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武俠】畫槌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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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5-20 20:00:49

第三百九十一章 真正的敵人是霍家





袁昊、都爭先二人將萬花幫屍首搬到一塊空地,繞著成堆屍首轉了三圈,嘴中嘰哩咕嚕不停,不知說些甚麼,偶時指到某一屍首身上,便笑得合不攏嘴。



顧老六、張大狂、陸象鋒忙完手邊粗活,相繼而去,好奇地聽二人究竟想做些甚麼,然而當聽到袁、都二人的盤算,饒是見慣大風大浪的三人,亦是驚駭不已,一時愣住,無法緩過來。



張大狂最快緩過神,拍著袁昊腦袋,跟著哈哈大笑,顯是很認同二人做法。顧、陸二人面面相覷,臉上十分複雜,也不知是該遏止還是該放任。



當晚,文天義命紅纓幫眾人早早歇了,讓人不必守夜。此次二幫激戰,紅纓幫失去眾多弟兄,萬花幫同樣元氣大傷,短時間內,雙方都應無法再掀戰事。這守夜的活兒,暫時不管也罷。



可是文天義接下來的話,卻是引起紅纓幫人人不滿。



「今夜,由本座親自鎮守,諸位弟兄大可安心入睡。」



紅纓幫眾人感動之餘,大為反對,但拗不過文天義的決然,無奈妥協,可是不願獨讓幫主在外守夜。



這時,一名紅著眼眶的大漢抹抹眼淚,朝文天義略略低頭,就近找塊地方,以臂為枕,逕自臥倒而睡。



大夥見此,紛紛效仿。



文天義苦苦一笑,沒有多說甚麼。



經歷和萬花幫一戰,眾人確也疲累,很快呼呼便睡去。



隔日清早,紅纓幫眾人簡單用過飯,睡飽吃足,群豪沒多閒一刻,紛紛向文天義請纓,堅守執法堂弟兄空下的崗位,以防萬花幫動向。



三長老見此,又喜又悲,想到手下弟兄如今十不存一,不由潸然淚下,謝過那些請纓出動的弟兄。



眼看事情安排妥當,紅纓幫上上下下都動了起來,文天義馬不停蹄召集所有長老,以及袁昊、都爭先二人,眾人齊聚執法堂,唯獨不見三長老身影。



袁昊正覺奇怪,可是文天義等人都在閉目養息,毫無反應,身旁都爭先則一副不感意外的神色,他眼珠子一轉,深怕自己出口問話,又會惹得都爭先調笑,想罷也就不問。



其時,忽聽文天義開口道:「諸位長老,以往紅纓幫和萬花幫的爭鬥,本座向來不管,因為依本座看來,那都屬小打小鬧。」



袁昊差點被口水嗆到,忍不住喃喃道:「小打小鬧就殺了這麼多人,那大打大鬧還得了?」



顧老六等人也沉著臉色,顯然他們所想都和袁昊一樣。



文天義看來一眼,笑道:「袁小兄弟果然一點就通,這下你們明白,比起萬花幫,真正的敵人是霍家。本座一直以來都在觀察萬花幫背後的霍家人──唯有當他們決定插手群英樓的事,本座才會出手。」



他接著看向顧老六等長老,續道:「在弟兄們面前,為了平復大夥怒火,本座說過要報仇雪恨,此話確實不假。」



張大狂隱隱聽出文天義的言外之意,忿忿道:「不行!咱們此回吃了如此大虧,死了無數弟兄,怎麼能……」



顧老六勸道:「四弟,大……文幫主話可還沒說完。」



都爭先道:「在下觀點和文幫主相同,萬花幫背後的霍家,才是諸位恢復自由之身的最大敵人。」



「正是!本座從未說過不能報仇,弟兄的鮮血,絕不能白流!只不過,咱們不能趕盡殺絕。」



「如今霍家人加以干涉,必然會愈演愈烈,因此有件事情,本座想先讓諸位曉得。」文天義話聲沉沉,自有一種莊重之感,隱然帶有苦悶,令眾人頗覺在意。



文天義道:「諸位當年會來到群英樓,可是因慕名黃家而來?」



顧老六點頭道:「正是,黃賢均黃莊主的大名,享譽江湖已久,傳聞他雖不諳武功,但出手極為闊氣,又喜愛廣交江湖朋友,當年無數江湖人爭相拜訪黃莊主,本座也是因而前來。」其他幾名長老也是點頭稱是。



文天義臉露寂然苦色,搖了搖頭,道:「那你們可曉得黃家的二小姐?」



顧老六想了想,皺眉道:「……當年聽人說過,黃家後代人丁興旺,均是生下男子,僅有一名小妾生下的是女子,那女子莫非就是二小姐?」



文天義點點頭,吁了口氣,道:「是了,她……萍兒她,是黃家成群男兒裡,唯一的金枝玉葉。當年黃莊主對她寵愛有加,若非他看中之士,絕不會讓二小姐出來會客。」



眾人聽文天義語氣不似平常威嚴,甚是溫柔,都察覺有些古怪,均想這位大家閨秀指不定和文幫主有關係。



果聽文天義接著道:「這件事情,本座早該和你們說一說……」他目光一改方才的溫柔之色,愁腸百結,緩緩將他和黃家二小姐的事情道了出口。



就在這時,只見有人自洞口走近,眾人依循看去,正是姍姍來遲的三長老。他身後隨著四名執法堂弟兄,那四人各分左右,中間又各自押著一人,仔細看去,卻是洪風立、洪風波二人。



但見二人手腳均被枷鎖縛住,更讓四名執法堂弟兄按住神道、玉枕二處穴位,就見洪風立、洪風波二人臉上大有屈辱之色,雙目幾欲要噴出火來,很不滿自己遭到這等待遇。



袁昊眼望二人,想到當初在撫仙鎮,曾向李若虛討教點穴要訣,深知被點了神道、玉枕二穴位,那通體又酸軟的感受。



洪風立怒道:「文天義,你居然敢如此待老夫,你不過是區區叫化幫的頭子,有何了不起?我萬花幫只要有意,信手可滅之!」他自從被文天義看破手腳,心知自己死期不遠,當下也不再偽裝身份,一口「萬花幫」、一口「叫化幫」,叫得極為順口,語態趾高氣昂。



文天義淡淡道:「洪風立,你死到臨頭,還以為萬花幫能拿本座如何?老實告訴你,本座從不懼萬花幫和霍無紂。」



洪風波冷笑道:「但你懼怕霍家!嘿嘿,文幫主文天義,你就只是個懦夫,你和黃家二小姐的那點破事,我和爺爺可是曉得的。」



文天義聽到「黃家二小姐」,目光霎時冷下,道:「那又如何?」



洪風立同樣冷笑起來,高聲道:「風波,可不能只有咱們知道,諸位長老定然不曉得,你文天義是為了甚麼創立紅纓幫,又為了甚麼反抗夫人。」



豈料話聲一落下,顧老六等人的反應大出他預料之外,只見眾人神態冷漠,非旦不驚,反而大為惱火,滿臉怒意,齊聲罵道:「住嘴!」、「你這叛徒,還敢道人是非了?」、「文幫主乃重情重義之人,他為了一生摯愛反抗萬紅那婆娘,老夫欽佩得緊。」



洪風立聞眾人罵聲,愣了一愣,臉色轉變,道:「你……你們都知道?」



顧老六微笑道:「不僅知道,還是文幫主親自開誠布公。」



洪風立不可置信道:「你……你們,這人為了一個女人,假公濟私,挑起兩派無數紛爭,累得英雄好漢白白命亡,難道你們都不怒?」



劉長老呵呵笑道:「老夫跟隨文幫主多年,早知他是性情中人,卻不知幫主為何反抗萬紅那婆娘,原來一切乃在於情,呵呵,老夫終於知曉幫主心中大義何在,安心都來不及,何必要怒?」其他幾名長老相繼點頭,瞟到文天義身上的目光更加堅定。



顧老六信步而出,一一看著眾長老,胸臆突然一陣通達,笑道:「趁此機會,本座也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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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5-20 20:01:02

第三百九十二章 交心之道





劉長老笑了笑,開玩笑道:「大長老,你不會也有甚麼秘密,同樣瞞了諸位長老好多年啦?」



顧老六道:「不錯。」劉長老不由詫異。



「這事埋在本座心中多年,──其實文幫主和本座、陸兄、張兄,咱們四人是結義多年的義兄弟。這事以往本座不願說,怕人閒話家常,影響了幫派弟兄的士氣,如今有了霍家這個大敵在,也揪出奸細,紅纓幫上下同心,足能齊力斷金,本座再也不憂。」說罷,當真舒了口氣,哈哈笑出聲。



短暫的沉默籠罩一眾紅纓幫長老。



顧老六懸著一顆忐忑的心,觀察幾名長老的反應。



很快──



就見劉長老等人紛紛起身,亦是大笑起來,人人衝上去揍了顧老六一拳,道:「他媽的,老夫還覺得大長老年紀如此輕,怎能擔當重任,原來是文幫主的關係。」



「顧老六你……你好,你真不厚道,藏著這大秘密如此多年,怎地沒憋死你這王八?」



「大長老,你道咱們會因為這點小事發脾氣不成?大夥起初或多或少對你心有不滿,可是知大長老你本事不凡,自都心服口服啦。」



「不錯,哪怕你大哥是霍家人,依舊是咱們紅纓幫的大長老。」



顧老六讓人連揍好幾拳,皮肉雖痛,心中卻大為感動,紅纓幫大夥無一不是來自江湖道上,豪邁闊達,粗俗慣了,彼此相處向來是寧可動拳動酒,不學文謅謅的文人用嘴講道理,一眾長老出身江湖市井,自也不例外。



眾長老齊力動手,沒動用半分道氣,全憑拳肉揍人,無疑是江湖武者交心的方法。



袁昊本來瞧著一群老傢伙打架,大覺新奇,作為打黑拳的一流高手,正欲指導幾句,豈知一陣細看之下,發覺四人圍攻顧老六,全盤不說一句話,往往一個眼神瞥去,就知該往哪動手。他們不從正面揍人,而是率先自後背偷襲,接著左右齊上,正面最後才上,如此和顧老六周旋,打得他毫無還手餘地。



袁昊嘖嘖稱奇,暗想:「龜爺爺的,老人家平時動口不動手,可是一旦出手打人,那是這等老辣,果然不愧是老江湖,我還有得學。」



文天義絲毫不打算阻止,只笑盈盈看著他們,待幾人自動停手,大呼痛快,一張張老臉紅通通的,氣喘如牛,他才接著道:「諸位長老氣也出了,咱們該來談談正事。」



顧老六等人聞話,目光凝到洪風立二人身上,想到死去的那些弟兄,心中最深處的痛處再次被觸及,原本歡快熱絡的氣氛登時一沉,所有人臉上笑色漸散,屋內重新歸於寂然。



文天義道:「三長老。」



三長老拱手道:「是,幫主有何吩咐?」



文天義道:「此次大戰,當屬執法堂弟兄出力最大,死傷最重。執法堂弟兄公正公道,胸懷大義,以命相搏抵禦惡敵,若非有他們,紅纓幫必會損失更多弟兄。這二人的生死大權,本座全權交由你。執法堂的無數弟兄英勇赴義,本座敬他們是好漢子……唉!難得可貴的好漢子,豈能死後受辱?」



三長老渾身一震,看到文天義既信賴又傷心的目光,以及眾長老輕輕肯首,胸臆大暖,感動不已。這次萬花幫大舉犯來,盜去執法堂衣物,斬殺無數紅纓幫武者,實是執法堂的天大屈辱。



三長老對此絕口不提,想不到文天義等都想到這點,眼眶一熱,忙抹掉眼淚,咬牙吁了口氣,顫聲道:「老夫……老夫代眾執法堂弟兄,謝過文幫主。」



洪家爺孫倆一聽到要交到三長老手上,臉上霎時發白,此次大戰累死冤魂最多的就是執法堂武者,三長老作為執法堂堂主,絕不會讓他們死個痛快。



文天義讓四名執法堂弟兄把洪風立等人帶下去,目光轉到袁昊二人身上,臉頰一緩,笑道:「先前忙於萬花幫的瑣事,沒有機會好好認識二位少俠,大鬧撫仙霍家,火燒峨嵋山,被道盟一路追殺而來,以你二人這等年紀,屢遭險境,還能常保心性,好端端活著,實非易事。」



袁昊見文天義臉上笑意真誠不假,知他是真心誇讚自己,心中微感怪異,以往他逢事遇敵,人人都責備他行事任意妄為,乖僻不知禮,喊罵追打,早是常態。瀛海島民的天性順其自然,倒是讓他自得其樂,別人喊罵,他便自吹自擂。可是讓人如斯稱讚,還是頭一遭,袁昊渾身發毛,眼珠子亂轉一陣,不知該做何反應。



文天義見他神情有異,問道:「怎麼,本座可有說錯甚麼?」



袁昊搖搖頭,一旁都爭先搶先道:「文幫主,我倆浪跡天涯,四海為家,絕非出自本意。霍家和道盟不少人憎惡咱們,是出於貪念還是恨意,咱們不得而知,咱們知道怎地罵狗罵娘,但不曉得如何稱讚他人家的好狗兒好娘兒。」



文天義苦笑道:「你們年紀輕輕行走江湖,雖屢能化險為夷,可是只知人心險惡,聽的是那些辱人身心的汙言穢語,受的是那些惡徒刀劍相向,自然聽不慣這些話。」



顧老六有些生氣道:「袁小兄弟,你大可安心,從今爾後誰要是敢欺負你,你大可和本座說,本座會親自替你討回公道。」



袁昊聽到這話,喜道:「那太好啦!顧二哥,那黃家兄弟人在哪兒,咱們這就去尋他們,往死裡揍,揍得連他們爹娘也不認……」話說半途,這才想到黃家一脈覆滅萬紅夫人之手,黃少新也已死在文天義掌下,他二兄弟可說是舉目無親。



愣了一會,心想:「他倆沒了爹娘,如今又沒了親爺爺,再尋他們麻煩,倒顯得咱們不仁不義。」



他目光瞟到顧老六,憶起顧老六曾為了自己向黃家兄弟二人低頭求情,那對兄弟卻百般刁難顧老六,仗勢而為,著實可惡,心中僅存的憐憫之情頓去,轉而燃起忿忿不平的怒火。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人家君子脾氣好,咱們江湖武者沒那麼好脾氣,武者報仇一天也遲,顧二哥,咱們這就去尋那兄弟倆麻煩。」說罷,就要往洞口走去。



顧老六如何不曉得袁昊是想替自己找回公道?正因如此,更加不願讓袁昊深陷危險,忙阻止道:「小兄弟,且慢,此事還要再三斟酌才是。」



袁昊眼珠子轉了轉,道:「顧二哥,他們萬花幫意氣風發而來,灰溜溜而去,眼下偷襲他們,放放火,偷些寶貝,料他們怎地也想不到咱們如此大膽。」



都爭先同為瀛海島民的性子,亦是恣肆胡來之徒,率先道:「兵書云:『敵不動,我不動』,二軍交戰,虛實尚不明朗,該當如此,但咱們一來不是軍隊,二來咱們也不打算和萬花幫正面交鋒,偷襲了便走,他萬花幫傷亡不比咱們,哪裡敢冒然追擊?」



一旁劉長老聞得二人之言,眼中為之一亮,喜道:「二位少俠此言在理,咱們不去和人家硬碰硬,他們又能拿咱們何如?」



三長老臉上閃過一瞬痛色,道:「不可!咱們此次元氣大傷,可失不得更多弟兄。」



劉長老還有話想說,但看說話之人是三長老,知他執法堂傷亡慘烈,如今十不存一,倘若再有甚麼閃失,他身為堂主如何承受得了?想到這點,他話哽在喉嚨,於心不忍,搖搖頭道:「老夫全聽幫主安排。」



三長老躊躇一會,也跟著看向文天義,道:「全聽幫主安排。」



文天義笑道:「二位少俠年紀輕輕,所學廣博,許多道理,二位聰慧穎悟,一想即通。袁少俠這招偷襲伎倆,雖難免為江湖人不恥,然而對手既是那萬花幫,咱們也顧不得那麼多。」



他話音隱隱帶著讚賞之意,說到這裡,眾人均以為要同意袁昊的計謀──



但話音未止,接著道:「但有一件事,二位少俠沒有想到,以二位少俠的性子,行走江湖,知道了總比不知道好。」



「袁少俠,敢問你執者境界打通多少經脈?」



袁昊愣了愣,道:「三脈。」



文天義點點頭,道:「少俠還請上前。」袁昊依言挨近。文天義伸手捏按袁昊胳膊骨頭,眼中迸出淡淡光芒,掃視而過,苦笑道:「執者十二總脈,十三又一百零五天的骨齡,以尋常武者來說,執者三脈正剛好。但是以武律道盟的年少武者來說,這境界又太低,倘若是各派的天才武者,那就遠遠不足了。」



都爭先本來深蹙眉頭,此時嘴中「啊」的一聲驚呼,恍悟道:「原來如此!」抱拳接著道:「多謝文幫主指點迷津,在下竟一時遺漏這點,實是汗顏。」



文天義伸手制止都爭先,道:「不急,袁少俠,你曾說過和道盟有過節,若是讓你碰上道盟年少武者,你會如何?」



袁昊眼珠子又轉,心底根本沒把那些年少武者放在眼裏,心道:「境界不足就不足,以那些天才當對手,縱然他們武功再高,又能強過江湖上那些老妖怪?我只消玩點小伎倆,還不耍得他們暈頭轉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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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5-21 20:00:16

第三百九十三章 花簇





「比武我贏不過,使些小伎倆,我可以勝過任何一人。」



文天義道:「以道盟年少武者,少俠確實能勝,但……對手要是換作各派年少天才,少俠覺得如何?」



袁昊想了想,笑道:「同樣能勝。」



「少俠心計了得,往往能出其不意,攻得他人方寸大亂,萬花幫諸多老賊也不是少俠敵手,何況是見識不深年少才俊。少俠可是如此想?」



袁昊吃了一驚,想道:「文幫主怎地知道我心中想法。」



只見文天義面容嚴肅起來,道:「少俠,要是真如本座所猜想這般,只要碰上那些年少天才,少俠必死無疑。」



袁昊又是詫異又是不解,有些不服氣,道:「那……打不贏也罷,難不成我見機不對,還逃不了?」



文天義搖頭道:「袁少俠,面對真正高手,逃是絕對逃不了。依本座料想,恐怕道盟至今為止,都沒有認真看待二位的威脅,他們的足跡和眼線,遍布中原大江南北,一旦他們認真起來,任誰都是插翅難逃。」



袁昊聞言,心中暗暗生起悶氣,他年紀實在太小,一路走來無時無刻都讓江湖武者當成笑話,瞧不起眼,此時聽了文天義的話,以為他也和其他武者同樣,小瞧自己,當下慊慊道:「文幫主,您的意思是道盟至今都把咱們當猴兒耍?」



「非也,少俠誤解本座的意思。二位少俠屢屢搶盡道盟風頭,這風聲傳在外頭,道盟要是毫無作為,必會讓江湖武者瞧不起。道盟若是認真起來,不會派出僅有幾名少沖境、體道境武者的隊伍捉拿二位。」



袁昊實在聽得不明不白,只覺眼前彷彿矇了一面薄紗,似懂非懂,又只差些許就能撥雲見日,追問道:「這是為何?」



文天義像是等待這話很久,臉上淡淡復笑,道:「實力。」



「俠以武犯禁,最看中的,還是那『武』字。都少俠是少沖境界,道盟有無數少沖境界武者,而袁少俠……恕本座失禮,少俠你是執者境三脈,道盟更加瞧不起眼,正所謂殺雞焉用牛刀,道盟覺得二位不成威脅,自然不會迫切找到二位。」



袁昊恍然大悟,腦海中憶起每回碰上道盟,往往是聲勢不小,最後不了了之,忖想:「殺雞焉用牛刀,哼,好你個臭道盟,可真了不起,你們怎地曉得,我和姓都的就是你們一生大敵,堂堂瀛海島民,你們居然不把咱們當回事……唉喲!我為何要生氣?這明明是天大好事,我……我……」



都爭先瞧袁昊忽喜忽怒,同樣曉得他心情,挨近他身側,低聲道:「姓袁的,這對如今的咱們是大大好事,待我倆武功有成,區區道盟怕他個屁。」



「文幫主,敢問貴幫可有清寧無擾之地,供晚輩二人借用一段時日?」



文天義淡淡一笑,此次萬花幫來犯,袁、都二人不畏強敵,和紅纓幫站在同一陣線,大有功勞,他心中深處一直想幫助二人,道:「自然是有,要借你二人也不成問題,倒不如說,本座的想法正好和少俠不謀而合。那毒婦不知出何原因不殺袁少俠,咱們大可利用利用。」



都爭先和文天義相視大笑,袁昊在旁見著,雖聽得一知半解,但是見二人皆笑,不甘弱人於後,跟著大笑出聲。



文天義接著發出幾道命令,讓一眾長老下去辦事,由顧老六負責勘照,自兒帶著袁昊、都爭先離開執法堂,往洞內更深處行去。



三人這一路走著,未見任何紅纓幫武者人影,四下悄無聲息,惟聽得洞中深處傳來呼呼風聲,風中挾著淡淡芬香,似是花香。



行過不久,那洞中風聲漸低漸隱,花香卻愈加濃郁芬芳,不時有片片紅花瓣隨風飄來,袁昊鼻中聞著花香,眼中盯著那花瓣,眉頭微微蹙起,心中不知為何想到萬紅大宅那紅得滲人的花圃。



下個瞬間,眼前陡然有微光閃爍,袁昊瞇了瞇眼,向前探去,不由吃了一驚。



只見面前是處荒蕪空曠之地,四周岩壁高聳,一道亮光斜射下來,正巧照在地上一處泥地,那泥地綻著各種紅花,數量不小,彼此爭豔,和萬紅大宅的萬紅花團竟有幾分神似。但見一旁有張吊床懸於岩壁半空,下方由數塊木板搭著,燭火照映,遠遠可見放著一些藏書物品。



袁昊雙眼死盯著那亮光所指之處,他想不到在這條通道走到盡頭,居然會見到花團簇放,心底油然生出厭惡之情,想道:「文幫主幹甚麼學那婆娘種起花花草草?」



文天義帶著二人走近紅花泥地,有意試試二人,他斜眼時時關切二人動向,慢慢邁步,待走到十步距離,花香撲鼻而來,二人神色無異,他心中微微驚訝,並未作聲。待又近得五步距離,文天義停下腳步,這時花香愈發濃烈,幾乎令人不適,袁昊二人僅目光微微一恍,紛紛皺眉,搖搖頭,很快又回過神。文天義見二人之舉,吃驚不小,這一吃驚下,心神略動,花香入鼻,腦袋一暈,險些踉蹌倒地,他趕忙運功,這才解去不適感。



文天義對袁昊、都爭先二人不為紅花芬香迷惑,更不須運功抵禦,大為驚訝,忍不住問道:「二位少俠,你們覺得這紅花如何?」



袁昊率先哼了一聲,道:「是那婆娘的花。」



都爭先道:「不錯,是那婆娘的花。」臉上平平淡淡一片。



袁昊恨恨道:「那婆娘當初逼我聞這些臭花,甚麼話也不說,八成想讓我中那萬紅花毒。」他聽說顧老六等人如何中了萬紅花毒,聯想到萬紅大宅那大片紅花,就已猜到八九不離十。當時萬紅夫人逼他聞花香,定是想害他中了花毒,從此聽命於她,不可離開群英樓一步。



都爭先翻了翻白眼,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罵道:「蠢啊,花兒草兒,你找機會放火一把燒了,如此一來,群英樓數千武者都會是咱們好幫手,以數千人之力,要教訓霍家區區數十人,豈會是難事?」



袁昊沒好氣道:「你以為我不想?呸,不對,你當時又不在我身旁,怎地知道那婆娘的花毒?」他話說到這裡,突然大怒,道:「是了,我還沒和你算帳,你居然丟下本小俠,你好,你真好!」



都爭先賊笑道:「明知道那二名船夫不懷好意,你還敢倒頭就睡,自然要你吃上一次虧才是。」見袁昊怒目而視,臉色一改,正色道:「開個玩笑,其實我何嘗不想帶你溜走?可是那路英念、杜承悲聯手圍攻,他倆武功並不下我,當時我極力保你不受傷,已是使出渾身解數。尤其是路英念,他武功藏得很深,絕不是普通的少沖境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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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5-21 20:00:28

第三百九十四章 文師兄




「姓都的,那老路是少沖境後期武者,我親眼見過他的本源道氣。」



「少沖,咳⋯⋯甚、甚麼!」



都爭先不禁罵了一聲,碎嘴道:「他媽的,幸好他沒有認真動手,那老子豈不要陰溝裡翻船?」



饒是文天義這等歷經過大風大浪之人,見二人對萬紅花毒絲毫不懼,逕自談天起來,不由瞠目結舌,他反覆觀察二人面目,臉色紅潤,神智清晰,當真不受花毒影響。



彷彿是找到什麼尋找已久之物,他又驚又喜,顫聲問道:「二位少俠,你們⋯⋯你們不懼花毒?」



二人聞話都是一愣,你看我我瞧你,眨了眨眼,均覺那紅花香氣固然有些噁心反胃,卻也僅此爾爾。



袁昊突然憶起當日在萬紅大宅,花香剛竄入鼻腔,逍遙定心訣逕自運轉起來,那花香對他的影響也就漸漸散去,只是當時身陷危機,他自兒沒有多加在意,此刻細細想來,其中緣由,八成和逍遙定心訣脫不了關係。



一旁都爭先心中正涔下冷汗——他有接受島上完整傳承,知道道家精要本就有調養臟腑的效用,那萬紅花毒是以群芳爭艷產生之香氣,神不知鬼不覺侵入五臟六腑,逍遙定心訣自有感應,逕自運轉起來,花毒這才不攻自散。只是他生平從未與毒功高手交過手,一時也忘了逍遙定心訣有此效用。



他倆同時想著:「壞了,總不能說出瀛海島民的身份,該如何是好?」



文天義瞧出二人臉上神色有異,深知天下武術源自武律,各家武學自有精妙法門,不可外傳,他如此一問,豈不讓袁昊、都爭先二人為難至極?



他自覺失態,咳了一聲,正想如何轉移話題時。



「文幫主,紅纓幫大夥救過晚輩性命,而幫主你認識竹爺爺,晚輩知道,幫主絕不會是甚麼壞人。」袁昊道。



都爭先當下頭皮一陣發麻,急得連連瞪眼,可是袁昊佯裝不見,氣得他欲要跳腳,只是拼命壓下衝動,不敢在文天義面前發作。



文幫主詫異道:「袁少俠認識竹大人?」



「竹爺爺於我有恩,那是還也還不清。」說著,便把他和竹雲堂、竹令謙的相識道了出口,接著又如何竹雲堂傳他泥鰍功,和霍家比武云云。



一旁的都爭先聽得心急如焚,頻頻捏腿握拳、唯恐袁昊輕易將「瀛海島民」四字說出口。



文幫主邊聽邊大罵霍家不是,又讚許袁昊小小年紀,有俠者風範,讚揚一歎,道:「想不到天底下竟有這般巧事,袁少俠受惠於竹大人,就和當年本座一模一樣。咱們都是不甘落魄,決心反抗霍家。」



說到這裡,看向袁昊的目光,格外關懷親切。



只聽袁昊咕嚕一聲,嚥下一口口沫,眼珠子睜大,嘴巴微張,就欲發話。



都爭先搶先怒道:「不許說!」



袁昊縮縮脖子,有些心虛道:「為何不可?說來文幫主還算得上是我師兄。」



只見都爭先整個人火冒三丈,氣得跺腳,惡狠狠瞪著袁昊,道:「他是你師兄,關老子屁事,你他媽敢說出一句話,老子就打爛你這張嘴。」



他見袁昊還想說甚麼,冷哼道:「姓袁的,你忘了李正志的事?我和老爹當年也對他信任有加,誰想得到如今出賣咱們的,卻是當初最要好的朋友。」



袁昊臉上一僵,想到李正志為了巴結宋朝皇子,不惜出賣曾經摯交之子,引來道盟追兵,累得他們二人流亡在外,不得安寧。都爭先的前車之鑑,彷彿痛抽他一巴掌,登時令他啞口無言。



文天義聽到「李正志」之名,心驚二人居然認識絕千閣柜主,彼此似乎存有怨恨,當下察覺二人氛圍不對,微笑道:「對武者而言,攸關武學精微之事,自當緘口不言,本座無意打探,還望都少俠莫要介懷。」



都爭先吁了口重氣,這才心安下來,拱手道:「多謝文幫主,文幫主對在下的恩德,在下絕不敢忘,只是此事攸關在下等人性命,在下不得不謹慎以待。」



文天義淡笑道:「理應如此。」



他低頭瞧著那簇明艷紅花,臉上流露一絲寂然之色,道:「這些年來,萬紅這花毒的功力愈發狠辣,本座偷偷收集大宅上的紅花,數年來每日每夜伴著花毒練功,就盼有朝一日尋著對抗花毒的法子,還群豪一個自由。」說話間,目光凝在袁昊二人身上,苦笑道:「如今,本座在二位身上看到希望,二位並不怕花毒。」



「本座懇求袁少俠,可否替本座另謀解毒之法,以救我群英樓數千好漢性命。」



袁昊吃了一驚,問道:「我……我?」



「不錯,只有袁少俠你,才有機會救我群英樓好漢性命。」



袁昊敬重紅纓幫大夥,知他們是至情至性之人,自然不願讓他們枉死,可說到有那般天大本事救下他們,絕非自己所能身任,忙道:「文幫主,晚輩瞧不起那八婆,也願出一份心力,可是⋯⋯可是任重才輕,晚輩沒有解救大夥的能力呀!」



文天義搖頭笑道:「本座清楚,這事須你我三人協力合作,方能打破窘境,可是說到最關鍵之處,莫過袁少俠你了。」



「本座聽說,霍家人對少俠十分執著。」



「龜爺爺⋯⋯咳、咳,是,正是。」



「既然無法解毒,不如就解決病根。本座聽說,萬紅曾指名少俠上宅比武,他們霍家剛吃了虧,想必不會放過這大好機會,挫咱們銳氣。」



都爭先聞言,眼睛一亮,道:「原來如此!文幫主之意,是要姓袁的上宅比武,暗中觀察萬紅那婆娘和霍家,趁機⋯⋯」



文天義伸出食指放在唇前,道:「想來少俠也明白此點了。」



都爭先沉吟半晌,突然嘿嘿一笑,道:「不壞。嗯,不算壞。」



他橫眼看到袁昊方向,又道:「不對,不對,這是一舉兩得之計,再好不過。」



袁昊聽得一愣一愣,有些著急起來,心道:「打探霍家?病根?龜爺爺的,以往這些事兒都是由姓都的在做,我……我怎能身任這般大責任?」



當下斷然道:「我不幹!文幫主,術業有專攻,這事讓姓都的去做,包能成功。我一個小娃娃,甚麼也不懂,還是讓我跟隨去紅纓幫大夥,打打劫,放放火,罵他個萬花幫千百回遍。」



文天義不禁苦笑起來,道:「袁少俠,不是本座刻意刁難你,老實說、無論本座還是都少俠,誰都無法接近萬紅大宅。萬紅那婆娘心思雖毒,防範更深,那大宅平時除了路、杜二人,配有不少好手,如今霍家人既來,想必武者數量只會多不會少,因此除了袁少俠,恐怕再無人能身任。」



都爭先臉上平淡如常,彷彿一點也不擔心放袁昊一人進入大宅,道:「天下毒物,多半有藥石可解,花毒不僅是那八婆的寶貝,更是她操縱群英樓豪傑的手段,身邊自然會放有解藥。」



「或是找出萬紅花的源頭,一把火燒盡所有毒花,沒了花毒的毒香,萬紅便無法催發我等體內的毒素。」



「讓我說,你必須去,至於群英樓的紛爭云云,你就別摻合,交給我和文幫主。」都爭先道。



袁昊低頭思索良久,最後咬了咬牙,道:「那解毒八成藏在那八婆房內,天曉得女人的閨房藏有多少可佈玩意兒。」



都爭先翻翻白眼,道:「姓袁的,那可是能控制數千豪傑的毒玩意兒,換做是你,你肯藏在房內?他媽的,我要是有這等大殺器,帶著身上招搖撞騙,吃喝無阻,看誰不對眼,放出花毒吹一口氣⋯⋯」





袁昊想像一下那畫面,恍然大喜,接話:「誰還敢瞧不起本小俠!」見文天義似笑非笑看過來,忙咳一聲。



他拍拍胸脯,道:「好罷!為了寶貝⋯⋯咳,天下蒼生,無數重要性命,這事本小俠幹了!」



見袁昊終於答應,文天義上前一步,右袖輕甩,一陣勁風帶到殷紅花簇,只見團團紅花沙沙搖曳,幾片紅花瓣凌空飛舞,一抹濃郁芬香飄飄欲來。



袁昊聞得花香,腦袋微暈,很快又在逍遙定心訣的催動下,驅散花毒,神智復明。



文天義目中帶著幾分羨慕,很快消散,猛地喝道:「袁少俠——道盟為何瞧你們不起?」



袁昊嚇了一跳,察覺文天義面色莊正,不似開玩笑,想到方才談話,道:「實力,咱……晚輩的境界太低,道盟才瞧我不起。」語帶些許不滿,他本想說「咱們」,轉念則想自己境界要更加低微,若說道盟更加看不起誰,無疑會是自己。



文天義道:「少俠明白了就好,這是最後也是最好的機會,本座打算將一切寄託少俠身上。」



他氣勢斂下,淡笑道:「話又說回來,你我同樣蒙竹大人傳功之恩,雖未拜入其門下,但這師兄弟之名,倒也並非不能算數。」



此話一出,本還驚恐未定的袁昊,微微愣住。



文天義道:「竹大人他老人家不喜繁文末節,故不要求甚麼拜師禮,咱們再怎麼說也算師出同門,該當比照辦理,那跪天地立誓云云,自也不需要了。從今日起,你便是本座唯一的師弟,本座絕不會讓你死在萬紅那婆娘手裏。」



袁昊大為驚喜,竹雲堂的性情如何,他同樣清楚不過,深知文天義所言不假,江湖偌大,各自得到竹雲堂指點的二人能夠相識,亦是種奇妙緣分,何況文天義更是性情之人,他自然不反對多出這麼一名師兄。



當下拱手道:「文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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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5-21 20:01:11

第三百九十五章 文天義的修行與忠告




文天義微微頜首,笑道:「師弟,咱們算得上一對難兄難弟。今日師兄勉力代替竹大人,練練你的本事。」



袁昊喜得如此一名英雄豪傑的師兄,心中喜不自禁,不由又感懷竹雲堂的恩德,輕輕吁氣,忖道:「我只知霍家敬畏竹爺爺,許無風敬畏竹爺爺,實沒去多想,那霍家和許無風何許人也?撫仙的權勢和官人,都對竹爺爺敬重如山。唉,袁昊啊袁昊,你這輩子想還以大恩,可一恩未了又來一恩,恐怕是還也還不清啦。」



只見文天義從懷中摸出一物,朝都爭先拋去,邊說道:「都少俠,那是本座的令牌,見此令牌如見本座,從今日起,你可代本座發號施令,我紅纓幫全數兄弟,全仰仗少俠才智。」



都爭先剛接下那物,摸去似是硬物,低頭一看,令牌上頭深深刻入一個「文」字,不禁笑道:「文幫主,你不怕在下將貴幫搞得烏煙瘴氣,人人唾棄喊罵?」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今回萬花幫鬧出這般大動靜,相信要不了多久,消息便會傳遍整個群英樓。」



都爭先聞言,暗暗讚喝,想了一會,道:「文幫主,眼下當務之事,果然還是讓姓袁的提升功力,不如這樣,咱倆一同督促姓袁的練功,天亮由幫主你指點他外功武技,夜裡由在下指點他內功萃氣。」



見文天義有些困色,深怕他一回絕,瀛海島的事情就會洩漏出來,忙解釋道:「文幫主,咱倆能夠抵禦花毒,其實和內功心法大有關聯,姓袁的對此所學未深,因此在萃氣方面,得由同門長者從旁指點。」



「原來如此,怪不得你倆不懼花毒。那萃煉境界方面,全權交給都少……都兄弟你了。」文天義會意道。他心想都爭先是袁昊的家人,自己和袁昊已然是師兄弟,叫人家「少俠」,未免生分,這才改口叫了一聲「兄弟」。



都爭先偷偷吁了口氣,看了袁昊一眼,隨後離洞而去。



待都爭先人影消失於洞口,此地惟剩這對師兄弟二人。



和感到欣喜激動的袁昊不同,文天義臉色變得十分凝重。



「師弟,昨日和萬花幫賊兒激戰,師兄我略有觀望師弟你的本領,你年紀輕輕,就懂得防人之心不可無的道理,這很好。臨危應敵,憑師弟你的聰明才智,已然足矣,但終究不是上上之策。你那套古怪步法,是誰傳了給你,叫甚麼名頭?」



袁昊眼珠子轉了轉,道:「這是竹爺爺傳授於我,叫『泥鰍功』。」



文天義微微愣住,眨了眨眼,似乎沒想到那能躲避少沖境武者攻勢的步法,居然會是這等滑稽名號,臉上微現怪色,想著:「定是竹大人玩心大起下,隨口編造出來。」



轉念又想,竹雲堂之所以傳這套步法給袁昊,定是看出自己這師弟的性子使然,於是道:「師弟,餘下這二十多天,你須心神專一,投入武道修練,盡可能提升臨戰經驗,這段時日,嚴禁你使用泥鰍功。」



袁昊聞話一驚,泥鰍功伴他一路走來,縱然時間不長,卻已使得順手如心,十分仰賴為命,一時要他不可再使,實是為難已極。



「一把足能斬石之刃,碰上一個庸人使之,自然發揮不出斬斷大石的鋒利,泥鰍功是竹大人絕學之一,無疑也是當世罕有的強大武功。」



袁昊眼珠子轉了一圈,道:「文師兄,也就是說,我若能提升境界,使起泥鰍功,便如真正的斬石鋒刃?」



文天義臉上浮現喜色,行到吊床之下,自角落取來一柄木劍,交予袁昊,道:「不錯,要是竹大人在此,必會誇你一句『孺子可教』。」



袁昊接過一看,見這木劍外觀古舊斑駁,劍尖圓滑無鋒,似被刻意磨了平,木柄甚是光滑,輕輕握住揮動,劍柄險些脫手飛出,驚得趕忙用力握緊木柄,忖道:「這是甚麼古怪木劍?」



只見文天義臉上流露懷舊之色,眼中深處閃過一絲溫柔和苦楚,道:「這木劍,是師兄一位故人所贈,只是那人……那人……不,沒什麼,這木劍就當是師兄送你的。」



袁昊向旁輕輕揮動,木劍又險些脫手而出,怪道:「師兄,這破……呸,這劍不大襯手。」



一想到文天義剛才的神情,萬萬不敢說是「破劍」。



就在此刻。



忽聽文天義歎了口氣,臉色神情猛變,周身釋放出一股強大氣勢,陰陽怪氣問道:「師弟,你覺得江湖上甚麼事情最可怕?」



重壓襲來。



袁昊聽文天義語氣不對,目光一抬,猛見文天義身子猛地一晃,欺身到自己面前。他吃驚不及,對方右手突施襲招,喝道:「師弟,這就是江湖上最可怖的事!你行走江湖碰上武者,對方和你稱兄道弟,口蜜腹劍,難不成此人就真能信任?方才你第一回沒料到我會出手,第二回還是一樣。」



說話間,一抓一帶,將袁昊連人帶劍翻摔出去。



袁昊確實沒料到文天義會突然出手,背後落地,悶痛一聲,連滾出三圈才停,正要翻身而起,道:「文師兄……」



抬眼一看,文天義竟已迫來。



文天義這回換左手先出招──乍看只是一招十分普通的擒拿技法,袁昊下意識就想要使泥鰍功避開,文天義當即立喝:「你忘了師兄的話嗎!」



袁昊身子頓僵,一瞬間的猶豫,改而舉劍前刺。文天義伸出的左臂猛往外側一彎,向斜下微縮,以手肘痛擊袁昊右手掌背。袁昊手腕一麻,脫手的木劍還未傳來落地聲,視野又天旋地轉,再次被狠摔出去。



猝不及防的衝擊力震得袁昊腹部倒抽空氣,腦袋一暈,呻吟不已。



「師弟,難道竹大人沒和你說過,世道衰敗,人心不古?」文天義慍怒道。



「你對敵人戒心極深,可對自己人卻無半點考量,倘若如這一回萬花幫的計謀,你身邊藏有奸細,你始終未覺,足能要你性命!」



「師弟,你覺得我不會害你性命,所以不覺得我會動手,是不是?」



那如匕首暗襲般的尖銳話語,冷不防刺向倒地不起的袁昊,他一時愣住了神,甚至忘了四肢百骸的疼痛。



當如文天義所言,袁昊在外行走江湖,一直以來都是敵我、善惡分明,對敵人毫不留情,滿腦子詭計,就是使些江湖人忌諱的下三伎倆也渾不覺不對;對自兒人向來推心置腹,嘻笑玩樂,同居同睡,絕無設防。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不僅是袁昊會使這等伎倆,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難保他的敵人不會使同樣手段,倘若終日如斯待人,毫不設防,總有一天得吃上大虧。



對以道盟為對手的袁昊而言,走錯一步,就是丟掉小命的危機。
2023-05-21 20:01:27
「師弟,你比師兄我聰明百倍,因此凡事不能如此天真。」



袁昊腦中嗡嗡地響,心中有種莫名感觸──文天義的話,並非隨口說說的玩笑話,而是某種刻骨銘心的事實,赤裸裸的殘酷。



彷彿對著某個人,或又在提醒他自己。



話語背後的辛酸悲愴,是千瘡百孔的忠告和悔恨。



袁昊咬牙跳起身,自覺不能不回應,提氣舉劍,劍招一動,連綿不斷,靈妙劍勢當即而起!



「峨嵋派的四種劍勢之一?來得好!」



文天義微微一笑,根本不躲劍招,雙手齊出,他起手明明慢了袁昊一拍,竟是比劍速還快,已然抓到袁昊衣領。



正當他掌肉剛要碰著衣角,袁昊身影一縮,趴地翻出一圈,手上木劍刺到文天義虎口。文天義左手拍掉劍招,右手伸出食指、中指,二指自旁點往袁昊手腕。



袁昊專心一意,料想文天義接下來所說出的一字一語,都是出自他的江湖經歷,絕不能漏聽任何一句話。他見出對方意圖,深知善用拳腳功夫的武者都會使這等短穴手法,意在封住對方使兵刃之手,當下退開一步,雙腿又下意識欲動,耳畔傳來文天義冷喝:「說了不許動用竹大人的武功,還是說,師弟情願讓師兄我出『掌』?」



袁昊聽那「掌」字,立時聯想到「御風八境掌」的威力,不由嚇出一身冷汗,雙腿僵在原地。



文天義略施道氣,凝在指上,道:「中!」二指飛快點到袁昊手腕,見他手掌軟軟張開,木劍欲落。



袁昊方才吃了同樣的虧,心裡早有準備,左手忙接住落下的木劍,劍柄翻轉,反手上挑。



文天義微異,木劍朝臉面挑來,腦袋後仰,和木劍擦身而過,口中讚道:「好!」



原來袁昊在右手腕被點中之際,腦中靈機乍現,心想以木劍和二指交鋒,乍看是以卵擊石之狀,但是依文天義之力,以二指折斷木劍是輕而易舉,敗下陣的無疑會是木劍,而右手既然避不過點穴,不如以此為餌,換以左手攻招,果然文天義點中右腕,就收回二指,不再逼攻。



袁昊忍著整支右胳膊傳來的痠麻,左手持劍反挑,這都是瞬息想到之舉,文天義反應過來,暗暗讚嘆自己這位師弟的應變能力。



袁昊心想:「正面過招我不會是對手……是了,師兄讓我不可使泥鰍功,嘿嘿,不可使就不使?」腦海想到妙計,居然主動攻上前。



眼看袁昊只剩一隻左臂能使劍,兀自提劍攻來,文天義多少有些詫異,想道:「我這位師弟心計了得,此時主動出擊,必然有詐。」



袁昊木劍劍勢陡變,自下向上一挑,這一上挑和方才截然不同,一股磅礡雄壯的劍勢呼之欲出,彷彿有種毅然登峰踏顛之感,劍路緩緩,磅礡氣勢卻愈來愈猛。



文天義一驚,感受到劍上傳來的氣勢,隱隱約約感受到龐然大山矗立面前的景境,不禁向後退了一步。



袁昊見準機會,腳下又動,當是泥鰍功的步法。



文天義僅是一僵,很快出招回擊,袁昊忍著襲面的沉重掌壓,趁機木劍收勢,劍鋒微轉,啪的一聲,反手擊在文天義右手掌背。



文天義愣愣看著自己手背,方臉漸而露笑,讚道:「好,好!師弟,切記,師兄不是要你懷疑他人,而是要常保戒心,無論對他人還是自己人。在江湖上,一步錯步步錯,依你和都兄弟的聰明才智,想要看清楚一個人,應該不是難事。」



袁昊得到誇讚,忍不住笑道:「是!」



文天義點點頭,道:「師兄我本來還不理解,竹大人武功蓋世,見識博遠,想要傳你武功,大有如師兄的『御風八境掌』這等招數,為何要交你這套『泥鰍功』。直到現在,師兄我算是理解竹大人的想法。」



以往袁昊不曉得竹雲堂威名在外,光是提及他名號,就能震攝諸多江湖高手,此時心中也不免好奇,為何竹雲堂傳他「泥鰍功」,而非其他功法,道:「這是為何?」



文天義似忍俊不住,想笑又不敢笑,道:「規矩準繩,說了不許用竹大人的功法,師弟你卻反其道而行,佯裝要使用,擾我分神中了你的計策。倘若師弟你是一個不知變通,墨守成規之徒,竹大人絕不會將泥鰍功傳授於你,惟有你這類人,以尋找可趁破綻為樂,方能將『泥鰍功』發揚光大,竹大人料事如神,令人折服。」



袁昊耳中聽著這話,心中一陣古怪,道:「師兄,你這話是在誇我?我怎麼聽來不像一回事。」



「……師弟,時日有限,咱們還是加緊練功。」文天義咳了一聲,他哪裡能說心中想法:惟有腦筋極好又不要臉之人,方能將這泥鰍功真正發揚光大。



袁昊接著和文天義過招切磋,二人時而以道氣過招,時而以純粹拳劍套路見招拆招,袁昊過往在撫仙、峨嵋山練功,素來以都爭先指點為多,如今蒙文天義指點,彷彿是如獲至寶,每每切磋,都是大開眼界,獲益良多。



只因文天義久困在群英樓,見識過各式各樣的武功功法,每一回和袁昊切磋,用的技法、力勁不盡相同,且文天義會特意歇息片刻,和袁昊詳加說明,當年他是如何迎敵克敵,又該何如小心云云。



前幾回切磋,袁昊連用好幾種不同計策,頻頻從文天義手中討得便宜,文天義不以為意,反而誇讚袁昊腦袋精明之處。



過了一個時辰,二人已打了不下數十場,袁昊漸覺氣息紊亂,依然勝多敗少。



鬥到二個時辰,袁昊只覺體力有些不濟,接連敗了不少。



當戰到三個時辰,袁昊已是累得頭暈目眩,腳下虛浮,連木劍也拿不住手。



文天義卻絲毫不見疲憊,笑著繼續過招,勝敗大大翻轉,袁昊轉眼已連輸一十二場,別說止敗,根本一勝難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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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5-22 20:00:12

第三百九十六章 瀛海島的丹藥





袁昊極不服輸,二人歇息一會兒,嚷嚷要接著練功,如此自早練到正午,又從正午練到傍晚,不知切磋了數百來回。



直到都爭先送飯過來,二人這才停下切磋。



三人用飯之際,文天義見袁昊精神頹然,飯不入口,一副昏昏欲睡模樣,心想一個執者境武者和他切磋過招,能撐過大半天下來,屬實不易,然而尚有萃氣的修練,內功是奠定境界之根基,乃是重中之重,這可如何是好?



只聽都爭先笑道:「文幫主,在下方才聽顧大哥等人提及幫主過去闖蕩江湖的風光事蹟,深是敬仰,可否和在下仔細說上一說?」說著,偷偷看了袁昊一眼。



本來幾欲昏睡過去的袁昊,一聽到要說文天義闖江湖的遊歷,登時來了精神,雙眼瞪得老大,一雙眼珠子盯著文天義不放。



文天義見此,恍然大笑,於是說起當年闖蕩江湖的種種過程,從平淡無奇到大風大浪,從教訓地方惡霸、腐敗貪官,到解救良家婦孺、富賈商農,唯獨不提黃家的事情,每每過程中都是有驚無險,暗藏危機,可是文天義話語稀鬆平常,好似瑣碎小事,一點也不放在心上。



袁昊又是大聲讚好,又是罵人不是,當真是一會喜一會怒,忙得不停,他聽得神魂蕩漾,睡意全消,興奮心道:「若有朝一日,我也能像師兄那樣行俠仗義,快意江湖,打得道盟哇哇叫,揍得聖教棄神求饒,人生如斯,大已無憾。」



胸臆中洋溢一股壯志,鬥志再次點燃,飛快把面前飯菜扒完,又想:「袁小俠行俠仗義第一步,就是打撫仙霍家,嘿嘿。」



袁昊跳起身來,瞪著都爭先,來回渡步,繞到第三圈時,似乎忍也不住,不滿道:「趕緊,趕緊,本小俠要練功,你怎地那麼慢?吃快些。」



都爭先翻翻白眼,沒好氣道:「滾遠點!自兒練去,萃氣之法還用我教你?」



文天義聽二人談話,知接下來的話他不便在場,拿了飯菜往洞口走去,笑道:「師兄閉關這些年,與二弟他們聚少離多,打算和他們好好敘舊,不醉不休,師弟,你要好好練功,咱們明早接著來。」說完,逕自離洞而去。



瀛海島二人你看我我瞧你,一時悄無聲息,只剩碗筷接觸的清脆聲響。自峨嵋山逃亡以來,他們歷經不少波折,離散又聚,總算覓得一處暫緩之地。



「你看甚麼看?」忽地,二人異口同聲道。



袁昊不快道:「你學我幹甚麼?」



都爭先道:「放屁,是你學我。」



袁昊道:「是你說要指點,快一些,待本小俠武功有成,定要揍得霍家裡外不成人。」



都爭先斜眼瞟來,道:「就你?霍家甚麼人,當年我和老爹在外,霍家聲勢已是不小,如今家大業大,實力更勝往昔,堂堂撫仙的一方勢力,連朝廷官員都不敢隨意冒犯,你一個傻小子,拿甚麼跟人鬥?」



「白癡,本小俠要尋霍家麻煩,幹甚麼挑上整個家族?一人之力,豈會是萬人之力的敵手,我自然是挑他們霍家子弟下手,那霍風想強娶令謙姑娘,我第一個就挑他下手。」



都爭先鼻子輕輕哼了一聲,怪笑道:「不錯呀,咱們島上的怪童大俠,終於情竇初開啦?」



袁昊眨眨眼,想道:「甚麼情竇初開?」想了一會,立時明白過來,解釋道:「姓都的,你別胡說八道,我和令謙姑娘不是……」



都爭先壓根不聽完話,哈哈笑道:「吹!就會吹牛瞎說,每一個男人讓人察覺,都是口口聲聲的清白,絕無此意的正人君子,呸!老子才不信。」言下之意,鄙夷甚重,大有將天下所有男子都歸為同一等人。



當年都爭先跟隨父親在外從商,和絕千閣關係良好,在李正志夫婦精心安排下,他自小就和李若虛處在一塊,兩小無猜,情竇初開,李若虛更對這青梅竹馬,芳心暗許。多年之後,他二人再次重逢,情思更甚往昔,久而彌篤,終於成了好事,只不過又因李正志的緣故,如今各分東西。



在情場方面,都爭先可說是見過不少大風大浪的老手,遠勝於袁昊,袁昊看不出、察覺不出的感情,他卻看得一清二楚。



都爭先縱然不識得竹令謙,但和李若虛的朝夕相處,他深明自古以來,女子人家的心思自要遠勝男人百倍有餘,一名年輕女子既然相邀陌生男子入得閨房,焉會是出於反感之理?那竹令謙邀袁昊入屋,意在學習丹青畫術,但何嘗不是表現出她對袁昊的信賴?



眼見都爭先根本不聽解釋,袁昊懶得再費口舌,轉而問道:「你答允文師兄,要指點我萃氣。」



都爭先放下碗筷,嫌煩似的擺擺手,道:「好,好,這就教你。」



「比起在撫仙甚麼武功都不會的你,短時間達到執者三脈境界──這是你進步的證明。只是以瀛海島民看來,你這速度一點也算不上快,反而有些慢了。」



「霍家人不會放過這個除掉你的大好機會。因此今日之內,我要你達到執者五脈。」



本來袁昊連連點頭,突然雙眼睜圓,彷彿聽到甚麼不可置信之話,嗆了一大口口水,咳嗽不停,顫聲道:「你……你、你說要我……要我甚麼?」
2023-05-22 20:00:25
都爭先很滿意袁昊的反應,笑得格外燦爛,道:「我說,今日之內,你要達到執者五脈境界。」



袁昊吸了老大一口冷氣,舉起右手三根指頭,接著又多加二根指頭,接著道:「執‧者‧五‧脈?」說到最後一個字,咬緊牙根,聲音變得又沉又低,臉上最初的震驚之色,堪堪轉變成鄙視。



「不錯,就是執者五脈。」



「你龜爺爺逗人呢?」



武者境界,學如登山,由淺入深,由繁化簡,循序漸進而覓得窮奧,乃世俗常理,但登高望遠的過程談何容易,尤其境界愈高深者,近得山巔,百尺竿頭再求進步,實甚艱難。



袁昊雖不過是執者境武者,別說登山之志,大可能連登山的資格都沒有,要突破境界,自要比大境界者容易許多,可是要他一日之內接連突破二個境界,哪裡可能?



天下武者練功素來是一步一步突破境界,登高望頂,心浮氣躁者往往得不償失,故武者修行亦是修心,從未聽說有武者能夠一次突破一個境界以上,倘若真有這等奇事,依江湖武者好熱鬧的性子,還不廣傳天下,鬧得人人皆知,袁昊成為武者的日子愈久,有些事情心悟即知,因此根本不信都爭先的胡話。



「你跟我來。」都爭先神秘笑道。



袁昊跟在後頭,臉上兀自不信,行到花簇面前,都爭先指著那豔麗濃郁的紅花簇,道:「咱們二個為何不怕花毒?」



袁昊愣了一愣,左右看了看,確認周遭無人,低聲道:「因為……因為咱們是島民。」



都爭先點頭道:「不錯,咱們是瀛海島民。」他接著又問:「咱們修練甚麼功法?萃取的道氣,比之天下武者萃取的道氣,又如何?」



袁昊又答:「咱們練逍遙定心訣,道氣?哼,中原武者無不高歌頌揚當今武律,認為武律即是真正的大道,自然是萃取武律的道氣。咱們島民……嘿嘿,萃取的可是天地間最純正的道氣。」



都爭先點點頭,重重嘆一口氣,道:「姓袁的,你自兒都說啦,咱們和普通武者不一樣,有些事他們辦不到,不代表咱們辦不到。古人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然而這面鏡子若是混濁不堪,看得不清不楚,還正個屁?他們受到武律的桎梏,可咱們呢?」



「你以為武律幹甚麼要捉拿咱們?島上那些老傢伙總是說:武律和法則有著相同野心。他們一心想成為真正的『大道』,對咱們這些崇尚古之『大道』的島民,滿心堤防,恨不得宰了咱們島民。」



袁昊喔了一聲,緩緩抬頭,彷彿都爭先的話語是春風過耳,聽過就罷,皺眉道:「姓都的,你意思是……」



瀛海島民和中原武者天差地別,武者敬天,對武者而言的天,即是大道,島民和尋常武者認知的大道不同,連同功法受限與否,亦是迴異。



當初黃少新引動武律石碑,袁昊二人對石碑一陣說不出的不悅和不適,反之黃少新受惠金黃道氣,實力陡增數倍,此異同顯而易見。



都爭先道:「咱們不怕花毒,他們怕不怕?他們萃取武律的道氣,形軀受到桎梏,咱們有沒有?」



袁昊腦海深處彷彿竄過一道電光,明悟過來,道:「是了,是了!咱們不怕,他們辦不到,咱們島民可不一樣。」



他忙問道:「那我該怎地做?」事到如今,已是全盤相信都爭先的話,不覺是假。



「如今大道衰敗,武律出頭,道氣不純,要想達到上古先賢練氣的境地,得有外力相助。」



都爭先自懷中取出一小囊,囊中取出一香木盒,那香木盒外觀古樸,盒上鑿跡嵌入木中,一刻一畫均是筆直不歪,顯是出於武功大家之手。



當木盒輕輕一開,一股丹香氤氳衝出,轉眼之間,充斥整個洞中。這丹香清新淡雅,香氣似清風吹拂四周,層層交疊,甚至蓋過濃烈的萬花花香。盒中放著一枚丹藥,丹體呈青綠色狀。



都爭先飛快拾著丹藥,道:「張嘴!」



袁昊依言張嘴,當他嘴剛微張開,一抹藥氣撲鼻而來,下巴立時被外力闔上,耳中就聽都爭先的聲音道:「快打坐運氣,切記定心訣之法,這枚丹藥數量稀少,咱們島民一生只得吃一顆的珍貴靈丹,別浪費藥力。」



袁昊聽到這話,才剛打坐運氣,就感口中那清雅丹香彷彿化成一泓清水,先從流淌入咽喉、胸膛、肚腹,最後融入四肢百骸,像隻纖纖玉手輕柔撫過,當真是說不出的通體舒暢。緊接著丹田處源源勃發一股溫暖熱能,那熱能具有某種吸力般,竟是引動天地道氣凝聚不散。



袁昊感受到通體皮膚都有道氣緊貼而來,萃取完些許道氣,又有道氣爭先恐後鑽入體內,等著他萃取入體。這些道氣純正至極,過去所萃取的任何道氣都遠遠不如。

每當萃取完些許道氣,只覺經脈好似又撐大、增強不少,道氣吸收的速度愈來愈快,暢通自如,他又喜又奇,有心和都爭先問話,但察覺那氤氳丹力正逐漸消散,恐撐不久,是以當下只能專心萃氣。



迷迷糊糊之間,袁昊似乎沉沉睡去,在似夢非夢的遐想間,他離開形體桎梏,乘風而行,又是徜徉汪洋大海之間,又是縱情高山深淵,周遭景色變化無窮,一刻都不嫌緩,也不覺惱煩。



團團濃霧自四面八面包抄而來,又很快散去。



恍然之際,四周景緻又變,忽見千仞聳山,霧靄重重,涓水長流,紫雲紫氣,一切所見難覓真貌,而萬籟在耳,不覺吵雜,實是美妙難言。



袁昊循聲而走,走到哪霧靄就散到哪,眼珠子打轉一切,見有飛禽猛獸、俊男仙女,天下從未見過的奇妙之事物盡顯於此。



他轉了一圈,不慎撞到一名老翁,趕忙攙扶對方。與此同時,偷偷觀察著這老翁,就見他白髮茂密,皮膚泛黃,絲毫沒有皺紋,一身紫袍白衫,說不出的瀟灑落拓。



袁昊正想道歉,卻察覺怎麼也發不出口聲音,或者說沒有了嘴巴——彷彿自己生來就沒有嘴巴一般。



那老翁搖頭而起,抬頭一瞥袁昊容貌,嚇了一跳,詫異袁昊的到來,二人你看我,我望你,突然那老者笑了起來,似乎說了甚麼,袁昊十分吃力聽著,奈何只知有聲音,甚麼聽也不清楚。



過了不知多久,袁昊睜開眼睹,眼前都爭先正凝神關注過來,他呆愣愣望著半空,對夢中所見仍意猶未盡,嘆道:「天下竟有那等仙境,真想親自走上一遭。」



「甚麼仙境?姓袁的,你莫不是睡傻啦?」都爭先語帶揶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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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5-22 20:00:54

第三百九十七章 島民想作怪





袁昊聞言,瞪了都爭先一眼,他適才經歷似夢非夢的境地,縱遊有數萬里之遠,那些山岳大海、俊男美人、飛禽猛獸,無一不是稀鬆尋常之物,尤其最後撞見的那老翁,亦真亦假,顯又異於任何所見事物。



他話到嘴邊,也是摸不著頭緒,說不出個所以然,索性輕哼一聲,不願說了。



都爭先見袁昊模樣古怪,擠眉弄眼,歪嘴擺頭,沉吟不止,喃喃道:「這傻小子該不會真睡著吧?島上那些老傢伙曾說過,當年島民的頂尖高手,心領神悟,境界到達出神入化的境地,能夠神遊物外,難不成……」想了半晌,笑著搖頭,心想袁昊不過是個執者境武者,豈能做到那些前輩先祖的能耐?



「姓袁的,你眼下是甚麼境界?」



袁昊愣愣也想:「是了,我如今是甚麼境界?」



當下閉眼探查內息,這不探查還好,一探之下,霎時整個人跳起身來,連是驚呼三聲,道:「龜爺爺的!我……我我我……」



都爭先彷彿早料到他的反應,笑咪咪問道:「你說話啊,袁大俠,你當前是甚麼境界?」



只見袁昊原地來回渡步,步伐愈走愈快,嘴中發出嘖嘖聲響,微一催轉道氣,霎那間──通體經脈顫動,胸臆間隱隱發燙,通體上下充斥著異樣的落差感。



袁昊握了握拳,有些不適應,然而氣力和道氣量,竟是比方才強上足足數倍!



他隨意凌空出拳,小拳頭造成的破風聲更響,又是驚又是喜,笑道:「姓都的,我如今已是執者六脈,差半步就能踏入七脈!」



原本都爭先是想見袁昊被嚇呆的模樣,好笑話一番,豈料袁昊這話一出口,反而是他大受驚嚇,嘴中「咦」了一聲,雙目瞪得不能再大,道:「執……執者六脈?接近執者七脈,他媽的,這怎麼可能!」



袁昊沒察覺都爭先神態有異,境界的提升令他樂得忘我,道:「你仔細瞧!」說著,爆發道氣,六條經脈同時運轉,源源不絕傳輸道氣,果真是執者六脈境界。



都爭先驚得嘴巴張大,嚅聲道:「真是執者六脈,真是執者六脈……他媽的,這怎麼可能?」



他低聲又道:「我不會拿到假的『破氣丹』吧?該不會是老頭兒……不,平時也罷,事關島民,他應該不至於坑我……」看著袁昊歡喜自得的模樣,心中恨恨暗罵那統領所有島民的瀛海島島主。



袁昊兀自不敢置信,他從沒想過自己吞了一枚丹藥,境界竟飛也似的提升一個境界,一時甚麼事都拋在腦後,似個天真娃兒東奔西跑,縱身高跳,如今突破到了執者六脈,六條經脈同時流轉道氣,不僅拳上勁力,連腳下疾馳速度更快上數倍。腿力一發,足是跨出常人十步左右距離。



所幸洞內四面八方都是聳立岩壁,袁昊再何如開心,跑不了多遠就得折返回來,都爭先無奈地瞧他跑得跑去,嘆一口氣。



待袁昊奔了五六趟,整個人一點也不覺疲憊,重新確認自己當真是執者六脈不假,隱隱有跨越到執者七脈的跡象,連吁好幾口氣,總算緩下情緒,笑嘻嘻道:「對了,你說這叫破氣丹,是島主爺爺的丹藥?再給我來個十顆八顆。」



此話一出,都爭先氣得大翻白眼,罵道:「滾,給老子滾遠點,你當丹藥是大白菜?還十顆八顆,這破氣丹藥力雖強,但惟有執者境者可以服用,一生只得吃一顆,第二顆就沒有這等藥力。」



袁昊眼珠子一轉,喔了一聲,有些遺憾道:「這也是了,一顆丹力提升三個境界,天底下再沒有這般神奇的靈丹。」



袁昊並不曉得,其實這「破氣丹」是專為島上執者境武者所煉製,當今武者早已萃取慣了天地間的武律道氣,除非是修練「逍遙定心訣」者,否則尋常武者一吞入此丹藥,純正充沛的道氣會在一瞬間充塞武者經脈,最終承受不住,爆體而亡。



瀛海島丹藥縱然有神妙其效,外人皆難以服用,不過,這並不影響其珍貴性。



武律道盟多年來嘗試入侵瀛海島,一來是為履行「武律大道」的命令,殲滅反抗武律的萬惡之敵,一來是為島上的道寶丹藥,瀛海島傳承至今,許多古物寶貝仍完好如初,自然引起江湖武者的貪婪。



「執者六脈……六脈,唉,用來應付比武,勉強足矣。接下來時日,你得好好穩固境界,天下沒有白吃午餐,靠著破氣丹的純正道氣突破,就怕心境方面落下。」都爭先嚴肅道。



袁昊聽都爭先之言,運轉逍遙定心訣的「心齋」,除卻驕傲自滿的念頭,平穩心境,剛想打坐在地,施行「坐忘」之法,突然發覺──不必靜坐,佇立原地竟也能萃起道氣!



當下睜開眼睹,向都爭先望去,發覺他臉上轉笑,道:「你發現啦?看來你的『坐忘』,領悟到更進一步。」



袁昊又是一驚,想到都爭先曾說過,他們瀛海島的「坐忘」只得盤坐萃氣,沒辦法像尋常武者隨時隨地都可萃氣,當時他還抱怨不停,認為島民的萃氣之法未免桎梏太多,施行不易,此時此刻發覺能夠佇立萃氣,他如何不感吃驚?



袁昊道:「你從沒說過『坐忘』還有這等萃氣方法。」



都爭先賊笑道:「動動你的小腦袋,我也沒說過不行,我當時是說『沒有辦法』,可是後來我發覺,這十年間,中原的道氣似乎發生變化,不像以往只得靜坐萃氣。」



「這是……」



「別問我。」



袁昊想到成為武者以來,每回和人動武過招,都要格外注意道氣的施用,一招一式不得多有浪費,免得道氣用盡,落得靜坐萃氣的下場,要知道敵人不會等人,當下喜道:「太好了,往後咱們用不著怕道氣用盡啦。」



都爭先遲疑片刻,臉上難得流露沉重,道:「這也不好說,為何十年前不行,十年後可以……至少不會是好事。我總覺得天地道氣的變異,和武律大有關聯,你記得小琉璃師姐的道氣?道氣變異,我只聽老頭兒說過,古之時代大有這類人,自從大道既隱,『武律大道』的出現,我就從未聽說過道氣變異的武者。峨嵋山二位高尼想必也發覺這事,如今的武律大道,確實存有古怪。」



「甚麼意思?」袁昊困惑道。



「……姓袁的,咱們島民的任務僅在遏止『武律』和『法則』的鬥爭,只要禍根不除,遲早會出事,但──數百年以來,咱們島民從來不管這些事。」



袁昊鮮少見到都爭先凝重模樣,眼珠子一轉,此時「心齋」和「坐忘」齊發,他心神平靜如水,就算聽了攸關未來的大事,依舊波瀾不驚,笑而忖道:「既來之則安之,反正我境界如斯低,只能動一張嘴。」



瀛海島二人一夜無話,這「坐忘」之法是島民萃取道氣的惟一手段,以往二人不在彼此面前提及,其實均對靜坐萃氣深有憂慮,如今有佇立萃氣的法子可使,總算是除卻心頭一憂。



隔日大清早,文天義端來三人的飯菜,眼看一少一小佇立原地,動都不動,還覺奇怪,走近十步,感知到道氣流動,才知二人還在萃氣,隱隱佩服二人如斯毅力。



再練得半個時辰,文天義叫停二人,用過早飯,卻見袁、都手上邊拿著餅子、淡粥,邊爭論不止。



袁昊道:「果然不大好用。」



都爭先道:「別抱怨,有得用就不錯。」



袁昊嘆氣道:「相較之下,要慢上不少。」



都爭先沒好氣道:「咱們只是不習慣,熟能生巧,用慣了自然快上許多。」



文天義在旁聽著二人說話,有聽沒有懂,可臉上卻不住露笑,只覺這二人對待彼此的言行舉止,恰如他兄弟四人,嘻笑怒罵,心照不宣,無話不談。



只見袁昊似乎還有話想說,都爭先搶先道:「趕緊吃,吃完你去睡一會,我和文幫主有事相談。」



文天義聞得這話,道:「都兄,那事不急,師弟的境界更加要緊。」他雖位居紅纓幫幫主,平時凜然威風,號令幫眾,本性甚是敦厚知禮,關懷旁人,不似尋常江湖武者那般粗俗無禮。



都爭先似乎知道文天義的意思,道:「文幫主,你人心腸好,怕姓袁的境界太低,是不是?」說著,和袁昊二人相視一眼,齊笑起來。



文天義眼看二人皆是偷樂發笑,心中一陣古怪,問道:「師弟,此次萬花幫雖然鎩羽而歸,但咱們紅纓幫也是受創不輕,只是說來道去,終究是萬花幫裡子面子皆失。還有,這幾日群英樓不太平靜,咱們在鎮中的探子看到不少萬花幫武者,如今大長老黃少新已死,他們只會聽從霍無紂的命令。」
2023-05-22 20:01:07
「文幫主,有沒有可能──他們和咱們打著相同盤算?」



文天義苦著臉道:「原來都兄弟和我想到同一件事上。」



「那霍無紂能統領萬花幫多年,自然有不小本事,話說回來,文幫主,你瞧你的好師弟是甚麼境界啦?」都爭先語帶笑意道。



此話一落,果見文天義先是一愣,凝目望向袁昊,這一探之下,忍不住低呼一聲,臉上神色不停轉變,最後有些難以置信道:「六脈運轉,執者六脈!」



文天義兩隻大手按住袁昊雙肩,看了看袁昊,又看了看都爭先,見二人皆是偷笑,料定二人必然是做了甚麼,否則怎地可能一夜之間,從執者三脈直接橫跨三個境界?



他低聲道:「如此一來,本座也能安心不少。」訝然之餘,話音也是微露笑意。



文天義深以為然,以袁昊當前境界,碰上群英樓半數武者,哪怕對方存有殺心,袁昊一施開「泥鰍功」步法,縱然對方是執者境後期武者,二十招內應該也拿不下袁昊。



況且武者之間,十分忌諱長輩對後生晚輩動手,袁昊年紀小過群英樓任何一名武者,大庭廣眾下,萬花幫就是想動手殺人,也要仔細估量一番。



袁昊見文天義一副要笑又不敢笑的模樣,是為己高興而又不太相信,心下十分動容,道:「師兄,你貴為幫主忙碌得緊,肯定不能跟師弟我外出閒晃,不如讓陸三哥、張四哥隨我一塊去?」



文天義看他臉上笑容,明明笑得真摯暖和,竟不覺隱有滲人,道:「師弟,三弟和四弟皆是師兄我的好弟兄。」



袁昊笑道:「我知道,我知道,他們二位也是我的好大哥。」



文天義挑起右眉,道:「師弟,你老實和師兄說,你如今境界未穩,除了和人比武,還想做些甚麼?」



袁昊哈哈笑了幾聲,臉上笑容一改,瞇了一雙眼睹,嘿嘿道:「師兄,萬花幫來找咱們玩,禮尚往來,才是君子之風。聽說鎮上店家大多是萬花幫手下,我就是去打聲招呼,哈哈,哈哈。」



文天義肯定袁昊這一去,必然又要引起不小風波,眼瞟到都爭先身上,心想:「有三弟的才智,遇事也不怕被人刁難,至於四弟,萬花幫賊子都識得他,有他在,萬花幫斷不敢貿然出手。」想罷,從懷中取出那塊「文」字令牌,遞給袁昊。



「那好吧,這是師兄的令牌,切記,你找萬花幫的麻煩,師兄自然不會反對,不過凡事量力而行,可別傷到本幫弟兄……」



袁昊大喜,根本不管文天義話未說完,接過令牌,就和都爭先二人往洞外奔去,邊跑邊說道:「快快快,一大清早誰都不在,要砸店就得趁早,他奶奶的,行走江湖怎能沒有盤纏?搶他武幣,揍他寶貝……」



袁昊找到陸、張二人,他們一見袁昊,發覺他渾身氣勢與昨日有別,仔細探查,竟已邁入執者六脈境界,又是詫異又是歡喜,可很快又轉變成困惑,心想這不過一日不見,大哥究竟是想了甚麼驚人辦法,居然能讓袁小兄弟一步跨越三個境界的鴻溝。



張大狂性情爽直,每逢遇事就出刀解決,自也慣了,只想了一會兒,就覺並無不妥,笑道:「袁小兄弟,你來找老哥哥,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你放心,告訴我是誰欺辱你,老哥哥這就去砍死那王八蛋。」



陸象鋒自幼於武當派習武學書,就算如今受困群英樓,兀自常保武當派習氣,加之為人謹慎,凡事都會再三思量,他對袁昊自然無比放心,反而是憂慮起他的身子情狀,深怕他如斯一步登天,練功出了差錯,難保丟了小命,是以再三詢問袁昊有無大礙,關切備懷。



袁昊知道二人都是以自己的方式關心自己,一點也不覺不悅,笑著一一回答他倆的問題,接著說道:「陸三哥、張四哥,你們瞧瞧這個。」說著,將文天義的紅纓幫令牌現出來。



陸、張二人一見令牌,齊呼一聲,異口同聲道:「幫主令牌!小兄弟(小友),這是大哥給的,還是你偷的?」



袁昊嘴角微抽,見二人神情認真,更是無奈,道:「二位大哥多慮,這是文師兄親手給我的,我想出門一趟,因此找上門,不知二位大哥是可否賞個臉。」嘿嘿笑了一聲。



陸象鋒、張大狂二人昨夜就從文天義口中得知他認了袁昊當師弟,很是替他高興,當下無人反對,一口答應下來。



三人拿了兵刃、創藥,整備完畢,向群英樓鎮上赴去。



天井大洞外碧空如洗,白雲悠悠,暖陽斜斜灑入鎮子錯綜複雜的小路,遠遠便能聽見群豪此起彼落的吆喝聲息,看來熱鬧非凡。



經歷前天大戰,紅纓、萬花二大幫派受創不小,各自勢力都受到影響,不少江湖武者動起心思,紛紛趁機抬頭露面,稱幫結派,大有要推翻紅纓、萬花二幫的勢頭。



當初萬紅夫人用計誆騙江湖群豪,使群豪均中萬紅花毒,那萬紅花毒一旦吸入體內,每當武者動用道氣,花毒就會深入經脈幾分,若是不仰賴萬紅花香抵制花毒,毒發輕者神智昏迷,道氣堵塞,手腳不靈活,重者經脈會遭花毒侵蝕,永成廢人,終生不得再使道氣。



對武者來說,一身武功和道氣就是行走江湖的根基,沒了仰仗的道氣,就好比遭人斷去手腳四肢,如何得活?



數千群豪迫不得已久留群英樓,而所謂江湖便是人聚之地,群英樓儼然成了不同中原的另一個小江湖,奈何當時群英樓已有文天義的紅纓幫、霍無紂的萬花幫,其他幫派生存不易,陸陸續續沒落,直到前幾日的二幫大戰,讓這些群豪又看見崛起希冀。



袁昊四人行入鎮中,聽那些江湖大漢謾罵紅纓、萬花二幫者,比比皆是,每當罵到紅纓幫者,張大狂都會忍不住瞪去一眼,當罵到萬花幫者,張大狂又會投以滿意目光。



陸象鋒低聲道:「小友,咱們這是去哪?」



袁昊回過頭,神祕笑道:「陸三哥,你還記得當初萬花幫來犯,聶家弟兄說了甚麼?」



陸象鋒仔細回想,眼中突然露出複雜之色,道:「他們說要咱們……這……」他知道黃家兄弟託聶發之口,要紅纓幫交出袁昊,只是所託之言甚是難聽,他不願複道出口。



袁昊道:「不瞞三哥,我此次外出,就是來找那對兄弟算帳。」說著,眼中微瞇,冷然笑出聲來。



「憑你我三人之力,要撼動萬花幫根基,絕無可能,但只要逐個解決,斷去萬花幫手腳,屆時就能不費吹灰之力……嘿嘿。」



陸象鋒恍悟,道:「原來如此!」



張大狂不解道:「甚麼狗屁如此?」



陸象鋒瞪他一眼,小聲道:「過去咱們幫內不願暗施技倆,便是認為彼此雖為對立,仍不失江湖好漢的心氣,可是萬花幫豺狼野心,慘無人道,大哥特意將令牌給予小友,難不成是終於下定決心?」



三人走得不久,眼見不遠處有個石洞,石洞外頭高高張掛一面土黃色酒旌,隨著天井外的微風飄動。



張大狂聞得一陣酒香,口水直流,咕嚕一聲嚥下口沫,見一名小二打扮的中年漢子正忙著招呼酒客,酒客來往不絕,生意大好。突然間,他似乎瞧出甚麼端睨,忍不住「啊」的一聲,聲音甚是逗趣可笑。



只見他臉色連變,扭頭就要走,袁昊、陸象鋒忙拉住他左右手,笑道:「張四哥,別走啊,你要是走了,老陳的店讓人砸得破爛,那該如何是好?」



陸象鋒也笑道:「是啊,三弟,自從上次那事後,你許久不約三哥我吃酒了。」



張大狂一聽袁昊之言,登時大怒,抓了袁昊肩膀,兩眼瞪得猙獰,喝道:「誰敢!老陳的店也敢動,真他媽不知死活。」



袁昊邁入執者境六脈,比起昨日已是不可同日而語,可是唐突讓張大狂一捉,依舊反應不過來,忍著對方手上傳來蠻力,苦笑道:「唉喲!張四哥,你別抓……痛,會痛的!龜爺爺的,你若是不信,咱們一塊進去看看便是,本小俠若是騙你,本小俠就倒立用嘴畫一隻烏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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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5-22 20:01:24

第三百九十八章 又遇黃家人





自當日張大狂為教訓丁凡、程懷二人,以驚人蠻勁毀了老陳的酒洞,驚動二大幫派的高層,二派長老深怕此事惹惱老陳,他們混跡群英樓已久,均曉得老陳乍看不問世事,實則培養一股不小勢力,如今萬花、紅纓二幫的關係日漸緊張,說甚麼也不得再多得罪一人,於是紛紛派人和老陳送禮賠個不是。



老陳本就不願搭理二派紛爭,此事是萬花幫率先發難,紅纓幫出手在後,當下自也沒有客氣,向二幫派要了不少人充當人力,一批人馬處理坍塌的窯洞,另一批人馬又搬酒缸,又搬桌椅,接著在外搭了一處簡便灶爐,供廚子燒水煮飯,眾人合力忙了大半日,總算又能開張營業。



群英樓僅這一處飲酒之地,江湖群豪又多是愛酒成性之徒,當時張大狂毀了窯洞,惹得不少群豪義憤填膺,對紅纓幫上下很不待見。



只見酒旌高升,洞旁十來張大桌,已是人滿為患,店小二來回奔波,累得汗流浹背。有二名漢子坐在靠左首那張大桌,桌前擺滿酒水肉食,談話之際,二人腦袋靠得甚近,說沒幾句,哈哈偷笑不停。



其中一名中年漢子道:「兄弟,這次萬花幫大敗而歸,我看啊,他們短時間應該不敢輕舉妄動。」



另一年輕武者啜著酒,冷笑道:「敗得好,活該!我聽說萬花幫為了一個小娃兒的命,甚麼無恥招數都使了,還有甚麼是他們不敢做的?」



中年漢子道:「兄弟,你覺得萬花幫還會接著動手?」



年輕武者點頭道:「不錯!」



中年漢子道:「兄弟為何如此篤定?」



年輕武者將酒水一飲而盡,重新勘滿,道:「你意氣風發與人比武,結果輸給對方,你可怎地辦?」



中年漢子想了想,臉有古怪道:「既然輸了,那便認輸,勝敗乃兵家常事,往後贏回來得了,有甚麼好怎地辦?」



年輕武者嘿嘿一笑,道:「不錯,在這群英樓,勝敗乃是無關緊要的小事,但倘若……你是輸給一個武功遠不如你的小娃娃,你又如何?」



那中年漢子恍然過來,眼中有些不可置信,道:「兄弟,你這話……」



年輕武者道:「事實如斯,焉是我能胡說八道的?萬花幫此次會輸,很大原因就是敗在袁昊那娃娃身上。」他最後這話聲音不小,語帶揶揄,正好能讓附近的飲酒漢子聽入耳中。



中年漢子臉上微變,見年輕武者滿臉通紅,目光微微迷醺,低聲道:「兄弟,你喝醉啦,這酒別喝了。」



年輕武者大笑甩開中年漢子伸來的手,笑罵道:「瞧你那副模樣,這兒是陳老的酒館,誰敢鬧事?上一回萬花幫在此鬧事,他們還敢不成?」說著,哈哈嘲笑起來。



只聽年輕武者的笑聲傳遍四周,引來其他桌前的群豪凝目張望,但見有的臉露冷笑,有的怒目而視,有的讚賞而笑,有的不以為然,反應各有不同。其中不乏有紅纓幫、萬花幫武者,只是他們可不敢在老陳的酒館鬧事,因此只以目光示意。



不過說也怪哉,當這些人目光凝到一處,彷彿是嚇著一般,譚虎色變,紛紛垂頭,原本七嘴八舌的聲音漸低漸沉,最後細不可聞。



那年輕武者眼看面前友人臉露懼色,正覺愣愣不解,其時,背後傳來一道冰冷聲音,道:「我萬花幫的事,還輪不到外人說三道四。」



年輕武者回頭看去,這不看還好,一看過去,就見五道冷峻如霜的目光正瞪視自己,其中為首二人的面容,一瘦一胖,一冷面一露笑。他雙眼登時瞪得老大,撲通一聲,竟是坐倒在地,整個人幾乎要暈去,顫聲道:「黃……黃……黃家二位大人……」



眼前這二人正是黃敏、黃恒。



黃敏挪動龐大身子,雙手負後,緩慢來到年輕武者面前,笑咪咪道:「這位朋友,你說我萬花幫敗給了那叫化幫,是不是?」



年輕武者心慌撩亂,結巴道:「我……我……大人,我……」他怎地也沒有想到,黃家二少會出現在此。



黃恒面無神色,冷冷盯著年輕武者,道:「他確實說了,萬花幫是敗給袁昊那廝。」



黃敏「喔」了一聲,聲音拉得又長又緩,眼睹微微瞇細,睥睨著年輕武者,似笑非笑道:「真有這回事?」



年輕武者左右張望,察覺四周有不少武者正自暗笑,知這些人均在看自己笑話,根本無意搭救自己,回頭一瞥,自己那友人居然也不知所蹤。



他心頭一冷,牙一咬,起身便道:「不……不錯!我是說了,那又如何?你們萬花幫多年來自恃身份,胡作非為,殺害不知多少良善義士,自以為是天王老子,你們既視江湖規矩為無物,這回敗得難看,還不許人笑話?」



黃恒冷哼一聲,其他三名萬花幫武者循聲而起,紛紛手按著兵刃,齊喝道:「大膽狂徒!」、「二位大人,屬下願為二位大人拿下此人。」、「二位大人,還是由在下來罷。」



黃敏伸手制止三人,三人立時安靜下來,三雙眼睹靜靜凝望黃敏,宛若就等他一聲令下,便會衝上前斬殺年輕武者。



只見黃敏臉上笑容不改,道:「好漢子!」接著看到三人,道:「你們啊,這事情有何好爭的?」



三名萬花幫武者你看我,我看你,明悟過來,齊聲道:「遵命!」



黃敏轉過身子,接著又道:「記著,咱們是來請陳老,不是來壞事的……有事,就在別處解決。」



三人又道:「是!」話一落,三人便自三個方向撲往年輕武者,一人抓右手,一人捉抓左手,剩餘一人抓雙腿,打算把這年輕人拖到遠處角落。



年輕武者極力反抗,正想摸到桌上劍刃,卻是摸了個空,這才驚覺自己那友人連自己的劍刃也一併帶了離開,心中暗罵不已,當下只得赤手空拳對付三名萬花幫武者。



周遭武者更無一人出手相助年輕武者,反而都在替萬花幫三人幫腔助威,黃家兄弟既是在此──誰還敢輕易說要出手?



就在這時,不知何處忽然傳來「嘿嘿」的一聲冷笑聲。



「一群臭娘們,當真學不到教訓。」



話聲一落,接著碰、碰、碰連三聲悶響,就在眾人驚愕目光之下,那三人慘叫一聲,便彎曲身子,騰飛而出,所過之處,無數桌凳被撞得東倒西歪,鍋碗盡碎。



三人足足飛離了八呎左右,這才失了勁頭,紛紛落地。
2023-05-22 20:01:37
霎時之間,在場所有酒客,彷彿有種錯覺,目睹極為熟悉的場面──很快地,騷動聲漸漸靜了下來。



黃敏、黃恒二人見狀,臉色脹紅,頭也不回齊喝:「何方小賊,知不知我們是誰!」



只聽那聲音道:「咦?這話聽來好耳熟,罷了……是你龜爺爺我!」說著,哈哈笑出聲來。



黃敏、黃恒隱隱覺得那聲音格外耳熟,似乎在哪聽過,轉頭望去,這不回頭還好,一回頭見到來人,二人面容登時扭曲起來,目中深處登時燃起熊熊憎惡火焰。



──彷彿在瞪視著殺親仇人。



黃敏臉上雖保持笑色,笑得卻異常冷冽刺人,話音中帶著淡淡殺機,道:「袁昊!原來是你。」



袁昊道:「不錯,是本小俠。」聲音中透著一抹驕傲。



周遭酒客一見那矮小身影,一聽「袁昊」二字,立時爆出不小歡呼聲。



二幫大戰的消息早傳了開,人人都曉得,萬花幫會鎩羽而歸,除了文天義的現身,很大原因都是因為這年幼娃兒。



他看向那年輕武者,笑問:「這位大哥,你有沒有事?」



那年輕武者愣愣道:「不……不打緊。」



一旁黃恒目光向旁轉去,凝在其中二人身上,冷峻目光同樣帶著殺意,道:「陸象鋒,張大狂,你們紅纓幫簡直欺人太甚,怎麼,殺了我萬花幫大長老,就以為我萬花幫好欺負,打算騎到咱們頭上?」



來人正是袁昊、陸象鋒、張大狂三人。他們早早就發現黃家兄弟二人,躲到一旁偷偷探聽,是以想知道黃家兄弟來此目的,見他們欲對無辜武者出手,袁昊不管陸象鋒反對,率先衝了出頭,二人只得跟隨在後,紛紛現身。



張大狂罵道:「放屁!黃少新那是自食惡果,咱們才不學你們那套,倚貴欺賤,恃勢凌人,算個屁的英雄好漢。」



不少飲酒看戲的酒客,聽聞此話,醺醉的眼神為之一亮,連連拍桌讚好,顯是說到心坎深處。



黃敏聞周遭聲息,大為惱火,目光掃向那些叫好的武者,那叫好聲息才漸低漸緩。



袁昊眼珠子轉動,趁機道:「張四哥,你瞧,你才剛說了人家,他們又犯老毛病。自己做得好事,還容不得人家閒話幾句?」



黃恒冷哼了一聲,心中更怒,右手輕輕舉起,哪知道下個瞬間,竟是蹬地欺前,唐突出手,道氣灌輸五指,大掌趨前,罩住袁昊腦袋瓜,一股無形壓力直壓在袁昊肩上。



倘若袁昊仍是執者三脈境界,依這一掌掌上灌輸的勁力,足能一擊要了袁昊性命。



只不過──前提袁昊還是昨日的袁昊。已達執者境六脈的他,瀛海島民萃取的又是天地最純正的道氣,尋常執者六脈的武者,哪裡會是執者六脈的島民對手?



只見袁昊避也不避,挺起胸膛,臉上掛著神祕笑容,靜靜等著黃恒大掌落下。



黃恒這一掌出手,意在嚇嚇袁昊,多少還以顏色,心知有張大狂等人在旁,以自己境界,絕無可能傷到袁昊半根寒毛,哪知張大狂等人並未出手制止,他又疑又怒,以為讓人小看,念頭一轉,催動執者境六脈全部力勁,掌招呼呼,當真使出全力擊到袁昊腦門。



袁昊心中銘記都爭先、文天義之言,無意獻出底牌,當下只不退反進,側身向旁踏出,似滑非滑,躲過掌招,溜到黃恒右脅身側,手上拿著不知何來的竹筷,略施道氣,點到黃恒右乳下方。



黃恒見掌招撲了個空,大為吃驚,見袁昊竹筷刺來,右手趕忙收勢內縮,以肘打到竹筷。袁昊乾脆鬆開手,向後退開,竹筷直落到地,黃恒這一回肘又是撲了個空。



黃恒接連落了二次空,臉上由紅轉白,有些掛不住臉,道:「你……」



袁昊笑嘻嘻道:「我甚麼?」心臟砰砰跳得甚快。以往面對江湖各路武者,他向來只有似個過街老鼠般,東奔西躲的份兒,如今有了和人正面交鋒的實力,僅僅幾個來回,未分勝負,已讓他樂得開懷。



眼看黃恒出手未得便宜,黃敏同樣吃驚不小,他曉得袁昊執者三脈的實力,因此更覺古怪,照理來說,相差二個境界差,袁昊絕不會是黃恒的敵手。



張大狂、陸象鋒偷偷互望一眼,輕輕點頭,佯裝嚴肅神態,有意要騙過黃家兄弟二人。



只聽黃恒怒道:「臭小子,看招!」說著,雙手齊抓,一高一低,似是深恐袁昊又溜了走,是以有所防備。



袁昊眼珠子一轉,心想:「你分明恨我已極,要出手便出手,何必提醒於我?啊,是了,他和我一個娃娃鬥武,已有以大欺小嫌疑,如今群豪都在觀望,他是不敢再占我便宜。」



想到這點,心中更樂,朗聲道:「黃兄,其實你不必如此,你我年紀相當,何必作賤自己,處處禮讓我?」



黃恒一愣,萬花幫上上下下吃了好幾次袁昊的虧,對他理解稍深,知他嘴巴功夫要比手上厲害遠勝百倍,哪裡敢疏忽輕敵?



袁昊臉上流露感傷痛色,邊退邊道:「哎喲!你幹甚麼如此,你幹甚麼這般?我、我……我我我,我袁昊武功是低,卻非小人也,你是不是瞧我不起?唉,我是知道的,我都知道,你偷襲我,是看我武功低好欺負,現在不敢出真正實力,卻是看不起我。」



黃恒眉頭深鎖,眼角餘光瞥到黃敏臉色忽而變得凝重,又見紅纓幫二人均在偷笑,察覺四周射來的目光變得十分鄙夷和不善。



袁昊這一番話,令主動出手的黃恒落了個以大欺小的嫌疑,那是江湖武者最忌諱規矩。



黃恒反應過來,早已晚矣,當下氣得臉紅脖子粗,怒道:「袁昊,都是你害死爺爺,我兄弟倆和你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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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5-23 20:00:51

第三百九十九章 區區花毒





袁昊低頭躲過黃恒一掌,腳下略施「泥鰍功」,溜到五步遠的距離,哇哇叫道:「黃兄,息怒,息怒,小弟知你也是個漢子,只是跟了一個臭胖子哥哥,當年黃家威名,都因為他而變得惡名昭彰,臭不可言。」



「你……胡說八道!」



「我怎麼胡說八道了?其實你心裡清楚得很……」



「住嘴!」黃恒急罵道。



只見袁昊動作忽快忽慢,似近似遠,捉摸難定,黃恒竟是拿他毫無辦法。他這一番話,一方面聽來似在誇讚一人,一方面卻在貶低另一人,一褒一貶,乃是有意造成兄弟二人隔閡。



黃敏察覺周遭投來戲謔目光,尤其那「臭胖子」三字,更是直戳他痛處,當下圓臉微微抖動,目中殺機盎然,怒道:「恒弟,你還在胡鬧不成?快把這小子拿下,替爺爺報仇雪恨,夫人那邊,由大哥我去陳情,你用不著擔心。」



黃恒當下應了一聲,道:「袁昊,納命來!」說完才肯動手,自是袁昊方才的話,令他出手格外小心謹慎,深怕那「以大欺小」、「偷襲後輩」等罵言當真落到身上。



袁昊暗笑道:「我聽師兄言及黃家人,哪一個不是堂堂正正的漢子,腦筋聰穎,鮮少吃虧,怎地到了黃敏、黃恒二人,蠢得這副模樣?」



嘴上仍喊:「黃兄,回頭是岸,跟著臭胖子沒前途。是了,話說回來,我之前就覺得『萬花幫』這名取得不好,甚麼不好,偏偏取花,萬花萬花……你們萬花幫確實有萬朵花,每個人屁股各自一朵花,哈哈,哈哈!」



這話出口,群豪心知肚明袁昊的玩笑話,引得一陣哄堂大笑。



黃敏臉色陰沉得可怖,猙獰道:「恒弟,殺了他!快給我殺了他!」



黃恒同樣也怒,道氣爆發開來,出手又狠又快,拳風造成的殘響迴盪半空。但袁昊根本無意和他纏鬥,他進一步袁昊就退一步,一進一退,一追一逃,根本沒完沒了。



「唉喲!好險呀。」



「嘿嘿,來得好,不過本小俠躲得更好。」



「喲,黃兄,你……你不會是累了?不會吧!不會吧?」



自袁昊吞下瀛海島丹藥,武功境界邁進一步,五觀之精更勝過去,以往他境界和人相差太遠,反應總是慢人一步,待敵人攻來,難以適時反應。然而此刻,黃恒和他再無境界差距,對方如何出招、意圖為何,袁昊全見得一清二楚,稍微動動腦筋,便可識破黃恒心思,是以黃恒再如何催動道氣猛攻,兀自拿袁昊一點辦法也沒有。



但見焦急的黃恒拳掌招數連連打來,出招已無顧慮,掌上力勁是一招勝過一招,袁昊嘴上仍不饒人,邊嘰哩咕嚕說個沒完,邊逃竄四方。



袁昊心中稍有留個心眼,正所謂狗急會跳牆,天曉得眼前這作惡多端的黃家人會有甚麼反常之舉。至少──他闖蕩江湖至今的經驗,如此告誡著他。



二人這一過招,一躲一追,就是拆了不下五十來招,圍觀群豪愈來愈多,武者天性愛好熱鬧,見了熱鬧就想起鬨,喝采鼓舞,歡聲不止。



每當圍觀者多了不少,袁昊就會見準機會,用泥鰍功溜得老遠,大聲嚷嚷黃家人的不是、萬花幫的不對,最後追究到萬紅夫人和霍家頭上,惹來圍觀萬花幫武者一陣威逼怒喝。



袁昊不以為然,指著黃家兄弟又罵了起來,他嘴上功夫確實遠勝手上功夫,說沒幾句話,已是辯罵得二人臉上一會白一會紅。



到後來有萬花幫人耐不住憤懣,打算上前助拳,張大狂、陸象鋒當即擋在那些人面前,二名執者境好手聯手,萬花幫一眾人根本不是對手,何況還有不少對萬花幫心有不滿的江湖武者,趁著不注意,偷偷從背後黑了萬花幫武者幾拳。



萬花幫一眾大聲吆喝四周,但旁人只要見萬花幫武者目光瞟來,紛紛別過臉去,吹著口哨,低頭喝酒,佯裝毫不知情模樣,一副「沒有證據,你能奈我何」的態度。



張大狂在紅纓幫多年,和萬花幫大小衝突不斷,卻從未像今日這般如此解氣,胸臆大爽,眼瞧著袁昊,那份呵護之情轉變為敬重之情,此時此刻誰敢罵袁昊不是,他便是一刀「張狂刀法」,毫不留情。



漸漸地,萬花幫眾人學了乖,威迫罵聲停歇而下,哪怕再有不滿,只敢用眼神怒目袁昊,反而惹得旁觀武者哈哈嘲笑。



袁昊不知緣由,也是跟著大笑,群豪見袁昊這小娃娃大有江湖人的習氣,舉止豪邁不做作,不由心生好感。



黃敏瞪著場中比武,好幾回有意出手偷襲袁昊,可始終有二道如炬般的目光緊盯不放,正是張、陸二人。黃敏咬咬牙,他雖恨透紅纓幫害死爺爺,卻沒有自信以一抵二還能勝出,數次想動手,又數次作罷。



前二日的大戰,黃敏、黃恒武功境界不算高,負責統領一眾年輕武者,沒有深入二幫長老間的大戰,事後才得知黃少新已死,且一切源由都是因袁昊而起,自然對他的恨意最深──甚至一時勝過文天義、紅纓幫所有人。



黃敏心念轉動,突然像是想起甚麼,從懷中取出一物,是個小巧精緻的漆紅木盒,約莫一個手掌大小。他高舉木盒子,冷笑道:「袁昊!你可知道這是甚麼?」



袁昊邊避招,邊翻翻白眼,道:「胖子,你不說話,誰曉得你今兒撒了多少尿,拉了多少屎?」



黃敏圓潤臉頰抖動得厲害,雙目幾乎要噴出火來,他很快壓下怒火,冷笑道:「這是夫人親自給我的寶貝,見這寶盒,如見萬紅夫人!」



袁昊嘿嘿笑著,腦袋一歪,躲過襲招,跳開三步,指著自己,道:「本小俠行走江湖,前前後後打了霍家青年才俊好幾個巴掌,那叫一個響亮,你可見本小俠自稱霍家剋星啦?胖子,做人要點臉。」



黃敏聽到這話,氣極而笑道:「你不信?好,很好,袁昊,既然你不信邪,我就讓你曉得『花毒』的厲害!」



那「花毒」二字一出,在場所有人的腦袋如遭天雷劈落,臉上均是大驚失色。
2023-05-23 20:01:47
陸、張二人一聞這話,目光緊緊凝視漆紅木盒,他們不曉得黃敏話中真偽,可一想到盒中竟放有花毒,不禁打了寒顫,臉色蒼白叫道:「不好,袁小兄弟(小友),快退!」



就見周遭一個個粗獷大漢像是回想起甚麼,嚇得魂飛魄散,方寸大亂,身子隱隱發顫起來。



眾人不分萬花幫、紅纓幫二大幫派,當初均是遭萬紅夫人所騙,受過「花毒」攻體的摧殘,有人對此十分後怕,拜入萬花幫;有人不恥萬紅夫人行徑,投入紅纓幫。



他們行走江湖多年,多少有身為武者的自負,想不到卻讓一名女子的花言巧語耍得團團轉,深受花毒之囚,終生不得離開群英樓,此事說來都覺羞愧難言,是以平時無人願意想起這件事情。



此時一聽「花毒」就在盒中,那段封存記憶深處的回憶,堪堪浮現腦海。



有人忍之不住,顫聲道:「那……那真是……花、花毒?」



「依黃家二少和夫人的關係,確實大有可能。」



一旁有名年輕武者怒道:「有甚麼好怕的,你們如此退讓,還是男人不成?」



又有人嗤之以鼻道:「瞧你這話說的,不如由你身先士卒,替咱們試試那盒中是否真有花毒?」



那年輕武者罵聲戛然而止,道:「我……」



「嘿嘿,你說我們不是男人,你卻又如何,一張嘴巴再厲害,見了花毒,還不是沒點屁用。」



又有人道:「諸位,你們快瞧瞧,這不是方才說二少壞話的小夥子?」



有人反應過來,罵道:「他媽的,原來是你,說起來這事全是由你而起,你若自知有愧,還不快向黃家二少磕頭謝罪。」



那年輕武者當下氣急道:「你們……你們……」



黃敏、黃恒冷冷瞧著那年輕武者,耳中聽得群豪之言,只覺整個群英樓像是自己掌中之物,任誰也不敢造次,乖乖服從於己,心中大為得意,傲然之色見於臉孔。



就在這時,只聽袁昊笑嘻嘻罵道:「龜爺爺的,一群漢子跟在萬花幫屁股後面乞討,足以惹人笑話,怎麼,現在連自兒都想成了臭花兒臭娘們?」



群豪聞得這話,先是一愣,直到恍悟過來,不禁臉色脹紅,無數雙目光相繼射到袁昊身上。



袁昊佇著直挺挺,就算沐浴在一片冰冷目光中,其中不乏有殺意、有不滿、有冷漠、有嗤笑,他兀自不以為然,哈哈笑道:「我可有說錯?」



一名萬花幫武者站出來道:「袁昊!你莫要再賣弄口舌,在這群英樓,咱們所有人說是黑,就是白也得是黑,說是對,就算是錯也依然是對。」



群豪聞言,不少人紛紛大聲嚷好。



一轉方才對萬花幫、黃家兄弟的嘲諷輿論,濃烈的敵意和罵語,全在針對袁昊和紅纓幫。



袁昊嘿然笑一聲,看著那萬花幫武者,一步踏出,滑溜欺近那萬花幫武者。



那萬花幫武者大吃一驚,全然沒料到袁昊的舉動,萬花幫上下都曉得袁昊嘴巴功夫無人能敵,可若說起武功,不過就是一個小娃兒,武功境界之低,犯不著防範。誰知道他這一步踏來,來得又快又急,根本不像執者三脈的速度,萬花幫武者當下要反應過來,已然慢矣。



只見袁昊左手拿著不知從何摸來的竹筷,直指萬花幫武者眼睹刺去,萬花幫武者只得勉強仰腦避開,豈料袁昊手中竹筷乃是虛刺,刺到了中途,便戛然而止。袁昊竹筷再刺到對方左眼。萬花幫武者側過臉避去。



袁昊眼中忽迸出精光,沒多猶豫,右腳順勢甩出,直中萬花幫武者胯下。萬花幫武者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雙腿一軟,跪倒在地。



袁昊「哎喲」一聲,道:「這位大哥,我知道你不願以大欺小,可是何必放水呢?你只消站著讓我打個幾拳,刺個幾劍,我自然會知難而退。唉,偏生你動來動去,讓人看得眼花撩亂,我右武功太低,拿捏不準力道,這才釀禍,見諒,見諒。」



他這話刻意說得大聲,在場眾武者耳力甚好,聽得這話,旁人無不是臉上一會黑一會白,想道:「倘若換做其他娃兒武者,站著不動讓人打,自然不是問題,可是讓你袁昊來打,那是有幾條命都嫌不夠。」



一旁黃敏、黃恒見到袁昊主動攻上前,起初還覺好笑,料他必定出糗,誰知情狀大大出乎他們預料之外,二人驚駭不已,看向袁昊的目光微微有變。



袁昊腳踩那萬花幫武者,一臉鄙夷掃視四周群豪,不停搖頭嘆氣,嘴中嘖嘖不停,惹得眾豪一陣勃然大怒,叫罵聲不止。



有大漢罵道:「臭小子,你想怎地樣?」



「別跟他廢話,上前揍他便是。」



一旁青年答道:「你蠢啊,沒看見陸、張二人?你要是出手,就等著挨人刀子。」



只聽袁昊道:「不過是區區花毒,你們這群大男人有何好懼?」



眾豪聞言,譁然一陣,半是怒罵半是笑話,有名老翁似乎忍不下去,朗聲道:「袁昊,那是你還沒見過那『花毒』厲害,那……那花毒何等厲害,能攻入咱們武者的經脈臟腑,任你武功再高也無用,在花毒面前,人人都如文弱書生,手無縛雞之力。」說到後來,話聲隱隱顫著,十分害怕。



袁昊哼了一聲,道:「那還不是怕啦?」他眼珠子一轉,道:「我老實和你們說,當初我讓那婆娘抓來,她就想引我吸入花毒,可發現花毒對我沒用,只好作罷。嘿嘿,真想讓你們瞧瞧她那模樣。」



那老翁愣了一愣,半信半疑道:「你……吸入過花毒?」



袁昊笑嘻嘻道:「不錯,但花毒對我沒用。」說話間,發覺周遭盡是不相信的目光,他笑道:「你們不信,那好,臭胖子,你趕緊把花毒放了出來,好讓這些人大開眼界。」



(作者的話:終於追上進度,今後每晚八點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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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5-24 20:00:11

第四百章 都是來找陳老





黃敏最恨有人嘲笑自己體態,群英樓更是無人敢如此當面譏諷,當下怒極而笑,臉露不信之色,道:「你以為我不敢?真以為我不敢?」



「確實不敢,本小俠有說錯?」



「放屁!」



「嘿嘿!真臭,真臭。」



黃敏渾身氣得發抖,道:「夫人的花毒乃是天下奇毒,哪怕是當世絕頂高手,碰上夫人的花毒,也得乖乖臣服,你一個宵小之輩,算甚麼東西!」



「死胖子,你不信那就罷啦,讓你放花毒就放花毒,本小俠怕不怕,你只要放放花毒不就曉得?」



袁昊話鋒突轉,壞笑道:「你有膽兒就放花毒,毒死所有人。」



此話一出,黃敏臉頰頓時僵硬一片,原來他會放出「花毒」之名,就是想鎮住袁昊的威風,好叫他不敢再放肆,豈料對方一副根本不怕花毒的模樣,還恨不得自己放出花毒,試試真偽,儼如似個不要命的瘋子。



──殊不知,袁昊正是算準黃家兄弟不敢當眾殺害無數武者,狐假虎威,因此才敢胸有成足大罵對方。



「嘿嘿,老伯,你瞧,果然那盒中沒有甚麼花毒,不過是那胖子隨口胡說八道,你們大可安心。」



那老翁──連同所有群英樓武者聞話,臉上恐懼神色才稍有緩解。



黃恒見勢不對,瞪視袁昊,就要提氣上前接著拚搏。



一旁黃敏當即喝止,道:「恒弟!」



黃恒回頭過來,不解道:「敏哥……」



黃敏忍著惱火,深深吸了口氣,搖搖頭,示意讓黃恒退了回來,低聲道:「不可心急。」



眼見黃家二兄弟正躊躇間,袁昊知是機會,大聲道:「數日之前,萬花幫宵小在此滋事欺人,累得陳老多年來的心血毀於一旦,文幫主和陳老相識多年,痛心已極,雖知幫中弟兄出手相助,一心為好,仍是收力不住,親自提筆致歉,而你們萬花幫呢?好了傷疤忘了疼,居然還敢在陳老的酒館滋事!」



黃恒感受著周遭冷淡目光,焦急指著那名年輕武者,道:「胡……胡說!分明是這人出言無狀,我兄弟倆是為萬花幫聲譽,有錯之有?」



袁昊道:「江湖上的流言蜚語沒有數萬亦有數千,有人說你壞話,你便要不辭辛勞,四處奔波尋人麻煩?」



黃恒登時啞口無言,道:「我……你……」



袁昊盯著黃敏手中的漆紅木盒,賊嘻嘻一笑,語氣無禮起來,道:「黃胖子,你手中是真有花毒也罷,假有花毒也好,無論如何,你是絕不敢使用。」



黃敏眼睹瞇成一線,冷然道:「袁昊,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你們紅纓幫的死活,與我萬花幫何關。」



袁昊點點頭道:「你們確實漠不關心,但你們特意來到此地──想必是來求助於陳老。」



黃恒、黃敏兄弟臉上第一次浮現窘迫之色,後者急忙道:「你!你為何……」



「敏弟!」黃恒忙制止道。



袁昊把二人反應看在眼底,心中暗暗則想:「姓袁的和師兄說過,萬花幫遲早會找上陳老,果然是為了結盟一事。」



忽然間,只聽一道蒼老聲音道:「不只萬花幫,紅纓幫諸位也是為此而來。」



眾人循聲望去,見一名頭髮半白的老者自人群中緩緩行出,臉上皺紋堆著笑容,來人正是老陳。



黃敏見到老陳,彷彿忘卻所有怒火,臉上露喜,當即行了一禮,他對這群英樓二大幫派之外的第三勢力,不敢有絲毫怠慢。



「晚輩黃敏見過陳老。」



「晚輩黃恆見過陳老。」



老陳擺擺手,臉上一改笑容,不見喜也不見憂,淡淡道:「黃家人來尋老夫,不知有何貴幹?」



黃敏笑道:「陳老,不瞞您說,咱們是為群英樓的大事而來。」



老陳「喔」了一聲,點頭道:「群英樓的事,老夫自當出一分心力,你且說罷。」



黃敏、黃恒二人聞得老陳的話,當下喜露顏面,抱拳行禮,齊聲道:「多謝陳老成全!」



只聽老陳怪笑一聲,道:「你們用不著道謝,說罷,找老夫何事?」



黃敏冷淡瞟了袁昊等人一眼,道:「是,在下此次前來,全因受幫主所託,霍幫主有鑒於這些年群英樓宵小無數,蠢蠢思動,養亂助變,乃是大害,因此盼和陳老共謀結盟大事,以我二大勢力,平定群英樓亂象,還江湖朋友一個寧和的群英樓。」



老陳老臉上閃過一抹怪異之色,也不知是笑還是驚,同樣看了袁昊等人一眼,心想黃敏口中的「宵小」,必然是指紅纓幫。紅纓幫自從多了袁昊一人,幫中上下大是活躍,萬花幫自然不樂意,而他所說以二大勢力平亂,言下之意就是:倘若二大勢力結盟,首先就要除掉他們眼中大患的紅纓幫,鞏固萬紅夫人對群英樓的統治。



只聽張大狂呸了一聲,怒罵道:「他媽的,你這胖子罵誰宵小?你們萬花幫上上下下幹盡惡事,整個群英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你說還以寧和,哈哈,很好,那老子便來替天行道,除掉你們這些禍害。」



他本來不會稱呼黃敏「胖子」,只因聽慣了袁、都二人如此笑話黃敏,深覺有趣,自也開始這般稱呼對方。



陸象鋒沒有制止張大狂,只見他目光靜靜凝望著東首方向,慎重道:「……躲在那裡的二位朋友,藏也藏得累了吧?」



話才剛落,忽見二道黑影自人群中縱身躍出,穩穩落在黃家兄弟二人身側。仔細看去,來人均為年近花甲的老者,一襲萬花幫華麗衣袍,一人仗劍一人負刀。袁昊見到二人,一眼即認出對方身份。



袁昊語帶詫異道:「好哇!想不到你這胖子面子如此大,居然有萬花幫長老充當護衛。」



眾豪見到二名老者,又聞袁昊之言,無疑驚愕異常,紅纓、萬花二幫的長老向來行蹤成謎,絕不輕易露面,想不到如今萬花幫的二名長老當眾現身,卻是充當黃家二少的護衛!



其中一名長老恨恨瞪著袁昊,冷哼道:「又是你小子!」



袁昊道:「正是本小俠,嘿嘿,還算霍無紂有點良心,知這大宅的主人原本姓黃,奈何黃家後人這副模樣,黃家列祖列宗泉下有知,必會捶胸頓足,羞於見天下豪傑。」



「你說什麼!」黃家二人瞪來憤怒的目光。



另一名長老雙眼瞇得老細,空氣霎時變得冰冷,就見他如同猛禽靜靜注視獵物般,盯著袁昊,道:「你這娃兒果然又想壞了本幫大事,老夫無能,若能將你帶了回去,想來也能替霍幫主略減肩上負擔。」



此話一出,陸象鋒、張大狂率先而動,二人上前一步,擋在袁昊身前,目光時時關切周遭群豪。



現場氣氛為之一僵,靜悄悄一片,空氣逐漸變得冰冷刺骨,觀者目不敢移,更是大氣不敢一喘。



在場所有人都曉得,紅纓、萬花二幫之間的關係本就水火不相容,經歷前幾日的激戰,雙方死傷慘重,矛盾愈演愈烈,已然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袁昊伸出一顆腦袋,咧嘴笑道:「花兒幫的,你發甚麼脾氣,是不是讓本小俠說到心事?」



那長老皺眉深皺,喝道:「無知小兒,你再說一句話試試,老夫定將你斃於掌下。」



眼看袁昊還有話要說,陸象鋒忙拉住他,溫笑拱手,道:「馬長老、胡長老,貧道陸象鋒,見過二位長老。」



那姓馬的長老毫不掩飾殺氣,冷笑道:「顧老六的好兄弟,嘿嘿,好,好,你要保這娃兒,是不是?很好,那老夫就送你們一塊拿下。」



張大狂哈哈大笑,臉上很是不屑,道:「萬花幫的臭老兒,滿口屁話!老子上一回砍死你們一名長老,你們連個屁也不敢放一聲。現下你們卻要老子的命,你們萬花幫甚麼時候只剩一張臭嘴可使。」



黃敏冷笑道:「張大狂,就憑你那點三腳貓功夫,焉是馬長老、胡長老的敵手?」



袁昊道:「這自然,張四哥以一敵二,以少擊多,無疑勝算渺茫,但若說以一敵一的切磋,就算你黃家高手出面,也不會是張四哥對手。」他說話間,拼命朝陸象鋒眨眼示意。



陸象鋒悄然歎了口氣,幫腔道:「小友,如今黃家早已覆滅,除了黃敏、黃恒二兄弟,哪裡還有第三名黃家人?」



袁昊咧嘴笑道:「口誤,口誤,那位黃家高手不久前才死了透,如今不存於世。」



陸象鋒道:「小友口中的高手,莫非是指黃少新?」



袁昊挺起胸膛,點點頭道:「正是那黃老兒,他多少也算是個人物,前些時日死在本小俠計謀下,那黃老兒號稱霍無紂底下第一高手,如此看來,萬花幫上下也就……」他偷偷一笑,沒把話說下去,但眾人皆是對後面的話心知肚明。



其時,但聽胡長老嘴中猛地嘿的一聲,鏘的一聲響,竟二話不說拔劍急刺袁昊──身旁的張大狂。



張大狂怒哼一聲,不疾不徐,大刀於手,便是「張狂刀法」使將出來。



霎時間──如裂帛般的大氣爆散開來,宛若受到大刀剛猛無籌的勁力影響,近前觀者只覺胸口微微一沉,一陣說不出的不暢。



噹的一聲,星火飛濺,道氣激盪,波瀾不止。



張大狂、胡長老仗開輕功,縱身到屋簷上頭,時而凌空而戰,時而屋簷上交鋒,二人均無意在酒館大打出手,畢竟一人已有前車之鑑,另一人則是有求於老陳,是以誰都不願惹怒老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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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5-25 00:36:15
袁昊次次精人出口,笨人出手幫佢打
2023-05-25 20:00:13

第四百零一章 胡長老的劍法





張大狂在群英樓成名得早,眾人均知他刀法了得,若使將出了「張狂刀法」,只怕就連紅纓、萬花二幫幫主也要容讓三分。



群豪明白此理,胡長老同樣心知肚明。



只見胡長老提氣高喝一聲,打算搶得先機,但聞嗡的一聲,無數劍光罩住張大狂臉面,如狂風暴雨般連密猛攻。



「上一回老子不慎壞了老陳的酒館,這一回可沒那些框框架架的擔憂。」



張大狂渾身氣勢如溪水暴漲般,節節攀升,一股龐大無比的道氣匯聚於身。



大刀高舉——道氣似有自覺般,源源不絕流轉到大刀。大刀在大量道氣的凝聚下,刀身似乎大上了幾分。



張大狂橫刀一揮,蠻橫至極的力勁激盪開來,大氣撼動,一刀過境,長風動地,掃盡襲來的所有劍光。



蠻橫緩慢的刀光,撕裂了劍光的包圍網。



一刀之威,壓垮數劍之招!



不知是誰高呼道:「是……是,是張狂刀法!」



眾人盯著場中張大狂面目猙獰,雙臂肌肉頻頻跳動,道氣變得十足暴虐,心中更是篤定。



胡長老穩住心神,道:「張狂刀法,看來確有幾分本事。很好,那老夫也不必手下留情!」說話間,嗤嗤嗤的三聲,劍刃劃動出招,忽有一抹星河浩瀚之感,竟是一劍快過一劍,一劍勝過一劍。



當第一劍交鋒,第二劍很快追上,劍上力勁輸給張大狂三分力。



當第三劍、四劍交鋒,僅輸給張大狂一分力。



當第五劍交鋒,雙方刀劍所蘊含的力勁竟是勢均力敵。



張大狂、胡長老各自震退三步,前者臉上忍不住詫異,後者見對方神情,更是冷笑道不已。



「張大狂,你張狂刀法確實不錯,不過對中原江湖、對道盟五霸而言,你的刀法,不過爾爾。」



「老夫的劍法,威力更甚你張狂刀法!而霍幫主的武功更在老夫之上。」



張大狂放聲大笑,道:「中原江湖,看來還有值得老子挑戰的高手,那是再好不過。還好,你家幫主的對手不是老子,好了,看刀!」



於底下觀戰的袁昊,不知出自是興奮還是震撼,小小身軀不住顫抖。



倘若此刻,都爭先也在此地,這一少一小必會目光相交,然後問出相同的話:「這胡長老怎麼會使星雲派的劍法?」



當初在撫仙鎮酒館,袁昊第一次見到吳犬戎等人使的星雲劍法,此後在拜入峨嵋山門的數個月間,他又與星雲弟子的比武切磋中,見識過星雲劍法的門路。



這星雲劍法一劍快過一劍,一劍狠於一劍,七招攻勢,七招守勢,劍招使將開來,當有星河浩瀚之感。



胡長老所使之劍法,確實存有一抹似有若無的浩瀚之感,其劍勢也如星雲劍法特色。



袁昊眼珠子死死盯著胡長老,暗暗設想諸多可能,忖想:「莫非這姓胡的老頭是星雲派的人?」



劍威和刀威互不相讓,二者極具威力的勁力衝突,餘勁甚至波及四周。



這回退下陣來的,是滿頭大汗的張大狂。



胡長老只退三步,便冷笑俾倪著張大狂。



「張大狂、老夫這劍法還能提升二成威力,憑你刀法,還不是老夫對手。」



張大狂呸了一聲,不禁大怒,道:「去你媽的,你這老花娘,老子刀法只使了六成力,要是怕了你的劍法,從此老子改姓胡!」



胡長老聽張大狂滿嘴辱言,眼中殺意盎然,道:「既然如此,你自己好自為之。」



二人長嘯一聲,大氣震盪,繼而纏鬥開來。



張大狂不明對方劍法來歷,不敢輕敵,邊觀察邊出手,眼見胡長老劍法愈使愈快,他心思轉動,轉而將本來就緩慢的刀法愈使愈慢,刀上勁力卻愈發凶狠有勁。



刀劍交擊。



起初胡長老右腕微微一麻,他臉上一變,又接下三刀,整隻胳膊更麻,驚覺張大狂的刀勁又勝過自己劍勁,且隱隱還有提升勢頭,當下不再比力,劍速霎時一變,使得飛快如風。



嗤嗤嗤嗤嗤!



五道飛速劍光,轉眼間刺穿張大狂衣物,劃破粗糙皮膚,一時遏止刀法攻勢。



一陣劍光過後,只見張大狂整個人已是滿身血跡斑斑,破爛不堪。



觀戰群豪見張大狂模樣,以為是胡長老使出真正實力,張大狂趨於弱勢,似乎力有未逮,不是敵手,有人奮力讚好,有人惋惜一嘆。



陣陣叫好聲格外宏亮,引來更多群英樓武者觀戰。



放眼望去,就見最前排觀戰的武者,無一不是萬花幫打扮的武者。



萬花幫武者聽聞胡長老和人大打出手,不少人特意趕來鎮上助陣,一見對手是張大狂,心知這是胡長老要替自家人出口惡氣,幫眾武者均悟,是以助威聲又激動又喜悅。



紅纓幫武者同樣趕來助威,可眼見局勢不對,比起助威吆喝,他們更擔憂張大狂的安危。



他們多是遭萬花幫迫害而四處流浪的武者,因為不願對萬紅夫人卑躬屈膝,飽受欺辱,彼此都有著悲慘經歷,因而心心相惜,視如己出。



張大狂性子雖有魯莽之處,但無數紅纓幫武者受恩於他,正謂滴水之恩,該當湧泉相報,武者間格外看重這道理。



眼看張大狂渾身是血,卻不反抗,老陳正覺古怪,他目光一轉,忽見袁昊臉上笑容愈來愈盛,彷彿一點也不擔心張大狂安危,逕自和陸象鋒低聲竊語,更覺納悶。



嗤嗤嗤。



胡長老以少沖境全力刺出三劍,劍光湧動,在張大狂大腿、上身留下三個窟窿血洞。



張大狂吐出一口鮮血,眉頭深皺,身子似站不穩晃了又晃。



戰況幾乎呈一面倒,萬花棒大聲喝采,紅纓幫黯然低頭,人人——以及胡長老都認為勝負已定。



「張大狂,老夫多年前就覺得你是個可造之材,現在還算不上晚,只消你肯磕頭認輸,加入我萬花幫,老夫也不是不能放你一馬。」



張大狂抹掉嘴邊血沫,哈哈狂笑道:「要老子向臭娘們認輸,還要加入娘們幫,還不如一劍給老子痛快。」



胡長老嘿然笑道:「好,很好,那你就給老夫死!」說著,長劍一舉,就要刺下時。



正如有著急之人,必有不著急之人。



好比袁昊、陸象鋒二人,從容不迫觀察場中戰況,不是替張大狂助威叫吼,也不是放棄勝負,而是在觀察胡長老的劍法。



旁人不知,他們怎會不知道,張大狂不避劍招,是為讓氣血通暢,否則無法真正使出「張狂刀法」。他身上創口愈多,代表「張狂刀法」的威力又要更進一步。



換而言之,當二人都見到張大狂眼中閃過的猙獰笑容——就知道勝負已定。
2023-05-25 20:00:30
只見張大狂深深吸氣,右臂一縮一回,大刀收勢而動,僅以刀上餘威,狠狠震退胡長老落下的劍。



足能扭曲空氣的蠻力,竟不只更上一層樓,幾乎快擰碎空氣。





此刀威之強橫,和方才過招時簡直大相徑庭,宛若一個在天,一個於地。



一招之威,又讓旁觀舞者人人色變。



胡長老右臂全麻,大驚失色退了三步,這才緩住身子。



張大狂怒嘯而起,道氣伴聲傳到四極,宛若是悶雷作響,震得眾人耳膜大痛,嗡嗡作響。



胡長老忍受耳膜鼓動的疼痛,心悸道:「好恐怖的道氣,好霸道的力量,張大狂,你既不能為我萬花幫所用,必成大患,萬不能留。」當下運轉所有道氣,灌輸劍刃,劍光一閃,縱身斬向張大狂腦袋。



豈料下個瞬間,但見張大狂面目猙獰而笑,齒白血流,沐浴鮮血的軀子更是可怖至極,右臂肌肉跳動得厲害,大刀從左向右一掃,刀勢蠻橫駭然,彷彿要將天地從此一隔成二,所過之處,大氣微有扭曲,道氣甚是被撕裂開來。



對胡長老而言,這一刀並不算快,可其兇悍勢頭卻是他生平前所未見,且他自認勝算在握,催動全身道氣,縱身逼去,並未留心,一時要他收勢,焉是易事?



他瞧著張大狂的面容愈來愈近,心底深處不知為何湧現莫大恐懼。僅一愣神,大刀已然逼來。他大覺不妙,長劍剛要一格,只聽得喀啦一聲,長劍竟是承受不住大刀逼來的力勁,劍刃龜裂,應聲斷裂!



胡長老既無劍刃防身,那是空有一身少沖境實力而無從施展,張大狂見是大好機會,如何會放過?



他壓根不管耳中聽得黃家兄弟、馬長老、或萬花幫武者的警告叫喊,灌輸大量道氣,「張狂刀法」一刀而過,胡長老如同一塊軟豆腐般,自腰身被硬生生截斷,上下身從此分離,鮮血汩汩而出,眼看不活了。



袁昊、陸象鋒見張大狂勝了,忍不住道:「好!」



支持紅纓幫的武者,瞧著張大狂一舉反敗為勝,又愣又驚,不久臉上轉樂,歡天喜地,爆出更響亮的叫好吆喝。



老陳總算安下心來,臉上閃過一絲欣慰之色,悄悄點頭。



陸象鋒忙上前攙扶張大狂,手掌貼他後背,傳輸道氣過去,「張狂刀法」威力固然無窮,真正施開手腳,見者定會退避三舍,然而一旦施發畢了,氣血流失過多,必會氣力放盡,精神頹然,本來絕不能在外人面前露出此疲態。



所幸在場群豪都認定張大狂用盡氣力,乃是因和胡長老生死相鬥,不會多加疑慮。



陸象鋒向老陳要來一張凳子,輕輕放下張大狂坐下,苦笑道:「四弟,咱們明明是來護袁小友周全,如今卻顛倒過來。」



張大狂齜牙咧嘴,忍著身上創痛,笑道:「三哥,你這話就不對,那姓胡的一心想殺小兄弟,我是為護小兄弟安全。」



陸象鋒搖搖頭,沒有多說甚麼。



忽然之間,只聽那馬長老罵道:「張大狂,你這殺千的!」



「你竟敢謀害胡長老,胡長老心有俠氣,一昧容讓你,意在點化你,想不到你執迷不悟,殺人成性,簡直禽獸不如,老夫今日就要替胡長老除去你這大害!」



他邊冷笑邊指著張大狂道:「你還不快提刀上前,老夫不殺手無寸鐵之敵。」



陸象鋒聞言,如何不清楚馬長老挑在此時發難,就是見胡長老死於張大狂刀下,要趁張大狂虛弱之際,輕意要他性命,一來他能藉著替胡長老報仇之理,殺害張大狂,好替萬花幫找回面子,二來他既殺了紅纓幫一名武功好手,回頭霍無紂自然大大有賞,如斯一舉兩得。



張大狂哼了一聲,就要提刀起身,陸象鋒忙壓下張大狂,冷著臉上前,道:「馬長老,四弟和貴派胡長老交手,耗力過劇,一時半刻怕是緩不過來,如此馬長老勝了,怕是有欺人之嫌,不如就由貧道代為出手。」



「也好,老夫可不願當個趁人之危的小人。」



馬長老看了張大狂一眼,接著偷眼打量周遭,最後盯了陸象鋒好一會兒,輕哼冷笑。



陸象鋒拱手道:「馬長老,請。」



第二場比武已然一觸即發。



少沖境武者的氣勢沖天而起,迸發戰意的火花,就在這時。



群豪突然中吵成一團,隨後一片叮叮噹噹的聲息傳來。



「誰說趁人之危就是小人?嘿嘿,我對聖人君子,欽佩於心,自然不會使計害人,但對方若是偽君子、臭小人,憑甚麼不得用這些計謀害人?」



隨著人陣緩慢散開,陸象鋒、馬長老均是愣了住,只見袁昊信步走近,手中不知何時拿了二條繩索,繩索另一頭各自縛著一人,竟是鼻青臉腫的黃恒和黃敏!



陸、張、馬三人大吃一驚,不明白黃家二兄弟是如何落入袁昊之手,又是使甚麼手段捉到他們。前者二人倒還好,後者馬長老臉色一連數變,漸漸發青。



黃家二少臉上難掩驚怒之色,眼中恨意更是藏也不住,要不是有繩索縛住,他二人必已衝上去和袁昊拼命。



「袁昊!我勸你是快放了我兄弟二人,否則夫人一發怒,你絕不會有好果子吃!」



「恆弟,無須多言,諒他二人也不敢把咱們怎麼樣。」黃敏話語中渾是底氣,似乎當真不怕袁昊把他們如何。



袁昊笑得平和,道:「你倆別急,別急。」緩緩走出人陣,一對目光掃視周遭一圈,群豪武功強過他數倍,但和他目光碰觸,無不是猛打了冷顫。



「當初你們逼著顧二哥低頭,本小俠心中早已認定,和你們二兄弟沒完。」



袁昊笑嘻嘻看著二人,目光愈來愈認真──



「今日你們若是不跪地認栽,當眾求饒,本小俠絕不會放你們離開。」



彷彿鎖定獵物的猛獸,看上眼就絕不會放過。



「放你個屁!憑什麼我兄弟倆要跪你小子?」



「我倆可是黃家人,你算哪根蔥!」



「就是,你還不快鬆繩,當真要讓人告狀上去?屆時丟臉的人⋯⋯可是你。」



「袁昊,我好心奉勸你,哪怕你不懼花毒,只要夫人想動手,你小子仍是必死⋯⋯」



不等黃恆抱怨完,一拳頭率先招呼過去,直中睜大的左眼窩。



只見袁昊抓了繩索另一頭,施力一拉,右腳一伸,輕意將黃恒按倒在地,接著左手一拉,左腿一伸,同樣放倒黃敏,接著——就是一陣拳打腳踢。



當著眾人之面,不顧對峙的馬長老和陸象鋒,不顧二幫人馬。



他說下手就下手,出手十分狠辣,甚至動用道氣,揍得黃恆鼻梁斷裂,門牙均掉,而黃敏一張肥臉更加臃腫,已然快看不清楚哪兒是眼、哪兒是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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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5-27 20:00:08

第四百零三章 面首





馬長老見袁昊神情,知他不信,惟恐他真會動手殺人,連忙又道:「這事千真萬確,老夫絕不敢做假!這……這是夫人親口命令,要老夫等一眾老……老傢伙,要老夫等人好好護著二位黃少安危,不得有所閃失。」他話語突然一轉,變得恭謙無比。



他很是清楚自己的一句話,將會決定黃家二少的下場,眼下該當以救出二少為先,說甚麼都要避免惹惱袁昊。



袁昊「喔」了一聲,聲音拉得老長,眼珠子一轉,道:「你說是那八婆的命令,那便是啦?那好,其實不瞞你說,我是那八婆派下來教訓這二人的,你信不信?」



馬長老臉上慍怒,沉著老臉道:「袁……袁少俠,老夫的一字一語都是出自肺腑之言。」



「我不信。」袁昊搖頭道。



馬長老不禁愕然,猛見袁昊又拎起拳頭,既急又懼道:「且慢!今日所說的話,老夫敢對武律立誓!」



「老頭兒,提那狗玩意……咳,」袁昊聽到「武律」二字,臉上先是閃過厭惡之色,很快收斂情緒,道:「你就是對著你爹娘立誓,我也不信。」



「那你到底要老夫如何,只要你肯放過那二位,無論甚麼要求,你盡管提,老夫親自替你轉達。」



袁昊緩緩側過臉,彷彿是聽見甚麼天大笑話,回以一抹古怪笑容,那笑容之中,有不屑、有敵意,還有深深的不信任。



「老頭兒,你居然問我有甚麼要求?你身為萬花幫長老,會不知我紅纓幫人的宿願?」



馬長老花白眉間抽動不停,良久後,牙齒縫隙飄出低低聲音,道:「那……那是不可能……」



「──嘿嘿,我早猜到,那就沒什麼好談。」



正當二人說話間,黃敏吐著血沫,艱難喊道:「馬長……救……我,我……我不想死,你……你快殺了這小子,你……你,你忘了我……誰?我可是……夫人……」



黃敏不及說完斷斷續續的話,就見袁昊右手拳頭一抬,再次重重落下,咚的一聲,直接打在黃敏嘴上。這一拳像是看準時機,趁黃敏嘴未閉闔,打斷他門牙,登時又響起一陣尖聲慘鳴。



誰能想到平時傲頭傲腦的黃家二少,平時只能他們橫霸欺人,如今他們卻成了一個他人手中玩物。



馬長老整張老臉幾乎失去血色,蒼白一片,道:「袁昊住手!老夫……老夫答應你,會替你傳達此事。老夫答應你!」



「這才對嘛,老頭兒,只可惜這東西暫時放不得啦。」



袁昊從懷中取出──不知何時偷偷摸來的漆紅木盒,露出和藹可親的笑容。



群豪一見到那裝有萬紅花毒的木盒,臉上當即失去血色,頻頻傳來倒抽冷氣之聲。



直到此刻,他們終於恍悟大悟,原來袁昊一直暗藏這張手牌,萬花幫一旦不從,或是有了變數,他就會二話不說投放花毒,屆時所有武者,不分境界高低,都會因體內花毒發作而動彈不得。



「我這人討厭糾纏不清的小人。」袁昊看著手中木盒,意味深長又道:「本小俠碰巧拾到失物,該當物歸原主,老頭兒,你們萬花幫的幫地位在何處?」



這話一落,馬長老背脊又是一陣刺寒,打量向袁昊的目光,宛若在看著甚麼不該存於世間的可怖之物。



「不……不必,依、依老夫之見,既然是少俠所得之物,自然歸少俠所有。」馬長老唯恐袁昊當真會到幫地投毒,這「少俠」叫得十分順口,毫不彆扭。



「唉,馬長老你這……唉,晚輩,受之不起呀!」



「不、不、不,少俠哪兒的話,少俠盡管拿去就是。」



袁昊一臉為難,道:「唉,瞧您老人家說的……那晚輩真拿走啦?」



馬長老只管點頭稱好,笑盈盈同意袁昊收下那木盒,事到如今,他更容不得旁人不同意。



「馬長老,其實你老人家人挺不錯,這樣吧,你老人家老實回答我一個問題,晚輩願雙手奉還黃家二人。」



馬長老聽到前話,還想恨恨地一翻白眼,可是聽到後話,不由大喜過望,諂媚笑道:「少俠快請說!只要是老夫知道的,必然據實以告。」



他本以為要從袁昊手中拿回二人已是無望,此行還失去幫中一名長老,回頭不知該如何向霍幫主和萬紅夫人解釋才好。



他急著一口答應,深怕袁昊反悔──殊不知袁昊說出口的話,反而讓他更想反悔。



只見袁昊笑嘻嘻和他四目相望,慢慢張開嘴巴,然後吐出比刀劍還犀利的話語。



「──黃敏黃恒兄弟,是萬紅夫人甚麼人?」



瞬間──馬長老臉上笑容凝固了。



「他們和那婆娘是甚麼關係?為何你們萬花幫死活不讓這二名黃家人死?」



馬長老經不住衝擊,再也維持不住笑容,嘴角瘋狂抽蓄。



袁昊見馬長老神情,偷樂不已,又道:「馬長老,你不說話,那我說說自己猜想的答案。」說罷,嘿嘿笑出聲來。



馬長老著急看向左右群豪,低聲下氣討好道:「這……袁少俠,能否換一個問題問?」



袁昊聳聳肩膀,佯裝不快,撇嘴道:「好罷,既然你不答,大不了我將人通通殺了,前往貴幫投投毒。」



馬長老聽出袁昊話中狠意,一陣膽寒,忙道:「老夫說!老夫說就是!這二位黃家少爺,是、是夫人的面……面……面首……」說到最後二個字時,聲音明顯放低,惟袁昊能夠聽清楚。



但他聲音放得再低,近距離下,何如能躲過少沖境武者的耳朵?當下就見陸象鋒、張大狂、老陳尷尬別過臉,不見絲毫吃驚之色。



「面……龜爺爺的,這二人真有出息,歸順仇敵不說,還順便替人家暖床暖枕……龜爺爺的!」袁昊忍不住連說二次「龜爺爺」,不知該說甚麼才是。
2023-05-27 20:00:24
為何身為黃家人卻成了萬紅夫人的手下?



為何二兄弟會比身為大長老的黃少新更受重視?



為何萬花幫長老寧可低聲求情也要救出二人?



這些問題始終纏繞袁昊心頭,不得而解。



而如今馬長老的回答──說明一切。正因為黃家兄弟與萬紅夫人有著不可告人的祕密,那層關係比任何武功和權位都要緊密。



袁昊解開心中疑竇,忍不住笑了出來,道:「怪不得,怪不得,嘿嘿。馬長老,你這就不厚道啦,這麼好玩的……呸,有趣……呸,意外的答案,你不想答,我可以諒解。但你甚麼好東西都不給,一口不可來不可去的,難道我會傻傻答應?商賈辦事,好歹一手交錢一手交物,你是不是當我是小娃娃,所以想騙我上當?」



只見馬長老汗如雨下,道:「老夫不是這個意思,袁……袁少俠莫要見怪。」



袁昊瞧到馬長老身後的萬花幫武者,眨眨眼,笑道:「你們說,是不是當我是好騙娃兒?」



萬花幫眾人沒料到袁昊會問話過來,見他手中把玩著漆紅木盒,邊在打量他們反應,所有人嚇得一激靈,絞盡腦汁,急忙道:「沒兒的事!」



「絕沒有這回事,袁少俠聰穎過來,遠勝咱們這些粗人。」



「不錯,要說這聰明才智,天底下有誰是袁少俠的敵手?」



「兄弟言之有理啊!」



「誰敢說袁少俠的不是,那就是和咱們過不去。」



「可你們總是罵我紅纓幫,說咱們是叫化幫,說!你們是不是看不起我紅纓幫?」



此言一落,萬花幫眾人不禁為難已極,他們和紅纓幫敵對多年,本就是因紅纓幫不服萬紅夫人之命,那「叫化幫」的口號也不知是何人開始叫喚,萬花幫人人也喊得慣了,自然無人改口,這正是他們瞧不起紅纓幫的鐵證。眼下他們迫於無奈,不得違拗袁昊,卻何如能將這實話道出口?



一時之間,萬花幫無人膽敢應答,盡力低頭避過目光。



袁昊瞇起一雙眼珠子,「喔」了很長一聲,道:「我懂啦,紅纓幫讓人瞧不起,絕非我本意,我過幾日就去替紅纓幫討回公道。」



萬花幫武者紛紛臉色大變,知袁昊口中的公道,無疑是指投放花毒,當即傳來陣陣慘呼,溫言勸道:「千萬使不得!」



「唉喲,袁大爺,我叫你一聲大爺,求你行行好,這事開不得玩笑。」



「他媽的,你這娃兒神氣甚麼,信不信老子一劍結果……」



「你妹的,是不是找揍?居然敢說袁大爺壞話。」



「誰?是誰!給老子出來,跟袁大爺過不去,就是跟老子過不去。」



「今後誰敢出一聲『叫化幫』,當該嚴懲!」



「他媽的,你還敢說?」



袁昊耳聽互罵聲,眼看武者拎起拳頭就要大打出手,捧腹而笑,朝陸象鋒、張大狂一陣擠眉弄眼,他二人見萬花幫一眾模樣,也覺可笑,對袁昊欽佩感激更甚。



那「叫化幫」的辱名伴隨紅纓幫多年,比之綽號還難聽,縱然文天義不大在意,但底下幫眾仍耿耿於懷,這些年也不是沒人嘗試替幫派正名,效果卻是甚微。袁昊這舉動,看似不過細微瑣事,毫無益處,實對紅纓幫來說,當是天大喜事。



張大狂樂道:「哈哈哈,三哥,袁小兄弟好樣的!你瞧那些花兒幫的模樣沒有?」



陸象鋒連連點頭,臉見喜色,低聲道:「不錯,大大替咱們爭了光,這事讓大哥和二哥聽了,也會對袁小友讚不絕口。」



只聽袁昊朗聲又道:「諸位英雄好漢,這話是你們自兒說的,怪不得我,誰回頭告知你們霍幫主,從今爾後休再提甚麼叫化,要是讓我聽見,嘿嘿……」



萬花幫人人聽出他言外之意,瞟了那木盒一眼,連忙稱是,不敢違拗。



馬長老臉色尷尬,道:「袁少俠,老夫已如實回答,還請放了二少。」



袁昊眼珠子一轉,忖想:「確實如陸三哥所說,這二人暫且殺不得,罷了,反正本小俠氣也出了,萬花幫也當眾出糗。」



想到這裡,當下雙手齊抓,扣著半死不活的黃敏、黃恒二人衣領,道氣運轉,向馬長老的方位用力拋出,喝道:「快滾,本小俠說話算話,今日饒你們一命!」



馬長老運氣巧妙接住二人,連看也不看袁昊等人,讓人輕輕攙扶起黃敏二人,匆匆忙忙離開鎮子。



袁昊不忘運氣喊道:「今後誰敢在陳老伯的酒洞撒野鬧事,小心本小俠親自上門投毒問候,哈哈,哈哈!」



他向老陳拱手行禮,左右簇擁紅纓幫武者,意氣風發離開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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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5-28 20:00:04

第四百零四章 禁閉





窯洞某處,燭火熠熠,映著搖曳不安的細長黑影。



只聽風聲徐徐,如泣如訴的洞風,讓本就不安穩的黑影,變得更加動搖,搖曳黑影彷彿是細長的夜幕般,向著四極張牙舞爪,深深撲向洞內唯一的一抹艷紅。



花簇錦攢,也不知究竟是從哪兒而來的洞風,勾起濃烈芬香,漫天不散。



黑影的主人──化成籠罩豔紅的夜幕之人有三。三人靜靜打坐於花簇旁,閉息闔眼,過得不久,他們後頸肌肉隱隱抽動,額間不停淌下汗水,似在嘗試抵禦繚繞烈香。



其中一名小黑影,在幾個吐納間,神情頻變,時而擠眉弄眼,時而打量四周,腿腳上下挪動,滿臉難耐之色。



面對那黑小影的高大黑影,背脊高挺,始終紋絲不動,待又過了數息,緩緩睜開眼,望到面前,重重嘆息一聲。



「師弟,本座只是要你靜心打坐,你卻連心也靜不下。唉,你有甚麼事就說罷。」



那小黑影聞話,刻意咳嗽幾聲,朝面前和身旁之人,得意一笑,道:「文師兄,三天前我打了一場架,那叫一個舒心暢快。」



「第十二次,這是你炫耀第十二次,姓袁的。」另一名青年滿臉厭煩。



這三名打坐之人,自然是袁昊、都爭先、文天義三人。



文天義右眉輕輕一挑,臉上忽露怪異之色,道:「袁師弟,師兄知道你這回出門,不僅還替本幫正名,更令那對兄弟和霍家大失顏面,此無疑是大功之舉,照理而言,師兄我要獎勵你才是。」



袁昊聽聞大喜,當即跳起身來,臉上喜色立時一斂,佯裝正色。



「文師兄,你用不著謝我,我身為師弟,這應該的。」



文天義笑道:「喔?那師兄我還是不獎勵為是。」



袁昊「唉喲」一聲,抓了文天義衣襟,用力跩動,道:「要的,要的!我不過是開開玩笑,文師兄別當真,別當真,哈哈哈。」



文天義臉上既不笑也不怒,只盯著袁昊看,彷彿想看出甚麼,良久又嘆息一聲。



「師弟,你為紅纓幫立下大功,師兄感激於心,同時佩服你機智過人,心懷正氣,不屈於權勢地位,深得江湖我輩的習氣。該賞。」



得到文天義開口讚揚,袁昊愈發得意,心中發癢,胸膛愈挺愈高。



「不過──你和萬花幫長老正面交鋒,重傷黃家兄弟,這二件事,無疑會害你一個月後的比武,陡生變數。該罰。」



袁昊聞言一驚,頓時像失了氣的皮球,雙肩一縮,偷偷往上打量文天義。



只見文天義仍是面不改色,不怒不笑,渾身上下卻散發出一股無形重壓,令人生怯。



「為何萬花幫長老到鎮上,你不派人通知本座?憑你才智,這點小事不可能想不到。」說到後來,他話音漸漸轉而嚴肅,又沉又穩,大有一種不怒自威之感。



袁昊微微愣住,見文天義兩眉之間透著不滿,嘴角卻像想笑又拼命忍住,這才明白文天義並非怪他動武,而是怪他沒有及時求助紅纓幫大夥,一方面擔憂他恐遭不測;一方面又不得不讚揚他的作為,是以心中矛盾至極,要笑不笑,要怒不怒,因此說到後來,僅略有訓話幾句,實無發怒之意。



當日文天義同意讓袁昊出門,多多少少猜到袁昊一有動作,必會引起不小騷動,又想萬花幫此次栽了跟頭,元氣大傷,一眾長老不大可能出現鎮子,哪怕出了些事,頂多是幫眾間的小打小鬧,無須為意,因此只讓二名義結弟兄弟跟隨出門。



哪裡知道他們三人一到鎮子,和黃家兄弟撞個正著,又與萬花幫胡、馬二位長老大打出手,事情愈鬧愈烈。



騷動很快傳遍整個鎮子,趕赴現場觀望的群豪,人人都知道袁昊聯手陸、張二人,大敗黃家兄弟和萬花幫長老的事。



而此事經由幫眾弟兄之口傳到文天義耳中,又是晚了不少。



當時文天義正和都爭先探討事情,起初聞得消息,剛飲入肚腹的酒水差點要吐了出口,當下確有一股大聲讚好的衝動,可是轉念之間,愈想愈覺不對,袁昊這一回險些殺了萬紅夫人看中的面首,就算有二名少沖境高手在旁,兀自不太妙,趕忙帶了幾名長老和都爭先,就要親自趕赴鎮上。



文天義帶人前往鎮子途中,正巧碰上打道回府的袁昊三人,不待自己開口問畫,袁昊就已嘰哩咕嚕說個沒完,一點也不覺事情有何嚴重。



文天義也不知該喜還是該怒,把其他事兒通通扔給顧老六,親自領著袁、都二人來到花簇前,念了他整整半個時辰。



都爭先至始至終都在一旁哈哈笑著,笑得極是沒心沒肺。



要知道文天義師承竹雲堂在前,他所說的話,某方面就是竹雲堂的話,縱然某位老人家絕不會為了這點事大動唇舌,更可能慫恿袁昊做得不夠多。



袁昊見文天義如斯生氣,不好意思再提出門溜搭的事,安安靜靜待了三日,腦中不安分的念頭又捲土重來。



袁昊腦中一想到黃家兄弟,臉上神色由興奮轉而變得鬱悶,忖道:「當日我以為風風光光幹了大事,心中快意地不得了,誰知……誰知那對兄弟和萬紅那婆娘的破事,整個群英樓早人盡皆知,因此才無人敢招惹他們。唉!這我怎地會曉得?只怪當時答允得太早,放跑那二人,這下好啦,今後那對兄弟恐怕不願到鎮子,往後該何如找他們麻煩?」



正當袁昊心緒堪堪飄遠,想著往後該如何引蛇出洞,引出黃敏黃恒二人,又該使甚麼伎倆,棒打落水狗時。



忽聽文天義話音鄭重,道:「袁師弟,往後這一個月,師兄我以紅纓幫幫主身分下令,不許你踏出洞口一步。」
2023-05-28 20:00:49
此話一入袁昊耳中,驚得他「啊」的一聲,蹬地高高躍起。



「甚……甚麼!師兄,你要我在這地方待上整整一個月?唉喲!那豈不要憋死我。」



「師弟,你需要靜心下來,徹底穩固執者六脈境界,一個月時間,不多也不少。」



都爭先在旁點頭,道:「此事我也贊同,姓袁的,你或許沒有察覺,在比武切磋之際,你每回動用道氣,往往想使七八分力,但真正用出只有五六分力,這正是境界未穩的後果。」



「那婆娘是霍家人,她口中的比武,究竟是如何比,又是由誰和你比,一切皆是未知,咱們不可不慎。」



袁昊愁著一張臉,他自然理解文天義、都爭先的苦心,也覺二人的話都深有道理,只是一想到萬花幫、黃家兄弟這等人近若比鄰,實是難以心安,恨不得衝去洞外,再去尋他們的麻煩。



拗不過文天義二人脅迫,袁昊無奈妥協,盡力不去想及萬花幫云云,專心在練功一事。



自那過去數日,群英樓迎來短暫的寧和。



日子一天天過去,因接連吃虧而大怒的萬花幫上下,四處尋著袁昊身影,反觀紅纓幫勢力收斂不少,鮮少有人到鎮上露面。



這不禁讓群英樓豪傑心生好奇,不知紅纓幫在打何盤算,他們轉念一驚想:莫非這又是袁昊那娃娃的計策?



不過很快的,紅纓幫收斂一事,也就是出於袁昊讓文天義禁足的原因──很快在群英樓傳了開來。



群豪聞得此事,百思不得其解,對於這名一身江湖習氣的小娃娃,多數非萬花幫的武者都是又佩服又疼惜,他們是久離中原江湖之人,似袁昊這般年紀的娃兒,大可當他們的親弟弟或兒子,是以禁足的消息一傳開,許多人都想找到文天義,替袁昊說情幾句。



理所當然爾,陳情者不僅僅是非紅纓幫的群豪,其中亦有紅纓幫武者。



他們想親自說情,又不敢打攪文天義靜修,於是陳情說事云云,通通落到顧老六這名大長老身上。



顧老六苦不堪擾,趁著茶餘飯後,一字不漏傳達給文天義。



文天義聞得這些事,苦笑不已,並未多言。



袁昊倒是臉露喜悅,一對眼珠子眨呀眨,盯著文天義。文天義佯裝未見,向顧老六道:「二弟,這事你看著辦,大哥都不會反對,不過這一個月,大哥是不會讓師弟走出窯洞一步。」



張大狂一口乾盡杯中酒水,碰的一聲,重重將酒杯放在桌上,滿嘴酒氣,道:「大哥,那花兒幫盡是一群欺善怕惡的渾帳傢伙,倘若敢來,一刀子下去,那些沒膽兒的傢伙豈敢再來?袁小兄弟有我跟著,你用不著擔心!」



陸象鋒搖搖頭,道:「四弟,你性子爽直,卻過於急躁,咱們並不懼區區萬花幫,而是對霍無紂、萬紅那婆娘、霍家人有所顧慮,以咱們紅纓幫的實力,要勝過聯手起來的霍家、萬花幫,這……勝算渺茫。」他說著這話,目光瞟到文天義、顧老六,道:「大哥,你說袁小友重傷黃敏、黃恒二人,萬紅那婆娘一氣之下,會不會……」



顧老六察覺文天義眉宇微微一蹙,立馬打斷陸象鋒的話,道:「不會的,三弟,你處事謹慎,張弛有度,有時候就是想得多了。」



陸象鋒同樣看到文天義,臉上閃過一絲悔意,苦笑道:「二哥教訓得極是,萬紅那婆娘想控制大哥,只有那法子可使。」



「大哥,三弟說得對,你用不著擔心……擔心那位的安危,咱們見機行事。」



「大哥,我這粗人不懂那些麻煩事,你只消一句話,我甚麼不會,砍人最在行。」張大狂輕哼一聲,咧嘴笑道。



文天義聽三名結義弟兄的話,心頭為之一熱,知眼前三人性情雖迴異,關切之情卻是如出一轍,輕輕吁了口氣,哈哈笑道:「不錯!一十三年了,整整一十三年,我無時無刻都在想著這事,有你們三人同在,我這苦思愁緒又算得了甚麼,來,乾!」手中拿著酒碗,一口乾盡。



顧、陸、張三人聞話,相繼叫好,也一口喝盡碗中酒水,彼此相視,不覺大笑。



袁昊、都爭先在旁聽著,聽得雲裡霧裡,似懂非懂,又瞧他們一會憂一會喜,更覺納罕。



袁昊低低說道:「是了,他們定是在說那婆娘的事,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豬!你當人人都是你,整天想著報仇報仇,人家行走江湖,或快意自得,或兒女情長,愁苦無端,你一個小娃兒甚麼也不懂。」



都爭先江湖閱歷豐富,從旁觀察文天義的神態,隱然有淒涼苦楚,不覺心有戚戚焉,當下就察覺對方是為情所苦,不由想到李若虛,心中一痛。



袁昊氣道:「放屁,我知道的!」



都爭先不耐煩道:「好,就當你知道。」不願和他再爭執下去。



文天義四人聽他二人談話辯駁,大為有趣,忍不住哈哈而笑。文天義道:「師弟,你也聽到了,師兄我不會讓你出門,你還是乖乖靜心修練。」



袁昊一臉苦悶至極,哼了哼聲,簡單收拾碗筷,就想起身離開。



文天義卻道:「師弟,你且慢走。」



袁昊聞話,面有不解停足不動。文天義腦袋一轉,朝都爭先望去一眼。都爭先剛用完飯,見他神情,了然其意,滿臉無奈之色,也未多話,收了碗筷跟著起身。



文天義這才收回目光,道:「好,你們去罷。」袁昊不禁氣急,大翻白眼,罵罵咧咧而去。



只留著文天義兄弟四人,相識又笑,接著飲酒暢談。



眼看文天義是鐵了心不放人出去,袁昊索性沉心修練,這些日子一刻也不停地勤練武功,天剛明,便和文天義切磋過招,夜裡跟著都爭先修練瀛海島的心訣萃氣,穩固六脈的境界。



到了第十六日,執者六脈的境界總算穩固下來,出招再無滯狀;到了第十八日,袁昊大已習慣佇立萃氣的方法。



光陰似箭,二十餘日轉瞬即過。



這日,袁昊、文天義等人起了大早,剛到洞外,就見紅纓幫上上下下均忙碌起來,人聲鼎沸。



眾人很是清楚,今日是袁昊上到萬紅大宅比武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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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5-29 20:01:00
「放屁!咱們親眼所見,分明是你動的手,袁昊,你還是不是男人?敢做還不敢當。」有萬花幫武者忍之不住,憤而出聲反駁,頓時之間,罵言四起。



霍無紂臉色微異,冷冷盯著袁昊,暗罵那些叫罵不休的幫內武者,忖道:「一群蠢貨!這娃娃就是刻意胡言亂語,要惹你們生氣罵人,如此他就能仗著『良莠不齊』,非難本幫所有人。」



他微微有怒,低喝一聲:「住嘴!」



果見袁昊捧腹大笑,指著那些正自愣愣不解的萬花幫武者,道:「霍幫主,你瞧瞧,果真是良莠不齊,都是這些人在敗壞貴幫風氣。」



袁昊瞧著霍無紂臉上神色微變,暗自偷樂,心想:「龜爺爺的,臭幫主有何了不起,霍家人有何了不起,本少俠照樣玩得你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霍無紂自上睥睨而下,兩眼直勾勾俯瞰袁昊,面前的袁昊便自下往上仰望,未有半點示弱之意,二人相視良久,過程中不曾道過任何一句話。



圍觀武者不知是否受二人影響,不自覺屏氣凝神,誰也不敢胡亂出聲打攪二人。



數息爾後,霍無紂呵呵一笑,道:「袁少俠,好了得的心計,幾句話的功夫,就牢牢套住我萬花幫豪傑,敗得不冤,敗得不冤!」



「狗一急自然會跳牆,畜生如此,況且是人?霍幫主,晚輩所學無多,見識淺陋,不知這話說得對或不對?」



袁昊自然曉得對方意思,卻還是摸著後腦,跟著一笑,佯裝毫不知情的模樣。



「少俠說的對或不對,本幫主並非當事者,不好評斷是非,不過少俠未免太妄自菲薄,火燒堂堂峨嵋大山,天底下可沒多少人有這般膽量,以少俠在江湖上的經歷,這些也就是芝麻蒜皮的小事。」



袁昊臉上不動聲色,實則在心中大罵霍無紂無數遍,忖想你霍無紂口中的瑣碎小事,險些要了本小俠的命,更累得紅纓幫無數血性好漢命喪黃泉,此深仇大恨未了,你就想一口而過,當真可惡至極。



他有意讓霍無紂好看,道:「是不是芝麻蒜皮的小事,恕晚輩資淺望輕,不敢論事。當日二幫激戰,貴幫幾名長老勇猛過人,尤其是黃少新大長老,浴血奮戰,以一人敵十人之力,力戰我紅纓幫豪傑,口中大喊『只有戰死的黃少新,絕無落荒而逃的黃少新』,壯士雖逝,其氣魄長存我紅纓幫人人心中。」



眾人一聽這話,登時引起低低譁然聲。



霍無紂、文天義二人目光均凝在袁昊身上,見他神情與平時無二異,眉頭皺得更深。前者作為萬花幫幫者,清楚袁昊心計了得,嘴上功夫厲害,不敢有所疏忽;後者作為紅纓幫幫主,師出同門的半個師兄,更加清楚袁昊的性情,便即明白他這是說盡反話,並無稱讚之意。



那些參與大戰的萬花幫長老、武者,亦是面有怪色。



在石階旁等候的路英念、杜承悲二人同樣一臉疑色,他們識得袁昊的時間較之萬花幫稍長一些,見過他不畏夫人之威,想說甚麼便說甚麼,絕無顧忌,不過礙於二人此次是奉夫人之命辦事,作為引路人的規矩,不得多言。



「這姓袁的又在忽悠人。嘿嘿,虧他敢當著眾人之面玩這把戲,不錯。」都爭先輕輕一嘆,似笑非笑。



陸象鋒苦笑道:「這……這……」頻頻搖頭,不知如何啟齒才是。



張大狂一愣,低問道:「都兄弟,這話怎麼說?」



「張兄,你說咱們是不是勝過萬花幫。」



「自然是勝了。」



「是啊,咱們把人家黃少新殺了,也勝過萬花幫,好處都讓咱們拿到,就是誇耀幾句,瞧對方驕傲得緊,暗自偷樂,豈不快哉?」



張大狂聞言,嘴巴微微張著,又順著都爭先手指方向探去,果然察覺袁昊嘴角緩緩勾起。



袁昊一眼望過底下那群神態古怪的萬花幫武者,心中偷笑,忖想:「龜爺爺的,一個死人任我怎地誇他,也不會活了過來,成王敗寇,黃少新人既已死了,無疑是紅纓幫的大勝,我就是忍著噁心誇誇他,把他誇得比天還高,瞧著這群蠢豬的開心模樣,不失一件樂事。」



這時,只見霍無紂像是想通甚麼,沉哼一聲,臉上再也不見適才平靜笑容,道:「袁少俠,此行比武切磋………還望多多小心,恕本座不奉陪,保重。」話聲之中,隱隱含著怒意。他逕自走下石階,最後橫了文天義一眼,離鎮而去。



萬花幫一眾見霍無紂一走,一時人人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才是。



忽聽有人大罵道:「還等甚麼,萬花幫眾人聽令,通通隨老夫離開!」卻聽這話蒼老沉沉,袁昊循聲探去,頗是眼熟,細想之下,才想起是那位馬長老。



「馬長老,你老人家何必走得如此急?咱們也不是陌生旁人,你且和晚輩說說,二位黃兄可還好?」袁昊熱絡笑問。



馬長老險些一口氣沒緩過來,白眉隱隱抽動,咳嗽一聲,沉聲道:「多謝少俠關心,二位黃少身強體壯,所幸並無大礙。」



袁昊滿臉遺憾道:「那真是太……呸,真是不幸中的萬幸,晚輩和二位黃兄一見如故,還請馬長老多多替晚輩美言幾句,往後也好相見。」



馬長老強忍不悅,笑道:「一定,自然。」心想黃家兄弟落得如此慘狀,還不是你袁昊一手造成的,居然還有臉說是「一見如故」?他實不願再和袁昊打交道,向著石階上陸英念等人一抱拳,轉身就走。



眼看萬花幫一眾相繼離開,袁昊回頭朝文天義眨了眨眼,道:「文師兄,晦氣的狗王八蛋都走了,那我也走啦。」



「去吧!記住,你此次勝負,不是給師兄我長臉,而是替竹大人爭臉。」文天義淡笑喊道。



袁昊眼中一亮,忖道:「師兄說得對,我習得竹爺爺的『泥鰍功』,卻未嘗在正式切磋贏過霍家人,這成何體統。」



路英念來到袁昊面前,道:「袁少俠,正如你所說,大宅不僅有夫人,還有霍家幾名賓客,夫人並無殺害少俠之意,可是……」他這話沒有說下去,但袁昊知道後話何如。



杜承悲惡狠狠道:「注意好你的嘴,袁昊。到了萬紅大宅,你若再對夫人無禮,就別怪我下手不留情。」他見袁昊以一張嘴氣走霍無紂等人,心中震驚不小,然而不願讓袁昊瞧出端睨,是以板著一張臉孔。



「老路,告訴那八婆,管好她們家的狗羔子,本小俠是去比武切磋,不是上門打狗。」



杜承悲正要發怒,路英念忙從旁以眼神制止,道:「少俠,這事往後再提,時候也不早,咱們準備動身。」



袁昊點點頭,轉身離去之際──他並沒有看漏,文天義在最後的最後,那欲言又止,終又作罷的痛苦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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