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戰鬥|近未來架空】《甲冑少女終將在戰場上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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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0-24 09:25:28
一七一:

墨菲斯無意挖苦巴頓,此時此刻不需要他平常那種讓人捉摸不透的交際手段,需要的就只是真心話而已,恐怕就是這一點,才會叫他又點燃起一根新的香煙,某種程度上像是替代兩個男人摸著酒杯底對話吧。

「那麼就進入你一直等待的正題吧。」墨菲斯吐出一個完美的煙圈,「在很久以前,那些利益至上的笨蛋就喪失了恐懼感,認為那些敵人不過是空有強大體格的笨蛋生物,紛紛只是想著能夠榨取怎樣的利益,始終再不濟還是有最後手段。」

「我知道,就是不問方法的超高熱『蒸發』吧?敵人是能夠吸收死亡經驗而成長的存在,所以只限『一次』的話,利用牠們未承受過的溫度就能夠有效解決。」巴頓想當然知道這件事,而這亦是人類所擁有除了「甲冑少女」之外的真正最後手段。

畢竟,就算從「未知」處得知了能「製造」「甲冑少女」對抗敵人,人類可沒愚蠢到從一開始就聽從對方的話倚賴這種莫名其妙的手段,而是嘗試了各種可能的方式消滅敵人,亦是這個緣故把絕大部份手段都用光了,讓敵人擁有了接近無敵的抗性,最後才不得不面對現實轉移投向「甲冑少女」。

「真高興你還記得這一點,沒把『甲冑少女』視為『不會被動刀』的必要存在。」墨菲斯這番話其實不是嘲笑巴頓,更多的其實是自嘲,「那些人就算是笨蛋也是聰明絕頂的笨蛋,從一開始就看穿了本質,他們不需要『英雄』,姑勿論『甲冑少女』難以量產,他們要的不是這種不穩定又難以利用的『東西』,所以『甲冑少女』就只是止痛藥,一種讓狀況暫緩的藥物而已,他們想要的是更穩定、能夠容易操控的存在,始終這可不是那種美好故事裡的英雄,萬一擁有力量的人和現存體制唱反調,那可笑不出來,不是嗎?」

巴頓看不透這是墨菲斯真心的提問還是順口而出,他只對這番話背後的意思有所感悟:「你是想說,那不是你想做的,而是上面的人命令你嗎?」儘管他是這樣問,但他不認為墨菲斯花費那麼多的唇舌是為了推卸責任,特別是墨菲斯根本不會介意背負這些。

「一半一半吧。」墨菲斯給出巴頓不意外的答案,「研究的指示是他們下的,計劃本身倒是我策劃,能用的東西不拿來用也太可惜了吧?」

「能用的東西不拿來用太可惜?」巴頓複述的聲音沉靜得彷彿是機械合成的無機質聲音,意味著他心中的怒火再度燃燒到何等程度。

「你憤怒也沒意義,這是事實。」墨菲斯察覺到了卻完全不為所動,「既然你決定問我,我自然會跟你說清楚,否則從一開始就沒有問我的必要了吧?」

巴頓默言無語。

「況且單就這大規模作戰而言,只以表面那個『甲冑少女』的作戰,實在不可能叫人放心,那麼做兩手準備也是理所當然的吧?」墨菲斯看著摯友那張苦瓜臉,也有點不忍心在這話題細說下去,「現實就是這麼殘酷,就算再努力,狀況與條件就是那樣,你已經做到最好了,只是為了未來,『我們』得做更多的準備,始終快樂戰爭是門面功夫,有些事情還是得在犧牲的前提下才能完成。」

「是為了顧全快樂戰爭嗎……」

「戰爭從來都是手段罷了,要是世界真有只要消滅敵人就一切圓滿結束那麼簡單,那就不需要大人了吧。」

「『敵人』嗎……」巴頓當然不需要問就能理解到這裡的敵人不單純指外星生物,「我知道……我知道那些都是該死的必要,所以那到底是什麼?連我都不能說嗎?」

「我覺得不知道會比較幸福,況且你不是說無法面對『甲冑少女』嗎?要是知道了,要跟她們說?」

「視乎必要性。」

聽到這個答覆的墨菲斯不禁輕嘖了一聲,抱怨了一句「真是個老實人」之後,也不介意繼續當醜人:「不行,那不是能曝露在陽光下的內容,除非你擔保不會說,否則我無法說明。」

巴頓猶豫了,這是良知與理性的鬥爭,身為軍人他當然明白這些事情保密的重要性,可是他也無法容許察覺了端倪的自己就這樣繼續裝作不知情,假若那真的是會傷害「甲冑少女」,他認為自己有責任跟少女們說清楚。

「沒想到你會遲疑吶。」墨菲斯其實心底裡並不感到意外,畢竟他很清楚巴頓在糾結些什麼,亦是這個緣故才要把話挑明,「不過真相說不定不會讓你愧疚喔?實際上我不覺得和『甲冑少女』有太大的關係就是了。」

「嗯?什麼意思?」巴頓的眉毛明顯揚起,自然是因為這完全不符合他的推測。

「該怎麼說呢,雖然研究離不開人體實驗,但不是從那些派不上用場的少女身上取得,倒不如說,方向從一開始就不是那邊了。」

這一下巴頓真的是糊塗了,「不是從『甲冑少女』那邊……你們跳過了『未知』?」

「我從一開始就說了啊,雖然和『未知』是合作關係,但笨蛋是不會完全相信牠們的,直至現在任何科學手段都沒辦法分析出『黑盒』內到底是什麼物質,只能把元素表上大半的原料丟給負責生產的『未知』,那些需要怎麼看都有煙幕在其中,既然在條約限制下『未知』不提供這方面知識,那麼去跟能運用同樣物質的人請教不就好了?」

「從敵人身上……」巴頓沒有蠢得指出墨菲斯在他沒有答應不向「甲冑少女」說明之前就透露了當中的內幕,「我一直以為那個偵測到的反應是以某種方式強迫『未知』與士兵融合,結果居然是敵人嗎!」

墨菲斯看到巴頓那反應而露出的笑容,說是邪氣不太對,說是苦澀也不盡然,是個很難叫人相信會在這圓滑的男人身上會看到的,流露出心境的複雜笑容。
2021-10-29 01:31:53
2021-11-04 02:36:25
2021-11-04 09:15:07
2021-11-05 08:21:37
一七四:

巴頓不得不承認,這真的叫他始料不及。

巴頓沒想過關於美妮的事情會這麼快有消息,不論是墨菲斯主動去打探,還是被動聽到風聲,這都是超乎想像。

巴頓是個賞罰分明的人,他不可能去掩蓋美妮曾經搶槍指嚇的事,況且這件事就算想掩蓋也掩蓋不了,始終「敵策局」的狀況正如墨菲斯所言,局員只有小部份背景是清白的,大多都是與各國有所關連,這部份除了強硬要求要有實力能做事外確是別無他法,實際上就算本身清白,之後也肯定會有相關人員接觸就是了。

換言之即使是指揮中樞這麼核心的地方——反過來說正因為是核心更會被某些國家安插內應,關於美妮的事件鐵定早就回傳到他們的祖國了。

為什麼區區一名「戰士」會成為列強的關注點,並非單純因為那是特殊的「甲冑少女」,更多的其實是藉口——一個能找「敵策局」麻煩的理由,諸如管教不善導致那樣的事情發生,「敵策局」本身是否能力不足,那就應該替換「適當」的人員。

這方面的事情主要由墨菲斯處理,所以他最早收到消息自是理所當然,就只是巴頓真的想不到速度會如此之快。

看到摯友臉色一沉,墨菲斯雖然性格惡劣,但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刻意賣關子,直接從重點說起:「基本上你可以放心,就像之前所說,那些傢伙實際上不太重視『甲冑少女』,儘管這確實有成為話柄的可能,但幸好的是我那邊的計劃順利,他們的注意力都被那邊吸走了。」

「剛好和你那計劃有關?」巴頓當然不是真的質疑,就只是鬆了一口氣,以這樣的方式表達出來罷了。

「就那麼剛好。」墨菲斯往後一仰靠在椅背上,「雖然應該能避免被人找麻煩,但這樣的事態可不是什麼好事,你有什麼頭緒嗎?」他這番話也是在警告下不為例。

巴頓並沒有立即回答,並非他不清楚狀況,反過來從作戰結束後除了做那些必要的處理外,他有不少心思都花在美妮的事情上,在他心中這件事和作戰後續處理可謂同等重要。

當然就算同等重要,也理應有先後緩急之分,而美妮如今因為仍處於昏睡未醒的狀況,巴頓認為得在她甦醒之前想好如何應對,否則也應該至少有個方向,因此才會在如此忙得焦頭爛額的時刻仍然分神去調查與思考。

因此巴頓有確實掌握著一些關鍵,就只是不知道應該說多少,他實在不知道墨菲斯會有什麼反應。

「我都已經知無不言,你現在卻想藏起來?」墨菲斯當然一眼就看穿了巴頓那態度。

「不,只是有點不知道該如何說……」

「哦?真沒想到會有難題難倒我們的作戰指揮官?如實照直說不就好了?」

「不是這麼簡單。」巴頓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他離開了墨菲斯背後,走到了窗戶前往外望,「很難掌握到確切的狀況。」

「例如?」

「說不定她知道一些我們不知道的事,發生了我們無法想像的狀況。」

雖然巴頓的話依然曖昧,但對於墨菲斯來說已經算是相當足夠了,就掌握情報與秘密而言,一名「甲冑少女」當然不可能比得上一局之長又或者作戰指揮官,換言之也只有與「未知」相關的內容才有這個可能。

墨菲斯花了些時間整理思緒,在腦海裡推想各種可能之後,以鮮有的凝重神情開口:「在條約的限制下『未知』不會透露那些關鍵,相對的沒限制就都有可能嗎?」

「你就只擔心封鎖情報的問題……」

「正如你也只擔心她們的狀況,各司其職不是剛好?」墨菲斯並不否認,「我不擔心黑刀會背叛,在忠誠心的問題之前,重要的是她沒有野心。至於『未知』方面我也不太擔心,畢竟要是『未知』真的得到了她,那早就不用再與我們合作了。」

巴頓打從心底感到些許意外,他以為墨菲斯會尋根究底,但現在聽起來似乎有種想通了而不必細究的味道,「你不會想知道確切發生了什麼?」

「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包括黑刀為什麼會好像知道敵人設局,從而不得不投入全員解救,以及知道藍蝶身上的狀況,還有怎樣發現那樣的戰鬥方式,這些你全部都得調查清楚,給我一份報告。」墨菲斯並非在開玩笑,從他詳細列出各個細項就可見一斑,「就只是我關心的點和你不一樣而已,你關心的是她們,我關心的是能否驅逐敵人。」

巴頓以沉默作為回應,其實他心底裡也很清楚。

不過或者是前面對話的接連異常,又或者是這些天來發生太多事,又或者連續工作過長的時間導致精神損耗得厲害,一般不會再作多言的墨菲斯在這時候重新強調:「那些傢伙注視著未來去計算現在,目光總是放在消滅敵人之後,但我是為了未來而看著現在的人,最終目標就是徹底消滅敵人,為此不論是我那邊的計劃,還是如今作為『敵策局』主軸的『甲冑少女』,兩者都是有可能達成目的的手段,不可能會在失去可能性之前就放棄某一邊。」

巴頓理解墨菲斯的意思,而他也無意針對「手段」這種形容說些什麼,那只會重新引起之前那「無謂」的爭執罷了,「我知道,確實得要和黑刀好好談一下……」

「那就這樣吧,雖然那些傢伙不追究,但門面功夫還是要做好,這種事情就由你全權處理了。」墨菲斯說罷站起身來,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確定巴頓沒有什麼要補充後就離開了。

「全權處理……想到就頭痛了,要怎樣開軍事法庭走個形式……對已經判了死刑的她來說,還能有什麼『懲罰』啊?」巴頓這番細語自然沒傳到離開了的墨菲斯耳裡,他不過就是感到頭痛而抒發一下胸中的鬱悶罷了。
2021-11-07 08:12:54
一七五:

巴頓與墨菲斯的對話並不為人所知,就算一時之間兩巨頭不在,作為健全組織的「敵策局」依然運作流暢,早在「第一城」時期就建立的二十四小時運作機制如今當然不會有任何改變,始終不可能知道敵人會在什麼時候採取什麼行動。

因此在凌晨三時多的時候,鳴石基地依然燈火通明,夜班人員全都在努力工作,不過也有少數例外,像是擁有褐紅色長髮的少女如今並非值班勤務,而是因為睡不著在基地內到處蹓躂。

這名少女當然不是普通人,而是非常有名的「甲冑少女」幻焰,自然不會有人呆得上前阻撓,最多也就偶爾看到她路經時會投以奇怪的目光——這倒不是因為身分之類的緣故,而是她臉上的表情簡直就像白紙黑字寫著「悶悶不樂」。

幻焰本以為到食堂喝了杯熱飲心情就會平靜下來,應該能找回一點睡意,可是這樣的算盤並沒有敲響,相反看到不同的人懷著不同的目光望向自己,這反倒叫她更在意。

那些絕不是不懷好意又或者惹人討厭的目光,硬要說的話,肯定是看者無心,當事人有意罷了,不論如何,這叫幻焰加快了腳步離開了基地的主棟。

「唉……」幻焰走到了戶外想要呼吸新鮮空氣,可是不論怎樣吸都只覺得胸口悶悶的,像是吸不進體內一般有種窒息感,當然她心裡知道這只是一種感覺,身體並沒有什麼毛病,「都不停工作得那麼累了,卻還是只睡了兩、三個小時就沒睡意。」

焰光這組「甲冑少女」再過兩個月就服役滿兩年,幻焰當然懂得身體管理非常重要,可現在的她實在做不到強迫自己的身體去休息這件事。

顫抖不已。

八月的深夜就算沒有陽光,那股悶熱的暑氣依然沒有消散,所以絕不可能是幻焰受涼的關係。

「要不要繼續去寫報告好了……」幻焰吁了一口長氣,「真的沒想到,當初知道不只是訓練和戰鬥,也得學習以及寫大量報告時,討厭得想避逃現實,現在卻反過來借寫報告來逃避現實啊……」

幻焰有自知之明。

實際上就是因為知道自己的狀況,卻找不到辦法面對才會叫她感到困擾,讓她覺得乏力,身邊的人給予了她大量幫助,卻依然跨不過那道關口。

「大家肯定很失望吧……」幻焰嘆出不知道第幾口氣。

不知不覺間,幻焰走到豎立了「人類英雄紀念碑」的小公園,當她意識到這件事時,又覺得那其實不是不知不覺,而是自己想要來到這裡。

「虹霞前輩、夕彩姊……」幻焰越過了沒有任何妨礙意義的小圍欄,輕輕撫摸著那冰涼的石碑,就像夕彩替她打氣時會輕輕摸她的頭那樣。

「要是妳們還在,一定能告訴我應該怎樣做吧……」幻焰情不自禁地低語,然後說完後才發現這番話充滿各種問題,例如有著些許怪責對方不在的意味,也有著先後邏輯矛盾,始終要不是虹彩陣亡,她也不會如現今這般糾結。

「我真是沒用,我應該要像小光那樣打起精神,做好前輩的榜樣才對,結果全部人之中最沒出息的倒是我……」幻焰好不容易才忍耐住眼框中的淚水,「當初我還誇下海口說要成為比妳們更棒的英雄,可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才不是變成這樣的石頭啊……」

情感再也抑制不住,正要一口氣傾瀉而出時,石碑背後卻突然傳出奇怪的聲響,接著一聲驚呼。

「是誰在那裡?」幻焰驚慌地喊住對方,她那樣的失態並不能為他人所知。

「呀哈哈……是我啦,幻焰前輩。」正準備溜走的那個人影知道已經敗露,無奈下只好從石碑背後現身,摸著腦袋露出尷尬的笑容。

「蝕蜂?」幻焰先是在心裡鬆了一口氣,她的狀況被其他「甲冑少女」知道並不會引起什麼問題,稍微恢復冷靜之後緊接著的是浮起疑惑:「妳為什麼在這裡?我記得應該到妳值班啊?」

「對,值班!慎防敵人有什麼異動而待命,所以我就四處去巡邏一下,剛好來到這頭……」

「唉,是寫報告寫到煩了,溜出來偷懶了吧?」幻焰懶得舉出監視周遭狀況不可能要「甲冑少女」來做這樣的正當理由。

「呀哈哈,實在是瞞不過幻焰前輩呢。」蝕蜂立即放棄狡辯,不論是理由還是個性都沒有成功的可能,「那幻焰前輩又怎麼在這裡?明早到妳值班,現在不睡可是會累倒喔?」

「就……睡不著。」幻焰的狀況並沒有向其他「甲冑少女」隱瞞,但不代表她能在後輩面前坦承自己的醜態。

「啊……那要適可而止喔,睡眠不足可是女性的大敵,那麼我先回去啦。」蝕蜂也沒遲鈍到察覺不到氣氛。

可是就在蝕蜂準備如她所言退場時,幻焰卻輕輕咬牙叫住了對方,「反正妳也不想回去,就留下來陪我聊一下吧?」儘管她的自尊心不太想向後輩求助,但繼續維持那個模樣更不要得,因此也只能硬著頭皮開口。

蝕蜂當然感到意外,從那語氣多少也察覺到應該不是「聊一下」的輕鬆感覺,她實在不覺得自己能幫上什麼忙,只不過既然前輩開口了,她也不好拒絕,當下乖乖跟著幻焰走到附近的長椅一同坐下來。

「我就不說什麼開場白了,想要問……請教妳一個問題。」幻焰調適好自己的心情,這個時候就放下面子,誠懇地表達。

「請……請教?不敢當,言重啦!」蝕蜂難免慌張起來,「總之先說說看,能幫我一定盡力。」

幻焰做了一個深呼吸,然後直白地提出了那已經向能問的人都問過的問題:「在發生虹彩的事情後,妳是怎樣做到繼續不懼怕戰鬥的?」
2021-11-07 23:45:28
2021-11-08 09:03:50
2021-11-14 08:17:03
一七七:

對於幻焰直白的說法,蝕蜂肯定地點了點頭,可是隨即又覺得有點不對勁,「慢著,難道我誤會了,幻焰前輩不是因為家境的問題才成為『甲冑少女』?」

「呀,不用緊張。」幻焰先是安撫蝕蜂,就這樣轉移話題回歸閒聊的本質也是不錯,「當初確實是這個緣故。」

「對嘛,連有沒有飽飯吃都是個問題,而且偷偷去工廠做事,也因為偷偷的關係被各種壓榨,幾乎就只是換自己吃的那份罷了。」蝕蜂鬆了口氣,「說實在以前真的沒想過世界那麼大,而且自己能做、能試那麼多事,就是因為現在嚐到了,更不捨得變回過去那樣。」

幻焰沒有立即答話,對於蝕蜂所說的,她感同身受,不過從蝕蜂的描述看來,她的狀況應該比蝕蜂好上不少,至少她偶爾能到學校上課,而且家裡的經濟有大哥大姊支撐,她偶爾去當黑工就只是幫補家計,並非必要的。

只是就見識這一點,就真的打從心底認同,要不是成為「甲冑少女」,自己大概就會一輩子過那樣「普通」的生活,在不知道這世界如何多姿多彩之下就走完一生,當然這是福是禍就不得而知了。

「況且我還想建學校,建醫院,不對,也應該多建一些公司讓大家能工作,能開拓眼界,這樣才能有更多的機會……」

「呀……妳是哪裡來的大慈善家?而且……」

「就算當『甲冑少女』的薪資很多,也不至於能做到這麼多事嘛?不過真的啊,在這裡賺到的錢要在外面花一輩子當然不夠,但帶回去卻很好花,至少現在我家裡那條村已經完全不同了,不會有人餓得偷摸進去工廠的食堂,又或者在背後的出口守著廚餘,只要一點一點去做總會做得完的。」蝕蜂接過幻焰的話,毫無疑問她在以自己的方式鼓舞著幻焰。

「所以結果都是為了他人嗎……」幻焰並沒有說出這句話,改善家境她當然也在做,只是她沒有像蝕蜂博愛到連鄰居甚至不認識的村民都顧上,說實在她更傾向儲起一筆錢,然後把家人接到外國居住。

「好吧,免得妳說我市儈,著眼點都在錢上,福利也包含其他部份吧?例如興趣班的師資大概不是花錢就能有的喔?」蝕蜂當然注意到幻焰沒有答話,便把話題帶到另一點上。

「確實,那些老師就算不是世界第一,也是各項領域的一流好手。」幻焰說這番話的時候語氣相當複雜,某程度上身邊都是那麼厲害的人,說不定也是叫她感到痛苦的源頭之一。

自己並不特別,並不厲害,根本不是什麼英雄。

儘管軍事組織就像一個模具,努力把人都塑造成某個樣子,但人始終是有血有肉有想法的,有著自我,饒是有忠誠心與使命,說到底從軍也是種工作,會有自己的人生,自然而然會有各自的興趣。

實際上能加入「敵策局」的基本都是精英,先不說「敵策局」自行招募的人員,光是各國使出各種手段要把人安插進來這件事上,所挑的人都只可能是精英,而所謂的精英除了在某一領域有所專長外,說到底其實多少可以形容為「優秀的本質」,這樣的人往往是有他們自己成功的一套,如此的人才就算不是在自己的本業上,在興趣方面多數都會有一定的水準。

更何況其實軍隊這樣的組織本身也有不同的小組織,像是儀樂隊又或者運動隊等等,即使「敵策局」並非要顧及「國家光榮」的軍事組織,在這一點上難免會有相似之處,或者該說這樣才是一個健全的組織吧。

就是這樣,為了健全的培養,亦是鬆緊有度的生活,還有為了少女們未來的人生,「甲冑少女」除了必要的訓練外,自是有不少個人時間,只要她們想試,局方就會想辦法安排,要在「敵策局」找到各領域的好手絕不困難,萬一真的沒有,要從外招說實在也不困難。

這就是蝕蜂所說的福利,雖然說沒錢萬萬不能,但這部份卻是有錢也未必能找到厲害的導師,「甲冑少女」只要開口就能得到一流的支援,這種無形的福利在未見識過當然不覺得是一回事,然而只要試過——眼界開拓過之後,就會理解到這是一件「多麼不公平」的事。

「前輩妳看起來還是悶悶不樂,這個也不行嗎?」蝕蜂並沒有忘記這番對話的本意是要解開幻焰的煩惱,「說起來妳剛剛提到最初,所以現在不同……準確來說,是在成為『甲冑少女』之後至到虹彩前輩的離開之前,抱著不同的理由持續戰鬥的?」

對於蝕蜂如此敏銳,又或者該說犀利地直指核心,一般來說就算是幻焰自己有求於人而想要細談,但這部份實在過於難以啟齒,不過也許就是對方這麼直白而且完全沒有懷抱任何特別用意的純粹態度,叫她一時鬆懈回答了羞於直說的真相:「我……一直想當英雄。」

要是平常那般充滿玩味的對話,蝕蜂大概會禁不住大笑,但就算是她也知道現在絕不可以做出這樣的反應,而是以非常認真的一面試圖分析:「嗯……那麼是享受自己能幫到別人的部份,還是喜歡得到他人的認同甚至是景仰?」

幻焰呆了一呆,她沒想到蝕蜂會說出這樣的話,「妳說自己不是專家,可是這個問題,大衛醫生在最初就這樣問過我了。」

「誒?該不會我有這方面的天賦……」

幻焰沒理會那犯傻般的反應,既然蝕蜂如此認真想要幫助自己,作為帶起這個話題的她當然要負責:「我自己也不知道……好像是,好像都不是,我就真的只是嚮往那些能保護家園、城市、國家甚至世界的超級英雄罷了,但要問我到底喜歡哪一點——必須得挑出關鍵的一點,我真的不知道……」

蝕蜂感受著那困惑就像化成某種肉眼可見的氣體從幻焰身上擴散開來,不過那道鬱悶並沒有感染充滿活力的蝕蜂,這並非指她不帶同理心又或者漠視幻焰,而是她有著自己的想法:「那麼該不會,妳只是想像那些超級英雄,成為主角而已?」
2021-11-17 18:42:30
2021-11-19 08:48:14
一七八:

愣住。

幻焰在聽到那個說法的瞬間,腦袋就像電腦當機那般停止活動,她沒有聽過這種說法,亦無法理解這種說法——真的無法理解?

難道不是隱約間觸碰到了一直不知名的源頭,才會叫自己有這樣的反應嗎?

蝕蜂沒注意到幻焰內心世界的改變,僅是接續說下去:「畢竟一般故事的主角不會死吧?當然是有例外,但要死也得在故事收尾的時候,像我們這種使命是把敵人都殺光的『甲冑少女』,在未把外星生物驅逐出地球之前,虹彩前輩卻那般死了,才會叫前輩那麼深受打擊?」

「我……不知道。」幻焰花了些時間才終於擠出這句話,這無疑是她的心聲,儘管蝕蜂的說法對她造成了衝擊,然而要立即斷定這就是真相,還有著相當遙遠的距離。

自己的想法就是那麼曖昧不清,因此才會花了這麼久的時間仍然無法解決,不過幻焰覺得,說不定一直遮蔽她前路的迷霧有散開的跡象了。

只不過這件事在蝕蜂看來,則是幻焰不想承認,她當下露出一副很是理解的表情,輕咳了兩聲清了清喉嚨,模仿著大衛的口吻開口:「不用感到羞恥,得到『甲冑少女』這種無人能敵的超級力量,覺得自己變成什麼都能做到,這是很正常的事,況且身為少女的『我們』,正好是在建立自我的年紀,所以會感到迷惑是理所當然的。」

「青春期嗎……」幻焰被那口吻逗得禁不住輕笑出聲,事實上類似的話她也有從大衛那裡聽過,能夠像那般漫不經意地輕鬆說出這種話的人,她也只見過大衛一人能夠如此罷了,「所以說妳也曾經有過這樣的煩惱?」

對於幻焰作出如此理所當然的聯想,認為蝕蜂說不定是經驗者,也就是說已經跨越那道關口,自然是想要尋求指導,意識到這一點的蝕蜂卻只是無奈地搖了搖頭:「很難說是曾經有過呢……」

「聽起來好像很有故事?」幻焰因為有了些頭緒,心情上其實放鬆了不少。

「該說是故事還是事故?」蝕蜂露出了鮮有的苦笑,在她的臉上看起來其實挺突兀的,「就像剛剛說過,最初我生活的世界完全不知道『甲冑少女』的事,真的連『外星怪物入侵地球』這麼大的事都沒聽過,要不是國際組織定期來提供的醫療服務,順道帶來一個只要參加不知道做什麼用的檢驗後能換取些物資,我根本不可能會成為『甲冑少女』。」

「我想不只是妳,小光、說不定就連虹彩也是這樣的吧?不,虹霞倒不一定就是,好像有傳言過她其實在成為『甲冑少女』之前是某個大家族的閨秀,看她那律己的態度似乎挺可信的。」

「嗯……也許我們以後應該多互相聊聊以前的事?這雖然不是什麼禁忌,但好像自然而然各自都避而不談。」

「與其說避而不談,是很難談吧?以前在防衛『第一城』時排班的時間都錯開,而之後這一個月來針對『雷光作戰』涉及不同領域的專業訓練,還記得身陷險境時小光開過的玩笑嗎?」

「哈哈,我們『甲冑少女』的話題常常在吃的上面,這麼說起來還有各自推薦過要怎樣才能夠吃家鄉美食吃得道地……雖然當時叫廚師重現那些『貧窮菜』也叫人心情有點複雜就是了。」

在深宵無人的公園裡,兩名不期而遇的「甲冑少女」就像普通的少女——她們本身確實就是少女——般甚為愉快地聊了起來。

過了一陣子,幻焰才意識到話題實在跑得太偏,便連忙重新拉回正題:「好像有點扯得太遠了,所以到底為什麼會說是不知道故事還是事故?」

「啊,確實本身在聊這件事啊。」蝕蜂如夢初醒般應了一聲,花了些許時間整理思緒,看她那樣子肯定是不記得把話題帶偏的人其實是幻焰,「總之因為我不只是對『甲冑少女』欠缺認識,就連外面是個怎樣的世界都沒有正確的認知,在初期我幾乎都在努力學習這些。」

幻焰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她也經歷過那個時期,一時之間可謂顛覆了整個人生,到底是以前的生活是夢,還是現在面對的並非現實,真的會把人搞糊塗。

即使如此,幻焰還是不懂這和蝕蜂那番說法有什麼關係,只能默默地聽蝕蜂說下去。

「想當然我看到了不少歌頌『甲冑少女』的說法,像是什麼人類英雄……英雌?總之就是好的方面,感謝我們與外星生物進行殘酷的戰鬥,很偉大之類,還有買了很多周邊支持,是我們的粉絲,只是同一時間也有很多另一面的聲音……」

直至這時幻焰才總算明白蝕蜂想要說什麼,她作為「來到現代」的人,當然不可能沒看過那些發言,「敵策局」並不會以為了「甲冑少女」著想而篩選情報或者禁止她們接觸外面的世界,相對的要是為此感到什麼不適,更應該面對並向例如大衛那樣的人求助。

因此幻焰是知道,知道有人支持「甲冑少女」,也知道有人反對「甲冑少女」,那些反對的人所說的話到底有多難聽,亦可謂超乎想像,什麼「白養的廢物」、「聯合國的戲子」、「要是真的有用早就把敵人殺光了」、「專挑少女不過就是裝可憐」等等的指責實在數之不盡。

說實在,幻焰,或者該說不只「甲冑少女」,只要是知道一點內情的人,聽到這樣的話鐵定會感到氣憤,「甲冑少女」可是想穿上「甲冑」就非得歷盡真正的艱辛痛苦,更不用說真正的戰鬥伴隨著確實的性命危險,要說沒起過放任敵人侵略地球讓這些人感受一下痛苦的念頭,那是絕不可能的,就只是最後會成熟地處理這些罷了——包括那些無謂人不經大腦的言論,還是陰暗的情感。

蝕蜂注意到幻焰那不自覺地流露出來的情感,理解到對方確切地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就是這樣,假若以英雄自居,難免會有種被自己所保護的人背叛的感覺吧?那還真是叫人絕望不是嗎?因此不是想要當英雄,至少該為這點感到慶幸?」
2021-11-19 22:16:39
2021-11-26 08:33:51
一八零:

「長官。」美妮隱藏心中的糾結,總之先在床上——姑且繼續裝作病人向巴頓舉手敬禮。

巴頓應答讓美妮稍息,然後直接走到床邊並順道拉來了一張圓椅坐下,「感覺怎麼樣?」就算全身酸痛,他依然挺直腰桿,坐得端正。

「很好,就像飽睡了一頓,看來這次真的太累了。」美妮誠實地道出自己的感覺,這種事沒有瞞騙的必要,況且也瞞騙不了,單就身體狀況來說身邊那些醫療儀器可是無法質疑的證人。

美妮這番話,當然沒有抱著暗示巴頓看起來睡眠不足的含意,就只是想表示自己不像上次的漫長昏迷,不過在巴頓聽來,難免會覺得有點諷刺,當然他只需稍微細想就知道美妮不是那樣的人。

「嗯,能睡是件好事,證明妳真的很努力,不論身體還是精神都疲憊到那個程度。」

「倒是長官,你看起來有點……憔悴?」美妮決定直率地說出自己所見,至於是否有著展露自己坦白的一面則是沒有計算到這個地步。

始終猶如「父親」的關係並不只是巴頓關心一眾少女,「女兒」也是會關心父親的。

「不礙事,本來就要處理的事務罷了。」巴頓當然有所自覺,「不過如果某人少製造一些叫人煩心的事,我會輕鬆許多吧。」

「呀……」美妮知道巴頓是在說自己,但怎麼想也不可能自己招認,迫於無奈下只能裝傻:「那還真是叫人遺憾,不過那人應該也不是刻意製造麻煩,就只是想把事情做好,一些必要之舉?」

「事情發展成這樣,妳還開這樣的玩笑,代表妳相當有餘裕,黑刀特校?」

面對那板起的黑臉,美妮果斷選擇噤聲,那毫無疑問是嚴肅的警告。

美妮不是愚昧到沒意識到自己處境的人,先不論關於「未知」的內幕,光是那奪槍威脅就足以被送上軍事法庭判刑了,換個說法就是當時她是知道自己會有這個下場,懷著覺悟去做的。

美妮能想到,巴頓自然也想得到,當時他決定聽從美妮的說法,這方面的理由佔了不少比重,當然對他來說,最重要的還是那個決定確實是有必要的,甚至某程度上可以說,美妮那麼胡來成為了一個給他對當時那不對勁感覺做出應對的藉口。

看到眼前美妮那抿嘴的反應,巴頓好想嘆一口氣,可是他不能那樣做,「說吧,從頭到尾,一五一十,全都說出來。」

「果然來這招嗎?」美妮雖然不感到意外,但這真的叫她感到頭痛。

無法掌握對方知道什麼,這一點對雙方——對所有人而言都是一樣的,美妮不知道巴頓從事實中推論到何種程度,巴頓更不可能知道美妮那些經歷,那麼對巴頓而言最好的處理方法,就是叫美妮自白,如此一來美妮就沒辦法只針對問題回應。

也就是說,沒有任何耍小聰明的空間,例如只是巴頓沒問清楚而非美妮回徊得不清晰,又或者不是想隱瞞,就只是沒提及之類。

本來就要作出決定,因應狀況說明那些經歷,只是那個時候來得比想像中更早,自己也欠缺判斷的資訊,亦欠缺足夠的時間仔細思考,不過事已至此,美妮只能硬著頭皮面對。

美妮盡力了,盡了自己的最大努力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假若這就是她的盡頭,那麼成為「甲冑少女」之路就這樣畫下句號——沒能完成真正的使命,做出最基本的贖罪,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一個深呼吸之後,美妮緩緩地吐出話語:「就算要我說,我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黑刀。」巴頓的聲音比平常還要再低沉三分,「妳看到我這樣,還認為我有空跟妳嬉戲?」

美妮那番話並沒有丁點那樣的意思,既不是裝傻,也不是拖延時間,就算倉促也是作出了決定,懷著決意說出來,她自認為自己不論是身體的反應或者說話的語氣,應該有傳達這樣的訊息給巴頓,而往常的巴頓應該注意到才是,因此就是巴頓當前的狀態已經惡劣到連這都察覺不了。

美妮猶豫了一刻,這次反倒不是她個人因素的猶豫,而是該思考對當前的巴頓說出那些是否恰當,即使自己願意傾吐,也是因為接收者是值得她信賴的人,可如今的巴頓叫她感到懷疑。

只是根據過去的相處,美妮仍然認為巴頓是值得信任的人,或許當前不是最佳狀態,但絕對是「敵策局」之中她唯一能說出那些的對象了,至少她不想直接跟總長墨菲斯說那些。

重新做好決定之後,美妮不是以婉轉的暗示,而是直白的方式提出:「我想說的是,話題很敏感,在這裡說沒問題嗎?關於『未知』的。」

「我當然知道關於『未知』。」巴頓沒有多想就斷言,「這裡和當初那個……研究室不同,這裡就只是病房,沒有那些設備,關上門,就我和妳,外面就算透過玻璃窗能看到也聽不到。」

「好吧。」美妮點了點頭,既然巴頓都這樣肯定了,那她也就和盤托出:「在和『擬態者』戰鬥後陷入假死狀態時,我和『未知』有過一段交流……」

只不過美妮的話沒辦法說完,在巴頓聽到「交流」兩個字時,他的臉頰突然猛猛地抽搐了一下,甚至禁不住伸手掩臉,美妮從沒見過這樣的巴頓。

粗厚的手掌遮掩住了大半張臉,讓巴頓那表情不為美妮所見,唯一能看到的是指縫間流露出來的複雜眼神,以及輕得聽不清楚的自言自語,就這樣持續了幾秒,或者十幾秒後,巴頓維持著這副模樣跟美妮說話:「妳所說的『交流』,是指『未知』跟妳說了些什麼,而妳也做出了回應,持續地進行了對話嗎?」

「肯定,交流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雖然事情是發生在意識……」

「等等,先不要說下去。」巴頓阻止了美妮,本來掩臉的手改為撫著額頭,顯然相當苦惱。

美妮無法知道,是巴頓沒想到這個事態而大受打擊,還是雖然預想過類似狀況,但實際的程度超乎想像。
2021-11-28 09:35:06
一八一:

寂靜持續了一兩分鐘,美妮不是沒想過能與「未知」溝通的事有多重大,只需要知道其他「甲冑少女」沒報告過這件事情便足以推測了,因此這一刻不是她無法反應,而是等待著巴頓會作何反應。

最終巴頓放下撫額的手,底下的臉彷彿已經回復平靜,儘管倦容無法掩飾,但至少把震撼或者驚訝的感情重新封存好,「妳醒來之後沒有說,所以妳知道這是件有多重大的事。」

美妮肯定地點了點頭,她最後當然會說清楚,但在巴頓命令之前,說不定能從對方身上聽到更多。

「妳沒想像過,假若妳當時說出來,有可能顛覆整個『雷光作戰』嗎?不,也許沒那麼誇張,但很可能會有一定的修正。」巴頓的語氣相當平靜,沒有帶指責的味道,真的只是在詢問。

「我……」

「是我們的錯。」巴頓搶在美妮回應之前說下去,「如果那段時間妳是有意識的,更清楚自己遭到了怎樣的對待吧,是我們這邊先失信,所以妳無法相信我們是可以理解的。」

「不……」

「沒關係。」巴頓阻止美妮回答,「過去的事情就不再提了,既然妳現在提出來,就是願意說清楚了吧?」

「我無從選擇,不是嗎?」美妮並非挖苦對方,而是誠實,不作任何修飾地表達自己的想法,這是她對眼前巴頓這番反應的尊重。

不論是美妮還是巴頓,都是過於能夠站在對方立場思考的人,因此美妮能夠感受到巴頓說這些話時有多痛苦,或者該說自責。

沒錯,巴頓把美妮本來只是為了保命的做法,當成是自己的錯誤,這叫美妮實在不知道應該怎樣應對,只能想著要是自己更成熟就好了,而既然沒有想法,就唯有誠實面對。

誠實,不代表不會造成傷害,否則就不需要什麼善意的謊言,又或者不用升級到謊言的層面,光是優秀的溝通技巧就能改變很多狀況,遺憾的是美妮目前不具備這些能力。

「嗯,到了這地步,確實是大家都無從選擇,畢竟這真的……牽涉太深了。」巴頓緩緩地吁了一口氣,這是他最後沒嘆氣的自制力,「我知道妳有自覺,但我還是得說,妳與『未知』能夠交流這件事,所牽涉到的恐怕比妳所想像的更深遠。」

「更深遠……嗎?」即使是美妮,這刻也被巴頓這番凝重的警告嚇到了。

「我知道妳一直想置身事外……不,這種說法有點呵責的意味,總之就是只想專注於戰鬥的事情上吧?」巴頓仔細思量著該如何說明,「但當妳確實知道而不是推測『未知是能對話的存在』時,妳就不可能從漩渦中逃脫了。」

「嗯……即使只報告我所知道,而長官不做任何說明,也沒辦法?」

「雖然我還未知道妳從『未知』那裡聽到些什麼,但我可以肯定沒有任何辦法,光是『知道』就不得不承擔了。」巴頓稍作停頓,無力的目光注視著少女的臉龐,儘管他一直想把美妮從單純的戰鬥層面拉拔到作戰層面,卻不是想以這樣的形式牽扯上那種比戰場更為地獄的麻煩當中。

直至這一刻,巴頓以如此態度訴說之後,美妮才切身感受到這到底有多嚴重,不是想像,不是最壞的推想這樣的問題,而是從心情上理解這個事實。

「總之,等我一下。」巴頓說罷拿出手機,要找的對象也只可能是那個人,他簡短地說明了狀況之後,得到預想之中的答案。

一如巴頓想像,墨菲斯聽到這個消息後,雖然稱不上樂壞,但顯然感到愉快,要不是公務繁忙,他大概會像上一次美妮醒來時那樣強行介入對話,如今也只能全權委任於巴頓,在這層面上二人毫無疑問是推心置腹的同伴。

巴頓看著少女鮮有流露出來的緊張,就連要前往戰場面對敵人時都能一副從容的少女,現今卻是淺淺地鎖起眉頭,鼻子偶爾有輕輕的顫動,只能從旁等待就像在犯人欄內等著法官宣告刑罰的囚犯,不過認真說起來這少女可是歷經過死刑的判決就是了。

巴頓沒有折磨別人的嗜好,更何況對方是自己關心的少女,因此在整理好思緒後立即說明:「墨菲斯……總長同意了。」

美妮大概猜到這是什麼意思,不過還是禁不住提問:「假若不同意的話,會發生什麼事?」

「在取得所有妳知道的情報後,『處理』掉,就算是貴重的『甲冑少女』也是一樣。」巴頓毫不掩飾說出真相,其一是這個假設已經沒有意義,其二是作為將會共享秘密之人,這些事沒有隱瞞的必要。

這種說法剛好適合拿來警醒美妮,讓她理解接下來的事情就是一淌噁心的混水。

「還真是……沒得選擇。」美妮無奈地聳了聳肩,就如她的感想,就只有接受現實了。

美妮不知道其他「甲冑少女」如何,但她自認為自己勉強對「敵策局」算是有點認識的,像是暗地裡利用那些沒有作戰能力的「少女」做什麼研究,又或者墨菲斯也會提及如何在各國間周旋,在由人構成組成的龐大組織表面越是風光,暗地裡就越是黑暗。

說實在,美妮沒有潔癖,也沒有什麼正義感,對這種事情說是抗拒實在稱不上,但她也絕不嚮往踏入那樣的世界,只做自己該做的事情就是她的價值觀,而犯下過錯的自己自然應該贖罪,因此打算作為「甲冑少女」戰鬥至死。

可是如今聽起來,這麼簡單的目標,似乎也將會成為無法實現的幻影了。

「又或者,命運下遭遇這種事情,也算是一種懲罰嗎……」美妮實在不知道這想法是在安慰自己還是怎樣,但似乎只要想到這也算是一種苦難時,心理上似乎變得比較能接受。
2021-11-30 03:49:37
2021-11-30 08:35:16
2021-12-03 09:03:47
一八二:

巴頓沒有讀心能力,不過與美妮相處的這些時日,足以讓他大概理解到這在思維上半點都不少女的少女大概在想著些什麼,說白了就是她比他更快接受了這個現實。

是的,就連巴頓自己都不太能接受這個現實,甚至到了有點想逃避的地步,腦海裡有一瞬間閃過假若美妮從一開始就完美地隱藏這個秘密便好了。

事實上美妮也試圖隱藏過,就只是因為情勢所迫而曝露了,說到底巴頓甚至是那個下最後通牒的人。

「在這層面上,我甚至連少女都不如嗎?」巴頓不禁在心底嘲笑了自己一番,看來自己確實是太累了。

巴頓輕輕地搖了搖頭,把這些無謂的想法攆出腦袋,「總之先把妳所知道的都說出來吧。」

美妮早已下定決心,也不會糾結沒能夠先從巴頓那邊知道些什麼,因此聽到這個指示時沒有半點猶豫,就只是花了些許時間整理思緒,決定從「擬態者」之戰後昏迷時與「未知」的對話說起。

不只是對話內容,包括當時的一些想法與推想,美妮知無不言,言無不細,巴頓不作回應僅是默默聆聽並非單純不想打斷美妮,而是他光要吸收那些內容就頗為費勁。

那小小的腦瓜不論何時都能叫人意外,巴頓被迫重新體認這個事實。

因為不只要說對話內容,還包括對話背後的含意,因此美妮說明的時間比想像中還要長上許多,基於過程完全得不到巴頓的回應,最多就是不置可否的點頭,這其實叫美妮有點不安。

直至到說明告一段落,巴頓才吁了一口長長的氣,滿臉苦澀地說:「老實說這資訊量比我想像中還要大許多,最初我猶豫要不要先給妳說明一點,但考慮到這可能會影響妳的說明,所以決定等聽完才判斷,就結果來說似乎是正確的,不過之後我說明時妳大概會相當混亂吧。」

「為免我混亂,可以什麼都不說。」美妮當然知道這連小小的抗爭都稱不上,就只是一番晦氣話。

巴頓果斷無視,接續說下去:「這樣一來我大概能理解妳當時為什麼不惜搶槍也要出擊……不論如何,繼續說下去吧,我想確切地聽到妳的說法。」

雖然巴頓是如此指示,但在經過剛剛的說明之後,美妮倒覺得已經沒有太多能說,不過事已至此,也只能把當時的想法說明一次。

不論是如何推斷敵人所設的「殲滅陷阱」,還是蒼藍會以超過限制的方式求生,因此作為唯一與「未知」有過那程度連接而能夠想像會是什麼狀況的她,非得堅持到現場支援,想當然她也沒忘了關於自己「連接程度過低」的推論。

特別是最後一點,那種毫無疑問就是胡來的想法叫巴頓既頭痛又禁不住苦笑,他真的想把當天在基地車裡的對話重播一次給美妮聽聽,不過當下當然不是做這種蠢事的時候。

就是這樣,既然開了頭,美妮就順著說下去,包括把自己置身於戰場處於險地,迫使「未知」作出回應,以及在那番交流中得知的事實,儘管當時美妮與「未知」約定過不會把「未知」這種生物的特別跟其他人說,但巴頓本身就知道這些,屬於「約定」中的人類一員,因此並不算違反了約定。

巴頓聽完這些之後,甚至得直白地提出「給我一些思考與整理的時間」,他就那樣輕撫著下巴進入思考的個人世界。

對此美妮當然不會說些什麼,就靜靜地坐在床上,進行了連番的說明非但沒有讓她感到疲累,反而讓她感到一股莫名的暢快,而導致這種感覺的原因美妮並沒花多少時間就找出理由了。

簡單來說就是不用守秘密,雖然只是短短幾天,但不得不說的是美妮確實對於何時以及說多少這件事感到頗為困擾,算是一種煩心的牽掛。

而不幸的是,雖然關於與「未知」交流的秘密算是解決了,但接下來將會有更大的秘密纏繞她。

在美妮意識到這個事實時,巴頓亦脫離思考狀態,並且察覺到美妮在想些什麼,難得地一同感慨:「知道了一些事情卻不能對任何人說,哪怕是出生入死的戰友,那份沉重確實叫人難受。」

關於自己的想法被巴頓看穿到這個地步,美妮已經不會有什麼特別的反應,會推測得如此精確,那就是她那如釋重負的模樣太好懂了,「如果可以真的不想背負呢……」

「不過妳心底裡已經做好準備了吧?」巴頓遲疑了一下才這樣說,「妳是不是同時有點期待從我這裡聽到的,會對接下來的戰鬥有所幫助?」他隱約間注意到這個可能,這才是美妮那麼快接受現實的真正原因。

在美妮說明的過程中,巴頓當時大部份注意力都消耗在理解上,換個說法就是有一小部份精神放在其他地方,而那自然是述說的當事人身上,他因此而發現了美妮那些細微的變化。

美妮無話可說,不是因為被巴頓說中,實際上她自己也無法肯定自己是抱持怎樣的想法,要把「背負秘密」與「更瞭解『未知』」放到天平上,自己實在沒把握天平會靠向哪一邊。

又或者說,這種事情沒有絕對的一面,應該是複雜得無法說清楚的。

美妮在之前與「未知」有過交流後確實萌生過類似「更瞭解『未知』的話對之後的戰鬥肯定有重要幫助」這樣的想法,而這一點雖然沒有明確地說出來,但從她對於那些對話的分析與想法,應該不難瞭解到這一點,巴頓大概也有從說明中察覺到這樣的想法。

「我現在……為什麼會糾結這一點?」美妮意識到最為重要的問題。

按照以前美妮的個性,雖然不會完全不思考,但應該很快會得出「怎樣都好」的結論,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可是如今卻有種不太想承認的感覺。

不想承認自己只要能打倒敵人,貫徹「甲冑少女」的職責就好。
2021-12-05 09:00:23
一八三:

巴頓的雙眼稍為瞇起,即使疲倦但當需要的時候還是能作銳利的觀察,自是注意到美妮的變化,儘管他還沒神通廣大到在沒有任何線索的情況下就能推測她在糾結什麼,但他感覺那大概不是一件壞事。

假若美妮以前正如其代號是把鋒利無比的「刀」,如今或許失去了削鐵如泥的能耐,但是除了揮舞斬敵外,這把「刀」擁有了更多的用途。

巴頓把忽然在腦袋裡浮現的形象掃走,並不是認為這種感覺不重要,相反美妮有什麼反應或者改變更是重中之重,只是當前應該聚焦在關於「未知」的事情上,因此他輕咳兩聲把美妮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自己身上。

「大致上瞭解妳身上發生什麼事了,之後妳當然要交詳細的報告,關於那些想法以及作戰中的戰鬥,也有大量事項需要做戰術研討,不過這些都是後話。」

美妮略為緊張地吞了口口水,知道正戲終於要來了。

「不瞭解背景會產生不必要的誤會,所以或許會叫妳感到混亂,但我得在這裡先給妳上一課『宇宙歷史課』。」

「宇宙?」這個話題的展開確實叫美妮感到相當意外,一下子太過宏觀了。

巴頓沒理會驚訝的美妮,僅是接續說下去:「不過在開始之前還是得提醒妳一個前提,這一切的知識全都從『未知』那裡得來,畢竟人類目前的科技還沒進步到擁有觀測的方法。」

「不知道那些是真是假,或者有所偏頗?」美妮準確理解巴頓所指的是什麼。

巴頓點了點頭後,便直接開始上課:「宇宙沒有盡頭,就連能輕鬆跨越『無限遠』的『未知』都沒有踏遍每一個角落,自然不可能知道『所有生物』,但根據已確認的存在,宇宙中基本上能分為兩個勢力。」

美妮淺淺地皺著眉頭,心中只感到不妙,這種「不必要」的背景屬於非公開情報,就算是「甲冑少女」也沒從課堂上聽過。

「唯我獨尊的入侵者,與保持距離避免干涉其他文明的自律者,我想應該不用我細說『敵人』和『未知』分別屬於哪一派了吧?」

「嗯……『敵人』是為了掠奪牠們所需的資源,不惜入侵有其他文明存在的地方,而『未知』則假若發現該地存有原生文明的話便會去尋找其他地方嗎?畢竟宇宙是無限大的,這裡不行繼續找下去就可以。」美妮知道巴頓在指導時不喜歡單向的灌輸,而是會時常以這種問答的形式推進,以確保聆聽的人有在消化與思考。

看到巴頓肯定的點頭後,美妮也就如慣常那般提出自己的疑問:「既然如此,那『未知』為什麼會在地球現身並與人類接觸?況且他們自稱自己的目的是與人類融合成全新的存在,這種存在意義本身就和那派系矛盾了吧?」

「先回答妳後面那個問題,別忘了這只是一種概括的說法,就算是同一派系當中,每個種族抱持不同想法也是不難理解的吧?妳回想一下『未知』做了什麼?」

「與當地住民溝通並取得同意就不算入侵的意思?」

「就是如此,所以『未知』在說這些時,有坦白自己是位處於像是灰色地帶的種族。」

「這確實很有『未知』的風格啦……」美妮想起兩度與「未知」的交流,也不知道該說他們是理性到極點,還是精於鑽言語的漏洞,「不過剛才強調只回答後面的問題,那就代表『未知』與人類接觸並非只因為本身種族的存在意義?」

「派系出現的理由不只是『意見的分歧』,想當然是考量到現實層面有所對立,產生爭執而不得不找出解決方法,說白了就是那些自律派會遭到入侵派的攻擊,雖然不是一種硬性的條約,但牠們有著協力對抗的共識。」

「因此在他們種族的存在意義之前,更多的是願意提供助力給我們去對抗敵人嗎?」美妮這番話既是回應也是整理思緒的自問,「可是總覺得有點微妙呢……『未知』本身需要與其他生物連接才能發揮力量吧?甚至光是本體就沒有接收外界資訊的能力,那麼一直以來是怎樣和『敵人』戰鬥的?」

「這從過程說起就會明白了,據『未知』所言,牠們發現『敵人』準備進行……類似蟲洞概念的超長距離移動,簡單來說就是準備入侵我們身處的這個太陽系,牠們打算在那之前進行攔截。」

「既然現在『敵人』來到地球,就代表『未知』失敗了吧?」

「以牠們的說法,攔截是成功的,絕大部份『敵人』已經被消滅,但在最後關頭對方的『母體』逃脫了,因此牠們趕緊跟著移動追擊,結果卻反倒被對方伏擊,迫於無奈只能在波及『這個文明的生物』的情況下對付『敵人』。」

「嗯……也就是說遭到伏擊而失去了戰鬥能力?」美妮當然不知道那些戰爭,但能夠理解這個狀況,而且這剛好能夠解釋最初「未知」是如何與人類接觸與交流的,大概就是當時還保有他們本身拿來連接的裝備。

「沒錯,『未知』失去了牠們鑄造出來的裝備,我沒看過實物,但據說是人類無法瞭解的超科技造物,妳可以想像成機械人的概念吧?在那裝備完全損壞之前,『未知』順利與人類接觸,做了說明並進行了交易。」

巴頓這番說明正好印證了美妮的推想,一直以來心中的疑問總算得以釐清,雖然她實在說不上這是否一件好事就是了,「既然是他們鑄造出來的,就沒辦法修理或者重新鑄造嗎?比起借用少女的身體去戰鬥,用少女的身體去生產裝備更好吧?」

「欠缺關鍵的儀器與材料,以牠們的說法,基本上在這個太陽系是不可能的。」

「嗯……所以說『未知』也無法回去嗎?」美妮率先想到的是這件聽起來有點哀傷的事,然後才注意到應該最早發現的問題而驚呼:「慢著,既然『未知』與『敵人』本身就在宇宙另一端有戰爭,而且是追著過來的,那等待增援不就好了嗎?還是說『未知』放棄了同族?」
2021-12-06 12:44:10
上水幫推

Barton咁講法,打完呢場之後黑刀個同步率又低返?
2021-12-06 12:57:24
多謝幫推

黑刀個連接率受「未知」控制,之前點解低「未知」講過係為左唔想黑刀再上戰場,傾完之後唔會再做依種蠢事
2021-12-10 09:15:03
一八四:

對於美妮的疑惑,巴頓稍微感到意外,「沒想到妳的著眼點會在這裡,黑刀。」

「嗯?有什麼問題嗎?」

「確實,既然『未知』是有足夠戰力攔截『敵人』,那麼增援到來的話自然能把『敵人』消滅了吧,可是我們應該那麼被動,等待著被別人拯救?」

「呀……」美妮只是在想能夠確切解決問題的方向,這種牽涉情感的問題實在沒有太在意,況且她當然也知道可能在增援來之前地球就先一步被「敵人」侵略了。

巴頓也知道美妮無意,所以只不過是提醒一下罷了,「實際上妳這個問題在當時有跟『未知』確認過,畢竟對人類來說,就算『未知』自稱不是侵略者,人類可不是個乖寶寶會全盤接受對吧?所以就以『增援』的說法來確認是否會有更多外星生物來到地球。」

「答案是否定嗎?」美妮從人類如此努力反抗的態度來推斷。

「只能說別的生物——別人的文明是難以理解的,倒不如說『未知』這種生物本身就叫人難以理解,追擊『敵人』是預估會順利完成,然後『順便』繼續達成牠們本身的存在意義,始終就算自稱為自律派,也是擁有探索宇宙能力的一員,對在本來那個星系的『未知』來說,來到太陽系的『未知』就像遠征隊,只會等待牠們有什麼重大發現之後回去,本身就沒有聯絡的必要。」巴頓說明的同時也難掩感慨,說不定他心底裡其實和美妮的想法一樣,那些外星生物在人類不知道的地方打完戰爭是最好不過。

「本身就沒有聯絡的必要……也就是說,他們的前提是可能會失去同族嗎?」美妮只能如此想像,探索宇宙這件事除了想像外也沒有其他依據了。

「就是如此,所以不用期待會天降什麼神兵一下子解決難題,人類還是只能自救。」

「那相對的,『敵人』也是抱持近似的態度嗎?入侵其他星系的同族自然會帶著資源回去?」美妮看事情不會只看一面,「不,也很難說,既然需要資源,『合理時間內沒帶回去』就會注意到異常,只是是否可以期待另一邊的『未知』或者自律派會再次阻止『敵人』?」

「咳咳,有點想得太遠、太深入了,想像的事情就到這裡為止吧,那是無法得到答案的問題。」巴頓打斷了美妮的低語。

「我知道了。」美妮乾脆地放棄,本來就只是放任腦海的思緒,在這些事情上正如巴頓所說難以得到答案,所以不會有什麼糾結,況且她心中更在意另一個問題:「那麼我想問一些確切的事情,既然『未知』與『敵人』是像宿敵一樣的存在,那麼應該很瞭解『敵人』才對吧?『未知』沒有與我們共享這方面的情報嗎?」

美妮的疑問再正常不過,倒不如說作為「甲冑少女」,在聽到這些背景之後,最優先要問的應該是這個問題才對,畢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而在過往的作戰中,她從沒有聽過有關這方面的「確切情報」,大多都是人類經驗累積下來的成果。

「只能說,有點曖昧不清吧。」巴頓先說出了結論,「之前我提過『母體』這個詞,就是從『未知』那裡所得到的情報,但就算『未知』能夠說出我們所不知道的宇宙史,也不代表牠們清楚存活在不同星系的生物,而這次的敵人據牠們所言是在戰爭的過程中瞭解,因此所知的相當有限。」

雖然巴頓說得十分清晰,但在美妮聽來卻有種微妙的感覺,在當下這個狀況自是沒必要藏在心裡,「長官覺得『未知』有所保留嗎?」

「就算『未知』是那種樣子,可不能把對方當成笨蛋,況且從牠們那為了與其他物種融合的目標而使用的手段就能知道,牠們極為擅長交涉,深明情報的價值。」巴頓直言不諱,「基本上關於『敵人』的情報,至少關於戰鬥的部份都全部公開了,我們不會拿妳們的性命開玩笑,就只是像『母體』這種情報屬於戰略層面,不會直接影響戰鬥的安全就沒有公開。」

巴頓稍作停頓,如今沒有隱瞞的必要,因此只是在整理思緒應該如何說明,「用例子來說明比較容易理解,妳知道螞蟻或者蜜蜂的社會性嗎?」

「嗯……我沒博學到那個程度,只知道大概類似有負責生產的蜂后,與蜂后交配的雄蜂,以及負責工作的工蜂吧。」美妮只挑了其中一樣作為回應,自是這應該足以讓巴頓理解。

「已經足夠了。剛才提到的『母體』就像蜂后,不過不需要雄蜂交配,據說『敵人』是分裂式繁殖,牠會生產工蜂,也就是我們所見到的各種類型敵人來完成工作。」

「『雷光作戰』就是為了確認那隻『母體』是否從月球搬遷到地球嗎?」

巴頓肯定地點了頭,「不過要小心注意,『母體』是從何而來?是『母體』的『母體』——整個種族的頂端?還是說『母體』會分裂出新的『母體』?若然是後者的話即使來到太陽系的『母體』只有一隻,牠們一直待在月球上直至現在才入侵地球可能就是為了等待新的『母體』誕生。」

「而且考慮到一直待在月球上就能入侵地球,沒必要冒被消滅的風險移動到這裡來?」

「這是存疑的一點。不過根據『未知』的說法,也可能是『敵人』在適應這個太陽系,或者更準確來說,是適應地球的環境才留在月球,直至進化到能夠安全開採資源為止。牠們曾經遇過類似的種族會採取這種方式,移動後為了調整成最適當的型態,就像一張白紙重新開始演化。」

「這個環境也包含人類在內吧?」美妮迅速整理狀況,她完全明白巴頓的意思,把「未知」提供的資訊與客觀能觀察到的事實進行比對,「只是下一個問題就是,『合理推測』這樣的外星生物會不會反而陷入盲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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