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六:
經過短暫的分析後,美妮認為差不多了,便向巴頓報告:「長官,在月台這邊中獎了。」
「確定是『擬態者』?」巴頓的語氣依然平靜,主要是多得美妮那種帶有餘裕的報告方式,因此知道戰鬥尚未開始。
「外貌上有點差異,但沒大到會影響判斷。」美妮回答得很乾脆,畢竟該思考的在報告前已經思考完。
「知道了,出擊吧。」巴頓亦是果斷下達指示。
「了解。」美妮應了一聲,卻沒有立即行動,「你是不是覺得我中獎比較好?」
「妳想說我沒有糾結嗎?」巴頓迅即聯想到半年前「第一城」仍屬於人類的時候,自己是怎樣命令美妮的。
「就好奇一下啊,說不定這是最後的對話了。」
「妳……」
「所以呢?」
「坦白說,是的,因為妳是最可能存活下來的人,由妳拖著『擬態者』是最理想的狀況。」巴頓不知道美妮為什麼如此執著要一個答案,不過這也不是他無法回答的難題,便誠實地回答。
「很好,一如以往的理性。」
「妳擔心我?」
「輪不到我來擔心吧。」美妮聳了一下對方不可能看見的肩,「只是忽然有點想聽到別人說想我活下來,對我有期待,這樣感覺可以更努力一點。」
是不是到了這個時候還要懷疑美妮這番話的真實性,巴頓並非想要放棄思考,就只是覺得不重要,當成事實如此即可。
巴頓最擔心的是變數,假若有任何異樣,美妮肯定會第一時間報告,而既然說出這樣的話,反過來能夠明白到再沒有其他值得說的話。
這並非什麼暗示——巴頓如此相信。
「那麼我上了。」美妮做出最後的報告。
然後,美妮脫下夜視儀並安放在「黑盒」後,邁出一步,輕輕一躍,從路軌跳上了月台。
敵人恐怕早就知道美妮的存在,因為對方在同一時間抬起頭望過來。
即使早就知道「擬態者」是例外中的例外,但看到對方一副好整以暇的態度等待著,仍是不禁叫美妮捏起了冷汗。
「總不可能剛好是守備範圍的關係吧?只要不踏入月台,就不會動手之類……」美妮握緊再放鬆手上的大太刀。
二十公尺,以甲冑少女的爆發力加上刀長,是一個呼吸之間就能縮短的距離。
想必對方也是如此。
美妮並沒有劈頭就展開衝鋒,她選擇展開身體,擺出能夠應對任何狀況的姿勢,準備在對方突進時反擊。
對方從長椅上站了起來,雖然外貌變得精細,高度方面則是沒有改變,仍然是三公尺左右的巨人,基於月台設計時有貨運需求的考量,即使巨人站起來還遠遠不會撞到天花板。
美妮全神貫注,從不大意的她,此刻做好了萬全準備。
美妮很清楚雙方的勝敗條件,不,這角度可能過於高層次了,退回一點只說這場戰鬥的勝負,更甚是再降低一些,只談過招的優劣,她知道輕易出手反而容易露出破綻。
「擬態者」不是人,更不是其他什麼「屠宰者」、「粉碎者」或者「織網者」,關鍵在於敵人正如其名,擁有著不定的外形,變相能夠應對絕大多數狀況。
要是真正的大師,或許能在使出一招之後,能夠銜接出無數變招,遺憾的是美妮即使再努力想要達成這點,沒有經過足夠歲月的歷練根本不可能達至那個境界,因此與其因為先出手而固定住自己的路數遭受致命反擊,倒不如看清楚對方的出招後,以後發先至的方式來應對。
回到最高層次,亦即是這場作戰的考量,美妮的目標並非殺死「擬態者」,而是拖著對方讓其無法妨礙自己的隊友。
不帶絲毫感性,沒有任何擊敗強敵的成就感或榮譽心,沒有一度雖然是同歸於盡但確實算是輸過的復仇心,有的只是一顆平靜,或者可以說是冷漠的鋼鐵之心,維持著純粹的理性面對至今為止所遇過的最強敵人。
因為理性,因為純粹,全部心思集中於敵人如何行動與展開攻擊上,所以在那一瞬間發生的狀況,帶來了毀滅性的震撼。
畢竟,任誰都沒辦法把這列入可能之中。
萬全準備中的一點漏洞。
「歡迎?妳好?」
美妮好想認為自己只是幻聽,之前才出現過幻覺,那現在有幻聽也很合理吧。
然而以理性至上準則運作的腦袋,則是迅速把那番話與照明聯繫起來——照明是為了有需要的人而設的,敵人準備照明是為了歡迎來到這裡的人類。
「是發音問題?語言不對?」說出這段話的「怪物」甚至連人類的語氣都能模仿。
確實無法視之為幻聽了,絕對稱不上冷靜下來,不過是勉強不再僵住的美妮,壓低著嗓子向不在這裡的人詢問:「長官,你……」
「有聽到。」巴頓的聲音低沉得駭人。即使如此,他在做出了這樣的回應後,並沒有接著說出下一個指示。
美妮不會怪責巴頓,這確實是個震撼的事實,就跟聽到美國總統是外星人並且得到證實一樣。
應該不是沒有人想過,既然「未知」與人類接觸並且能夠有所交流,那些「友善的人類」也有過「敵人」說不定亦是能夠交流的存在。
或許是受「未知」的接觸影響而先入為主,從一開始就視對方為入侵者,人類拒絕了這個可能性。
就只是也不應該單方面怪責人類,畢竟敵人確實在來到地球之後,像是想要霸佔領地似的展開攻擊,造成傷害。
「不過嬰兒怎樣認識這個世界,也是從觸摸,敲打甚至是放進嘴巴裡咬開始……」
美妮藉由想著敵人進化的特性來取回冷靜,只要能夠把眼前的狀況找出一個合理的解釋,應該就能夠讓腦袋繼續正常地運作下去——
到底該拿這個狀況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