷塞到蘇護掌心,哈哈笑道:



「快去和你奶奶說一聲,別讓她老人家擔心,說完咱們就走。」



這話既是說給外頭的人聽,亦是說給蘇護聽。



蘇護緊張地點點頭,右手緊握,高聲道:「奶奶,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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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07 13:26:57

第六百一十二章 有問題





袁昊、雪無過、蘇護三人離開待了數個月的春生堂,重回外院弟子的住區。



按照往例,外院弟子排行賽共有三日,在這三日期間,功藝樓閉門不開,所有弟子不必上山巔練武,可以歇息三日,隨意行動。那些武功尚低、年紀尚輕、功藝不足的弟子,或自行找地方切磋武藝,或待在弟子房間,或聚一塊打屁摸魚,或又前去主峰觀戰,倒也不會閒得發慌。



西面的殘陽幾乎沉入大地,挨不住寂寞的熠熠星斗大膽地彰顯存在,羞赧眉月躲得甚遠,只肯在雲霧中露出些許真容,難得無風無雪的貢嘎雪峰,祥和一片。外院弟子住區早早有人點起燈火,搖曳的溫柔火光照亮明路,自石級一路通往弟子廂房。



姓張的戎陣院弟子領頭在前,時不時回頭一瞪,若有哪個不長眼的外院弟子敢擋路,他絕不會給好臉色看。書宮大弟子走得稍慢,與袁昊並肩而行,饒有興致打量著他,細細品頭論足,笑得神神秘秘。



並且,丟出一些讓人難以回答的問題。



「袁師弟,師姐我一位好朋友對你十分感興趣,她曾要我問你:畫瓊姐姐和你是怎麼認識的?」



袁昊想了一下,道:



「呃……是在……」



書宮大弟子眸子閃過新奇光芒,道:「並非在宮中,對吧?姐妹們猜得不錯。呵呵,我素來不談論人家的八卦情事,不過,你不一樣。」



袁昊正面直受在那簡直快貫穿肉體的視線,打哈哈道:「這個、那個……」



總不能說自己是先認識她爺爺,在撫仙湖一塊釣魚打架,為了捉拿冒充瀛海島民的小賊,尋覓到聖教在中原的一處老巢,陰錯陽差找到自願待在聖教老巢習得西域畫的墨竹小姐……也就是妳們靈瑤宮的畫瓊,至此與竹家人結下不解之緣。



「畫瓊姐姐她私底下是甚麼樣子?」



「她會不會叫你小名,像是……小昊昊?小昊兒?」



「你別裝啞巴呀,師姐我保證不會說出去。」



袁昊黑著臉,嗆了一大口口水,腦袋擅自遐想,模糊的畫面逐步清晰起來,浮現竹令謙親暱叫自己「小昊兒」的嬌羞模樣——當下背脊竄過惡寒,胳膊汗毛倒豎。



「沒有。真沒有……師姐說笑了,在下豈敢……」



不敢多想下去的袁昊,甚至客氣地自稱起「在下」。



袁昊欲哭無淚,想解釋也解釋不清,心道:



『龜爺爺的,難道整個靈瑤宮都以為我和令謙姑娘是那種關係?冤枉啊!我是去賺武幣還債,求她幫點小忙,可是那位姑奶奶見縫插針,不肯饒我,因此經常跑往畫宮……唉,女人啊,春心蕩漾,多嘴多舌,害人不淺。』



明明是被當成奴僕使喚,旁人卻以為他是飯來張口,茶來伸手的小白臉。



人走在前頭的戎陣院弟子頻頻發出刻意咳聲和不快嘖聲,也不知是想吸引書宮大弟子關心,還是意在警告袁昊莫要得寸進尺。



四周竊竊私語的外院弟子那「怎麼又是你」的視線,讓袁昊大感厭煩,索性佯裝不聞不見。



一夥人再行不久,一間背迎小山而建的弟子住房映入眾人眼簾。



姓張的戎陣院弟子冷道:



「這裡就是你們的房間。」



袁昊眼珠子左轉一圈,忖道:『原來不是那屎尿臭房。』



但見這廂房比其他廂房要寬敞不少,足能容納四名弟子入住,房外堆集不少乾柴圓木,以大塊破布虛掩霜雪,二名外院弟子向書宮大弟子低頭一禮,從旁經過,掀開破布,抱了乾柴就走。



袁昊三人其實對這間住房十分熟稔,或者說,只要是外院弟子,不管是誰都來過這間住房,這裡是置放生火煮飯用乾柴的無人住房。



姓張的戎陣院弟子右手掌心輕按佩劍劍柄,道:「別怪我沒有提醒在前,今後不許強佔春生堂任何房間,也不准惹事,安分守己,靈瑤宮就是你們的靠山,反之……哼,依宮中派規伺候!」



書宮大弟子道:「張師弟。」



姓張的戎陣院弟子解釋道:



「謝師姐,在下這是就事論事,師姐也應該清楚,他們三人劣跡斑斑,目無尊長,多次與人起爭執,根本不把我靈瑤宮派規當一回事。在下認為,這種不知好歹的弟子……就該動手教訓,打到他服為止。」



袁昊朝身邊雪無過、蘇護雙手一攤,二人則微微回笑,與袁昊相處至今,雪無過二人也漸漸習慣遭人敵視的日子。



反正不管他們說甚麼,都會遭到惡意曲解,說是白說,不如不說。



書宮大弟子怎麼聽不出張師弟略帶醋意的藉口,她嘆氣道:



「排行賽結束前,要稍微委屈你們三人。」



袁昊三人忙稱不敢,抱拳言謝,目送二人告辭而去。



直到人影消失在照明燭光裡,袁昊、雪無過、蘇護飛快進屋鎖門,窗牖留一條縫通風,接著仔仔細細檢查屋內床頭、床下、木樑、窗牖等地方,見原本積著灰塵的地方,大多讓人清過一遍。



雪無過道:「袁大哥,我沒見出甚麼端睨。蘇護你呢?」



蘇護抽抽鼻子,搖頭道:「沒有。有我跟著袁大哥你們,諒他們膽子再大,也不敢貿然下毒。」



「這倒是,要我鑑別天下劍法好壞不成問題,可剖析有無毒物,還是得依你。」雪無過冷面臉上浮出微笑道。



二人不約而同轉過目光,看向邊搓揉下巴沉吟,邊盯著窗外思索甚麼的袁昊。



雪無過、蘇護點點頭,繼續靜靜調查房內所有角落,不去打擾袁昊。



過得一會兒,只聽袁昊開口道:



「蘇護,你奶奶怎麼說?」



蘇護想了一想,道:「奶奶抱怨說:『你這孩子,別成天要老人家做事』,又說:『等你們一離開,老身會親自送過去』,袁大哥,奶奶年紀大了,我不想讓她老人家太過操勞。」



袁昊苦笑道:「大孝子,你有孝心是好,只不過這事能快則快,我想來思去,也只有你奶奶能幫我們。」



蘇護「喔」的一聲,點頭道:「那就沒辦法。話說回來,袁大哥你讓奶奶幫忙甚麼事?」



袁昊嘿然一笑,不正面應答,道:「這房間……有問題。」



蘇護二人聞言一驚,忍不住又掃了屋內二圈,只見他倆很快愁眉苦臉起來,眼巴巴望向袁昊。



「看不出來哪裡有問題,是不是?」袁昊笑道。



見二人老實點頭,袁昊笑得更開心,上炕一躺,道:



「那太好啦。你們二個,今晚不必練定心訣,都早早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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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俠的故事」,望諸位朋友滿意!
2024-09-14 15:3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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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21 16:30:58

第六百一十四章 夜火(2)





雪傲天見那少年看了過來,似在傳達某種暗示,他則舉手示意動手。



就見那少年一運轉道氣,黑夜中登時迸出一絲火花,他匆匆拋出手中瓷罐,一閃即逝的亮火,伴隨清脆的碎裂聲響,火光再度閃爍,不知名的灰煙緩緩騰起。



肉眼可見的火花逐漸茁壯,粗魯地灼燒寧和的空氣。



雪傲天、雪鎮海、劉世生一副信心滿滿模樣,雙眼充斥興奮血絲,耳畔傳來躁動的心跳聲,三人屏息按著兵刃,嚴陣以待。



可是過了足足數息,直到胡亂飛舞的火花點燃乾柴,火苗進一步昇華為火舌,照亮黑夜的焰火蔓延到住屋——兀自未見袁昊等人衝出屋外。



又等少時,火勢加劇,嗆鼻黑煙的魔爪試圖染指皎潔星月,弟子房間開始傳來騷動聲。



「怎、怎麼回事?」



「大夥快起來,著火了!快,快起來!」



「哎喲,我的腿!」



「他媽的,哪個不長眼又不洗腳的混蛋,你踩到老子的臉!」



雪鎮海往後看了一眼,見逐漸有弟子廂房點亮燈火,漸漸緊張起來,道:「不好了,大哥。」



劉世生繃著臉,來回踱步道:「出來,出來!快啊,怎麼還不出來?」



雪傲天同樣沒料到這等情狀,咬牙道:



「等!他們不出來,咱們也就繼續等。我就不信他們能忍多久。」



其時,飄散焦臭的空氣傳來「失火」、「快救火」的驚呼聲,驚呼聲轉變成吶喊聲,吶喊聲轉變成嘶吼聲,終於驚動了所有睡夢中的弟子們。



轉眼之間,放眼能見的弟子房間通通點亮燈火,陸陸續續有弟子飛奔屋外,探明火源位置,吆喝指揮。



「在那,救火,快救火!」



「那裡是⋯⋯怪了,那地方怎會起火?」



「別想有的沒的,誰快去取水來!」



聽聞紛至沓來的腳步聲,又遲遲不見袁昊三人身影,雪傲天四人更加焦急如焚,臉上一開始的得意之色幾乎蕩然無存。



惡火沖霄,袁昊三人所在的房間很快被火海吞沒。



外院弟子齊心協力,取井水、搬水缸,撕下身上衣物沁濕捏碎的雪塊,或乾脆抓了一大團雪直接扔向火舌,盡力不讓火勢惡化。



有年長弟子看見雪傲天四人離得火房甚近,以為他們來得早,喊問道:



「那邊的兄弟,你們有沒有事?」



紊亂之際,並沒有特別留意四人面貌。



劉世生蒼白著臉搖搖頭,換作平時,要是其他弟子敢用這種隨便口吻套近乎,他定會勃然喝斥。可是此時此刻,他早就心亂如麻,管不了那麼多,顫聲道:



「沒、沒有,我們沒事⋯⋯」



那弟子點頭道:



「沒事就好,所幸這裡是貯放柴木的倉庫,不是弟子住房,不成大礙。大夥兒,快隨我救火!」



話說剛落,立刻有弟子開口響應。



危急關頭,眾弟子一心滅火,無人怪罪這名擅自指揮其他人的弟子,也無人表現出不服氣,所有人一心想趕緊滅火,是以誰也沒有察覺,臉色愈發難堪的雪傲天等人。



被雪傲天三人慫恿放火的弟子,不知何時坐倒在地,就見他呆愣愣的臉上絕望至極,歇斯底里道:



「都是我,都怪我⋯⋯他,他們三個死……死 ⋯⋯是、是我害死他們⋯⋯」



雪傲天不知想到什麼,雙肩一震,急躁叫道:



「糟了!三弟,劉兄,咱們也去救火,萬萬不能讓那廝死在這裡。」



雪鎮海吃了一驚,左看右望,低聲問道:「大哥,你……你確定?你要救那三人?」



劉世生同樣低聲道:



「就是啊,雪大哥,雖然這不是咱們本意,不過這種事讓那些下人去做就好。況且⋯⋯那三人死了就死了,豈不正合咱們心意?」



雪傲天用力咬著牙,道:



「不,那可不行,他們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這裡!」



眼看二人露出不解之色,他用力深吸口氣,讓自己保持冷靜,解釋道:



「要是袁昊那廝當真死在裡頭,事後宮主派人一查,你們覺得會如何?」



「⋯⋯外院從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想來會鬧得不小。但,這又如何?那些傢伙,膽敢反抗我二大家族,死不足惜。」雪鎮海想了一會,恨聲道。



「雪大哥莫非是擔心族中長老會怪罪咱們三人?」



雪傲天瞪著不得要領的二人,道:



「不對,三弟,劉兄,你們說的都是小事,流言蜚語無法撼動我兩大家族,族中長老又哪裡捨得罰咱們這些族中天才。」



雪鎮海摸摸後腦,道:「那大哥你為何要救那三個傢伙?」



「三弟,劉兄⋯⋯你們還不懂嗎?一旦宮主追究此事,真正會出問題的,是副宮主!」



雪鎮海、劉世生神情大變,終於明白雪傲天的意思,強迫袁昊三人搬回弟子住區,既是他們三人的主意,亦是副宮主的盤算。副宮主自然也對袁昊道氣的秘密頗有興趣,礙於身份,她不便親自出手,因此當三人開口請求,她才會二話不說答允此事。



原本外院的大小事皆歸副宮主掌管,內院高層基本不會多管,眼下鬧出了人命,而袁昊與靈瑤畫瓊甚是親近,只要她一開玉口,靈瑤宮主就能打著「完成寶貝弟子的心願」的藉口,親自介入嚴查,要不了多久就會查到副宮主身上。



而他們三個,或許也難脫其罪。



想到這裡,雪鎮海渾身已被冷汗沁濕,慌慌張張抓起一旁雪團,道:



「大,大、大哥,咱們快……快救火,這事絕不能被知道。要是讓宮主知道……」



他說到一半,似不敢再說,也不敢再想,整個人卻是顫抖得十分厲害。



儘管雪、劉兩大家族在靈瑤宮地位不凡,多數長老、弟子不敢拿他們如何,素來對他們的踰矩行徑視而不見,然而,唯獨靈瑤宮主、靈瑤四瓊卻是不同。



她們——並非二大家族能夠反抗、匹敵的存在。



至今為止,正因為靈瑤宮主、靈瑤四瓊默視一切,毫不在乎四藝以外的事物,放任諸事,是以無人遏止二大家族胡作非為。



但二大家族的高層均了然於心,倘若不慎惹火她們其中一人,認定二大家族是靈瑤宮的「敵人」,隨著一聲令下,屆時宮中所有子弟便會把兵刃轉過來對準兩大家族。



只見劉世生默默抓了兩團雪,不顧火勢奔前一扔,手掌大的雪團被火舌咬住,瞬間融化的雪水撲滅些許火焰,冒出煮沸熱水般的白茫茫蒸氣。



雪傲天、雪鎮海也抓起雪團,學著其他弟子拼命滅火。



飛舞在半空的無數雪團、雪球,其中有數個雪球碰巧穿過燒得半塌的牆壁,深入火海的中心之處。



下個瞬間——



轟!



耀眼刺目的焰火猛烈膨脹,彷彿火上加油,徹底惹怒眼前的無形猛獸,本來漸漸控制住的火勢竟愈演愈烈,驚人的熱度逼得弟子們退避三舍。



引燃火焰的弟子見此景狀,知袁昊三人已無逃生希望,發出一聲不成聲的悲鳴,兩眼一翻,直接昏厥而去。



雪傲天、雪鎮海、劉世生手中握著的雪團不知不覺落到地上,三人無助地望著化為「火房」的弟子房間,搖曳不停的火光,諷刺地映著他們變得比地上雪團還要慘白的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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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26 01:42:31
2024-09-26 18:0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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