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武俠】畫槌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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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21 20:00:46

第三百零五章 不得抵抗





袁昊眉宇挑起,腦中不知自哪兒湧現某些可怖念頭,一閃即逝,但想來都覺得過於悚然,不大可能,一一摒去,過得片刻,還是搞不明白定寧師太為何會出現於此。他驚道:「師叔,妳老人家怎地會出現在此?」



他這話本是無心之起,根本沒多加思索,而那「老人家」三字,更是為表明他和定寧師太之間的長幼之別,尊敬稱詞,豈知定寧師太聽在耳底,當下臉色竟沉,甚是不快。



定寧師太如今不過三十出頭,正值風韻猶盛的年紀,她就算已出家為尼,終究保有女人心性,一聽別人說自己是老人家,哪裡能有好臉色?況且這話還是由袁昊說出口,她恨極袁昊當初壞了好事,打亂她整備已久的計畫,這話聽來那是格外諷刺,簡直和冷嘲熱諷毫無二異。



只見定寧師太臉上罩著冷漠,目光向江小二飯館掃去一眼,想道:「哼,你這小子就剩眼下還能得色,命案之地,你好巧不巧出現在這,接下來有苦頭等著你吃。」神色一定,一副正氣凜然的模樣,朗聲道:「昊兒,你為何會出現於此?派中所有弟子都在峨眉山巔替璃兒加油打氣,共睹本門奪得少年大會魁首的機會,偏生你卻偷偷跑來此地,你,這是存何歹意?」



袁昊又驚,暗叫不好,心想這定寧這一口「昊兒」叫得動聽,但話中之意居然是想誆他一把,是以想把殺害江大叔、江大娘的罪過,通通推到他身上。知要是自己再慢得片刻回話,必然會令周遭群眾更加起疑,斷定自己就是那殺人兇手,當下忙回:「師叔,弟子能有甚麼歹意?弟子只不過是對小琉璃師姐信心十足,相信依師姊武功,甚麼少年大會魁首,還不是手到擒來之物?弟子想來如斯,無聊性子一發,這才下山來找江大叔,告知告知他寶貝女兒接連過關斬將,奪得魁首,當要大肆慶祝才是。怎麼知道、怎麼知道……」



眾人心底明白袁昊接下來想說甚麼,瞧他小小年紀,一臉黯然傷神的模樣,不似作假,有些怪可憐的,人人臉上頓露憐憫之色。



眾人不禁均想:「要是並非眼前這娃兒殺了人,那是誰殺了江小二夫妻?」



定寧師太冷冷又問:「既然如此,飯館內那二人又是甚麼人?還不快速速現身!」



都爭先、李若虛聞言,互看一眼,料想二人再怎麼藏身,也藏不過堂堂體道境武者的眼睛,趕忙快步而出,低頭行禮,道:「弟子(晚輩)該死,見過師父(師太)。」



定寧師太對都爭先出現於此,早就心知肚明,然而李若虛會出現在此,當是出乎她意料之外,只見她冷峻目光微微一張,很快複然,透著淡淡敵意,道:「本門兩位弟子的所作所為,暫且不談,不過少柜主,妳為何會在這?」



李若虛啞口無言,想了一想,不由暈紅上頰,想道:「我、我總不能說先哥說去哪,我便想跟到哪,管它是上刀山下油鍋。要是讓人知道了,那可怪羞人的!」



定寧師太見李若虛不答,冷然又道:「少柜主,貧尼知妳貴為堂堂絕千閣下任柜主,不願多話,但此事攸關本門派譽,還請妳容忍容忍,如實回答。」



都爭先聽出定寧師太話中諷刺,心頭一熱,搶道:「師父,若……若虛姑娘她,是、是弟子的知心朋友。這回重逢,咱們都是喜不自勝,打算下山喝喝酒,吃些葷食。弟子二人並非出家弟子,要吃肉喝酒,應該不成問題才是。」他這聲「師父」叫得順嘴,正因派中除了少部分讓圓如、圓容二位師太看上眼的弟子,其餘弟子皆是定寧師太的門下弟子。



話雖如此,都爭先從未拜見過這位「師父」,更無施過一次大禮,他整日都和袁昊混在一塊,圓如、圓容二位師太亦不把他當作外人,袁昊學了甚麼,自然也傳他甚麼,好比那峨山四劍,袁、都二人盡數學全,誰也沒有遺漏。



定寧師太聞言,先是上下打量李若虛,繼而掃了都爭先一眼,臉上冷笑一陣,其言外之意,眾人皆知。



旁人同樣露出不懷好意的神色,眼看都爭先、李若虛二人寸步不離,舉止親昵,幾乎是肌膚貼肌膚,當他們目光一觸,柔情頓生,哪裡像是甚麼朋友?這知心是知心,但是不是朋友,那就不得而知。



定寧師太冷笑,心道:「有沒有問題,那可不是你一人說了算。」她道:「先兒,你說的話確實有理,不過此事蹊蹺處甚多,容不得為師一人決定,為了服眾,可得委屈委屈你和昊兒。」



袁昊聞得這話,察覺定寧師太話中冷意,如何會不明白?想道倘若他們讓定寧師太捉了去,那便是自投羅網,跳入人家挖好的大坑,再無翻身活命的機會。



當下眼珠子一轉,和都爭先目光微觸,會意彼此之意,正欲抓准機會逃跑。忽地,卻聽得定寧師太冷哼一聲,體道境道氣自她周身爆發而出,氣成流風,呼呼肆虐。



周遭旁人突來受道氣逼將,只覺狂風撲面而來,登時呼吸一窒,又是被嚇得哇哇亂叫,又是被流風吹得東倒西歪。



袁昊暗暗叫苦,勉強強撐身子,臉色微僵,道:「師叔威武!師叔威武!」



都爭先同樣撐住身子,臉上面不改色,連連贊聲道:「師父武藝超群,淵深難測,弟子不才,心拙口夯,當真只能說是佩服之情如滔滔江水,佩服得五體投地!」



只見定寧師太面容緩下,淡淡道:「大庭廣眾之下,先兒不許胡說八道。」峨嵋派三人當中,相較一心篤信佛法的圓如二人,她虛榮心最甚,恨不得能在任何事情上贏過另外圓如、圓容二人,她固然恨透袁昊、都爭先,言詞上冷漠一片,心中實則開心地不得了。



這一開心之下,定寧師太釋放出的道氣堪堪弱去,自狂風化成微風,過得少時,終而歸寂。



只聽得定寧師太接著道:「先兒,你們莫要胡思亂想,乖乖和為師回派中,聽從掌門師姐發落。只要你們不做反抗,為師保你們一路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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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22 19:59:44

第三百零六章 千夫所指





袁昊、都爭先不答,低著頭躊躇片刻,偷眼打量定寧師太,只見她臉上冷漠,雙手交叉胸前,適才消散的道氣乍看已是不在,實則還在隱隱湧動,如影隨形,恐怕他倆一旦有了逃跑跡象,定寧師太定然不會留情,當真會出手擒住二人。



袁昊苦苦尋思道:「若虛姐姐背後有李正志和整個絕千閣,這老尼姑決計不敢動她一根寒毛,但若虛姐姐同樣不得替咱們說話。我和姓都的不過是普通的峨眉弟子,咱們要是乖乖回去,一來是等同咱們認了罪,承認江大叔、江大娘是咱們殺的,誰知道咱們會被如何對待?二來江大叔他們究竟如何死的?我自兒毫無頭緒。」



一想到他倆逃亡異鄉,人生地不熟的,就屬最初結識的江大叔、江大娘和他們交情最深,想不到如今遭逢變故,兩人成了兩具冰冷冷的屍體,天人永隔,再也沒了談天大笑的日子。



袁昊悲憤之情愈來愈盛,悄悄盯著定寧師太,又想:「殺害江大叔、江大娘的殺人兇手極有可能就是哪位江湖武者,現下正逢少年大會,還有可能捉到對方馬腳,要是再慢了幾天,要想尋到人,那是大海撈針,要比登天還難。」



都爭先道:「師父,人在做天在看,江大叔和江大娘絕非我們二人殺害,要是不抓緊機會,趕緊尋到犯人,再過幾天,要想再捉拿兇手,那是絕無可能!」他和袁昊所想雷同,都是暗自下了心願,要替江大叔夫妻二人報仇雪恨,至於旁人對他們的惡言相向,冷嘲熱諷,長年慣了自然毫不在乎。



定寧師太目光瞟了周遭一眼,見旁人神色滿是懷疑,顯得不相信都爭先的話。她冷冷笑道:「胡說八道!你們二人乖乖和為師回派中,再說一次,不許反抗,否則休怪為師下重手,親自捉拿你們二人。」



就在袁昊、都爭先相繼無能為力之際,不知自何從來一道哈哈大笑,聲音豪邁粗獷,道:「師太,妳老人家要是捉了這二位,那便是真正害死好人。」



定寧師太聽得這笑聲中氣十足,似沖天烈日,有一股蓬勃旺盛之感,不覺驚愕,暗想此人內力怕是只高不低,目光飛快掃了四周一圈,不見其聲來人,叱道:「來者何人?藏頭漏影,看就不是大丈夫所為,還不快快現身出來!」



只聽得那豪邁笑聲又起,聲傳四方,震耳欲聾,圍觀群眾各各摀著耳朵,面露難色地蹲著身子,更有人忍受不住,哀哀叫苦起來。那人道:「師太貴為峨嵋派僧尼,江湖上聲名赫然,誰能不知?在下絕非小看了師太,不過正如師太所言,在下這回出來,確實不願惹人耳目,還請見諒。」



武者自踏到少沖境後期,內力自本源道氣衍生,但依照各家內功修行方法的不同,內力各有異別,辨之不易。倘若要辨別一名武者功力強弱的法子,當能觀察那人以內力喊聲的方式,內力精強者,喊勢自然愈盛,更能傳得四面八方,數裡之外,猶似近在耳畔。



定寧師太知悉來人內力不凡,又聽出對方在替袁昊二人說話,顯然來意不善。當下見不到來人身影,卻也不敢大意,又問:「依閣下之言,殺害小琉璃師侄爹娘的犯人,究竟是誰?可有證據?」



那人聲音頓了片刻,道:「在下不知犯人是誰,亦無證據,但絕不會是那二位小友。」聲音之中,頗是無奈。



定寧師太冷笑一聲,道:「閣下莫要開玩笑了,沒有證據,如何能說兩名弟子不是犯人?」



那人歎了口氣,道:「師太,恕在下斗膽,師太和在場諸位同樣沒有證據,如何能說明二位小友就是犯人?若是師太毫無鐵證,卻執意拿下二人,就休怪老子動手動腳。」



定寧師太冷笑一聲,道:「好一個口出狂言的瘋人,你以為說這等話,我便會怕了你不成?哼,若不想領教我峨嵋派威光,就速速退下!」



那人朗笑哈哈兩聲,說時遲那時快,他忽道:「喏,小心了!」但見忽有一翡翠酒杯騰空飛出,朝定寧師太方位而去。



定寧師太見酒杯飛來,憑藉多年來眼力,雖仍不清楚來人方位,可是見出那酒杯上夾著勁道,暗自竊笑,倒也不慌忙,右手劃開半圓,掌心朝外,五指向前一伸,打算化掉杯上勁力,輕鬆接住。



豈料那人怪叫一聲,道:「中!」



當那飛在半空的酒杯正要和定寧師太的指尖碰及,錚的一聲,酒杯自杯底應聲裂開,那道道裂成愈演愈大,酒杯終而裂成兩半,半邊酒杯落在定寧師太掌上,另一半塊落到地上,登時摔得粉碎。



那聲音哈哈又笑,聲音更是狂妄,道:「師太好功夫,好功夫!」



周遭旁人多是不諳武功的尋常老百姓,他們見不出古怪之地,盡皆信服是定寧師太出手震碎酒杯,又是嘖嘖稱奇,又是歡呼起來。



定寧師太手凝半空,臉色微變,只是她自知方才一出手,自己不僅沒出了威風,反而還中了敵計,落得下乘,目光堪堪冷峻下來,道:「閣下這是甚麼意思?」



那聲音怪笑一聲,道:「峨嵋派三位師太,就屬定寧師太最年少。老子這一招『借氣打力』的伎倆,江湖上絕無僅有,更別說道盟正道,當今會使這招的人屈指可數,不知是否開了定寧師太眼界?」



定寧師太起初聽到『借氣打力』四字,還不覺有何異樣,可她愈想愈不對勁,臉上堪堪變色,整個人驚慌不定,左右掃視,道:「你……你……你是……」



圍觀群眾早對這狂傲之人的口氣大不服氣,一名布衣大漢站出幾步,吼道:「暗中小人,有種便快快現身!你打不過師太,還逞甚麼威風?你說理說不過,打也打不過,這回打算拿武功威迫我們這些老百姓,是不是?哼,我親眼看見了!這三名闖入江小二的飯館,然後江小二人已死啦。」



一旁有人附合道:「是啊,咱們親眼所見,你這人偏偏要說他們三人並非兇手,那、那不是要咱們睜著眼睛說瞎話?」



又有漁夫裝扮的少漢冷笑道:「咱們老百姓雖然不會武功,但都還懂得做人道理。」



還有一名白髮蒼蒼的老者,老眼婆娑,道:「江家夫婦平素待人甚好,前些年咱們因為他家女兒的事,以他為恥,整天對他冷眼相看,就是見他受盡欺辱,也視而不見。直到咱們知道錯怪了人家,村內每個人都好感愧疚,他卻如往昔對待咱們。這等善人,不該枉死,唉、唉!要是他們家女兒知曉這事,不知,不知……這回咱們說甚麼也不能再見死不救。」周遭黃灣村百姓聽得這話,臉上盡皆有愧,不由低下頭。



定寧師太一愣,靜靜瞧著眾人,臉上懼色散去不少,道:「閣下也聽見了,黃灣村所有百姓都是證人,他們親眼見著袁昊、都爭先二人就是犯人。」她說話間,直呼袁昊二人名字,再不稱他們是弟子,也就是真正將二人視作犯人看待。她向著那些黃灣村百姓,臉露溫笑,道:「諸位請放心,此事貧尼定會如實稟報掌門師姐,依派中規矩,廢去兩名惡徒武功,以命還命,好替小琉璃師侄討個公道!」



黃灣村百姓聞言,大喜過望,齊聲歡聲叫好起來。無論在場任何一人,都覺得袁昊、都爭先二人就是殺人兇手,可謂千夫所指,眾民唾棄。那些不知事的江湖豪客,大有人對袁昊二人的所作所為心生不滿,跟著叫囂咒駡;也有人懼懾峨嵋派的大名,不敢過於干涉,只靜默旁觀。



李若虛耳中聽得四面八方的指責駡聲,慘白著臉,眸子一一望過袁昊、都爭先,本來以為他們二人定有方法可脫困,豈料一見之下,但見他們二人神色沉悶,已是束手無策般,連話也不說。她不由大急,胸口如受刀割,痛而醒神,想道:「李若虛啊李若虛,妳當真要看著先哥昊弟讓人捉了去?眼睜睜讓二人遭受平白冤屈?他們平時待妳似家人,只要妳有難,他們哪一次不是想盡辦法替妳解決?這回他們有難,而妳甘願坐以待斃,看著二人痛不欲生?」



她心念甫轉,腦海中才剛閃過惟一一個念頭,四肢百骸便似感到懼怕,拼命制止她張嘴出言。



哪知這時,只聽那豪邁笑聲又起,笑了一陣又是一陣,彷佛停也不住,這回笑聲直傳整座峨嵋山,禽鳥紛飛,呀呀作響。此時陰霾厚雲漸漸飄散,天邊露出一道曙光,曙光射在峨眉山巔,逐步往下,最後延展至整個黃灣村。那壯闊場面之變,大是撼動眾人心魄。霎時間,所有人通通噤住罵聲,愣愣望天,誰都不敢說話。



那聲音接著道:「你們當是一片誠心好意,只是好意過了頭,那就害人不淺。」



話聲剛落,忽有大風襲來,咧咧雜響,眾人只眼前一瞇,當回過神時,驚呼不停,卻見那袁昊、都爭先、李若虛三人,竟是憑空從眾人眼底消失無蹤,不知去向。



定寧臉上不動聲色,心底則駭然不已,這人武功靜如斯了得,自己就算出手想攔也攔不住,想道:「那人究竟是誰?他為何要出手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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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22 19:59:56

第三百零七章 蕭前輩





袁昊一愣之間,同樣察覺不對勁,他抬頭看去,只見有人緊緊捉著自己衣領,另一手捉著都爭先,背後負著李若虛,卻身輕如燕,行如疾風。奈何豔陽正甚,狂風頻來,袁昊瞇著一雙眼,看不大清楚此人面目。但見這人三兩步之間,渾身挾著一股剛猛之勢,向村外急馳而出。



袁昊看著周遭景色轉眼即變,那翠綠綠的連綿小山剛映入眼簾,下一座挺拔聳立的巨峰又搶了上前,蓋過適才所見之物的印象。



如此一來一去,過得片刻,茂林盡去,只聽得流水潺潺,遠遠望去,四人來到一處不遠的渡口。



那人隨興拋下左右手二人,最後輕輕放下背上的李若虛,哈哈一笑,聲音豪邁而沉,道:「素來聽說峨嵋派僧尼武功高強,品德高尚,還以為那尼姑多有本事,原來不過是狐假虎威罷了,還虧老子好聲好氣,想不到她全然沒有反應過來。唉,人果真不得不服老,瞎他媽一雙臭眼。」



袁昊雖對自己被扔下頗有言詞,不過轉念就不在意,當下總算有機會好好打量此人,他迫不及待看去一眼,只見此人五十來歲年紀,面皮焦黃,朝天大鼻泛著一層油光,身材又矮又胖,頭上載著黃布頭巾,身穿粗布黃衫,乍看似個普通的中年矮漢。



要是他方才沒有顯露一手絕妙輕功,任誰也瞧不出這人是個江湖武者。



那中年矮漢靜靜觀察三人,雙手負後,似笑非笑,尤其他先後看過袁昊、都爭先,最後停留在李若虛身上,眸中全是深深柔情。



都爭先起身,率先攙扶李若虛,低聲問了幾句,李若虛朝他勉強一笑,輕輕勾著他手,隨在一旁。都爭先抱拳施禮,道:「在下都爭先,謝過前輩救命大恩。」



那中年矮漢目光不離李若虛,見她和都爭先靠得甚近,微微瞇細眼,笑道:「用不著謝,本來老子沒想出手,然而那群蠢人瞎了眼,分明兇手另有其人,卻指著你們不停指責,老子看不過去,這才出手相助。」



都爭先道:「前輩所言甚是。」語態之間,恭恭敬敬,他話落下,隔了一拍,接著問:「敢問前輩尊姓大名?涓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他日無論有何難處,只要有晚輩等人做得到的,定當趕赴前輩身旁,在所不辭。」



中年矮漢聞言,不知為何嘿嘿一笑,搖了搖頭,道:「你們有這份心,就不枉老子特意出手救你們一回,不過老子究竟是誰,你們還是不要知道為好。」



袁昊笑嘻嘻道:「前輩,男兒漢大丈夫,不懂得報恩那就屁都不如,你要咱們二人從此爾後,連屁都不是?」



中年矮漢豪邁大笑起來,一副甚是痛快的模樣,道:「你個小屁娃兒,說話倒是有趣,你說的那便是至善的做人道理啦。先賢聖人要做得有何難?他們修身養性,推己及人,自然不難。只是咱們誰都不是聖人,要做到何其困難?」



他話說完,見袁、都二人依舊瞪著眼睹,臉上笑容不改,緊緊盯他不放。他微微一愣,臉色忽改,正色問道:「這事可不得胡開玩笑,你們當真想知道老子是誰?」



袁昊、都爭先二人嘻皮笑臉,前者風輕雲淡道:「前輩才是開玩笑了,承了恩情不報恩,得過且過,那就是無恥小人的行徑。」後者接話道:「前輩武功高強,自然對咱們二人看不上眼,不過這你幫我我幫你,本就不礙甚麼事,管他武功高強,身分高低,恩情報了,彼此也無瓜葛,何來開玩笑一說?」



其實袁昊、都爭先二人都曉得,他們嫌疑深重,今日要是讓定寧師太捉回派中,恐怕再無見到天日的機會,能夠逃出此劫,全是仰仗有這位矮漢出手相助,因此這份恩情不報不行。他們想著往後他日,待武功有成,定要還以這份恩情,管他身分是好是壞,反正瀛海島民四處皆敵,有甚麼好擔憂的?



那中年矮漢遲疑片刻,似感敬佩又似無奈,笑道:「服了你倆,老子姓蕭,除此之外就不得多說了。唉喲,你倆別這樣瞪來,不是老子不說,而是依你們現下武功,知道太多必會惹來殺生之禍。」



袁昊、都爭先深以為然,點點頭,便打消繼續詢問的念頭,齊想知道這位前輩姓蕭,那便足矣。



那中年矮漢目光一轉,看向李若虛,半晌也不說話,隨後才道:「小姑娘,妳可是李柜主之女?」



李若虛點頭,眨了眨漂亮眸子,道:「是,前輩。」適才黃灣村的驚險情狀,倘若這人要是再晚半步,難保先哥昊弟二人就會被捉回峨嵋派,受盡奇辱,更有可能從此天人永隔,她每每想到此處,便大大寬下心,對眼前矮漢的感激之情,又深了幾分。這情不自禁間,她懼于讓父親責備的膽怯漸漸自臉上散去,轉而是一片溫婉感激的笑意。



莫名之間,那中年矮漢目中迷離,當是回憶起甚麼往事,嘴中哈哈一聲,聲音幹啞,連連吁了好幾次氣,彷佛激動之極,胸口高鼓。他闔眼片刻,再吁了一大口氣,睜眼望天,笑道:「好,好,果真是名不虛傳,不,不對,少柜主容顏,分明更勝傳聞,哈哈,哈哈!」



袁昊、都爭先不明所以,只聽得一頭霧水,不過李若虛聽這人如此般誇耀自己,心中不知為何好是暖和,雀躍難言,臉上不住紅了些許。



中年矮漢看著袁昊二人,道:「好了,該做的事也做了。少柜主,老子這就送妳回峨眉山下,至於你倆,趕緊渡船離開,莫要再遲了,要想不久後,那老太定會想到法子,派遣追兵而來。」



李若虛聽到這話,心中一痛,滿臉憂傷地望著都爭先,想道:「又要和先哥分開,此次一別,咱們可還有相見的機會?」卻原來她和都爭先、袁昊相處之時,樂以忘憂,刻意不去想那些沉重事情,此時一知即要離別,相思苦處,湧上心頭,又是想起絕千閣少柜主的責任,又是想起和趙元佑的婚事,尤其後者一事,實在令她頭痛煩惱。



事已至此,李若虛心思堅定,已不願嫁給趙元佑,只是少柜主的責任,始終如枷鎖一般,牢牢桎梏著她不放。



只見都爭先同樣一臉沉痛,嘴幾欲張言,卻甚麼也說不出口。這時,只聽一旁的袁昊道:「前輩,既然如此,你能否順道帶咱們二人一同回峨嵋派?」



此言一出,震驚三人,無人不是瞪大眼睛,傻楞楞射來目光。



袁昊連連眨眼,道:「你、你們幹甚麼這般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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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23 20:00:31

第三百一十章 怒火





聽到都爭先這般信誓旦旦的話,李若虛眸中閃過歡喜之色,整個人心花怒放,臉上笑意愈甚,不過她一想起都爭先如今身處窘境,心中一冷,腦中迅速冷卻下來,低著頭,淒然道:「先哥,你用不著說這種話尋我開心。百姓讒言謬論的厲害,我還會不清楚?你在他們口中,是……是……」她本要說「是背負兩條人命的殺人兇手」,話哽在喉中,只替他感到委屈,怎麼都說不出口。



江大叔、江大娘是不是袁昊、都爭先二人所殺,當時惟有李若虛一人在場,自然只有她知道真相。然而真相如何,那又是另外一回事。此時之際,黃灣村所有百姓認定人是袁、都二人所殺,一人難敵眾人嘴,李若虛就是說得再多,眾口鑠金之下,亦是無能為力。



都爭先明白李若虛想說甚麼,達觀一笑,輕輕摸著李若虛的背,道:「那有甚麼,咱們出島以來,受過的罪可還少過?古人不都說『冤有頭,債有主』,事情必會有真相大白的一日。在真相到來之前,我和姓袁的得好好活下去,妳明白嗎,若虛?」



李若虛沒有應答,嬌軀微微發抖,任由都爭先的雙手胡來摸去,最後點了點頭。都爭先笑了笑,道:「好啦,咱們趕緊上山,妳瞧,姓袁的都在瞪咱們。哈哈!那小子不敢靠過來,更不敢喊話,早快憋屈壞啦。」說完,雙手放開李若虛,躍石而上,和袁昊你一言我一語鬥起嘴來。



李若虛凝望二人身影,心中百感交集,千頭萬緒奔流而過,也不知是喜還是悲。就在這瞬息之間,她腦海閃過一絲大膽想法,眸中一亮,念頭如同邪念,堪堪壯大起來,但很快又被自己否定下來,歎了口氣,連連搖頭,黯然心想:「李若虛作為絕千閣少柜主,終究是把先哥和昊弟當成外人。這少柜主的身分處尊居顯,好似身在雲端之上,萬人為之臣服,將我捧在天上,事實卻真是如此?」



她喃喃道:「若是能還先哥和昊弟一個清白,我、我……」當下不願再想下去,向袁昊二人所在奔躍過去。



三人自小道一路向上行,不知過了多久,那些喊「救火」的人聲漸漸散了。又過少頃,耳中不再聞得任何聲息。



袁昊覺得奇怪,撥開綠蕪叢草,探頭出去,見峨嵋山道冷冷清清,無人來往,當即轉了出去,等得片刻,還是無人經過。都爭先、李若虛二人同樣撥草而出,回頭往山下望去,見團團黑煙自山腳升騰,向峨嵋山巔飄然過去。



隱隱約約間,二人聽得山腳下有陣陣騷亂,以及兵刃鏗鏘的金屬撞擊聲,都爭先和李若虛互望一眼,皆從彼此眼中見著吃驚,卻未告知袁昊。



三人接著提氣上山,這一路順遂無阻,只拚命奔上山,用不了多少功夫,便見著山巔那尊普賢菩薩金像,隨後來到華藏寺。



袁昊左瞧右看,發覺連平時佇候寺旁的幾名峨嵋女弟子,同樣不見蹤影,不禁大感納悶,齊想:「這就怪了,莫非所有弟子通通下山去看熱鬧?這怎地可能?守在寺前的幾位師姐,入派已有十餘年,她們向來視派規如山,沒有二位師太命令,絕不會違背派規下山。」愈想愈覺奇怪。



袁昊卻是不知,峨嵋派自創派以來享譽江湖數百載歲月,加上山勢陡峭秀麗,古有「震旦第一山」的美譽,人人觀之只無限感慨,從未有過哪方歹人膽敢放火燒山,是以適才山下燒起的團團黑煙,當是驚嚇了山巔二位師太,連忙命所有弟子拿桶拿水,趕緊下山救火。而那些各派掌門,心思端正者,不願見峨嵋山被燒得一乾二淨,多半有意相助,而剩餘多數人,則是純粹討個熱鬧看,紛紛跟著下山。



都爭先、李若虛想起方才聽到的山下騷動,以及兵器鏗鏘聲響,心中微微動容,料想那些峨嵋弟子和江湖豪客應是和蕭矮漢碰個正著,因而大打出手。他們又想江湖豪客人多勢眾,那蕭矮漢孤身一人,雙拳已是難敵四手,何況是抵禦眾人之勢?怪不得他特意囑咐袁、都二人不得多嘴一句,事情辦妥就趕緊下山。



都爭先忙道:「別管那些,既然她們不在,倒省了咱們功夫,咱們把事情說了,就趕緊下山。」袁昊喔了一聲,點點頭,逕自往寺旁庵屋而去。



正當袁昊走出三步,忽覺左頰生風,眼皮頻跳,才剛聽得都爭先喊出一聲「小心」。袁昊反應過來,率先「唉喲」一聲,匆忙向右滾出一圈,怒道:「哪方卑鄙小人?龜爺爺的,偷襲我一個小孩娃兒,算甚麼英雄好漢?」



只聽有道森寒聲音冷冷道:「那你狠心殺害無辜良民,就不是卑鄙之舉?你是孩子不錯,心思卻比任何人都要狠毒百倍,千倍!」話中含著莫大怒意。



袁昊聞得這冰冷聲音,當覺熟悉異常,呼吸頓窒,目光向前一看,見著來人面目,白髮高束,手持長劍,眼眶噙淚,臉上帶著莫大憤懣和不解。袁昊心神大愧,不敢和來人目光對視,低頭道:「小琉璃師姐。」



小琉璃冷冷瞪著袁昊、都爭先二人,只見她身上的峨嵋派袍子血跡斑斑,膝下附近渾是黑血,她叱道:「別叫我師姐!我沒你這等狼心狗肺的師弟!」長劍淩空一指,嗤的一聲,劍上勁風朝袁昊臉上罩去。



袁昊不敢動彈,任由劍上勁風掃面過來,勁風飽含莫大殺意,直讓他縮起肩子,後頸汗毛直豎。他心中冰冷冷一片,懊悔之情又生,咬著牙,不知該如何啟齒才是。



小琉璃淚水奪眶而出,簌簌淌落,問道:「說!袁昊,都爭先,你們為何要殺……殺我爹娘?他、他們誰也沒招惹你們,你們如何能狠下心腸,痛下殺手?」



一旁都爭先忍之不住,忙搶道:「師姐,事情並非如妳所想,江大叔、江大娘並非咱們所殺。」



小琉璃抹掉淚水,冷喝一聲,憎惡道:「胡說八道!師……師叔說是你們……我本也不信。可是村中人家無論是誰,全都指著你們大罵,說你們忘恩負義,是卑鄙小人……你們卻和說我,爹娘不是你們殺的,那是誰殺的?說啊!你說呀!」



都爭先艱難道:「師姐,妳冷靜些,倘若是咱們所殺,咱們哪裡還會跑回峨嵋派?再蠢的人都曉得,凶地不得久留,早該逃之夭夭去了。」



小琉璃臉上冷意兀自不改,冷笑道:「都爭先,我不知道你們想甚麼,又要做甚麼,我不是你們。你們想殺人,我可不想殺人。」



都爭先登時啞口無言,道:「這……這……」



小琉璃似乎對都爭先的反應不感意外,冷笑又道:「你既然說不出話,那就是承認,我爹娘是你們兩個惡賊所殺?」她說著說著,目中殺機愈來愈盛,幾乎快使一旁的袁昊喘不透氣。



江小二夫妻究竟是讓何人所害,都爭先同樣極欲想知,奈何現下留給他的時間實在不多,沒辦法潛心思慮,而且他倆答允了蕭矮漢,絕不多說無意的話,此時此刻,惟有闖過小琉璃,和二位師太說明簡要經過,趕緊下山才是。



都爭先無奈一歎,自袖中拿出銀錐,道:「師姐!失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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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23 20:00:45

第三百一十​​​​​​​一章 錯愕





眼看都爭先突來就攻,小琉璃不為所動,只冷冷瞪著對方,長劍圈轉,輕輕揮動,只聽當當兩聲,兩枚銀錐失了勁道,緩緩落了在地。她念及二人曾救自己一命,心中尚存一絲憐憫,喝道:「撤掉暗器,趕緊投降,我還能保你們性命無憂,否則就休怪我下重手。」



都爭先佯裝聽而不聞,呼呼呼呼,接連發出四枚銀錐,四枚銀錐都比指頭還要粗大,錐上纏繞道氣,便是那「道氣凝化」的功夫。



與此同時,都爭先抓准機會和袁昊眼神對視,這一交集,彼此連話也沒說,袁昊立時領悟過來,起身拔腿,自旁奔往圓如師太的庵屋。



小琉璃打落銀錐,倩影一幌,蹬步追來,長劍指向袁昊後背,叱道:「站住!袁昊,你若敢再多走一步,我絕不會留情。師父和師叔是不會見你倆的!」聲音中全是一片冰冷殺意,再不是平時知性容讓的那位師姐。



小琉璃見袁昊仍不停步,心中再無半點顧忌,長劍使勁,嗤的一聲,破開空氣,直往袁昊背心猛刺過去。袁昊只感背後生風,當下有苦難言,腳下一滑,施展「泥鰍功」,滑溜竄開,避過小琉璃這一劍。小琉璃吃了一驚,愣了半晌,很快長劍收勢,接著又攻,她邊追邊打,連出一十一招,卻是一招都未中。那泥鰍功施展開來,就如同真正化為一隻田中泥鰍,一溜一滑一竄,上身左擺,下身右拐,當小琉璃以為袁昊絲毫未動,算准出招時機,豈料下一刻袁昊卻如跳如彈般,急竄開三、四步距離,任她想出手攻擊,也只得無功而返。



泥鰍功的要旨,在「游戈擠身,落拓無心」八字,若能銘記箇中道理,學著泥鰍四處溜竄,存乎一心,敵方武功孰強孰弱,影響這功法並不大。尤其敵強我弱,力勁、速度、敏巧等諸點皆遠勝自己,更能彰顯泥鰍功的神妙之地。



小琉璃從未見過這等古怪的輕功身法,她剛痛喪父母,心中恨極袁昊、都爭先二人,思緒難以湛然,使將出來的峨山四劍殺意太甚,狠勁十足,自然沒了平時連綿不絕之感,那四劍幾乎成了「峨山一劍」,僅雄勢劍法一支獨秀。



小琉璃適才幾招未中,早已心生不耐煩,出招愈發粗暴,待一十一招全數落空,她更是橫眉怒目,長劍愈使愈狠,劍招如天女散花般,左刺三劍,右刺二劍,上刺三劍,下次二劍,當是峨山四劍的「散花十劍」。



只見這散花十劍使得艱難無比,動作不暢,第一、三、五、七、九劍的勁力都過猛,使出來的劍招難免是威力顯著,而失之靈妙,大大違了靈劍勢的字訣。



袁昊眼角餘光一瞥,見那劍花紛至遝來,卻瞧不出半點不對勁,當下心中悲苦,愧疚之情愈來愈深,愣愣尋思:「小琉璃師姐聽信讒言,認定是咱們殺害她爹娘……呸!我怎能說是讒言?為人子女,爹娘遭人殺害,誰能冷靜以對?小琉璃師姐和她爹娘好不容易得以相見,如今永遠死別,讒言都要比真話還真,她出手不再留情,定是恨極了我,想一招了結我性命。」



他心念轉動,想起江大叔、江大娘待自己的好,尤是自責,一時之間,竟是忘了要施展泥鰍功,避開劍招,靜靜佇候原地不動。



都爭先忙沖上一步,暴喝一聲,雙手奮力射出無數發銀錐,只聽叮叮噹當聲響不斷,他手上銀錐全數射空,順手拔了腰間長劍,同樣使出劍招,五、六劍花紛飛,襲往小琉璃。



小琉璃回身架招,見了劍招,和自己使得有幾分神似,臉色微沉,扁扁嘴,冷道:「散花十劍,是了,你們倆還身負本學劍法。哼,我當初真是瞎了眼,苦苦央求師父和師叔傳你們劍法,這就叫養虎為患,恩將仇報!」



都爭先理也不理,但和小琉璃相距甚近,手中長劍剛出,對方回擊甚快,轉眼就至。劍法門路本就不是他在行的武功,方才臨敵之際,忽使劍招,確實出乎小琉璃預料之外,然而襲招既過,那便沒什麼特別之處。



不如說以劍應招,反而使都爭先破綻更大,沒辦法分神看袁昊情況,都爭先只好喊道:「若虛!快帶姓袁的去庵屋,這兒由我來應付。」



李若虛點點頭,正欲動作。小琉璃躲過都爭先劍招,目光轉去,漠然盯著李若虛,喊道:「二位姑娘,少柜主是妳們的人,此事還是由妳們來吧,我還有要緊事,就不管貴閣家務事。」



這話剛落下,就見林後轉出三道人影,其中兩道倩影一左一右,細心攙扶中間一人,語態親暱,不敢怠慢。但見中間那人臉上略無血色,眉宇深鎖,先是盯了都爭先一會,最後死死瞪著袁昊,滿是猙獰惡色,目中憎惡如火,恨意滔天,卻是孫翠兒、趙元佑、王芫兒三人。



李若虛見是三人,臉上藏不住吃驚,道:「翠兒、芫兒、元佑公子,妳們為何在這?」



王芫兒細心扶好趙元佑,目中情意綿綿,隨後看向李若虛,臉上頗是尷尬又不快,歎了口氣道:「小姐,妳就聽芫兒一次,放任那兩人自生自滅,好不好?他們以往是生是死,也都不關咱們的事,何況是如今呢?」



李若虛眸子睜大,驚愕道:「芫兒,妳說這什麼話?」



只見孫翠兒哭喪著臉,央求道:「小姐,芫兒說得是真的!妳可知道這二人做了甚麼好事?他們在山下殺了人,那村兒百姓以為咱們異地武者都同他們二人心狠手辣,瞧咱們便罵,語氣好不客氣。江湖豪客多是性情粗暴之人,再這般下去,只怕是要打起來啦。」



李若虛蹙眉道:「翠兒,不許胡說,江大叔和江大娘的死,和先哥他們無關。」



忽聽得有人嘿的一聲,李若虛循聲看去,卻見是趙元佑冷笑道:「先哥,先哥,好一個先哥。這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張膽殺了人,他們連小命保不保都很難說。」



李若虛柳眉皺得更深,但很快平復下來,道:「元佑公子,你那話是甚麼意思?」



趙元佑靜靜笑著,道:「若虛,我說的自然不是妳。妳是讓他們捉了去充當人質,是不是?咱們都曉得。」他似嘲笑般打量袁昊、都爭先二人,便不再答話。



一旁王芫兒冷冷望著袁、都二人,道:「小姐,柜主很生氣,要妳絕不得摻和此事。」她話鋒一轉,向小琉璃道:「江姑娘,柜主還要我托話給妳:那兩名兇惡大憝,喪盡天良,實在可惡之極。江湖武者,見者理應殺之。風木之悲,還請閣下多多節哀,望高堂九泉之下,得以安息。」



李若虛聽到這傳話,不由震驚不已,眼前一黑,險些就要昏去。她冰雪聰明,自幼就開始處理閣中公文書章,接觸敬詞話句多了,如何聽不出父親哀挽之中,竟是暗藏了要她親手殺了袁昊、都爭先的玄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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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24 20:00:12

第三百一十二章 一人對二人





李若虛陷入思考的泥濘,不停想著:「父親的話……絕千閣柜主的話,作為閣中子弟理應遵照,萬不能違悖。我自小聽從父親諄諄教誨,莫不敢忘,莫敢不從。但是先哥和昊弟待我如是真正親人,只要和他們一塊兒,我便歡喜地無法自拔,我、我真要對他們刀刃相向,見死不救?」她苦惱之極,一想到袁昊、都爭先若是命喪於此,今生往後永不得見,只覺整個人好似摔入一潭酷寒冰池,冷冽寒意沁入骨隨百骸,嬌軀顫抖不止。



其實李若虛鮮少會對一件事猶豫太久,她平時要處理繁俗雜事甚多,該舍便舍,該拿便拿,絕不會多加思索,然而此時當下,絕千閣和袁昊二人雙方,對她而言都是極其重要的事物,絕非是能舍去一方,而選擇一方如此簡單。加上李正志自幼對她灌輸理念,要她凡事當以絕千閣為重,不得因個人兒女情長,壞了閣中大局。奈何李正志怎地都料想不到,李若虛和都爭先兒時懵懂無知,卻皆是一見鍾情,思慕之情歷經多年光陰,早已紮根入心,實是牽掛太深,要她乾脆放下,為了大局嫁給趙元佑為妻,哪裡會是容易事?



就在李若虛糾結萬分之際,一旁都爭先、小琉璃二人打得愈發激烈,如火如荼,兩把長劍劍光頻頻閃動,妳一來我一去。小琉璃的種種招數都是攻向都爭先周身要害之處,劍擊呼呼,劍上勁力十足,絲毫沒有半分留情,反之都爭先招數中大有顧慮,不知是念及舊情,還是心有歉疚,招式躊躇居多,就算明白小琉璃一心想殺他為快,兀自狠勁尤少,不敢強攻。



小琉璃怒而極攻,陰寒道氣都已使將出來,長劍如怒濤般連連猛攻,她手中使的雖是峨山四劍,但早已失了峨嵋派劍法的要旨,僅有力而無招。都爭先劍法 所學不多,不敢胡打亂來,只謹記當初二位師太所教方法,所使出來的劍路,不儘然準確,卻是完好體現峨山四劍的連綿變化。二人武功境界相差不遠,這一人精一人劣,一人無旨一人有旨,雙方優劣互抵,竟是雙雙持平,誰也不弱於誰。



遠遠觀望的孫翠兒、王芫兒二人,見此情況,目光互對,點了點頭,孫翠兒靠後一步,一人撐住趙元佑的身子,王芫兒則上前一步,朗聲道:「江姑娘,我來助妳一臂之力!」



說罷,大步上前,身子大開,乍看是如破綻百出,手中銀光迸現,四柄短飛刀紛飛而出,正是絕千三十六絕的『擲步流星』。



都爭先右手忙著施展劍法,耳中聞得聲息,不看也知王芫兒的意圖,當下長劍施畢業,突然向旁跑開兩步,左手拿了四枚銀錐,頭也不回向後激射出去。



叮叮叮叮,眾人耳中只聽得連連脆響,細細一算,好巧不巧正是四聲。



袁昊看得吃驚步小,不僅僅是他,連同小琉璃、李若虛、孫翠兒、趙元佑等人皆感吃驚。



王芫兒眸子睜大,不敢置信道:「不可能!」要知道當初在撫仙鎮時,都爭先還得和袁昊合力,以出其不意的法子才能打得她敗下陣,現下居然連袁昊也不用,他自己邊和人過武,邊投以暗器,卻絲毫不弱下風。



她手上又拿飛刀,暗器生勁,接連使出三十六絕的招數。



李若虛見此情狀,知王芫兒認真起來,深怕都爭先為此受了傷,忙喊道:「先哥!那招是『樹上開花』、『無中生有』,最後是『隔岸觀火』,唉喲,快、快躲,快躲!不要慢了。」



王芫兒回過頭,氣苦道:「小姐!那大惡人殺了人,妳、妳怎麼⋯⋯」她本想說「妳怎麼還心向外人?」,可是轉念一想,小姐素來把袁昊二人當作自己人,甚至比待自己和翠兒還親還恭,會有這般情狀,該是預料之內的事。



只見都爭先哈哈大笑,手上應付小琉璃的劍招,同時左手射出銀錐,竟亦是「樹上開花」、「無中生有」、「隔岸觀火」三招。只聽得一陣叮叮噹當,星火點點,銀錐和飛刀紛紛落地,自又是一番聲響不斷。



都爭先不回頭,朗聲道:「多謝王姑娘有意相讓,實在感激不盡。在下騰不出手,絕非瞧不起姑娘,請多多見諒,包涵。」



王芫兒聽到這話,更覺氣惱,心下動起殺意,周身爆發出殷綠色本源道氣,她心想:「絕千閣三十六絕用不了,我便近身和你打,任小姐想喊也沒辦法再告知於你。」正當她拿了飛刀,就欲沖向都爭先。



忽見李若虛倩影閃動,擋其去路,喝道:「還不快停手,芫兒!」



王芫兒停了下來,驚道:「小姐,妳、妳怎麼會⋯⋯妳,妳快讓開!」



李若虛面有苦色道:「不行,芫兒。妳要是敢動先哥,我,我絕不饒妳。」卻原來自剛才王芫兒偷襲了都爭先,李若虛就時時關切對方的動向,她一見對方有了動作,想都不想,立時上前,就為替都爭先爭取時間。



王芫兒怎麼也想不到,李若虛真會付諸行動,公然阻礙自己。當此先前,李若虛頂多出聲喊話,從未親自動手,要知道除掉袁昊、都爭先二人,這是絕千閣柜主,也就是李正志的意思。



都爭先暗暗感謝李若虛相助,當下總算能專心應付眼前的小琉璃,他連使雄、靈二種劍勢,邊運起大量道氣,抵禦小琉璃劍上寒勁,心念一動,不顧對方長劍挾勁襲體,陰寒道氣如數萬根細針同時紮入皮肩頸皮膚,一陣刺痛。他一劍向前挺出,劍鋒忽沉,即而上撩,最後一帶,劍鋒直直指天,莫名有股志在沖天之感。



小琉璃見此招數,臉上詫異,倒抽一口冷氣,趕忙暴退開來,劍刃和她下巴僅有一寸之差,勉強避過,她面容一緊,怒道:「那是『高聳入雲』!都爭先,我不許你這惡人再使本門劍法。你若還存有一點憫人之心,就不要再用這套劍法,令本門蒙羞。」



都爭先淡淡一笑,道:「師姐,妳不總說劍是人在用,不是劍在用人,如何使用,取決人的初心,初心為好是善,初心為壞是惡,我使劍自然是一心為好,怎麼會是惡人?」



小琉璃知悉都爭先嘴巴厲害,她受峨嵋派薰陶已久,根本不能也不會去和人辯論太多,當下面容更緊,道:「莫要笑掉別人大牙,你這惡人還有臉自稱好人?你……你和袁昊殺了我爹娘,如此狼心狗肺,會是甚麼好人?」說到這裡,思至爹娘,她聲音哽咽,有些抽噎起來。



都爭先臉上頓愧,想道:「人家剛失了爹娘,以為仇人在前,大仇未報,當如深陷水深火熱,痛不欲生,換作是我,我便已沖上去拚死拚活,哪來那麼多廢話?我又怎能像平時那般調笑師姐?這絕非大丈夫所為。」他立刻神色收斂,恭敬低頭道:「師姐,妳說得對,是我錯了。」



此話一出,小琉璃、孫翠兒、王芫兒、趙元佑四人均是一愣,齊想:「他幹甚麼認錯?為甚麼認錯?莫非他自知有罪,總算忍不住承認了?」



小琉璃又驚又疑,長劍一勒,目光一低,道:「你、你幹甚麼認罪?你以為就是俯首認罪,我會饒了你小命,不報爹娘的仇?」



都爭先聽她雖然這麼說,實則聲音軟下不少,苦笑一聲,搖頭道:「師姐,我不是要認罪。」



小琉璃聽聞這話,臉色又變,一雙漂亮眸子瞪大,咬牙切齒,氣得渾身發抖,道:「那你認甚麼罪?」



都爭先正色道:「我知師姐你剛痛喪至親,不該拿這事說笑,是我王八蛋嘴巴犯賤。」說著,啪啪兩聲,自掌嘴巴兩下,只見他嘴唇紅腫,嘴角淌下殷紅鮮血,足見掌上勁力如何。他毫不在乎,雙膝一沉,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磕頭認錯。



小琉璃見他又是掌嘴,又是跪地磕頭,心中不禁大疑,愣愣凝望對方,哪怕明知父母仇敵在前,現下只需一劍刺出,就能輕易了結對方性命,報得父母血海深仇。然而都爭先突來此舉,令她稍稍冷靜下來,暗道:「莫非爹爹和娘真不是都爭先和袁昊所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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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24 20:00:26

第三百一十三章 血劍





都爭先見小琉璃神情複雜,低頭不語,久久沒有動作,心中微微寬慰,低聲道:「小琉璃師姐,咱們好好談一談。妳且好好聽我說,此事絕非村內他人胡言那般,江大叔和江大娘不是咱們殺的。師姐,妳好好想想,江大叔和咱倆關係頗淺,咱們相處融洽,全是因為有師姐妳。每次師姐妳要懲罰咱倆,哪一回咱倆不是跑到江大叔飯館,向他大吐苦水,說說師姐妳的笑……呸,好話,怎麼可能狠心殺他?」



小琉璃似感艱難地抬起頭,扁了扁嘴,道:「那你說,是誰……是誰害我爹娘?」提及爹娘,她心中又痛,目中擒著淚花,如細珠般滾滾落下,哭花了的臉上疑色甚深。



都爭先歎了口氣,道:「師姐,這我真的不曉得,當時咱們一進店面,就,就為時已晚。但我可以向妳保證,江大叔和江大娘的仇,我和姓袁的就是想破腦兒,也要替他們報仇。」



小琉璃突然臉色惡色更增,叱道:「胡說八道!那好,你們房中那、那柄劍又該怎麼說?那不是鐵證,甚麼才是鐵證?」



都爭先一愣,低聲道:「甚麼劍?」心中則想:甚麼鐵證?



小琉璃淚水不停淌落,嗚嗚噎噎,她邊吁氣邊道:「你,你們還想裝蒜?好,我就告訴你,自我爹娘噩耗傳來派中,有弟子自你們房內尋到一柄帶血長劍,那劍由一塊絹布、一塊粗布裹了起來,藏在床頭底下。我仔仔細細看過一回,那劍刃上缺了一口,劍身上血漬成黑,分明就是我爹娘的……他們的……」說到此處,她面色苦楚,顯又想起傷心事,再也說不下去。



一旁趙元佑眼看二人不再以命相搏,而是交頭接耳說起話來,唯恐二人這般下去就要和解,他倚著孫翠兒肩子,緩步上前,不顧蒼白臉色,朗聲道:「不錯,江姑娘,別忘了妳爹娘的仇,這無恥小賊只是想讓妳分神,千萬別中計。妳爹娘就是這惡賊害的!那是千真萬確的事,我趙元佑敢以閣中名譽,向妳掛保證。」



都爭先正吃驚不已,還未從小琉璃的話中緩過神,聽到趙元佑又在搧風點火,大感惱火,回頭怒道:「住嘴!現下說到重要關頭,關你有何屁事?」



趙元佑冷冷笑道:「怎麼,自己犯下滔天大罪,卻容不得別人說嘴?都爭先,我看你就是做賊心虛,站不住腳。」說罷,向旁使了眼色,王、孫二女便跟著附和起來。



「是呀,江姑娘,這惡賊當初在撫仙給咱們閣中惹出多大事情,沒事有事招惹撫仙的地頭蛇,霍家一族。幸是我察覺得早,特意傳書央求柜主,柜主才特意走一遭,由他出手趕跑二人。想不到冤孽未了,這惡賊竟是殺了無辜老百姓,哼!簡直是咱們武者輩之恥。」王芫兒最是厭惡都爭先、袁昊二人,她記恨金玉樓的事情,說起話來更是毫不留情,處處針鋒相對。



「江姑娘,他們二人平時乍看不好又不壞,可是一但出了甚麼事情,十有八九,都會是這二人的作為。咱們閣中所有弟子,無人沒收拾過他們惹出的爛攤子,江姑娘,妳當真不要信了他們的讒言。」相較之下,儘管孫翠兒沒有那般憎惡二人,可是作為閣中弟子,還是因他們吃過不少苦頭,兀自存有怨氣。



都爭先大翻白眼,先後瞪著趙元佑、王芫兒、孫翠兒三女,暗暗將三人罵得裡外不成人,恨不得開口怒駡回去。換作平時,他絕不會將他人的冷嘲熱諷放在心底,聽過即忘,或反過來抓對方語病,嘲弄對方。只不過這回事情牽扯到小琉璃一家,江大叔、江大娘始終待自己和袁昊如座上賓客,真情相待,而小琉璃是他倆在派中的師姐,同樣和二人親密無間。事情發展至此,亂局幌眼就成,完全是出乎都爭先預料之外。



不管如何,江大叔夫婦的仇人未明,血海深仇未報,都爭先和袁昊就斷然放不下心。



都爭先哼了一聲,咽下這口惡氣,不理睬趙元佑,細細思量片刻,向小琉璃道:「師姐,妳再想想,我平時除了練你們練劍,絕不會帶劍於身,而姓袁的不管走到哪兒,都是那柄雪白長劍不離身,咱們幹甚麼要特意拿了一柄不相干的長劍,殺了人又扔再家裡?那豈不是要刻意惹人嫌疑?」



小琉璃聞言,抽了一口氣,梨花帶雨的眸子微微睜大,此點她確實從未想過,想了想,噘嘴道:「可,可能你們殺了人,自覺羞愧,又不願大方承認,所以用這等迂回法子,想讓人揭發你們罪狀。」



都爭先臉露無奈苦笑,搖頭道:「師姐若不信,那大可讓二位師太拿出唯識珠,再來定奪咱們有無罪過。」



趙元佑義正嚴詞道:「江姑娘,不可以聽信這惡賊說的話,那都是為了矇騙妳的把戲,快快一劍殺了他,為江伯伯江伯母報仇雪恨,伯伯和伯母在天之靈,定會以妳為榮。」



都爭先大怒,再也忍受不住,正欲開口怒駡。這時,忽聞不遠處傳來聲響:「師父,師……師太,師太!外頭著了火,火勢洶洶,黑煙漫天,那白雲都成了黑雲,我瞧峨眉山都快被燒了半面山,二位師太趕緊出來救火。唉喲,師太,要是再慢會,人人往後都說堂堂『震旦第一山』的美名,都要成了『光禿禿第一山』啦!」



在場所有人聞得此話,無不感好笑,下意識往旁一看,見群林蔥蔥,分明好端端的,何來火勢黑煙之說?簡直胡鬧之極,他們登時就猜到這話是誰說的。他們接著循聲看去,只見有一矮小人影佇候庵屋前,咚咚咚的敲著門,又叫又跳,好不窘迫。此人除了袁昊之外還會是誰?



小琉璃臉色一變,大叫不好,道:「袁昊,不許你胡來!」她這一窘急,竟是把爹娘的問題拋之腦後,發足向袁昊奔去。



原來不久前一接獲噩耗,峨眉山上亂作一團。少年大會創立至今,從未發生過如此駭人慘案。各派人馬人心惶惶,叫囔不休,幸虧道盟五霸處理妥當,很快壓下聲浪。圓如圓容二位師太篤定袁昊、都爭先二人會闖上山,眾人心想山上各方高手雲集,任只蜉蝣也決計溜不進來,那二人武功低微,怎地可能孤身闖山?他們雖是不信,卻也沒有明言出口。於是小琉璃自告奮勇,要替師父師叔把手門外,絕不讓二名歹人接近庵屋一步,想不到一恍神之間,袁昊趁此偷溜而去。



都爭先大喜,尚未起身,就見王、孫二女又有動作,率一步拿出銀錐射向二人,道:「若虛,快擋住師姐!」



他聲音才剛落下,只見李若虛已然來到小琉璃面前,手中拿出三根銀針,道:「還請留步,江姑娘。」



小琉璃急道:「少柜主,失禮了!」手中長劍運勁,嗤的一聲,就要急刺過去。



就在這時,只聽庵屋內傳來一聲重重歎息,道:「此地是峨眉之巔,當屬清寧幽地,別派他人就罷了,璃兒、昊兒、先兒,怎麼你們三人都忘了派規,大聲胡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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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24 20:00:41

第三百一十四章 不是他們





小琉璃聽到這聲音,臉色頓僵,似乎想明白甚麼,跪倒在地,垂頭道:「師父,弟子、是弟子錯了。」



那聲音又歎了好大一口氣,甚是疲倦,續道:「昊兒,先兒,你們二個野孩子卻又如何?」仔細聽來,卻是圓容師太的聲音。



袁昊、都爭先二人互看一眼,皆從彼此眼中看出無奈和矛盾,山下黃灣村鬧出此等風波,人人都對他們存有疑心,如今真凶未明,恐怕是無法繼續留在峨嵋派。他倆躊躇片刻,念及短暫的師徒恩情,當下隨著小琉璃跪地,連磕三個頭。



只聽圓容師太道:「你們三個都進來吧。至於絕千閣諸位,貧尼心底有句話,不知能否代為捎話給柜主。」王、孫二女聽小琉璃說了聲「師父」,又見袁昊二人跟著跪地,神態恭敬,知屋內說話之人必是圓容師太,萬萬不敢失了禮貌。



趙元佑臉色大為陰沉,雙拳握得用力,本來就蒼白的臉上更是白了一片,他很清楚,既然峨嵋派高尼出聲,那今日之事只怕是要沒望。



王芫兒拱手道:「師太金言,弟子定會如實轉達給柜主,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這話乍聽大事誇張,但她絲毫不覺誇大之感,只因峨嵋派二位高尼素來惜字如金,甚少明言,如今就算是捎個話,對峨嵋派以外的人而言,那都是至關重要的大事。



圓容師太沉默一會兒,才道:「柜主好意,貧尼二人心領,只不過這屬家醜外揚,不可再多勞煩柜主。」



王、孫二女聽到「家醜」二字,不禁瞟了袁昊、都爭先二人一眼,嘴角一勾,本欲嘲笑,然而一想到適才雙方過招,袁昊施展那詭異步法躲過小琉璃的劍招,都爭先則能以一敵二,絲毫不落下風,便笑不出口,只想:「這二廝短時間不見,武功進展神速,實屬不可思議。倘若這回再放二人離去,那就真是縱虎歸山,假以時日,待他們豐羽足了,天曉得會不會轉過頭,對絕千閣刀刃相向?」



二女的憂慮不是沒有道理,她們不知袁昊二人就是瀛海島民,島民有「逍遙定心訣」的相助,修練境界事半功倍,格外神速。尋常武者僅是打坐修煉,視情況不同,入定的深淺有別,而島民隨時都能以定心訣中的坐忘之法,達到同樣深處的入定;尋常武者要想提升境界,時常要伴隨心境的蛻變成長,瀛海島民的定心訣有心齋之法,遭逢困頓能迅速穩住心態,對心境提升亦是大有成效。



這三個月來,瀛海島二人拜入峨嵋派,度過難得可貴的平和日子,靜心修練的成效,自然是境界飛越般的提升。



王芫兒想了想,瞪著袁都二人,還是頗有不甘,忍不住道:「師太,恕晚輩多有無禮,這袁昊、都爭先二人天性頑劣,乖覺難料,心思為惡,二位師太雖說慈悲為懷,但還請莫要寬恕了他們。」



只聽屋內圓容師太笑了一聲,聲音淡淡道:「用不著擔心,此事貧尼自有打算,柜主氣度寬厚,貧尼猜想不會為此怪罪諸位。」



王芫兒咬咬牙,她當是聽出圓容師太前半段的話是回絕她意,後半段的話是隱晦地下了逐客令,不敢多留,低頭又施禮,道:「多謝師太關心,晚輩等人這就告辭。」說罷,忙回到趙元佑身側,一手扶他胸口,另一手撐著後背,就欲要走。



當她經過李若虛身旁,愣了一愣,問道:「小姐,妳要和咱們一塊走,還是……」話未說完。



只聽屋內又有人道:「少柜主還請留步,不知能否借一步說話?」這聲音和圓容師太的聲音略有不同,聲音略低且慈和溫柔,當是圓如師太的聲音。



小琉璃好是詫異,王芫兒等人更是驚愕,三人面有淡淡冷意,再也不管李若虛,轉頭便走。



袁昊四人入得庵屋,只見屋內矮木桌前,圓如、圓容二位師太並肩盤坐,閉目養神,一句話都不說,氣氛甚是凝重。四人沒得許可,更不敢擅自就坐,只好佇候原地,彼此眨了眨眼,妳看我我瞧妳,好不尷尬。



不知過去多久,但聽有人重重歎息一聲,四人循聲看去,見二位師太已睜眼望了過來。她道:「璃兒,妳怎麼這麼糊塗,為師可曾說過要妳動武?」聲音之中,透著微微慍怒。



小琉璃從未見過師父似這般發怒,當下極是害怕,嘴唇發抖,急得都要哭出來,淚水直打轉眼眶,道:「師父,我,我……」



圓容師太見小琉璃模樣,終究心有不忍,接著看向袁昊二人,眉宇皺得更深,道:「你們兩個也是,璃兒深受喪親之痛,一時難辨對錯,你們做師弟的,怎麼不懂得溫言相勸,解開誤會,而是跟著拔刀相向?昊兒,你最是胡鬧,甚麼火燒半面峨眉山,要是真燒了,那可得了?你師伯我豈會不知?你大可曉之以情,唉!胡鬧,胡鬧。」



袁昊、都爭先自知有愧,紛紛低頭,也不說話。



一旁圓如師太開口道:「昊兒,先兒,為師問你們,江氏夫婦,是不是你們殺害?」



袁昊正眼看著二位師太,朗聲道:「不是。咱們到了飯館,才發現江大叔和江大娘已經……」臉上堪堪有惋惜之色。



小琉璃忍之不住,怒叱道:「你胡說,爹爹和娘分明是你們害死的!」



袁昊無奈道:「師姐,真不是咱們幹的。」



小琉璃姣好面容糾結一團,不知是悲還是怒,連連喘氣,道:「不是你們做的,那是誰?是誰!你們房內那帶血劍刃又是如何而來?黃灣村人人都說見著你們闖入飯館,這有證有據,處處指著害死爹娘的就是你們,你們還想著瞞天過海?」



袁昊被她連連責問,也不知解釋了第幾回,只覺大是委屈,心頭頓時來氣,不快道:「不是就不是,甚麼狗屁血劍,龜爺爺的,天曉得會有哪個傻子殺了人還將凶刃放在房內?嘿嘿,這人要不是蠢,便是腦袋一時抽了風。」



小琉璃更怒,腦袋一熱,纖手不由高高揚起,見袁昊直勾勾盯來,想落卻不敢落下。袁昊哈哈一笑,道:「師姐,妳想打我一掌,是不是?」話落,忽聽啪的一聲亮響,袁昊竟是自打了一巴掌,但見他右頰腫了一片,足見這掌力道施得不輕。



他接著笑道:「師姐,這樣妳心底有沒有快活了點?」小琉璃驚愕不答。



都爭先幫腔道:「師姐,妳要是真不信,就請二位師太拿了唯識珠,便知咱們有沒有說謊騙妳。」



李若虛忙也道:「是啊,好姐姐,妳們師姐弟相處過來,應該也曉得,先哥和昊弟雖然喜愛添亂,卻絕不會做出那等傷天害理的事。」



圓如、圓容二人聽到都爭先稱她們為「師太」,目中微微有異,但很快平復如常。圓容師太取出唯識珠,見對準袁昊二人的湛然珠心始終閃爍綠光,吁了重氣,道:「師妹,果真是如此。」



圓如師太點點頭,道:「璃兒妳也見到了,妳爹娘不是昊兒他們害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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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25 03:10:02
2023-04-25 18:19:23
香哥晚上好喔~
2023-04-25 20:00:11

第三百一十五章 匆匆告別





圓如師太的話,對小琉璃而言,當如萬里晴空猛有雲翳罩頂,晴天霹靂般,令她整個人驚愕失色,傻愣原地,久久難言。她想道:「不是袁昊和都爭先,那是誰殺了爹爹和娘?爹娘這一輩子庸庸碌碌,根本不識得甚麼江湖武者,更別說招惹了人家。」



她目光凝前,和袁昊四目相交。奈何此時她心中所思所想,惟是關於父母的殺人真凶究竟是誰。過得片刻,才察覺他又氣又苦的神情,想到三個月來的相處,又瞧他手腳有不少擦傷,心頭一軟,腦袋漸漸冷靜下來,想道:「我、我真的錯怪他們?」



圓容師太盯著手中唯識珠,眼看珠心至始至終都在閃爍綠光,心想唯識珠不會訛詐騙人,是真便是真,是假便是假,乃是千真萬確,不會出錯。她沉著臉,問道:「昊兒、先兒,師伯知道人不是你們害的,但你們好好說清楚,飯館內究竟發生什麼事?」



袁昊眼珠子一轉,摸著自己抽了疼的臉頰,齜牙咧嘴,正琢磨該如何回答。



圓如師太瞧見他模樣,以為他又想搞怪,邊歎氣邊道:「阿彌陀佛,昊兒,你好好回答,不得盡說些有的沒的。冤有頭債有主,本來一切果都有因,然而此事不能解決,只怕對璃兒往後的道心會大有影響。」



袁昊心中一愣,想道:「我又沒打算說謊騙人,師父怎麼說我要⋯⋯啊,是了!就算咱們確實無罪,她老人家無非還是怪咱們惹出禍端,令峨嵋派聲譽有損。」當下自嘲道:「師太,妳老人家也曉得我說話顛三倒四,有如拉屎拉尿扯個沒完,還是別問我得好。」



二位師太眉間微跳,都爭先忙搶道:「不如由晚輩代為應答,二位師太意下如何?二位師太有甚麼問題,但問無妨,晚輩定會如實回答。」



圓容師太凝望都爭先片刻,不知想些什麼,才道:「好,你說說當時情況。」



都爭先老實點頭,將三人闖入飯館的情狀,詳盡描述,其中不乏偷偷摻入自己的看法,大罵那殺害江大叔夫婦的兇手泯滅人性云云,邊替自己和袁昊脫罪,邊觀察二位師太神態有無異樣。



直到都爭先說完話,二位師太都未插口一句,兩雙目光緊緊盯著他,似乎在審度一般。



小琉璃在旁細細聽著,她平時知性聰慧,只是父母血仇令一時她失了冷靜,當她見得唯識珠頻頻閃爍綠光,心緒漸穩,愈想愈覺都爭先的話有理,將她心底本存的種種疑竇,盡數解開。聽及都爭先提及自己父母,胸口又痛,悲從中來,不覺悲愴,眼眶漸漸又紅,但她強忍著淚水,道:「都⋯⋯都師弟,袁師弟,若是我錯怪你們,我、我對你們不住,可……可我爹娘,他們、他們究竟是被何方歹人所害?」



二位師太見都爭先面有難色,知他也是不知,均是歎了口氣,臉上微頹,看了看袁昊,齊聲道:「阿彌陀佛,可惜,可惜。」



都爭先道:「師姐,妳知道不是咱們做的,那便足矣。我和姓袁的都不會怪妳,不過這是我最後叫妳一聲師姐。」



小琉璃詫異,抹了淚水,只覺心中輕鬆不少,愣愣問道:「為、為什麼?」



她揉著紅眼,暗暗慶倖自己沒有真正下殺手,否則定然後悔一生,當下沒好氣笑道:「你們兩個壞師弟,沒安好心,這麼快就想怪師姐我的不對,是不是?好,這回是我不對,師姐我就認了。」



都爭先搖搖頭,道:「不對。」



小琉璃疑道:「怎麼不對?」



袁昊笑嘻嘻答道:「咱們是留不得啦,一張嘴巴可鬥不過一百張嘴巴,況且這一百張嘴有好有壞,咱們只怕是要成了萬惡大賊。」



小琉璃匆忙道:「師弟,這事情既然不是你們做的,老實說出來就好,事實在前,又怎麼會有人為難你們?」



還不等都爭先、袁昊開口回答,圓如師太忽然起身,走近袁昊二人。袁昊二人跟著起身,各各臉上懷著不安好心的笑意。圓如師太先是看過都爭先,繼而看過袁昊,慈懷臉上難得流露苦色,道:「阿彌陀佛,昊兒,先兒,你們會不會怪為師?」



都爭先抱拳道:「掌門人哪兒的話,做弟子的怎能怪罪於師?」



圓如師太微微苦笑,點點頭道:「好,好,你能這麼想,足見你心性何如。你倆聽好,為師要將你們二人逐出門派。從今爾後,你們不再是咱們峨嵋派弟子。先兒、昊兒,你倆性子胡鬧,往後行事要多多注意,千萬要小心。」



小琉璃聞言,吃驚難當,嘴中忍不住「啊」的一聲嬌呼,跳身起來,慌亂道:「掌門師叔,師弟他們沒有錯,為什麼要將他們逐出門派?」



可是這話好似碰著圓如師太痛楚,只見她臉上苦色更甚,聲音堅定道:「璃兒,木已成舟,便是覆水難收,此事就這麼說定。」



小琉璃更慌,看向圓容師太,急得都要哭出來,道:「師父!妳老人家快來勸勸掌門師叔。」



圓容師太只搖頭,道:「若僅是流言蜚語,江湖道上見怪不怪,咱們大可不去管它,可如今確確實實鬧出人命,咱們派中要是不給出個說法……唉,難以服眾!」她說著說著,臉上流露憐憫之色,道:「只怕是苦了先兒、昊兒。」



只聽撲通撲通兩聲,袁昊、都爭先二人雙膝跪地,神色恭敬,咚咚咚連磕了三個頭,磕得頭上紅通通一片,絲毫沒有半句怨言。



都爭先道:「弟子二人行事違悖俗禮,不守派規,理應遭罰,其後令峨嵋派上下蒙羞,晚輩在此謝過二位師太不殺大恩,雖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這就去也!」起身拉著袁昊,就欲離開庵屋。



圓如師太看著二人快步行出庵屋,道:「阿彌陀佛,二位⋯⋯二位少俠請留步。」她話到嘴邊,差點兒又要「昊兒、先兒」叫道,總算忍了住,沒有說溜口。



都爭先停步下來,道:「敢問師太還有什麼事?」



圓如師太躊躇片刻,道:「二位少俠若想渡舟向北,不如從後山小道下山,那倒便利一些。師姐,能否勞妳走一遭?」



眼看圓容師太就要答允,袁昊忙笑道:「多謝師⋯⋯師太好意,不過山下還有人在等咱們,就不麻煩圓容師太。」他說出這話,全然不猶疑他,不覺有異。



圓容師太聽到「山下有人」四字,臉上頓了一會,漸漸慎重起來,接著才問:「山下那人,你們二人可認識?」



看到袁昊搖搖頭,圓容師太吁了口長氣,低聲道:「好險,好險!」



都爭先聽出對方話中有話,假意蠻不在乎的模樣,淡淡道:「師太,不知這後山小道兇險如何,會不會有猛禽飛鳥,又或是險峻濕滑的山路?」



圓如師太臉上流露苦笑,道:「阿彌陀佛,都少俠,大自然之妙,一切盡有定數,恕貧尼也無法說清,誰能曉得有無猛禽棲息,盼你們⋯⋯多加小心!」



都爭先哈哈一笑,直讓袁昊射來古怪目光,他右手一拉,不顧二位高尼略顯責備的目光,將李若虛擁入懷中。



小琉璃還沉浸傷感當中,此時一見都爭先舉動,啊的一聲,臉上霎時又紅,別過頭不敢多看。



都爭先呢喃道:「若虛,我走了。妳要保重,好好等我。」惹得李若虛平復下來的情緒起了牽動,有如決提般,抽噎一聲,紅了眼眶。



他話說完,抓了袁昊,頭也不回往庵外而去。



小琉璃回神,忙追出去,道:「師弟,師弟,別走,你們別走!是師姐錯怪你們,你們別生氣出走,師姐請你們吃好飯好菜,快回來好不好?」她前半話說得又急又快,後半話說著說著,語氣卻充斥一片哭腔。



袁昊笑嘻嘻喊道:「小琉璃師姐,這也是我最後一次這麼喚妳。妳爹娘的大仇,咱們也會想盡辦法替找出兇手,咱們後會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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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25 20:00:24

第三百一十六章 五位老者





袁昊、都爭先二人了結心頭一件大事,總算解開小琉璃的誤會,心底寬慰許多,連是走起路來,都覺輕盈自在,健步如飛。他倆自峨嵋山道而下,行到牛心寺附近,目光一掃,只見方才團團飆升的黑煙已然不見蹤影,只剩一縷縷的薄煙向天邊飄去。二人互看一眼,加快腳步下山。其時,二人耳中一動,忽聽得山下傳來一陣大笑聲,笑聲極為狂傲,乍聽之下,莫名有種不可一世之感。



但聽那人笑畢,朗聲道:「說起來咱們相識也算久,今日難得一見,一、二、三……哈哈,足足五位老朋友為老子而來,原來你們如此看得起老子。」



袁昊認出那是蕭矮漢的聲音,道:「是那位前輩!」



都爭先點點頭,臉色凝重幾分,道:「咱們小心靠過去。」



二人放低呼吸,悄聲躡足而去,到了山道轉角處,聽眾人吆喝怒駡聲愈發清晰,知過了這轉角處,一路向下就到了眾人所在。停步不動,左右找了一圈,見一旁小崖邊長滿藤蔓,試著扯動幾回,確認無礙,便緩緩爬將下去,來到山道下那塊大平地。他們藏身叢木之間,偷偷打量出去。



只見諾大平地黑壓壓站著許多人,少說也有一、二百人,身上穿著無一不是五花八門的門派袍子,為首在前的五位年邁長者,滿臉花白,應是各派掌門人。略略一算,確實是五個門派不錯。各派人馬各自站守一處,將一人圍在垓下,那人正是一身黃袍黃巾的蕭矮漢。古怪的事,各派人馬站住所有位置,卻屬向著袁昊二人所在之處沒有站人。袁昊、都爭先眼神一對,都想蕭矮漢苦苦等候,非要想辦法讓他注意到二人才是,當下極為小心前行,靠得眾人更近。



袁昊仔細看去,這才發覺蕭矮漢手上拿著一柄帶著血光的長劍,隨處都有倒地不動的弟子,門派袍子早被鮮血染紅一片。眾人雖是將蕭矮漢圍於垓下,彼此卻有十步以上距離,誰都不敢貿然靠近。蕭矮漢自左而右,一一打量過去,每當他目中精光射到一處,就有弟子嚇得臉色大變,縮起身子,躲入人陣。



蕭矮漢歎了口氣,搖搖頭,頗是無趣道:「哼,現下的年輕武者都成甚麼德行,老子不過砍倒幾人,你們就怕得似個甚麼樣?罷了,你們若不想受無冤之傷,就快快退開。」



那些弟子聞得這話,各各面面相覷,目光紛紛投向自家掌門,見五位白須長者通通面色可怖,目中嚴峻,卻也不開口說話,僅是冷眼盯著蕭矮漢。其實各派弟子和蕭矮漢過了幾招,就知對方武功高深,他們就算一塊攻上,也絕非敵手,心底早萌生退卻之意,只不過礙於掌門之令,那是一片有苦說不盡。此時讓蕭矮漢一提點,眾弟子自然又萌生退意。



但見有幾名鼓起勇氣弟子,正欲上前幾步,哪知那五位長者渾身猛地散發驚人氣勢,氣勢化為陣陣勁風,向周遭四散,那些弟子均是被氣勢逼退幾步,臉上惶恐,更不知該如何啟齒才是。



蕭矮漢見此情狀,嘿嘿笑了起來,道:「五個老傢伙就是一塊兒上,也決計打不過老子,你們明知如此,還想逼自家子弟出來送死?」



那五位老者還是不答,周身散發更強烈的氣勢。五道氣勢自五個方位而來,有的弟子承受不住五道氣勢壓迫,咬緊牙根,拿起兵刃又沖向蕭矮漢。一人如斯,二人、三人,而至眾人皆動,五派弟子通通逼將過去。



蕭矮漢臉上微有無奈,他本不願再對年輕武者下重手,但退也不是,進也不是,無奈之下,只好應招,道:「老子已經勸過你們,不是老子想殺你們,而是你們的掌門狠心要將你們推入死地。」說罷,劍光湧動,連連三閃,劍上隱隱有悶雷之勢,呼呼大響,所及之處,弟子非死即傷,毫無抵禦辦法,當是哀號遍野,慘絕人寰一片。



蕭矮漢一劍揮去,五、六人當即倒地,這一連三劍,少說倒了十五人左右。他三劍施畢,心中略有不快,心想:「這五個老傢伙從以前就不是甚麼好東西,居於五霸之下,忠心耿耿,專門替五霸收拾爛攤子,八成就是五霸讓他們拖延老子時間。唉,那兩個小子怎地這麼久?這要是再打下去,難保五個老傢伙的弟子都要死於老子劍下。這要是傳了出去,人人都說老子蕭何易以殺他人弟子為樂,那可多難聽?」



哪知心念剛轉,當覺背後有人靠近,氣息微弱,顯是境界稍低的武者。他歎了一聲,回身又是一劍,但長劍過處,居然無砍中實物的手感,一愣之間,目光瞥去,見一矮影縮在自己腳邊,假意受了傷,朝自己一笑。他臉上大喜,心思一動,哈哈朗笑了起來。



眾人不知蕭何易為何發笑,瞧他渾身上下都是鮮血,豪邁笑容透著一絲猙獰,那些弟子恐懼早已紮根於心,咬牙不住格格打顫,臉色數變,齊想:「莫非這魔頭又想做甚麼不成?」



蕭何易一手將那矮小身影抱在腰間,朗笑道:「罷了,這回就算老子栽了,你們五個瘋傢伙當真不是東西。他日有緣,江湖上或許還能一見,告辭!」說罷,仗起身法,縱身高躍,就欲逃離人群。



那五名老者見蕭何易要走,手上還捉著一名弟子,其中一名削瘦老者歎息一聲,道:「蕭兄弟既然來了,何必走得如此急?在下還有些話想和蕭兄弟長談。」



蕭何易聞得這話之際,只感腦後生風,勁風強勁,左手長劍一甩,只聽當的好大一聲,打落的原來是一柄長劍,但劍上之勁勢,已讓他失了平穩,只好翻身而落。只見他笑駡道:「好你個火老兒,人都踏入半個棺材,想不到幾年不見,功力倒是長進不少。」



那削瘦老者臉上微微露笑,道:「不敢當,蕭兄才是,幾年不見,已然成了仁教響噹噹的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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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25 20:00:38

第三百一十七章 魔教





那火姓老者「仁教」二字一出,在場眾弟子較年長者,渾身猛顫,不由驚呼出聲,看向蕭何易的目光懼色更深,嘴唇微微發白,退了三步;其餘較年幼者,見自家師兄姐神態舉止有異,雖不曉得理由,兀自跟著後退,低聲向旁問「仁教是哪兒地方的門派?」,七嘴八舌一陣。



火姓老者自然也聽得這話,心中一陣好笑,左手按著腰間刀柄,朗聲道:「你們別聽仁教的名頭好似甚麼光明正大的門派,仁教的仁,並非聖賢說的仁,乃是謾駡武律大道的仁。」



一旁四名老者點點頭,應證火姓老者的話,那些年輕弟子大吃一驚,譁然一陣,隱隱明白這話之意。不知自哪而起,有一人低聲道:「魔教!」



又有人道:「他,他是魔教之人!」



眾弟子神色又變,不同適才懼怕蕭何易的高強武功,而是更加深植人心,源于根本的某種恐懼,令他們膽寒不已。



火姓老者道:「蕭兄此次前來,不知為了何事?若有老夫能幫上忙的地方,還請直言無妨。」



另一名青袍老者跟著道:「老火說得對,蕭兄,你也曉得今日是少年大會的好日子,容不得出差錯。咱們還是不打為好,能講道理便講道理,各自退讓一步,蕭兄覺得如何?」



一旁白袍繡有金邊的老者哼了一聲,道:「講,講個屁道理!老水你說這什麼話?你莫非是弟子讓人抓,所以怕了?這魔教歹人心狠手辣,殺了咱們無數弟子,你還想和他講道理?動刀子還要動嘴得快。」



另一名褐衣老者道:「老金,還用得著多說這些?這些年咱們武功各有進展,咱們五個一塊上,指不定能拿下這魔教之人。」



最後一名淺綠衣衫老者,始終木訥不語,僅是拿出一對短雙戟,氣象飆升,足見他戰意高漲之意。



蕭何易面對五人或逼或緩之言,嘿嘿一笑,道:「天地本就不仁,這有什麼好爭辯的?反倒你們無數自詡名門正派的老傢伙,還似個狗奴僕趴在武律腳下,吐著鮮紅舌頭,豈不好笑?你們想打,那便來吧!」



他這話說畢,那五位老者臉上閃過冷意,聽他毫無掩飾的嘲笑之意,實在無禮之極。眾弟子齊抽一口冷氣,面面相覷,眼神中又怕又畏,畢竟從來無人敢當眾之面,斥責武律大道的不是,大道是無上之最,天地之間,就連皇帝也得自愧不如。



武者依附大道修練,對武者而言,武律大道形同再造之恩的父母,養育恩德,再也難報,如何能惡言相向,說武律的不是?



哪知此時,只聽有人哈哈笑了起來,聲音痛快,彷佛當真覺得蕭何易的話好笑之極。



五位老者循聲瞪去,只聽這笑聲稚嫩清脆,天真一片,他們臉上忽然面紅耳赤,心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便是:何來如此無禮無知的弟子?



只見他們目光剛凝,卻面有怪色,皺起花白眉頭。那聲音來處,居然是來自蕭何易手中的矮小弟子。瞧那弟子一身青色袍子,金、木、火、土四位老者目光不約而同射向那水姓老者。



水姓老者方始見那青袍子,也覺蕭何易手中捉著的,無疑是自己派中弟子,是以才打算和對方講道理,不願真正和對方撕破臉。此時他心中一片憐憫,想道:「唉,唉!可憐那孩子,他定是因為讓蕭兄捉了,又聽他是魔教之人,害怕過頭,一時心神亂了,真假分不清楚。」



他又想:「咱們為人師表,誰都不願讓自己門下子弟白白送死,若非道盟五霸下了死命令,說什麼也不能讓魔教之人上山,否則誰想做這等苦差事?」



蕭何易一臉詫異道:「小朋友,你笑什麼?」



那弟子道:「好笑就是好笑,難不成我不能笑啦?」



蕭何易以為他是笑話自己,臉上一沉道:「老子說的話哪裡好笑?」



金姓老者嘿然笑道:「魔教說的話,對咱們名門正派來說,便如笑話,自然好笑了。」



蕭何易搖搖頭,左手長劍淩空一拋,左手向前伸出,搧了兩巴掌,緊接著掌心一張,正好接住落下的長劍。那金姓老者反應不及,只聽得啪啪兩聲亮響,頰上吃兩掌,退了半步。當他怒而抬臉,眾人吃驚一片,但見他雙頰通紅發腫,整個臉腫了整整一圈,看來甚是好笑。蕭何易暗暗感慨自己的傑作,忍俊不住笑道:「誰要你個老傢伙說話了?」



他目光放低,瞪著右手捉在側腰的矮小弟子,道:「你倒說說看,老子的話哪裡好笑?要是你答個不好,小心老子也送你屁股兩巴掌,包你屁股腫得似金老兒的臉一般。」



那弟子啊的一聲,連連搖頭,臉上諂笑,道:「蕭前輩,我可不是你說的話好笑,是這五個臭老兒的話,快笑掉我的大牙,哈哈,哈哈!」



蕭何易、五位老者、眾弟子想都想不到他說話如斯無禮,直接稱呼五老是「五個臭老兒」,前者愣了片刻,跟著快意笑出聲,大聲叫好,後二者目光皆是不善,他們心想人家蕭何易是魔教好手,語態狂傲不恭也就罷了,他要是對正派好言好語,那才是事有蹊蹺,大有古怪,可是你貴為正派同盟,怎能如斯稱呼武林前輩?



水姓老者氣得臉紅羞愧,忍受來自另外四老的目光,叱道:「反了,反了!你這孩子,不許胡說八道,你⋯⋯你是本門弟子,正道門人,怎麼能認同魔教之人說的話?」



那矮弟子笑駡道:「我呸!誰是你這水老兒的弟子?我從未拜入你門下。」



水姓老者怒道:「你這孽徒!你讓魔教之人捉了,一時間神智不清,語無倫次,為師不怪你。你千萬不可再胡說八道。」



那矮弟子續道:「老傢伙,你好好瞧我模樣,我看起來似蠢人不成?我打死也不願加入甚麼五行派。」



水姓老者更怒,道:「你說話甚麼話?五行派乃道盟五霸底下第一大派!多少人想拜入門派而不可得,你是……你,你……」



那矮弟子眨了眨眼,怪叫一聲,道:「龜爺爺的,居然當真叫五行派,天下大事無奇不有。」



水姓老者上下打量這矮弟子,目光最後凝在對方青袍子,仔細一看,那青袍樣式和派中衣袍不大一樣,頓時老臉冷了下來,沉聲道:「你那不是本門衣袍,老夫對你更無印象,你是甚麼人?」



那矮弟子笑嘻嘻道:「你們是五霸底下第一大派,怎麼連我的長相都不曉得,要不五行派改叫五蠢派好了。」這矮弟子正是偷偷溜入人眾的袁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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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26 16:53:24

第三百一十九章 晚了一步





只聽得雜遝的腳步聲漸行漸遠,人聲隱隱,袁昊回神過來,一對眼珠子左看右看,心中大是詫異,這不過幾息功夫,那些人去得好快,平野霎時間變得空蕩蕩一片,寂然無聲。惟那十幾具屍首橫臥在地,血腥味隨風飄過。他起初不知蕭何易是仁教高手,料想應該避免不了一番激戰,腳下已然準備好施展泥鰍功,卻怎麼都想不到五行派五老聽到哨音,說走便走,甘願放他們離去。他一臉困惑道:「蕭前輩,這是怎麼一回事?」



蕭何易沉默些許,臉上露出從未有過的嚴肅之色,道:「咱們快走,能快一步是一步。是了,你們怎地拖這麼久?那位都小友人在哪?」



這話剛落,就聽一旁處傳來都爭先的聲音:「蕭前輩,晚輩在這。」撥開叢草而出,手上五枚銀閃閃的銀錐,一一收回衣袂。



蕭何易目光凝在他手上暗器,沒說甚麼,只道:「事不宜遲,咱們這就走。」說罷,兩隻大手向左右撲抓出去,直接拿住袁昊二人,仗開輕功,朝來路急馳入林。他身形分明又胖又矮,縱身上樹卻是輕鬆自如,只見他翻過一根粗枝,雙足如蜻蜓點水,連連踏枝飛走,人躍過而枝未斷,過程中絲毫沒有半點動靜聲息,就宛若微風吹拂,林野沙沙低響,更顯他一身輕功之神妙。



三人穿梭林野,蕭何易一改先前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當是一句話都不說,目光經常就會射向一處,沉下的老臉又慎重幾分,腳下愈奔愈快,呼嘯而來的狂風左撲右打,令袁昊幾乎睜不開眼。



袁昊緊閉眼睹,心中尋思:「蕭前輩似乎很是著急,究竟是發生甚麼事了?莫非和剛才那哨聲有關?那五個老傢伙自栩甚麼五霸底下第一大派,心氣甚高,碰上捉拿仁教高手的大好機會,怎麼可能乖乖退去,此事必定有詐。」心念剛轉,憶起適才金千秋聽見哨聲的反應,儼然是聽令行事的下人,恍悟過來,想道:「那金千秋本來和蕭前輩打起來,一聽見哨音整個人都變了樣,能讓那五蠢派心服口服乖乖聽令的,不就只有道盟五霸?是了,是了!那哨聲必然是五霸的號令,他們聽命於五霸,所以莫敢不從。唉喲,那豈不是糟糕啦?五霸就要來了,二位師太在山上,理應不會為難咱們。但蕭前輩再何如神通廣大,也不可能同時應付五霸中的四霸。」正當他想出言警告時。



忽聽喧囂風聲中,傳來都爭先的聲音:「蕭前輩,晚輩見你頻頻往黃灣村的方向望去,那村子有甚麼事情擾你分神?」



蕭何易聞言,腳步頓了下來,臉色微有不快,道:「誰說老子分神了?老子頂天立地的江湖漢子,堂堂仁教左護法,有甚麼好怕的?」



都爭先瞇著眼睛,淡淡笑想自己從沒說過害不害怕,卻也不提對方話中矛盾,道:「晚輩自然清楚蕭前輩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誰都不怕,否則的話,也不會支身帶著咱們深闖峨眉山。」



蕭何易聽這話極為受用,哈哈一笑,道:「不錯,老子可不怕他們。」他隔了半晌,歎息一聲,神情又凝重起來,道:「二位小友,老子今日出手幫你們,本歸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只是……老子的身分,只怕是要連累你們倆。」



都爭先道:「前輩是指那哨響?」



蕭何易默然一會兒,不甘不願點了點頭,道:「那是道盟哨音,那些正派傢伙常以此發號施令。哼,哨音響了三回,那五個老傢伙見好便收,老子這才明白,他們全是為了替五霸拖延老子,怪不得金千秋不惜出手也要勸留老子。」



袁昊、都爭先自然聽出他話中之意,心想若是沒有蕭何易好心相助,他們不僅逃不出定寧師太的魔掌,更無法解開小琉璃的誤會,父母血仇的心結一日不除,假以時日,誤會愈來愈深,恐怕會害得三人從此拚個你死我活,不死不休。至於魔教身分引來五霸云云,儘管看是倒懸之危,瀛海島二人出島所受的困頓,哪一次有下於這次危機?



袁昊低著頭,不讓狂風再將臉襲得疼痛,勉強道:「蕭前輩,那、那咱們該往哪兒逃?」



蕭何易神色認真,道:「我會將你倆送往渡口,獨兒乘馬北上,暫且找處地方避避風頭。你們倆等會換下峨嵋派袍子,簡單易容,乘舟就走,千萬不可多留。」



袁昊吃了一驚,比起渡舟,蕭何易更容易讓五霸追跡到行蹤,知悉這是他要替自己二人擺脫五霸的眼線,想到自己武功低微,幫不了任何忙,然而胸中兀自發熱發燙,豪氣大起,忍不住道:「前輩,你就和咱們一塊走吧!」



蕭何易雙眼微微睜大,喝道:「不行!老子說了這麼就,就這麼做。何況老子不愛乘舟,嫌他媽的慢,你們自行去罷。」



袁昊笑嘻嘻道:「正巧,正巧,前輩,我也不愛乘舟,不如咱們一塊騎馬北上。」



都爭先嘿嘿壞笑,道:「你個矮小子手短腳短,怎麼駕馬?還是和我同乘一騎,省錢又省事,免得你不慎翻馬落地,還得多花功夫等你。」



蕭何易聽二人言語,明白他們不肯讓自己一人獨當誘餌,不由高看他們一眼,想道:「這袁小友和都小友確實夠講義氣,正因如此,老子說甚麼也不得讓他倆死於道盟手中。」刻意忍住快要上揚的嘴角,冷冷道:「不可,你們武功太低,跟老子一塊走那多礙事?」



袁昊還想再說甚麼,蕭何易惡狠狠瞪過二人,稍稍釋放氣勢,搶先道:「老子心意已決,也獨來獨往慣了,不願有他人相伴,你們有這份心意,咱們男兒漢大丈夫三人,心意互通,也就不言謝。倘若你們硬要跟過來,就休怪老子翻臉不認人,對你們痛下殺手。」



袁昊、都爭先沐浴在蕭何易鋒芒微現的氣勢,不禁鉗口結舌,只覺好似幾丈高的銀瀑打在四肢百骸,通體發寒,顫個不停,動也不得動彈。



眼看前方林野到了盡頭,出了外頭,卻是一條康莊大道,再行過不久,便能到達渡口。蕭何易臉上流露笑意,收回氣勢,道:「那就這麼說定,二位小友,等會這條路一直往下行,就是渡口,你們千萬要……」那「保重」二字來不及出口,臉色猛然大變,一副不可置信之色。他停步下來,翻身落地,躲入叢木後頭,低聲罵道:「他媽的!他媽的!還是晚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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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26 16:53:48

第三百二十章 這下完了





袁昊嘴巴微張,就要詢問「甚麼晚了」,哪知都爭先猛力一揣,將他拉入綠蕪草堆,正覺莫名其妙,都爭先接著伸手壓他頭頂,不讓他起身。袁昊平時反抗都爭先慣了,見他壓著自己腦袋,心中起了對抗念頭,對方拼命施力壓頭,他便死命又甩頭又抬頭,似條瘋犬似的。二人僵持些許,動作愈演愈烈,叢草之間,沙沙作響。



都爭先只覺手指一痛,低頭看去,卻是讓袁昊咬了一口,當下受之不了,低聲罵道:「姓袁的!他媽的,你噤聲,外頭有人。」



豈料就在這時,忽聽林外傳來聲響道:「甚麼人?」略為低沉,卻是名男子聲音。



袁昊、都爭先二人吃了一驚,互看一眼,還不及怪罪彼此,只聽得周圍有更多腳步聲紛至遝來。



「庾師弟,發現人了?」馬上有人靠近過來。



那庾姓弟子點點頭,道:「謝師兄,應該沒看錯。」



一旁又有人道:「庾師弟,別大意!掌門說過,對方是魔教之人。」



也有人不以為意,冷笑道:「呸!桓師弟,咱們可是名門正道,堂堂道盟五霸,江湖武者一輩,任達官貴人見了咱們,還不是要敬佩三分?區區魔教又何足為懼?」



為首庾姓弟子道:「王師兄,話不能這麼說,掌門他老人家說過,這位魔教之人武功並不下五行派五位掌門,咱們萬萬不能大意。」



王姓弟子不快道:「哼,真他媽晦氣,那五行派五個人拿不下一個魔教歹人,還敢自稱是甚麼五霸之下第一大派,這要是讓外人知道這事,豈不害得咱們五霸名譽掃地?」



那謝姓弟子苦笑道:「王師兄,你就別說了,等會讓師父聽見,他老人家又要罰你閉門思過。庾師弟,快瞧瞧林子內動靜,別讓人瞧見咱們偷著閒話家常。」



此時已過午後,外頭天色稍暗,林內蔭影如同團團罩子般蓋在袁昊三人身上。任外頭幾人怎麼看不清裡頭。



過得不久,只見突有火光湧動,袁昊明白過來,知對方想借光源一探林內究竟。他運起道氣略一感知,察覺林外就王謝桓庾四人,但各各氣息穩重,所有人境界都遠勝過自己,大抵在都爭先或高或低,卻差不了多少。



眼看火光漸漸迫近,袁昊藉由火光見著四件純白色袍子,心緒微動,想道:「是撫仙派的弟子,唉喲,咱們別說打得打不過人家,范掌門和范姐姐都是好人,怎麼能和他們派中弟子刀刃相向?這,這可怎麼辦才好?」當感手足無措之際。



一旁蕭何易率先蹬足撲出,一劍猛襲向那謝姓弟子的咽喉,毫不留情。他這一劍一舉,實在太過熟稔,又迅速異常,對方甚至只見著黑影撲出,連出聲都來不及,眼珠子剛瞪大,劍刃已經穿喉而過,鮮血噴濺,眼看不活了。



其餘人登時反應過來,桓姓弟子悲鳴一聲,叫道:「庾師弟!庾師弟!」



王姓弟子大怒,拔劍逼將過來,喝道:「魔教惡賊,你好辣手,竟敢傷我師弟!」



最後那謝姓弟子朗聲叫道:「桓師弟,快吹哨令,快吹哨令!快讓師父和各位掌門人趕來。」接著拔劍跟著沖上前,道:「王師兄,咱們一塊上!」



蕭何易一眼掃過三人,劍刃閃動,不管那率先沖來的王姓弟子,幌身一過,率先將那喊話的謝姓弟子一劍斃命,冷笑道:「不錯,還知道面對老子要冷靜以對,分工合作,可惜了,殺了這麼一個聰明人。」



他接著盯上那滿臉懼色,作勢要吹哨的桓姓弟子。他手中劍刃鮮血殷殷,濺著可怖血光,唰的一聲,劍刃輕甩,又要殺去。



忽在這時,蕭何易只感腦後生風,向左踏出一步,長劍側肩而過。與此同時,傳來一聲痛心叱聲,道:「魔教惡賊,你、你居然殺了小師弟和二師弟!我要你償命,我要你償命!」



蕭何易回頭看著那王姓弟子因憎惡而扭曲的面目,嘲笑道:「王謝桓庾,嘿嘿,四個人當中,最好使的就屬你這等衝動莽漢。」



那王姓弟子邊流淚邊怒道:「你這惡賊說甚麼?」瞬息之間痛失兩名師弟,他悲憤交集,就算是如此顯而易見的挑釁,卻哪裡能忍得住?他大吼一聲,施展撫仙劍法。



古撫仙三派本因三湖之故,富有盛名,同樣都是依水而居,觀水而自水有悟,因此三派劍招大多都有融入柔水之勢。水之至柔,逆來順受,順應而為。



因此儘管王姓弟子怒極,但他施展出來的每一招一勢,都和霸道、怒火無關,畢竟要從水之勢,絕對不能強施而為,只能從他通紅臉上知其怒意。



眼看那王姓弟子撫仙劍法施展開來,如葉飄飛,最後悄無聲息落下水面,蕩漾漣漪,一舉一動盡是輕靈無比。



蕭何易心無波瀾,對倒下的兩名年輕弟子毫無憐憫,更不覺有愧,只想:「古撫仙三派的劍路繁複得緊,我若硬要拆招,他們劍招取水之勢,反而會沒完沒了,現下我沒閒工夫一一去接招。」



此時此刻,惟有速戰速決了結眼前四名撫仙派弟子性命,才能無後顧之憂將袁昊二人送去渡口。他當下在劍中運了暗勁,劍刃發出嗡嗡聲響,卻刻意催發本源道氣,假意欲施強大勁力。



下個瞬間,只聽當的一聲,兩把長劍才剛觸及,果見王姓弟子滿臉不可置信,但見他手中的長劍便如撞著軟豆腐般,直直被頂了開,胸前門戶大開。蕭何易看准這次破綻,劍如電光般一閃,直直欺入對方胸口。



那王姓弟子叫了一聲,軟軟倒在蕭何易的劍上。他瞪大一雙白眼,抬起頭,聲嘶力竭道:「桓⋯⋯桓師⋯⋯快,快、吹哨⋯⋯」說罷,便沒了氣。



那桓姓弟子一下失了三個師兄弟,悲慟萬分,邊是哭邊瞪著蕭何易,從衣袖拿出一個玉哨,就欲呼氣吹響。



蕭何易驚愕變色,察覺和對方差了十步之遙,趕也不上,吼道:「住嘴,不許吹!」



那桓姓弟子見蕭何易這慌張模樣,心中不知為何竟是起了一絲痛快之感,嘴中長氣一吐,玉哨清脆音色,響徹雲霄。



蕭何易大怒,將劍柄倒轉,劍刃朝前,當作長槍般猛擲過去,長劍化作一道淩厲的銀色流星,破風貫穿桓姓弟子的頭顱。



蕭何易咬牙一陣,氣得火冒三丈,道:「他媽的,竟敢壞事。這下完了,這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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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27 20:00:31

第三百二十二章 風平浪靜





袁昊、都爭先告別蕭何易,懷著滿腹愧疚,奔往渡口,一路上毫無所阻,連個人影也沒見著。二人只覺好是怪哉,眼珠子四處打轉,接著繼續趕路。



到了渡口,見岸畔正好有二名身穿蓑衣的漁夫,低頭忙著手邊漁活,反復打理漁網,一旁亦有二葉扁舟隨江水載浮載沉。那二名漁夫不聲不吭,更從未對上彼此一眼,彷佛根本不識得對方般,淡漠異常。



袁昊憶起當初幫竹雲堂捕烏龜,那撫仙岸畔的漁民各各自來熟絡,說親道熱,粗俗笑聲和說話聲不斷,充滿生氣,哪裡是眼前這副死氣沉沉的情狀?當下隱隱起了戒備心。他目光直直盯著二名漁夫,愈看愈覺有異,不敢靠近過去。



一旁的都爭先見袁昊佇止不動,眉宇深深皺著,問道:「姓袁的,怎麼啦?」



袁昊低聲道:「那二人有些古怪。」



都爭先愣了一愣,古怪?他暗暗心驚,目光一瞇,仔細探看,果見那二名漁夫收網動作生澀,網中並無多少魚貨,至多小魚一兩隻,寥寥無幾。他接著察覺二名漁夫年紀都不算大,生機沛足,手腳俐落有力,倘若是忙了整天粗活,二人都該是汗流浹背,疲憊不堪,可是此時二人的言行舉止,根本不像是忙於粗活的普通老百姓。



都爭先低聲道:「確實有古怪,那二人氣息平穩,我猜他們有打過武功底子,但咱們⋯⋯咱們如今別無選擇,明知此路危機四伏,還是非過不可。」說著,重重吁了口氣。



袁昊咬牙片刻,臉上露出苦色,心道:「姓都的說得不錯,咱們遲遲不走,那就是白白浪費了蕭前輩替咱們爭取的機會。咱們不僅僅有瀛海島的責任,竹爺爺的恩德、江大叔和江大娘的仇人,該做的事情多如浮雲,怎能輕易死在這兒?」



袁昊走上前兩步,問道:「打擾了,二位漁夫大哥,在下二人打算乘舟過江,不知有哪位的小舟能否借個方便?若是需要武幣,在下這有一百武幣,不知夠或不夠?」



岸畔位居左首的那漁夫,慢不禁心看了袁昊一眼,問道:「二位少俠,打算往哪去?」



畢竟二人這回是倉促逃亡,都爭先心中實在毫無主意,只道:「只要不往雲南,其餘他處皆可。二位大哥,咱們有急事在身,愈快愈好,不知一千武幣夠不夠?」自空間戒中,將整整一千武幣掏了出來。



那二名漁夫聽到本來的一百武幣,直接攀到一千武幣,紛紛停下手邊粗活,看向袁昊二人,目中閃過奇異之色。要知道一百武幣足已讓尋常家庭一個多月不必餓肚子過活,何況是整整一千武幣,就是整整一個月大魚大肉,自是不成大礙。



右首那名漁夫臉上忽然流露不信之色,很快收回目光,接著低頭幹活,一副大不樂意,道:「不幹,瞧你們模樣,應該不是甚麼好傢伙,這一千武幣收了怕是要遭武律天譴。」



左首那漁夫聞言,目光似有不舍地盯了白花花的武幣一眼,低頭禮貌道:「不錯,二位少俠還是另謀他人,這活恕草民敬謝不敏。」



袁昊、都爭先接連遭二人回絕,一陣失望,心情有如石沉大海般,頓時跌到了穀底,儘管他們知悉蕭何易武功高強,卻不曉得他在道盟面前,能堅持多久。袁昊回頭看往來處方位,見西北角又有塵沙飛揚,滾滾逼來之勢,當下愈發窘急,不停默念「逍遙定心訣」定神。



瀛海島二人互看一眼,皆從彼此眼中看出同樣想法:「要是真到萬不得已,哪怕過意不去,也只好搶舟逃亡。」



左首那漁夫低頭忙了片刻,忽而抬頭又問:「說起來,草民還未詢問二位少俠大名。」



袁昊欣喜一陣,見他沒有直接拒絕,顯然還有希望,當即道:「我姓袁,這位姓都。漁夫大哥,這樣罷,三千武幣你看怎麼樣?」



右首那漁夫一聽他們姓氏,手邊動作一停,猛地抬頭,目光直勾勾盯了過來,眼睛睜得老大。



左首漁夫點點頭,笑道:「承蒙二位少俠如此垂青,草民若再拒絕,那就是不識抬舉了。這天色也不早,草民手邊要事更好告一段落,那位是草民三弟,請二位屈駕上舟,這就帶二位過江。」袁昊、都爭先見對方答允了,喜不自禁,連連又供手又道謝。



二人正要上船,卻聽那漁夫又道:「二位少俠,咱們這有兩葉舟,還請一人乘上一舟。」



袁昊愣了一愣,都爭先面容一緊,搶先問道:「這是為何?咱們不能同乘一舟?」似乎起了疑心。



那漁夫笑道:「少俠多慮,同乘一舟自然不成問題,只是如此一來,行船速度會慢上不少。草民見二位少俠神情有急,似有隱情,愈早離開峨嵋愈好,這才出此提議。」二人想了想,只覺這提案甚是有理,由袁昊上了左首漁夫的扁舟,都爭先上了右首扁舟。



兩名漁夫整備妥當,解纜拿篙,奮力劃動幾下,木舟緩緩遠離岸畔,蕩到江央,至此一路向東駛去。



袁昊落座在後梢,向另一偏舟的都爭先凝望過去,見他同樣座在後梢,小聲歎了口氣,心想二人一日之間經歷太多事變,諸事又曲折離奇,根本來不及回神,下一件事情又襲了上來,誰能料得到,昨日還好端端當著峨眉派弟子,今日就成了殺害小琉璃爹娘的兇手。他們為了解開誤會,特意闖回峨眉山,過程中驚險萬分,總算是熬了過來,幸而沒有碰上黃灣村的道盟武者,已是所有不幸中的大幸。但究竟還會不會碰上道盟的追兵,此後又該何去何從,誰也拿不定主意,亦無從而知。另一方面,他們對蕭何易同樣憂心忡忡,不知那位富有俠心的仁教前輩,是否已然全身而退?那改日相見的約定,又該在何時能以兌現?



黃昏西下,天邊愈來愈暗,染得通紅一片的江水波光瀲豔,悠然無擾。兩舟並排而駛,木篙劃動的水聲輕而低,宛若能撫平心境,袁昊靜靜遠觀高山,近看江水,緊繃許久的心情漸漸緩和下來,他身心一放鬆,就覺眼皮有些沉重,闔眼養神,過得不久,睜眼探望一回,確認無礙,又即闔眼,久久之後,不知不覺間,竟是昏昏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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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28 18:23:22

第三百二十四章 原來是他們





所謂既來之,則安之,大難當前,尤其先後經歷過兩次相似處境的袁昊,絲毫不起波瀾,心神平靜,甚至對地牢有了些許安心之感。況且此時此處,壓根也不像囚禁人的牢房。



袁昊繞著房內轉了一轉,眼見窗牖、房門怎地推拉扯打都絲毫不動,索性不再試,雙手枕腦躺在床上,道:「好地牢,乖地牢,咱們不管到何處都能見面。嘻嘻,這天底下又有誰比我袁昊更受地牢厚愛?」



他歎了口氣,喃喃自語道:「這座大院不知位在何處,方才瞧那一眼,園子渾是花草,除此之外遍地是紅,也不知這家宅院的主人是如何想的,愛煞了紅,紅的瘮人。聽那姓路的漢子說,甚麼夫人、甚麼有賞,對方似乎有意找出我和都爭先。莫非那……那甚麼夫人知道咱們的身分?」



他側臥半邊,思緒飛遠,細細回憶醒來的情狀,眉頭微蹙,又想:「都爭先所去何從,我幾乎毫無頭緒,此時能多找一點消息是一點,倘若那姓路的二人再來,我便偷偷打探看看,都爭先指不定也是讓他們捉來,關在這大院的某處。」



他想來思去,稍稍苦惱一會,索性拋到腦後,不願再想,眼珠子一闔,幾次吐納之後,竟又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當袁昊再次醒轉過來,臉上感覺到一陣異樣感,似乎有人拍拍他臉頰,未果,繼而踢他屁股肉,連踹了三腳,每一腳力勁愈來愈大,最後一腳直踹得他睡意立散,險些蹶然而興。



他讓人這般粗魯叫醒,本來大是不快,登想起身回嘴,可是轉念想到:「這些人可不是若虛姐姐和李正志,一個不注意過了頭,大有可能惹惱人家,丟掉小命。我且先不急著起來,且聽是誰找上門又想幹些什麼?說不定能知道都爭先的所在。」



只聽得身後有人罵道:「起來,起來!他媽的,這小子怎地還不醒?」



另一邊有人沒好氣道:「杜老弟,你沒下重手殺了這⋯⋯這小子?」說到後來,聲音中透出一片懼怕,微微發顫。



袁昊細細聽聞,認出這二人的聲音,便是帶他來到大院的二人。



那姓杜的年輕人沉默片刻,道:「路大哥,我不曉得他武功這般低,當初點他玉枕穴,我分明使不足三成力,他執者三脈的境界,怎麼可⋯⋯」他邊說邊走到袁昊身前,俯下身子,見袁昊睜著一雙眼珠子,朝著他眨了眨,愣了愣,旋即明白過來,怒駡道:「草!這小子活得好好的,原來想裝死人騙咱們。」



袁昊瞧到那杜姓年輕人的面容,眼睛微微睜大,吃了一驚,眼前此人,可不就是那渡口的其中一名漁夫?



那姓路的中年人聽袁昊未死,心下大安,當初夫人命他們前往峨眉收集小道消息,一切都是為了袁昊、都爭先二人,如今能活捉本人,乃是千載一逢的機會,想到要是不慎弄了死,那素來手段狠辣的夫人,會何如怪罪他們,便覺膽寒可怖。他吁了口重氣,全然不在乎袁昊裝死騙人,只道:「沒死便好,沒死便好。」



那姓杜的年輕人捉著袁昊的右臂,一把將他拉起,道:「給老子站穩!他媽的,裝什麼死,你要是當真死了,夫人定會殺了咱們洩憤。」



袁昊揉揉發疼的屁股,毫不在乎道:「被殺就被殺,反正不是我被殺,而是你倆被殺。」



那杜姓年輕人見袁昊態度如斯有恃無恐,更是不悅,狠狠瞪著袁昊,道:「咱們要是都得死,老子說什麼也會拖你下水。」



豈料袁昊根本不怕他的威嚇,笑嘻嘻道:「男兒漢大丈夫,平時無事倒對死亡心有顧慮,現下甚麼顧慮都沒了,哼,要死便死,我死了你們自然沒好果子吃。勸你們未死之前,好好厚待我這張嘴,否則我這張嘴一不開心,甚麼話都說得出口。若是我不想活了,隨口說上幾句,惹得那甚麼夫人不快,咱們黃泉路下也好相伴。」



路、杜二人聞言,臉色一變,齊想夫人性情多變,喜怒無常,袁昊所言之事確有可能發生。袁昊的殺生大權,掌握在二人手上,可是他們的性命安否,同樣掌握在袁昊嘴上。



路姓中年人馬上收斂輕視之情,笑著拱手,道:「失禮了,袁少俠,在下路英念,這位是杜承悲。」



袁昊見眼前這人面目,果然是另外一位漁夫,他拱手回道:「好說好說,在下袁昊。」



路英念笑道:「在下早有耳聞,袁少俠的事蹟,這附近還有誰會不識得袁少俠?」



袁昊聽到對方的恭維話,卻沒聽出對方話中暗指他四處胡鬧滋事,將峨嵋派鬧得天翻地覆,已為世人所知。他心中只在乎對方最後說的一句話,尋思:「照他這話意思,這大院八成離還峨嵋不遠?那可不妙啦,如今人人都還以為我和姓都的是殺人兇手,真相一天不大白於天下,終究避免不了一戰。」



他嘴上問道:「不敢當,二位大哥這般盛情邀款,讓在下好享地牢之樂,不知有何指教?」



杜承悲暗恨袁昊居然敢威脅自己,聽袁昊學起路大哥口吻說起恭維話,不由冷笑道:「咱們這不是怕你熱著了?老實和你說,當初夫人修建這地牢,刻意在地牢旁開鑿一條水道,要是有人想逃,不慎鑿開牆,碰著水道,饒再通水性的人也得活活淹死。」



路英念搶著接話:「杜老弟,別說了。不瞞少俠,其實夫人仰慕少俠大名已久,今日得知少俠光臨蔽舍,不勝欣喜,特意命小人前來,恭請少俠會與一會。」



袁昊哎喲一聲,佯裝受寵若驚的模樣,道:「夫人何須如此大禮?既然如此,還請二位大哥快快帶路。」



路英念一喜,其實他深怕袁昊會刻意刁難,不願隨二人前去見夫人,二人無法如期赴命,只得強硬地讓袁昊會見夫人,要是過程中不甚傷了他甚麼地方,他一張油嘴胡說八道幾句,夫人信以為真,一不開心責怪下來,那他倆可就是雪上加霜,賠了夫人又折兵。



三人出了房間,一人領前,走得稍快,另一人在後,走得稍慢。袁昊就居在二人中間,明白二人此舉,是怕他溜之大吉,暗想:「見不到那甚麼夫人,誰會想著逃跑?先讓我好好瞧瞧,是哪位夫人久仰我袁昊袁小俠的大名,嘿嘿,那夫人不知我瀛海島民的身分,竟然敢說仰慕,可不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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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28 18:24:15

第三百二十六章 萬紅夫人





袁昊摸著後腦,心想:「龜爺爺的,這花園紅得駭人,叫甚麼萬紅園,我看叫血花園才是。這天底下除了女子,哪個男人會喜歡,整天到腦瞧這血花園,不看出個病才有鬼,唉,我這該如何說才好?」可是對方顯然正在等著自己應答。當下忍著罵娘的衝動,正氣凜然道:「夫人說笑了,晚輩年紀尚幼,懵懂無知,見花草也說不出個所以然,怎能明白夫人用心良苦?」



中年美婦靜靜盯著袁昊,隨後目光一轉,瞧著那大片鮮紅花園,冷笑道:「這倒是,親人都不一定能心意相通,我堂堂萬紅夫人的苦心,又有誰能知?」



袁昊瞧她面露冷色,說起話來語氣平坦,卻有種淒然之感,知她是憶起往事,也不打攪,只靜靜呆在一旁。



過得片刻,萬紅夫人重新望著袁昊,道:「袁少俠的大名,那是從峨嵋山傳到京城,又從京城傳到邊塞,江湖各地,人人都知道你袁昊的大名,又是殺害無辜百姓,又是放火燒山。少俠你可知道,如今江湖道上,除了魔教和十大惡人之外,你和你朋友便是頭號魔頭。」說著,臉上流露譏諷笑意。



袁昊聽到這話,倒也不怒,笑嘻嘻道:「唉喲,折煞晚輩我啦!想不到江湖朋友如此抬舉我袁昊,早知如此,我就連甚麼少林寺、靈瑤谷、撫仙湖、星雲湖、杞麓湖,還有那甚麼飛雲谷一塊燒個乾淨,方是不辱盛名。」



萬紅夫人臉色一沉,她起初想施展「萬紅花毒功」蠱惑袁昊,控制他身心靈,想不到功法拿袁昊毫無辦法,因此才說這話想嚇袁昊一下,好叫他不敢輕視自己,卻哪裡知道袁昊不僅不怕,反而清楚說出武律道盟各派的所在,還一副當真要燒個一乾二淨的坦然模樣,令她又驚又怒。



萬紅夫人心中有氣,再施一回「萬紅花毒功」,一團淡淡紅煙渺渺飄去,見袁昊又是眼神迷離片刻,腦袋一晃,登時回神,左看右盼,她暗罵道:「這是怎麼一回事?當年多少英雄好漢造訪於此,拜倒在這花毒功手下,今日我卻拿一個毛頭小娃兒毫無辦法。」



那「萬紅花毒功」確實是江湖上一等一蠱惑人心的功法,常理來說,世間功法都難以抵擋「萬紅花毒功」的威力,卻不巧瀛海島民自大道體悉而成的逍遙定心訣,乃是天地間最貼近大道的心法,玄妙無窮,萬法自然。瀛海島民修練此心訣淬鍊而出的道氣,乃是天地間最純粹的道氣,哪怕如今大道既隱,大道不在,逍遙定心訣淬鍊而出的道氣兀自尚存幾絲萬法既通的窮妙,只需催動心訣,足以使心神空靈一片,無所束縛。



任萬紅夫人怎地施展「萬紅花毒功」,逍遙定心訣只要感到袁昊心神稍有迷離,偏離心訣的空靈之境,下意識一催動,「萬紅花毒功」不攻便自破。方才「萬紅花毒功」特有的紅煙渺渺盪來,如何瞞得過逍遙定心訣?因此當紅煙散發揮花香毒氣的效力之際,逍遙定心訣便運轉起來,驅散花毒。



萬紅夫人壓下怒火,見袁昊眼珠子亂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心中了然,冷笑道:「袁少俠,我見你心中似乎有事,有話不妨直說。」



袁昊拱手,道:「是,晚輩確實有兩件事想要請教夫人。」他見萬紅夫人目光愈來愈冷,不知為何吞了口口沫,接著道:「其一,夫人可知道我那位朋友如今身在何處?其二,晚輩如今是天下皆敵,不敢叼擾夫人,若夫人允許,晚輩今日便告辭而去。」



如今峨嵋山的事情鬧得天下皆知,人人都認定袁昊、都爭先是殺人兇手,且當日有魔教高手蕭何易的鼎力相助,相信要過不久,那頂魔教之人的大帽子就會扣在袁昊二人頭上,屆時一來,可就大大不妙,眼下能離峨嵋山多遠是多遠,萬萬不能久留於此。



袁昊心忖:「只要這位夫人一答允我走,我馬上就走,只是因為逍遙定心訣的原由,我萬不得朝東而行,否則一旦讓京城的武律石碑發現我的存在,便是萬劫不復。」



豈料萬紅夫人拿了桌上茶杯,輕輕啜口茶水,忽而一笑,道:「我知道你這位都朋友在哪。」



袁昊一聽,臉露喜色,跳起身來,道:「他在哪?」



萬紅夫人見到袁昊這般反應,呵呵冷笑一聲,緩緩放下手中茶杯,道:「我先回答少俠第二個問題,我是不會放你離開的。」



袁昊愣了愣,眼見對方臉色愈發冷然,心下隱隱有了戒備,問道:「這是為何?」



萬紅夫人道:「因為你得一輩子待在這萬紅大宅,終日不得出去,直到有朝一日,你命喪他人刀下,含恨而死。」



袁昊聽她這話說得殺機駭人,背脊發寒,暗自運起體內道氣,道:「夫人,咱們素昧平生,且無冤無仇,為何夫人想要晚輩死?」



萬紅夫人笑而不答,紅衣飄動,猛地失去了身影。袁昊大吃一驚,當覺渾身寒毛豎起,似乎有股龐然壓力罩住自己,道氣運轉,剛想暴退出房內。那渺渺紅煙又起,令他失神片刻。當他回過神之際,喉頭一緊,整個人竟被高高提了起來,雙腳頻頻蹬空。卻是方才失去身影的萬紅夫人。



萬紅夫人右手五根指頭輕輕掐住袁昊脖頸,見他整張臉堪堪通紅起來,戲謔笑道:「呵呵,袁昊,你可知道我是甚麼人?」



袁昊兩邊臉頰高高鼓起,艱難從牙中擠出話:「我……我不……不知……」



萬紅夫人搖搖頭,冷冷道:「我姓霍。」



這三個字一出口,對袁昊當如晴天霹靂一般,神色大變,怒道:「妳是撫仙霍家人?」



萬紅夫人道:「不錯,我是撫仙霍家人,想不到啊,當日大鬧少年大會的魔頭,居然和咱們霍家如此有淵源,撫仙小會、峨嵋山一事,呵呵,袁昊,你何來的膽子敢招惹我霍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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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29 00:42:15
唔會死,主角會莫名其妙地拐帶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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