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戰鬥|近未來架空】《甲冑少女終將在戰場上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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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3-27 18:51:28


簡介:
還在魔法少女最高?退流行啦!現在正兮的是穿著甲胄大戰外星生物的少女!

還是最虐心的殘酷而不是殘念故事!

和這簡介的感覺不符?不信的話就來看看怎樣虐得不要不要的。

* * *



筆者的話:
這是我最近重新修訂的作品,個人非常鍾愛,亦是敢說很有「黑霧風格」的作品,希望您會喜歡。
正如之前的連載作品裡提過,目前仍然在全職寫作,在嘗試更多的出路,如有興趣歡迎約稿,有心有力走寫作路。
順便也支持一下本地的小說創作平台Penana吧,連結為我個人的專頁,收集大部份至今為止創作的小說。https://www.penana.com/user/37737/
另外同時在連登連載中的作品《獵靈少女》https://lihkg.com/thread/1786144/page/1
以及《那些我們所犯下的罪》https://lihkg.com/thread/1473737/page/1 也請多多支持了。

本文首周日更二千,以後逢同五、日更新二千。
2020-03-27 18:52:24
寫在連載前

本文與小說內容無關,單純是記錄一些在連載開始前的感受,如果對作者本人有興趣的話就請看下去吧。

我在二零一八年初辭去一份十分穩定的工作,五月正式離職,決意全職創作小說,最初的半年我基本都是追著徵文比賽走,直至到秋末才脫離接連的比賽,靜下來思考自己想要寫一本怎樣的小說——自己最喜歡、最具自己風格的作品——也就是所謂的代表作。

沒錯,《甲冑少女終將在戰場上逝去》就是在那時創作的作品,我認為它就是我二零一八年的代表作,當然如今的版本經過多番修改才呈現在各位眼前。

當然,我喜歡自己創作的每一部作品,只要看到書名,翻開第一章都會湧現創作時的深厚回憶,哪怕是處女大長篇《魔法之道》,即使文字與內容都十分青澀,仍然忘不了燃燒了多少個晝夜創作出來,及後《獵靈少女》得以出版成為我走創作路的重要一步……雖然這說法有點貪心,但不可否認我對每部作品都有特殊的感情吧。

這樣說的話,我對《甲冑少女終將在戰場上逝去》的特殊情感,那就是我最純粹、最無顧慮之下創作出來的作品,話是這麼說,實際上還是有其他的顧慮啦,例如適合投稿或參加徵文的一集完篇幅。

沒錯,本作是單集完的作品,但實際上我腦袋裡有著後續的故事,自然是幻想著要是能在比賽獲獎或投稿成功,說不定有寫續集的機會。

這可以說貪心也可以說野心,自從我不斷嘗試創作單本作品,我當然是在創作一個完整的故事,卻也會偶爾想著為何一個完整且完結的故事不可以有後續呢?

我真的很喜歡《甲冑少女終將在戰場上逝去》,喜歡到甚至願意重金聘請Chobo老師去繪畫封面,我不認為在網路上連載的本作有辦法收回成本——從一開始就沒想過這種成本的問題,套個梗說句「這是愛啊,哈利」。

基於我真的、真的很喜歡《甲冑少女終將在戰場上逝去》,可是我不得不說自己也承擔著「全職創作者」的發展壓力,在寫自己喜歡的小說的同時,也得考慮自己的創作者路要怎樣發展。

所以真的,喜歡本作,請用各種方式支持我吧,按喜歡、書籤以及留言,也來FB讚好我的專頁,告訴我想要看後續,那麼後續說不定就真的會出現了。

由明天開始連載,第一周日更,之後逢周五、日更新,真的請大家多多支持了。

以下再給點獎品,是本書封面的完整去字版,真的超香啊有沒有!感謝Chobo老師的繪製。

2020-03-27 18:52:44
楔子:

在一間座無虛席的快餐廳中,懸掛於牆壁上的電視播放著綜藝節目,固定來吃午餐的退休老人大多都在觀看,至於餐廳中另一客群,那些學生則是三五成群討論著些有的沒的。
只是在節目突然中斷而接上某段旋律時,不論是誰都難免為其吸引,吵雜的餐廳頃刻間只剩下電視的聲音。
「特別新聞報道,上周於高等法院裁定八項謀殺罪、三十三項傷害罪等合計逾五十項罪名成立的『白樺初中屠殺案』於今早判刑,犯人為年僅十五歲的少女A,法官在判刑時指案情非常嚴重,決定不依據少年法而是以成年人來量刑,最終宣判死刑,預定於三個月後七月二十四日執行,期間允許對判刑進行上訴。
可是在退庭二十五分鐘之後,法院突然宣告針對該案的判刑需要重新開庭,可謂聞所未聞的事態曾一度引起混亂,在恢復秩序後正式開庭,卻沒有進行任何審理,僅是由法官單方面公告『敵策局』依照《對敵條例》第四條徵召少女A入伍……」
「敵策局……不就是敵性生物對策局嗎?要徵召入伍就代表『血腥女王』會去當『甲冑少女』囉?這可是超棒的消息耶!」
隨著某個學生興奮地向同伴搭話的話語聲響起,就像石塊落入波平如鏡的湖面,其他團體開始大聲發表自己的意見。
「什麼『血腥女王』?你們都瞎了眼嗎?崇拜起那種瘋狂的殺人魔來了?」某個老人漲紅了臉,對著最初牽起話題的學生比手畫腳。
「你才殺人魔啦!沒有仔細看過女王經歷又或者沒去理解就在那邊胡說八道,女王的反抗可是大有道理的!倒不如說不反抗的人才異常吧!」
「對,沒錯!就是因為你們這一群老人以前默不作聲,把一切不公平都視作理所當然,才會有今天這樣的結果!」
不同群組的學生開始把話鋒指向老人,然後就連在收拾餐盤的侍應都加入了戰團。
餐廳恢復成本來那個吵鬧的模樣。
2020-03-27 18:54:09
(忘了分段)補上一個分行好讀版:

在一間座無虛席的快餐廳中,懸掛於牆壁上的電視播放著綜藝節目,固定來吃午餐的退休老人大多都在觀看,至於餐廳中另一客群,那些學生則是三五成群討論著些有的沒的。

只是在節目突然中斷而接上某段旋律時,不論是誰都難免為其吸引,吵雜的餐廳頃刻間只剩下電視的聲音。

「特別新聞報道,上周於高等法院裁定八項謀殺罪、三十三項傷害罪等合計逾五十項罪名成立的『白樺初中屠殺案』於今早判刑,犯人為年僅十五歲的少女A,法官在判刑時指案情非常嚴重,決定不依據少年法而是以成年人來量刑,最終宣判死刑,預定於三個月後七月二十四日執行,期間允許對判刑進行上訴。

可是在退庭二十五分鐘之後,法院突然宣告針對該案的判刑需要重新開庭,可謂聞所未聞的事態曾一度引起混亂,在恢復秩序後正式開庭,卻沒有進行任何審理,僅是由法官單方面公告『敵策局』依照《對敵條例》第四條徵召少女A入伍……」

「敵策局……不就是敵性生物對策局嗎?要徵召入伍就代表『血腥女王』會去當『甲冑少女』囉?這可是超棒的消息耶!」

隨著某個學生興奮地向同伴搭話的話語聲響起,就像石塊落入波平如鏡的湖面,其他團體開始大聲發表自己的意見。

「什麼『血腥女王』?你們都瞎了眼嗎?崇拜起那種瘋狂的殺人魔來了?」某個老人漲紅了臉,對著最初牽起話題的學生比手畫腳。

「你才殺人魔啦!沒有仔細看過女王經歷又或者沒去理解就在那邊胡說八道,女王的反抗可是大有道理的!倒不如說不反抗的人才異常吧!」

「對,沒錯!就是因為你們這一群老人以前默不作聲,把一切不公平都視作理所當然,才會有今天這樣的結果!」

不同群組的學生開始把話鋒指向老人,然後就連在收拾餐盤的侍應都加入了戰團。

餐廳恢復成本來那個吵鬧的模樣。
2020-03-27 18:55:35
零一:

「我確實接收她了,感謝你們的配合。」露出淺笑的成年男人把手上的文件簽署好後交給一個身穿似是警察制服的男人,後者查看了一下確認無誤後便把一些東西交給對方,隨即與另一個相同裝扮的同伴往回路走。

在回路上有一名黑髮少女站著,一頭及頸的短髮有一種輕盈的蓬鬆感,額前的瀏海稍微蓋著眼眉,兩側的髮端沿著略尖的臉頰會隨著微風擺動,那雙黑色的眼眸流露出一股不感興趣的冷漠,纖細的體型似是遇到強風便會一吹即倒。

此刻少女沒倒的原因,除了僅是帶著春意的微風輕拂之外,就是她身上沉重的金屬器具,她的雙手被上了手銬,雙腳亦套上了深有重量感的腳鐐,僅約二十公分的鐐鍊非但限制住她的步伐,另外也與手銬的鐐鍊連接起來,令她站起來的時候雙手得垂在腰間。

如此被剝奪了自由的少女,僅是冷眼看著仰面朝自己走來的二人。

「接下來妳就跟他走,知道嗎?」

「我以為你們會送我到目的地呢,庭警先生。」

聽著少女以冷淡的語氣說出禮貌的話語,或許是已經相處好些日子而習慣了,庭警輕輕搖了搖頭:「一般來說都會交給獄警啦……好了,走吧。」

庭警走過少女身邊時舉手拉了一下帽沿,接著似是呵護般拍了一下她的肩頭,便與同伴消失於他們來自的地方。

少女不再在意背後,目光放到距離自己大約十步之遙的金髮男人身上,不住打量。

男人那頭淡金色的短髮混亂得似是個鳥巢,有著高挺的鼻樑與深陷的眼窩,略為厚重的眼袋似乎宣示著嚴重的睡眠不足,慘白的膚色亦加深了這不健康的印象,瘦削卻高挑的身材活像一根電燈柱。

少女打量的目光與男人對上,後者似乎抱著相同的意圖盯著她瞧。

「像是醫生標誌的白大卦,內搭皺起來的西裝和深棕色西褲,完全猜不到會是什麼人呢……至少依照那句『一般會交給獄警』來判斷,對方肯定不是獄警。」少女在心裡想著的同時邁開步伐,以小碎步的方式接近男人,鐐鍊噹噹噹地響個不停。

「幸會,妳就是陸美妮小姐了吧?」

意料之外的口音讓美妮稍微錯愕,慢了一怕才反應過來:「嗯,還有不用勉強說中文……老實說反倒有點聽不懂,英文的話說慢一點就好。」

或許是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應,或許是臨急學起的語言派不上用場,讓男人露出苦笑:「我明白了,這幫了大忙呢。我想妳應該有很多疑問,不過請容許一點冒犯,能先上車再由我為妳說明嗎?」

美妮表面上沒有多想就點了點頭,跟在男人後面走向停泊在不遠處的中型貨車。

雙人座的車頭有兩個把帽子拉得很低而遮住臉孔的男人,他們所穿的衣服很像是軍服,既然沒有空位,代表二人的目的地是後面完全密封、似是貨櫃的空間。

「看來事態有些意料之外的轉變,待我上車才說明,換言之不是送我去監獄,很可能也不想在這公開的地方有什麼爭執,會是些不能見光的事情吧?」美妮藉著腳下噹噹噹的聲響讓領在前面的男人知道自己有跟上,便可以毫不顧忌地四處張望。

他們現在身處的是法院後門外的停車場,在要對那驚天動地的案件作出刑期判決的今天,正門想當然堵得水洩不通,後門也理應會有些記者賭賭看會不會抓到漏網之魚。

事實卻是空無一人,這便代表了美妮的猜想並沒有錯,這附近一帶顯然經過處理。

這個時候男人已經打開了貨櫃,內裡兩排貼著金屬牆邊的附設椅子坐滿了死囚與監視官──並沒有這種幻想中的狀況,十張椅子空無一人。

男人先是踩上腳踏再跳上貨櫃,發現美妮沒有跟上奇怪地回過頭後,才驚覺自己過於粗心。

雙腳活動範圍受到腳鐐大幅限制的美妮,就連腳踏都踩不上,不過她沒有作聲,僅是默默地站在原地。

「抱歉,雖然對小姐來說有點失禮,但在這迫不得已的狀況下請原諒我無禮的舉動吧。」男人站在邊緣蹲下來,然後雙手伸到了美妮的腋下,深吸一口氣後就像抱娃娃一般把美妮整個人抱起,不知道該說他這副瘦弱的身體居然會有如此之大的力氣,還是該說美妮剛過一百五十公分的纖細體型過輕。

不論如何,隨著鐐鍊與貨櫃的金屬地板撞擊所產生的聲音停下,美妮與男人各佔一邊對著坐,而貨車亦隨即出發了。

「想來即使判我死刑也太過便宜,應該是要折磨我之類吧?不過這也正好符合我這罪人的下場……」美妮闔上眼睛在心裡胡思亂想,因為打從心裡認為這一切都是罪有應得,即使在如此異常的情況下依然能夠淡然應對。

「咳咳,就算妳累了也沒有時間讓妳休息,我們來談正事……」

「的確,趁著四下無人把握時機才是對的,想要怎樣玩弄我?別說我本來就不會反抗,即使想反抗也反抗不了呢。」美妮冷笑地挪動了一下雙手,手銬所連接著的鐐鍊隨即受到牽動噹噹噹地響起來,似乎覺得這樣還不夠諷刺,她主動地拉開了裙襬露出了染上褐黑痕跡的白色內褲。

美妮此時身穿的正是她所就讀的初中學校制服,淺灰色的水手服搭配深藍色帶白間的百褶裙,不論是上衣還是裙子,甚至是內褲都染上了褐黑色,那是早已乾掉的血所遺留下來的痕跡。

男人注視著美妮這番舉動,陷入短暫的沉默之後,並沒有如她的猜想尷尬地別開頭,又或者撕下君子面具,而是一臉嚴肅地正視:「看來讓妳產生了不必要的誤會,我是大衛‧布朗,隸屬『敵策局』,擔任『甲冑少女』專屬的心理輔導師。」
2020-03-27 19:05:24
開頭幾好,加油
2020-03-28 10:18:30
多謝支持
2020-03-28 12:25:27
留名
2020-03-29 10:00:05
零三:

「像是難得符合嚴苛條件的寶貴實驗動物?」

儘管大衛沒說得多隱晦,然而眼前弱不禁風的少女一瞬間就聯想到這一點──不,看狀況恐怕是早就猜到,只是為了確認而設計這番對話。

從大衛的沉默反應得知事實之後,美妮維持著本來的淺笑,以不知道該說是認真還是惡作劇的詭異口吻訴說:「這個選擇似乎比較適合我這個罪人。」

「妳……妳……」大衛總算在最後關頭按捺住心中的衝動,沒想到身為專家的自己竟然會在對話上被奪去主導權,更甚是被對方挑釁到了,他作了一個深呼吸之後,無視對方甚感興趣地打量著自己的目光,重新展開對話:「妳覺得自己是個大罪人,想要透過這樣方式來懲罰自己嗎?像是挑釁我對妳做那些事,又或者選擇一條將會飽受痛苦的路?」

「總算有點像『心理專家』的對話了,我先旨聲明不是在挑釁你喔?」美妮讓頭後仰倚靠著金屬板,闔上了眼睛似乎在回憶著些什麼:「我沒讀過什麼心理學,但如果只是看人的話我還挺有自信的,畢竟壞人看得太多就會知道什麼是好人了。」她頓了一頓,呼了口氣,再次睜開眼睛,她臉上的笑容已然淡去:「我的計劃早在兩個月前已經完成,我的人生總算走上最後直路,難道你覺得一個雙手染滿鮮血,不只是終結別人的人生,更是特意毀掉大部人一生的惡魔,不應該接受應得的懲罰嗎?」

大衛集中精神觀察著美妮的一舉一動,哪怕是眨眼的次數也記憶起來,只是越是仔細觀察與分析,他的心就越混亂,「妳……認為我們奪去了妳的懲罰嗎?還是說,妳找不到生存的意義了?」

大概因為是雙手的活動範圍受到影響,美妮選擇彎下腰讓下巴貼落以手肘撐著大腿的手上,這樣的舉動也像是拉近了與大衛的距離:「犯了錯就要接受懲罰,這是天經地義,也算是我心中僅剩能夠相信的道理吧?既然法官判了我死刑,那麼我要做的就是乖乖受死,假如今天的判刑是無期徒刑,那麼我就會乖乖待在監獄裡接受時間的折磨。」

這番話並沒有正面回答大衛的提問,硬要說的話比較像是前者,只是在這個狀況下盲目相信臆測只會吃大虧,饒是如此他從美妮身上完全讀取不到口是心非的表現。

倒不如說,從見面至今的交流,大衛認為美妮是個很率直的人,只是運用了一些技巧來獲取自己想要知道的情報,她想要迅速掌握狀況,而這一點符合了他事前進行的行為側寫。

思考到這裡的大衛,作出了至今為止最重要的決定:「我投降。」大衛緩緩地舉起了雙手,這番舉動看上去有點滑稽,自然是為了緩和這略為沉重的氣氛,放低姿態也是為了讓對方更容易接受自己:「不過有一點我得澄清,所謂的心理輔導師可不是什麼看穿別人心裡想法的超能力者,僅僅是一個值得信任的傾訴對象……」

「傾訴對象嗎?我倒是覺得我能夠說的話都說完了,況且我再多說什麼也不會改變什麼,不是嗎?」

「不,會改變的喔。」大衛就像窺覷這個機會般敏捷地回答:「一個人的心境會大幅影響行動的品質,結果可以截然不同……」

「說到底就是想要我認真當那個什麼『甲冑少女』吧?要搬什麼拯救別人來贖罪的大道理嗎?」

「不,我想沒有任何一個『甲冑少女』是抱著想要拯救世界,甚至僅是拯救某些人而當的吧?」

「咦?」

大衛露出了柔和的笑容以隱藏心中驚呼「上釣了」的興奮,對於某程度上可以用行屍走肉來形容的美妮,能夠引起她的興趣是至關重要的,因此他決定在這上面賣關子:「可能讓妳誤解了,我們也不是什麼自命正義的組織,只要妳認真在組織裡生活的話,不用一星期就會理解我這番話吧。我不敢說她們完全是為了自己才當『甲冑少女』,不過『為了自己』應該就是最主要的理由。」

美妮重新坐直了身,稍微瞇起的眼睛顯然流露出半信半疑的情感,對此大衛也不再糾纏下去嘗試說服她,而是轉移到第二個話題上:「況且我剛剛不也『坦承』了嗎?妳會作為『甲冑少女』一直戰鬥下去直至死亡,妳可以把這當成另一種形式的死刑,應該沒有違反妳的信念吧?」

敵策局不可能會容許一心求死的人上戰場,要是美妮真的抱持這樣的想法,肯定會把她當成珍貴的實驗素材來運用。

想當然,大衛現在就是為了避免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而努力,為此他的首要任務是博得美妮的信任與理解。

「話的確可以這樣說沒錯啦……」美妮輕吁了一口氣,雙眼恢復到正常的大小:「不過以我所知,『甲冑少女』是種很『光榮』的存在吧?你們真的要讓一個殺人魔去當嗎?不會惹起什麼公憤?」

「誒?」正當大衛認為一切按照著自己的藍圖推進時,卻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話而發出了無法理解的驚呼,讓對面的美妮也變得一臉疑惑,「那個……先不說那種『光榮』是敵策局的宣傳技巧,妳完全不知道社會……甚至世界對妳的輿論嗎?」

畢竟這樣的事情實在過於難以置信,儘管上司沒有明言,但組織裡只要有點腦袋的人都能知道為什麼要特意找上「陸美妮」,她的「甲冑少女」適性可不是湊巧發現,而是經過深入且多重的測試後才確認得到的。

換言之,「敵策局」是因為美妮個人的重要性才發掘到她的「甲冑少女」適性,而讓「敵策局」特意耗費資源去調查的主要原因,便是她個人在社會上的地位,對年輕一輩具有重大的影響力。

也就是說,美妮除了是難得的戰力,還是意義重大的宣傳工具。
2020-03-30 11:00:51
零四:

照目前狀況來看,美妮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大衛也認為沒有必要特別點明,便決定靜待她說明原因。

「自從被逮捕之後我就一直待在羈押室,只有上法庭的時候才會外出,不可能有手機或者接觸外界……聽你的說法,難道我這種殺人魔不是人人得以誅之?」

「這還真是失禮了,如此淺顯的事情我竟然察覺不到……」大衛不禁汗顏,畢竟多番出庭受審的她,只要花點心思就應該注意到整個環境的氣氛,只能以她過於遲鈍又或者一心求罰完全不理會其他事情來作為理由了。

「所以說……該不會真的有人因為我被判了死刑而哭,得知被你用那個什麼條例取消死刑甚至去當『甲冑少女』而興奮吧?」

「恐怕……不是一兩個人,而是為數不少的人。」大衛鄭重地回答了有點傻眼的美妮以表示自己不是開玩笑,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讓他不禁猜疑,說不定眼前這個弱不禁風的少女從一開始根本就什麼都沒有想,而是她的「心」壞掉了才會有著這樣的表現。

不過冷靜下來的大衛知道這是不可能的,美妮是個心思慎密到會讓瞭解她的人感到懼怕的人,她可是為了報復而籌備了一個長達兩年的計劃,不論應對的策劃還是執行的耐心與細心,都不是一個正常人所能做到的。

「怎麼突然不說下去了?在打什麼壞主意嗎?」

「不,只是覺得落差有點太大一時反應不過來,畢竟妳給我的感覺就像是料事如神,結果竟然不知道外面的狀況。」

「料事如神?」聽到了意料之外的評價,美妮臉上的疑惑轉變成無奈:「你到底對我有著怎樣的誤解啊……我可不記得在上車之前到現在有作過些什麼事情讓你這麼認為耶?」

大衛想著事情總算發展到這個地步,美妮是在試探自己到底知道她多少事,換言之她從對狀況的理解轉移到了他個人身上,因此只需要再推一把就行了:「沒有誤解,只要是關於妳的過去,所有能夠調查得到的我都調查過了,哪怕遠至妳父母的成長背景都包括在內,更莫說在妳小四那一年所發生的重大轉變,以及升上初中之後過著怎樣的生活,還有那兩年間如何一步步籌備並完成妳的計劃。」

「聽起來真叫人噁心……不過罷了,對我這個人來說也不配擁有什麼隱私吧。」

「抱歉,身家的調查是組織的基本,不過在那之前我個人也對妳的事情充滿好奇就是。」

「因為好奇就揭別人的瘡疤,還真是惡劣的喜好呢。」

儘管言語上是在責罵大衛,但他完全感覺不到她這番話中有半點不快、厭惡或者憤怒,所以就當成一個讓雙方舒服的完結點,把話題拉回到本來的事情上:「這點小事就別在意了,我告訴妳外面的狀況,而妳則回答我一些問題,像這樣的簡單交易不錯吧?」

「我有拒絕權嗎?」

「沒有。」知道美妮只是開玩笑的大衛也是爽快地應了一聲,然後自行說起來:「根據我的調查,權衡了官方媒體和獨立媒體的統計數據之後,大約有六成多的人如妳所說,認為妳應該受到適當的制裁。」

「只有六成多?看來這個世界快沒救了,腦袋壞掉的人也太多了吧?」

大衛沒理會美妮這句吐槽,繼續說明:「兩成左右的人沒有強烈立場、看似持平、兩邊各打五十大板的中立份子,就是一面說妳不對,又哭說這是教育或者社會制度慘劇之類的人。」

「剩餘的呢?」

「認為妳是英雄,甚至應該宣揚這種反抗、報復的行為,當中不乏狂熱者,這類人以學生與社會新鮮人為主。」

「唉……」美妮禁不住嘆出了聲,心中的感慨不受控地湧上,「明明只是我一個人……不,一個課室的學生以及幾個教師的事情,雖然預料到會成為茶餘飯後的話題,但是沒想到會發展成這個模樣,要是有人模仿起來感覺真是糟透了。」

看見美妮露出複雜的表情,大衛決定說出更具打擊性的話語:「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吧?畢竟妳預先設置好了大量的攝影機,犯案的過程成為堂上證供,儘管情報管制做得很充分而沒流出實際的影片,可是也別小看記者的筆,他們可是繪聲繪影把整個過程寫得一清二楚。」

大衛輕咳了一聲,特意惹起美妮的注意之後,才說出了致命性的一句話:「他們現在稱妳作『血腥女王』喔。」

美妮不禁打了一個冷顫,大衛知道自己下對了賭注。

眼前這個少女就連自己被判了死刑也能夠淡然看待,卻似乎很在意別人的目光,特別是當她描述自己的罪行時,還特地區別了殺死的人以及致殘的人,很可能有著某些偏執的性格。

畢竟不偏執的人,沒辦法執行那種計劃到如此徹底的地步。

為了讓氣氛熱絡起來,大衛發動連續的言語攻擊:「而且也編寫了一個語錄喔,像是『儘管逃吧,只是我會砍向你們毫無防備的背後喔?』,還有『只要一起衝上來攻擊我──就像一直以來那樣,便可以把我打倒了吧?不過在那之前撲上來的幾個人要有犧牲的準備就是了。』,再來是……」

「我不阻止你就打算一直說下去?真會欺負人……」美妮再次彎下了腰,不過這次不是托著下巴,而是把臉埋到手掌裡。

「抱歉抱歉,一不小心就興奮過度了,畢竟這種現象很詭異吧?不論妳有沒有想過去牽起這股風波……甚至風暴,但是妳的行動再一次喚醒了關於校園欺凌的問題,儘管不知道會維持多久就是了,不過單就這點來說應該會是好事吧?本來可能放棄的人或許會因為妳的故事而選擇堅持下去。」

「行了,請你不要再說下去,狀況我大致理解了,想知道什麼就儘管問,不過我大概想像得到你想問什麼,事實上所有事情我都有在法庭上解釋過,你不可能沒聽過吧?」

「沒問題,不過接下來的話我希望能夠錄音,可以嗎?」
2020-03-31 10:25:30
零五:

美妮那尷尬的心情似乎淡去了些許,總算把埋在手掌裡的臉抬起來:「是沒有關係啦,說起來不如讓我先問個問題?」

大衛拿出手機的動作頓了一下,他想不到在這個時候美妮到底會問什麼,趕緊收拾輕鬆的心情提高了警覺。

他很肯定自己表面上沒有動半點聲色,然而美妮就像看穿了他心裡的想法一般眼眉輕輕地挑了一下,以此為訊號當作他同意了而提問:「你說過很清楚我的事情吧?那麼你是怎樣看待我的?我有做錯嗎?」

大衛當然有自己的想法,畢竟這兩個月來不分晝夜滿腦子都是關於美妮的所作所為──當然是調查的意思,只不過他得思考的是,是要回答自己真切的想法,還是應該回答她想要的答案。

這或許是美妮開始信任他這個心理輔導師的表現,即使經過以往無數的歷練,在此刻還是不禁緊張起來,以讓對方不會起疑又具有慎重思考意味的短暫停頓作為起點,正經地回答:「我不是神,衪才喜歡說對與錯,罪孽與寬恕,所以妳問我有沒有做錯,我能回答的就是這個社會所孕育成的價值觀而已吧?」

「這番話聽起來比較像是迴避回答呢。」

大衛無視美妮小聲的抗議,繼續以自己的步調說下去:「也就是說,我只能說我的感想,用一句話來總結就是勇敢細心但有點愚蠢的行徑吧?為了那群人渣值得犧牲掉自己的人生嗎?這種不把自己放在第一位,更像是為了不讓這群惡魔出去四處害人的英雄行為,留待在嚮往英雄主義的創作世界就好了,現實不需要英雄。」

「是這樣嗎?」美妮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之後就陷入了沉默。

大衛等了一會還是等不到更多的回應之後,只好再次開口:「妳就沒有半點話想說嗎?例如辯駁自己不是愚蠢?畢竟長達兩年的計劃在沒有人發現的狀況下順利完成,這在另一個意義上來說是聰明的證明也是值得自豪的事情吧?」

「為什麼?」聽見美妮真誠且帶點可愛地應了一聲,再一次讓大衛愣住,她天真地接續說:「我不過想聽聽你的看法而已,有反駁的必要嗎?」

「呀……是這樣說沒錯啦。」大衛弄不清楚美妮到底在想什麼,自己又到底有沒有成功取得她的信任,無奈下只好硬著頭皮推進話題:「那麼我開始錄音了,不過不用在意,有什麼就說什麼,前半的部份我會先說過去發生的事,如果有任何錯誤請妳隨時出聲指正,明白了嗎?」

得到美妮點頭確認之後,大衛便啟動了錄音程式,開始說起他這兩個月來的調查結果。

大衛選擇按時間順序來敍述,以其父母的簡略背景開始,一直說到他們是奉子成婚,實際的感情關係並不太好,父親是大型企業的中層主管,母親則是上門授課的鋼琴老師,家裡的經濟狀況還算富裕,即使感情關係不好還算是過著不錯的生活。

然而一切直到美妮小學四年級的時候發生了巨大的轉變,母親愛上了一個學生的家長,被父親偶然撞破之下而鬧起離婚,導致他與下屬秘書的戀情隨後曝光,二人因此對簿公堂,饒是二人都表示不願照顧女兒而把她當皮球踢,最終法官考慮到經濟環境還是把女兒的管養權判給父親。

深受打擊的美妮自此變得寡言獨行,其父親也僅是提供金錢上的支援而沒有盡養育之責,變得不去交際的美妮開始受到其他同學欺凌,不過在有以往交好的同學或多或少的幫忙下,勉強能忍受過去。

可是升到初中之後再也沒有以往的好朋友保護,加上某個女性小團體對美妮的行徑感到非常不快,完全孤立的她所受到的欺凌日益嚴重,由言語的精神侮辱到暴力的肉體傷害,包括物質上的金錢榨取等一發不可收拾,終於忍無可忍的她向了老師求救卻得不到任何救助,反倒讓欺凌的程度再往上提升,迫得她嘗試直接向教育局匿名舉報。

結果沒想到校園的主任當中有教育局的熟人,硬是把校園內的調查壓抑下來,感覺自己會死的美妮迫於無奈之下只得向父親求救,卻被當作是錢不夠用而只是多得到了一些零用錢。

「……妳至此崩潰,決定獨自解決問題,在初一的學期末開始謀劃報復,到這裡為止沒有錯吧?」大衛描述這些內容的時候得以最大的力氣壓抑著內心的感情,當初他只耳聞過一些風聲便一頭栽進去調查的時候,甚至情緒失控到得要以酒精麻醉自己,吐了好幾次才總算勉強把纏繞心頭的噁心感揮去。

哪怕是現在因為描述而回憶起在法庭上所聽到的供詞,甚至會讓人分不清到底誰才是犯罪者,那些發生在現實的事就是如此誇張。

靜靜聽完一段長遠過去的美妮,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變化,她拉著一張淡然的臉,想了想之後才回答:「坦白說關於父母的事情很多都不太清楚,總的來說……我所知道的範圍內沒有錯誤就是了。」

其實大衛才想坦白地叫喊出來,整個過程他說的速度比正常對話慢上些許,目的是為了觀察美妮每一個細微反應,然而就結果來說他什麼都沒得到,亦因此才覺得可怕,要是她心裡有些什麼缺失,又或者有些什麼創傷,那就必定會對某些內容有所反應,只不過實際上什麼都沒有。

雖然這樣想會很糟糕,但大衛也想過可能是自己看不出來,只是如果認同這一點的話他可幹不下去。

大衛吁了一口長氣,收拾心情:「我明白了,那麼在說兩年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之前,我想先確認事件的詳情,沒有問題吧?」

「請便。」

「咳咳,『白樺初中屠殺案』的犯人的確是妳,而且是唯一的犯人,沒有協力者吧?」

或許是覺得這個問題過於奇怪,美妮疑惑地歪著頭,不過還是認真地回答:「當然,這些事情不都有法院認證了嗎?倒不如說,我還真想有協力者啊……不論是最初或者是最後。」
2020-04-01 09:59:54
零六:

「形式上確認一下而已,畢竟那幾乎稱得上一種『偉業』了,一個十五歲的少女獨自完成……回到正題,那麼八人死亡,當中包括一名教師及七名學生,二十二人永久致殘,當中包括兩名教師及二十名學生,還有十一名學生受到可能永久致殘的傷害,最後有兩名學生完好無缺,這一切都在妳計劃之內嗎?」

美妮似乎有點為難而想動手抓一下臉頰或者頭髮,不過因為戴著連接腳鐐的手銬,這個動作以發出清脆的金屬碰撞聲作結,讓她禁不住露出了苦笑:「你是不是太高估我了?怎麼可能一切都在計劃之內啊……」

「嗯,高估嗎?其實這麼一路談來,我覺得反倒是低估了。」大衛這一句話是本著殺美妮一個措手不及而說的,換來的反應卻只是輕輕地聳了一下肩,只得接續本來的話:「但是殺死某些人,讓某些人傷殘但活下來,以及有兩個人妳沒有傷他們分毫,應該是計劃沒錯吧?不如妳說一下本來的計劃是怎樣的?」

「你的好奇心就這麼旺盛嗎?這些事在結果出來的現在應該無關痛癢吧?」儘管美妮嘆了一口氣,不過她還是好好地回答起來:「你應該清楚知道我移動的路線吧?」

大衛爽快地點了點頭,這點事情他當然知道。

事發當日,遠在早上第一課的鐘聲響起之前,美妮一如往常地提早回到學校準備「早上問候」,畢竟要是一個沒準備好,那一天一定會有夠她好受。她便是利用了這一點輕易地避開守門校工的注意,帶著藏有凶器的吉他盒並把它藏到了女洗手間的清潔用具室。

那帶起欺凌並且一直主導著的女學生三人團,大概沒想到她們為了方便欺凌而強迫美妮加入的輕音樂社,竟然會反倒被她利用來攜帶「大型凶器」回到學校,本來為了讓她方便自行攜帶到學校的「有趣道具」卻在這一天變成了致命兇器。

在上午的一節班主任課中,美妮向教師表示身體不適而想去醫務室之後,三人團也以藉口取得了離開教室的允許,這些事情也是一如往常,而前後離開的眾人其目的地是藏有吉他盒的女洗手間。

美妮早就拿好了凶器並藏在清潔用具室裡,確保那三人進入到洗手間愉快地討論著要玩什麼遊戲的時候,無情的殺戮正式開始。

「既然這樣每具屍體或者每個人的傷勢都記得嗎?」

聽到美妮的質問,大衛反射般點了下頭,這些如惡夢般的記憶就算想忘掉恐怕也不會是這一兩年內能夠做到的事。

「那還有說明的必要嗎……罷了,先說最先動手的女洗手間吧。帶頭的那個我是直接朝脖子砍下去的,的確是我想殺也是殺了的人,不過旁邊那兩個跟班我並沒有想要殺死,好像是因為失血過多而死了,畢竟她們是第一批人嘛,也沒有辦法。」

大衛一面聆聽一面回想起驗屍報告,想起那兩個跟班所受到的傷害,認為沒死反倒是奇怪,不過這並非重點,轉而問計劃上的事情:「果然是生是死都是有原因的吧?那麼妳攻擊的部位應該也是如此?」

「嗯……那個長髮女很喜歡坐在我的頭上玩『水龍捲』,慣用的是右手,所以我砍了她的右手和把屁股割掉了,至於那個瞇眼女很喜歡看人『吃到飽』,我就把她的口割開來,還有手指都砍掉了。」美妮平靜地解釋著,說到最後似是突然想起什麼的補充起來:「對了,你是想問如何分生死吧?帶頭那個是為了自己的快樂而把痛苦建築在別人身上,不只是我,其實還有好幾個人也受到她的傷害呢。倒是那兩個跟班某程度上來說也不過是為了保護自己,而不得不聽指示,算是情有可原囉。」

大偉聽著說明的時候腦海裡繚繞的是在法庭上存活的學生所作的供詞,當然也有基於特殊原因沒有出庭但有錄製口供的學生,包含這些在內讓那些曾經發生的事情全都曝光,每一個代稱幾乎都是難以想像的酷刑,讓人對學生為何會想得到這些「遊戲」甚至會對人這種生物產生疑問。

「我明白了,解決完洗手間的三人之後,妳就拿著凶器回到教室了是吧?而且完全沒整理過衣服就直接回去。」大偉的目光落在美妮現在身穿的衣服上,水手服與百褶裙正是白樺初中的女學生制服,雖然此時心中還有兩個問題,但為了免得話題變得混亂而僅是記在腦袋裡。

「沒錯,坦白說我還以為會更哄動一點,卻沒想到當時是一片死寂,直至我割開老師的脖子,血都噴到前座學生身上之後,才引發了真正的混亂。」美妮平靜地述說到這裡之後又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一邊暗自斥責自己又再犯錯一邊補充:「每個人逐個說的話會很麻煩,所以我直接解釋如何決定生死或者傷殘部份的標準可以嗎?」

大衛肯定地點了點頭,儘管他們還有不少時間,但是超過四十名死傷者一一進行說明,實在無謂而且也不是他想要知道的重點,倒不如說直接知道判斷的標準更是省卻了他自行分析的功夫,不過某程度上也會變成「美妮想讓大衛知道的內容」而不是自己所得出,有著額外的風險便是。

「基本上我真想要殺的只有三人,我之前說過自己對看人這一點還蠻有自信的嘛?長達三年的時間,能夠看清楚他們的嘴角不自覺地揚起啦,眼角或者眉頭什麼的,不過在你面前說就像班門弄虎了呢。」

「所以妳殺人的標準就是因為他們對欺凌感到打從心底愉快嗎?」

「嗯。」

「那妳一回到教室所砍的班主任是怎麼回事?以我所知他應該沒有直接對妳做過些什麼吧?」大衛知道美妮的話符合驗屍報告,死亡的其中三人都是直接被割開喉嚨,其他五人都是失救致死。
2020-04-02 10:31:46
零七:

「不為有時也是一種罪過呀,不過這並不是我殺他的主因,而是他僅是『嫌麻煩』便默許教室的狀況,甚至還有幫忙善後和掩飾,說真的難道善後和掩飾就不麻煩嗎?相比那個與教育局有關連的主任就是情有可原啦,他是因為顧慮自己的職位以及家人才運用權力與關係。」

「也就是說,妳是看那個人的想法來決定的嗎?」

「正是如此。」

聽著美妮迅速的回答,大衛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他認為已經得到足夠的資料了,便轉向另一個話題:「我明白了,那麼接下來我想問凶器……」

「為什麼選武士刀?」聽見大衛「嗯」了一聲確認之後,美妮似乎有些失望地嘆了口氣,讓前者不禁輕皺起了眉頭但還是忍耐住沒有作聲,她也不理會只是接續說下去:「震懾力啦,畢竟說起十多歲的學生,很多都沉迷遊戲和動漫畫之類,對武士刀會有種莫名奇妙的幻想吧?我可是要靠一人之力管制住將近四十人的教室耶?的確用五十公分左右的開山刀之類會比較舒服,然而將近九十公分的武士刀看起來駭人得多了吧?況且只是外形象武士刀而已,實際是開了鋒的長刀。」

大衛認為是自己連這種事都想不到而要她親自解釋才會嘆了口氣,因此得立即挽回自己的面子:「的確,凶器的調查報告包括了來源,是妳從外國訂購回來的金屬仿真刀,然後自行在網上影片學習如何開鋒的吧?為了學習用刀,甚至跑去武館拜師,不只是藉以鍛鍊身體之名,也能作為喜歡刀而收藏的名目。」

本來接下來的話大衛是想詢問美妮的,但現在只能把自己的推測一股腦地說出來:「當然實際上不是這麼簡單,就算真的讓妳得到工匠鑄造的真刀,憑妳的力氣也不可能隨意揮舞,妳得考慮持久力,畢竟總共要傷害超過四十人,因此妳事先進行過大量的練習,避開自己難以處理的骨頭,以最具效率的方式毀滅人的肢體,不是劈砍而是切削,就像片皮鴨一樣。這樣的作法有效破壞大量的皮膚、肌肉、神經和血管,剩下來就看醫生去判斷是否需要進行截肢治療,我說的沒錯吧?」

儘管大衛表面上說得自信滿滿、十分流暢,但實際他心裡早已經被那些記錄影像所佔據,那些畫面簡直比屠宰場還惡劣,是真真正正的血肉橫飛。

「片皮鴨?沒想到外國人的你會用中菜來形容耶……總而言之就是這樣,電影啊、動畫啊全都是騙人的,無論我怎樣鍛鍊力氣都不可能一刀把人的骨頭砍開,倒不如說能夠把骨頭砍開的人根本是怪物。

當初拿帶肉的牛骨來練習時,我都懷疑這個計劃是不是可行了,幸好父親什麼都不管,唯有就是給的錢多,嘗試久了總算找到削肉的訣竅,就修正計劃變成你所說的樣子了,雖然多了些變數,不過一人之力就是這麼叫人無奈,也只能向現實妥協囉。」

看著美妮眉頭緊鎖起來的模樣,的確像是經歷過一番苦戰。

只是她這種對自己所做的事不以為然,卻因為練習過程的苦惱而有所反應,這樣的異常落差感開始讓大偉有點感覺麻痺了。

「咳咳……既然凶器的選擇是為了提高震懾力,那麼當時的說辭應該也是妳一早準備好了,而不是臨時的想法吧?」

「你是指變成語錄的那些話……」美妮似乎又想起了叫她尷尬的回憶,不過還是好好地回話:「沒錯,事實上為了壓制一開始的混亂,我也顧不了要不要殺的問題朝想要從門口逃走的幾人背後砍下去了,這些都在預計之內,也如預想起了很好的效果,不過我以為他們會更早察覺應該群起而上的,實際上從他們遲疑到採取行動的期間,我已經處理了快十個人了吧?不只是人數上的減少,現場太過震撼也讓他們行動遲緩,就結果而言算是順利處理完畢。」

大衛聽著美妮的說明腦袋就不自控地播放著錄影畫面,那群學生就像被圈養的家畜,而美妮則是屠夫,手起刀落逐人剝奪反抗的能力,在無人反抗之後便仔細察看每個人的狀況,根據她的目的補上她想要的傷害。

如果無法理解之前這群學生為何會想出惡魔般的遊戲,那麼此時也絕對會無法理解會有如此不把人當作人的人皮惡魔。

「關於凶器的事情我大致明白了,那麼服裝能請妳說明嗎?被逮捕之後妳拒絕更換衣服,直至關進羈押室時才更換乾淨的衣服,可是每次出庭作供的時候又會穿妳現在這套即使洗乾淨了但血跡仍然存在的校服,是有什麼特別原因嗎?況且這套衣服應該是證物,不可能讓妳穿的吧?」

「原來你不知道啊……」

本以為總算挽回了自己的面子,卻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被美妮擊中痛處,畢竟就算他倚著身分得到了大量外界沒辦法得到的資訊,但始終不可能連這個國家的警察到底與美妮進行了什麼交易都知道。

大偉壓抑著心中的焦慮並緊繃著臉不讓自己的表情有所改變,催促自己思考該如何應對的時候,一切卻已經被美妮看穿了一般,她噗哧地笑了聲:「雖然這是你的專業技術,不過在我這外行人面前也不行喔,要是想掩飾感情的波動,應該從一開始就這麼做,而不是在發生了什麼意外的事情才進行。」她說到這裡輕咳了一聲,沒給他喘息的機會就接續說下去:「放心,我只是逗你玩玩的,真相可以說給你聽,不過在那之前,你能不能解釋這個『看醫生遊戲』到底有什麼用意?」

到了這個地步,大偉不得不大口地嘆了口氣,說不定自己從一開始就被眼前的少女玩弄於鼓掌之中:「就像妳本來就打算說給我聽,關於這一點我原本也打算在完結之後進行說明,不過既然妳問到就現在說吧。」
2020-04-03 11:54:01
零八:

大衛特意提出這番基本上毫無意義的話語,自然是表明比起交換條件,這是雙方基於互相信任所建立起來的溝通:「第一個要點是判斷妳目前的狀態適不適合當『甲冑少女』,如果不適合的話需要進行什麼輔導甚至療程,不過說到底因為我是『甲冑少女』專屬的心理輔導師,這些事本來就是我要做的事前準備功夫。

第二個算是走一個程序,我不知道妳怎樣想像『敵策局』這個軍事組織,簡單來說內裡有著為數不少身懷榮耀感的大男人軍人,妳想想要他們被應該保護的少女所保護,很容易心理不平衡吧?又或者他們即使像妳手上染滿鮮血,對他們來說那是敵人的血,但妳手上卻是應當保護之人的血……

總而言之,考慮到妳所做過的事,有些老兵會來找妳麻煩也說不定,像是要妳大聲朗讀自己過去讓所有人瞭解妳,在這方面妳反倒是專家就是了……無論如何,屆時妳只要搬出我的名字就可以了,畢竟我們真的有很清晰地記錄了妳的過去,對吧?」

「是這樣嗎?」美妮歪著頭想了想,不過並沒有多糾結就接受了大衛的說法,讓頭恢復原位之後就解釋說:「關於這件制服,其實是假的啦,真品正如你所說是重要證據,雖然我有要求過但他們二話不說就拒絕了,還大叫著『臭小鬼少囂張』附送了一個拳頭。最終以我願意全力協助這個條件,讓他們替我準備好一套一模一樣的制服,包括血跡,畢竟警察是那方面的專家,簡直完美複製呢。」

「唉……想來也是這樣啦……」大衛無奈的模樣讓美妮又笑了出來,就像惡作劇大成功一般的頑皮少女,直叫他看得有點受不了:「所以呢?為什麼一定要穿這樣的制服?妳一定有什麼特別的理由吧?」

「像是向那些被欺凌者宣示應該反抗欺凌者而不是默默忍受?」大衛知道這番不過是她的玩笑話,所以不作任何反應等待她接續說下去:「其實真要說的話,並沒有必須的理由吧?我也問過不如直接穿囚服,但因為法官一天未判有罪,不能穿囚服,否則會讓大眾以為未審先判,那麼身為罪人的我,穿著犯事而弄髒的制服,勉強算是接近一點吧?」

大衛無語了。

一直以來美妮的表現算是一致的,是以邏輯理性主導思考的人,每件事都有進行分析與預測以達至自己想要的結果,哪怕是殺人還是傷人都有一套基準而不是隨意而行,現在卻突然殺出一句「沒有必須這樣做的理由」,他的報告可不容許一個心血來潮的例外。

頭皮發麻的大衛知道再追問下去也沒有意義,只好自行想辦法而轉過話題:「我明白了,接下來讓我再確認兩件事就好,先說第一件,剛剛我們跳過了兩年之間所發生的事吧?我想妳認真回答我,期間妳真的沒辦法阻止欺凌事件,要用到這麼極端的屠殺來反抗嗎?」

「我說呀……我在你的眼中是神嗎?我可是一個很普通的少女,不可能自由自在地控制『力度』的吧?到底有什麼原因會讓你這麼懷疑啊?抑或你不只好奇心旺盛,也是個有很重疑心病的人?」

「妳還真有臉說啊,剛剛才說憑感覺就穿這套制服,現在跟我談理據……」大衛當然沒把這番話說出口,僅在心裡發洩的同時表面上冷靜地回答:「妳當作是疑心病吧,這就是我的職責。至於妳說會這樣懷疑的原因嘛,就不說那兩年刻苦的鍛鍊和籌劃的決心,只說兩點。」

大衛一邊說一邊豎起了一隻手指:「第一點是那些『遊戲』,妳如何聰明我已經有深刻的體會了,但在那個教室裡主導的幾個人,有這麼聰明嗎?既能滿足他們的凌虐心,卻同時沒有在妳身上留下明顯的傷痕。」

一臉凝重的大衛說到這裡豎起了第二隻手指:「第二點是從妳身上榨取的金錢,總是恰到好處地沒有造成妳的壓力──讓妳能夠進行那些準備,多番買刀、磨刀和試刀以及訓練班等等全部都是錢吧?饒是妳父親提供頗多的零用錢,但也不過是初中生手頭寬裕一點的程度而已,可不至於到被當成提款機還沒有問題的程度吧?」

「是這樣嗎?」

聽見美妮裝傻般應了一聲就沒有說下去,大衛可不會就這樣放過她:「我就直說了,是妳在誘導他們的吧?誘導他們和妳『玩遊戲』的時候不留下明顯的傷痕以免曝光,金錢方面也是操控在交出『窮苦學生所擁有的一切』這種程度,我不否定就算妳什麼都沒有做欺凌也不會自動停止,但是妳的確有花精神在讓欺凌能夠持續到妳執行計劃的日子吧?」

終於,美妮感慨地嘆了一聲,又是那副置生死於度外的淡然模樣:「我真是服了你,這可是連警察都沒挖出來的事耶。」

「所以這是承認了嗎?」

「嗯……怎麼說呢,只能說你說對了一半。」

到了這個地步,大衛也不再隱藏內心的情感,把疑惑都擠到臉上。

「我的確有誘導他們,但目的不是為了讓欺凌持續下去……真的,要是其他人的話,就算像現在這種縛手縛腳的狀態,只是用口也肯定會撲上來咬你吧,你真的連丁點同理心都沒有。」美妮說到這裡頓了一頓,目光往一旁移開,像是回憶起了痛苦的過去,最後睨視著大衛說下去:「我知道你見識過真正的地獄,恐怕就連我那些經歷也遠遠及不上吧?但這並不代表那段日子不是貨真假實的地獄喔?我是真的被迫得無路可逃才這樣做而已。」
2020-04-05 10:40:27
零九:

美妮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即使是她,要說出這番話還是需要一番決心才行:「初一我才十三歲,父母不要我,老師不幫我,就連社會都漠視我,你覺得我要怎樣做才能活下去呢?怎樣做才能逃離這些痛苦呢?要永遠躲在家裡當個家裡蹲嗎?那樣的話父親就會被當成無能的管養人,那麼我這次會被送去哪裡?而且連我最後有著美好回憶的地方都得放棄任人奪走嗎?」

這是大衛第一次看到美妮露出如此凌厲、具有魄力的眼神,彷彿一直以來的相處她都是處於半睡半醒的狀況,在這一刻完全甦醒過來:「好幾次我都以為自己會那樣死了,畢竟這也是很正常的事,人是有很強適應力的動物,習慣了對我施加羞辱和痛苦的程度,同樣的事情漸漸得不到快感,很自然就會做更惡劣的事情吧?知道什麼是『小小鳥』嗎?我真的玩過那個喔。」

美妮看見大衛難以置信地瞪大了雙眼,便知道他認識那是什麼遊戲,簡單來說就是讓人像小鳥飛,用兩根木條水平綁好雙手成一直線,接著另外用兩根木條與手呈十字綁好,再緊緊紮好能夠吃風的塑料布,看起來就像在兩隻手上裝上巨型的菱形紙鳶,接下來的事情自是不多用說了。

「妳竟然還活著,不,那時期妳連醫院都沒去過吧……」

「嗯,因為是試飛,所以只是在二樓把我『滑』出去而已,面朝地躺在木板車上。現在想起來,物理學應該再早一點教會讓人寬心一點吧?總而言之那次很幸運,儘管手因為木條的關係不得不伸直,但還是順利手先著地避免了直接撞擊頭部,接著是胸口、肚子到下肢在泥地上拖行,受些皮肉傷就能了事。」

美妮說到這裡停了下來,目光再次與大衛的雙眼對上:「怎樣?滿足了嗎?金錢方面也是如此,如果我不演好一點,他們就會想要在我身上榨取更多──而事實上也有一直在增加,只是幅度被限制在『你所說的不影響範圍』內而已。」

大衛終於意識到自己做了一件非常蠢、以及如何不該的事,饒是他仍然認為這是他的職責,是不可避免之惡,但應該有更好的處理方法。

「因此,不是我拖延到計劃準備完成可以執行,而是我成功活到了計劃勉強能執行的日子。」

他認為一般情況來說應該是要誠懇地道歉,不過最後他沒有選擇這樣做,是因為就連道歉都冒犯了對方如此直白地跟自己說明的心意,因此他只是很簡單地答道:「我瞭解了,也就是說應該理解成妳無法拖延下去而不得不動手,對吧?」

「請務必這樣理解。」美妮已經恢復成那個似是對什麼都沒有興趣的模樣,流露空虛的雙眼卻搭上帶著微笑的臉,感覺非常地詭異。

「唉……最後一個問題,妳真的想要死亡嗎?」眼見美妮似乎又準備以嘲弄或者挑釁的口吻開口,大衛先是輕輕搖了搖頭阻止,他可不會重複幾分鐘之前的錯誤,藉著這短短的空檔斟酌完自己的講法,才接續說下去:「在妳『處理』完教室之後,妳就移動到教員室,把那個與教育局有關係的主任以及他的協力者處分,最終抵達了校長室,就坐在那裡看著嚇得半死的校長,等著警察來逮捕妳吧?如果妳有意尋死的話,在完成一切之後有很多時間可以自我了斷。

再者,一開始妳自己也說了,假如法官判刑是有期或者無期徒刑,妳會乖乖待在牢房裡,只是因為判的是死刑才會想死,所以妳自己沒有真的渴求死亡。」

等到大衛的話語聲停下,確定他沒有說下去的打算後,美妮才接話:「結果還是繞回到這個話題上呢,畢竟你們想要的是能夠上戰場的士兵。」

「在妳回答之前,我再說一件事吧……『甲冑少女』沒有妳想像中那麼容易。這是一條荊棘之路,如果妳還是執意覺得自己應該受到大量的懲罰,那麼成為『甲冑少女』堅持一直戰鬥下去反倒非常符合妳的理想。儘管鍛鍊妳們的教官並沒有這種想法,不過坦白說鍛鍊的過程用折磨、拷問來形容也不為過。」

大衛知道這番話既變態又瘋狂,但身為「甲冑少女」的心理輔導師,假如有一個信念能夠讓少女們成為堅強的戰士,那麼他的職責就是讓這個信念萌芽並且壯大,這就是他這個成年人應該做的事。

「嗯……堅持活下去是一條更痛苦的路,然後一直戰鬥下去還能更接近死亡,比起待在牢中等死來得更有價值是吧?」

大衛知道這番話並不是在問自己而是美妮在自言自語,因此只是選擇默默等待她給出最終結論。

「吶,你真的是個好人嗎?大衛先生。」

沒由來的一句話讓大衛感到錯愕,但就意外性這一點,在這短短的面談之中便已經有充份的認識了,因此他僅是在心中糾結背後的因果,表面上算是順利地回應:「至少我認為自己的言行過得了自己的良心,至於標準是什麼就只能說因人而異了。」

「是這樣嗎?」美妮先是應了一聲,緊接著她坐直了身,正眼望著大衛,與此同時放在大腿上的手輕輕抓住裙襬,這是他第一次看到的模樣,「那麼能請你誠實地回答一個問題嗎?」
2020-04-10 10:07:55
一零:

大衛不敢揣測她是不是覺得自己之前一直都不誠實,在這緊要關頭只得緩緩地點頭。

「以下只是我的臆測,畢竟正如我之前所說,我幾乎沒留意過關於『敵策局』的事情,最多也就從同學的談話間聽過,換言之這番話就是『我的常識』。

為什麼是這個時間點──剛好就是判刑之後,立即動用那個條例來把我帶走?一般來說,這種事情不是越低調越好嗎?當然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硬性規定一定要法院重新判刑什麼的,只是即使有著這樣的規定好了,我又不是立即行刑,先丟著一兩個月之後再來改判應該也是可以的吧?」

即使美妮還未問出問題,但是大衛已經知道她要說什麼了,因此他理解到自己竟然在這短短的對話中接連犯下了錯誤,當時他並沒有要隱瞞的打算,只是沒想到要特別點明而已。

「考慮到你事前有仔細調查過民意──光是在意我的話應該不用做這些事,因此我想像到的只有一個可能,讓你們決定在這麼敏感的時刻讓我加入,你們想要利用我達成另一個目的,我沒有想錯吧?」

大衛認為這是最後的難關了,集中精神動用所有腦力,思考著要如何回應才不會讓他,或者組織與美妮之間產生嫌隙,答得不好就絕對沒救,回答得太慢也會讓嫌隙擴大,在時間的逼迫之下,他也只能硬著頭皮先承認:「沒錯,妳的猜想很合理而且是對的,因為……」

「嗯,後面不用說了。」

「誒?誒誒誒?等等,先聽我的解釋……」

「不用了。」美妮說得斬釘截鐵,這一瞬間大衛的心情已經墮進冰窖,認為自己把這一切都搞砸了。

或許是看到他那鐵青的臉色,本來不打算再說下去的美妮還是決定開口:「放心,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只是想知道是不是在利用我,但對為何利用我這一點不感興趣。」

「嗯?嗯嗯嗯嗯嗯?」

看見大衛瞪大的雙眼,美妮沒好氣地說:「所以啦,在你承認的那一刻起……」

只是在美妮把話說完之前,突然間貨櫃裡響起了似是救護車執勤時的警報聲,與此同時佈置在角落的喇叭傳出了人聲:「報……附近發出了『屠宰者』警報,按照這速度還有二十秒就要進入紅色區域了!」

「怎麼可能!」大衛先是驚慌地應了一聲,但轉瞬間就冷靜下來說:「現在可是中午,怎麼可能還有敵人?」

「很可能是最近偶爾出現的『延遲型』,請下指示。」

大衛思忖了一下,在短短的一秒之間作出了決定:「嗯……立即停車,我們先去附近的避難所。」

「了……進入紅色區域了?什麼……」

得不到遵從指示的答覆,大衛全身被一股難以言喻的不安感所籠罩,這股異常的感覺讓他作出了連自己都不相信的決斷。

只見大衛二話不說就拉開尾部閘門的握把,接著一腳把門踢開,然後回過身來朝原來會露出傻眼表情的美妮衝去,不容其反抗就把她整個人抱進懷裡,下一刻他們二人已經跳出車外。

大衛一手攬著美妮的後背,另一隻手抱著她的腦袋,這讓她完全弄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是感覺到一股無從適應的騰空感,在腦袋還未能運轉的狀況下,比起意識到將要承受落地的衝擊,先是聽到了駭人的聲響。

那是金屬被強行撕裂開來的刺耳聲音。

在仍然無法理解事態的下一刻,在空中的二人摔落到地面然後受著無情力量的驅使不停翻滾,男人咬緊牙關死命地抱著少女,這種行為毫無疑問稱得上是捨命保護。

到底轉了十圈還是二十圈,美妮想當然沒有這樣的閒心去算,即使受到別人拚命保護也好,她仍然感受到與瀝青路親吻所帶來的下場,全身散發著近乎要散架的痛楚。

儘管對為了保護自己而壓在自己上面的大衛很不好意思,但是因為感覺到他似乎失去了意識,為了理解目前的狀況她也只能催動著不知道有沒有受傷的身體,嘗試從他的懷中逃出來。

似乎運氣在美妮這一方,在最後幾個翻滾中大衛便已經失去意識,所以動作不再是緊抱著她,再加上受到手銬與腳鐐的束縛讓她沒有在那種狀況下胡亂掙扎,就結果而言她至少沒受到致命的傷害,亦能順利從他的身體下溜出去。

考慮到手銬與腳鐐所連接的鍊鐐,美妮選擇先像做仰臥起坐一般坐起,然後往右側半翻,到雙手碰到地面之後便改成跪姿,再以雙手支撐變成蹲下的姿勢,好不容易才總算站了起來。

「拜那些『遊戲』所賜,這點痛楚不太礙事呢。」她先是自嘲般輕語了一聲,望了倒在旁邊不知生死的大衛一眼之後,即使腦海裡的思緒再混亂,她也至少認知到他不是那種無故做出這種舉動的人,便決定回頭一望,確認她飛出貨櫃之後所聽到的聲音到底是什麼時,整個人登時呆在當場。

不是因為她原本所處的貨櫃從中斷成兩截,而是看到了一座活的「小山」。

恐怕有六到七公尺高的巨型生物,漆黑色的光亮外表活像一隻蠍子,位在前方的螫肢滲出能把世間萬物一剪兩斷的駭人壓迫感,扁平的頭部有一雙黑得發亮的眼珠,突出了大約三分之一的模樣非常恐怖,八雙一共十六條步足粗如人體,長達二十公尺的身軀為不定形的塊狀甲殼所包裹,宛如裝甲一般保護牠的全身,還有牠那散發出陰沉銀光的尾巴在上空晃動,猶如鐵錐的前端感覺就連坦克的裝甲都能輕易刺穿。

絕望。

美妮知道自己的目光正與怪物對上,而怪物顯然也發現她了。

或許是落地的衝擊撞到了腦袋,或許是恐懼所導致的幻聽,她忽略了耳中不住傳來的奇怪聲音,很像是人類的喊聲又或者粗暴地運用機器的怒吼聲,畢竟在此時此刻,什麼都不重要了。

「這樣的結果……雖然失去了丁點改變的可能,不過也不錯嘛。」

一陣強風吹過,黑髮少女的頭髮隨風飄散,裙子擺動,束縛住她的鐐鍊奏響了清脆的樂曲,搖搖欲墜地站著的她闔上了眼睛。

在她感覺到強烈的痛楚之前,意識已經悄然遠去。
2020-04-12 10:45:06
一一:

這是一間充滿柔和感的小房間,天花板漆成蔚藍如狹小的天空,牆壁則採用米色的暖色系,其中兩面牆壁利用電子螢幕佯裝成窗戶,放映著青翠高原的風景影像。

大約四坪的空間裡擺放了一張潔白的單人床,床邊圍繞著不少醫療用的電子儀器,床上躺著一名黑髮少女,就像睡公主一般寧靜地等待白馬王子,而床的對面是一個以拉簾劃分開來的小工作站,一頭波浪捲褐髮的成年女人便坐在其中,翻閱著手中的書本沉醉於另一個世界。

「嗯……嗚……」睡公主就像發惡夢一般發出了低鳴,即使女人沉醉於書中的世界,還是沒忘記自己看護的身分,立即抬頭看向面前的螢幕,檢閱病人的監測數據,隨即站起來走到床邊。

「小貓咪,總算醒了囉?」

這悅耳的嗓音仿如鬧鐘,讓少女的意識越過了那模糊的界線,回到了現實世界而睜開了漆黑的眼睛。

「這裡是……」

「我的小天地。」

「有答跟沒答沒一樣……」

「看來思考能力沒有問題呢,等一下,先別動。」女人看見少女掙扎著想要起床,不只是動嘴更是敏捷地動手阻止她:「妳先回答我問題,記得自己的名字嗎?」

少女隨即放棄了掙扎,不假思索地回答:「陸美妮。」

「生日日期?」

「二月十三日。」

「我的眼睛是什麼顏色?」

「藍色。」

「很好,記憶和外在刺激應該沒有大問題,看來妳性子挺急的嘛。好吧,允許妳慢慢動一下,要是有哪裡痛的話必須立即停止還有告訴我,知道嗎?」

美妮以眨眼代替點頭,女人放手的同時替她拿下黏在腦袋上的電極貼,讓她自行活動。

美妮仔細感受著身體每一個部位,先是挪動一下手指和腳指,感覺不到任何問題,便接著活動手腕與腳裸,手臂與膝蓋,最後是大腿和腰等等,確保全身都依照自己的想法順利動起來的時候,便緩緩使力撐起了自己的身體,在床上坐了起來,蓋在身上的被子隨即滑落,她現在身穿的是病人用的素色單薄罩衣。

另外還要說的話,就是自己全身都被黏上大量的電極貼,根據剛才的挪動,貼滿全身上下的電極貼恐怕有二、三十個,這一點從床上延伸到旁邊機器的各色線材也能印證。

「看來身體沒大礙,儀器的數值也很漂亮,算是順利康復了吧?不過接下來還要做一些仔細的檢查喔。」

「順利康復……也就是說那些不是夢,我的確受了傷吧?那麼我躺了多久?」

「嗯……妳是中午送進來的,現在是凌晨三時,大約十四個小時吧。」

「誒?」

不到美妮不驚訝,儘管她不知道自己受了怎樣的傷,但在那樣的狀況下,總不可能是睡一覺就會康復的程度。

「會糊塗也是理所當然的,不過這是事實喔。妳被機甲兵整個撞飛出去,全身多處粉碎性骨折,肋骨折斷險些刺穿肺部,多處內出血……」

「等等,妳這樣說我不就更糊塗了嗎?這樣的傷才十四個小時就能治好?難道妳是魔法師?」

「真是失禮,我可是貨真價實的科學主義者,和神秘主義者有著十萬八千里的差距喔。」

「這話聽起來會造成另一種意義的頭痛……無論如何,能請妳說明現在是怎麼一回事嗎?這裡應該是『敵策局』的基地吧?妳是醫生?」美妮認為繼續這樣放任對方主導話題,恐怕花個半小時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資訊,只好強硬起來直接朝對方問。

「果然是隻性急的小貓咪呢……沒錯,這裡是『敵策局』的總基地,甲冑少女專屬治療室,而我則是卡米爾‧盧梭中尉,主要負責甲冑少女的全科醫生,以後我們還會有很多機會相處喔。」

儘管美妮對卡米爾似是哄小朋友的口吻有點不快,但在有求於人的狀況下她把所有感想藏在心裡,繼續提問:「那……中尉,能不能先說明在我身上發生的事情?我最後的記憶是遇見了一隻超巨型蠍子,應該會落得被牠剪斷或者輾平的下場,而不是什麼粉碎性骨折的傷勢,與妳說的……機甲兵是吧?有什麼關聯嗎?」

「中尉?」 看見卡米爾露出困惑的表情,美妮也不知道自己的問題出在哪裡,只得保持沉默,換來的卻是幾聲顯然是假哭的泣聲:「我好傷心喔……小貓咪,竟然叫我中尉,妳就這麼討厭我嗎?要這麼見外嗎?我們不是可以同上一張床的好夥伴嗎?」

美妮知道這是玩笑,決定配合地拉起輕薄的被子覆蓋自己的身體:「妳還不是一直叫我小貓咪。」

看到美妮這有趣舉動的卡米爾不禁噗哧地笑了出來,像是滿足了似的愉快地說:「因為這裡不會對甲冑少女稱呼本名,而是用代號,既然說到這點妳也趁待會檢查的時間多想想吧?真期待妳會想到什麼代號呢,雖然實際上沒什麼意義啦。」

對於越是對話,心中越是產生更多的問號,美妮只能選擇暫且無視,強調本來的話題:「所以呢,卡米爾?可以進行說明了嗎?」

「可以喔,簡單來說就是妳被『屠宰者』襲擊之前,接到警報而出動的機甲部隊抵達現場,有一個年輕的小夥子為了救妳,急中生智之下決定把妳整個人撞飛出去。」

「那個人……」

「榮升兩級喔,應該不用我解釋吧?」
2020-04-17 10:50:33
一二:

美妮點了點頭,她把自己的性命看得淡然,可不代表能冷眼看待為了拯救自己而犧牲的性命,直至到了這一刻,即使還有太多無法理解的事情,她也漸漸意識到「甲冑少女」這個身分的重量,哪怕自己還未正式得到任命,仍然會有人被命令為了救她而犧牲。

或許是察覺到一直頗為活潑的美妮突然沉靜下來,卡米爾立即意識到她在想些什麼,便補上一句不知道能不能算得上安慰的話語:「這種事情以後妳會經常遇到,要是一一為此消沉,很快就到妳晉升兩級了……不過對甲冑少女來說晉升兩級好像也沒什麼意義,畢竟隨便都是三級跳。」

「我已經不知道該吐哪一個槽點了……」美妮先是沒好氣地應了一聲,明明一眼看上去是個成熟的大美人,特別是那修長的腿,線條美得就算不為其顛倒也會回頭多望一眼,哪怕是作為同性而言都會有這樣的結論,然而性格上似乎有點惡劣或者像個小孩子。

想到這裡美妮還是趕緊扔掉這些無謂的想法,把話題拉回到重要的事情上:「算了,接下來請告訴我另一件事,那傷勢聽上去是會死人的吧?怎麼可能在十四個小時裡治好?即使科技再厲害這也太超現實了。」

「嗯……詳細的話目前還沒有辦法解釋,總而言之我們是利用了某種很極端的方法,讓妳的身體能夠在短時間內自行修復起來……」

「和『甲冑少女』能與那隻『屠宰者』戰鬥有關嗎?」

「妳這隻小貓咪還真是壞心眼呢,不要明知顧問。好了,就聊到這裡,我要喚人來開始給妳做詳細檢查……」

「等等,最後讓我多問一個問題……大衛他怎樣了?」

「哦?」卡米爾先是耐人尋味地應了一聲,美妮肯定她是誤會了些什麼,不過還是決定什麼都不說,她認為對方要是卡米爾的話只會越辯越黑。

「他可沒辦法用妳的方式進行治療,不過幸運的是其實他並沒有受到多嚴重的傷,除了雙手輕微骨裂和輕微腦震盪外,其他都是皮肉傷,早在晚飯之前就醒過來並開始工作了。」

「開始工作?」

「因為要處理妳的事呀,小貓咪。」卡米爾說罷便叮嚀美妮乖乖休息,回到自己的工作站開始敲打著鍵盤,不久一群護理員打扮的男女湧入這個小房間,完全不顧美妮的意願,一些人操作著床邊的電子儀器,一些則是拿不知名的儀器觸遍她的全身。

知道反抗也是無用的美妮,只是機械性地配合著他們,而他們也不打算與她有任何交流,她便藉著這個機會整理目前已知的情報。

「關於那隻被稱為『屠宰者』的怪物,即使再恐怖,似乎對『敵策局』來說是家常便飯,甚至能夠在那樣的情況下救到我和大衛。對付那隻怪物的重任想當然在『甲冑少女』身上,在戰場上還存在稱為『機甲部隊』的軍人進行支援,甚至在必要的時候會為了『甲冑少女」而犧牲。」

「其次是關於我的地位,應該已經承認我會成為『甲冑少女』,所以當時才會不惜犧牲機甲兵來救我,但是看起來還有些手續或者事情未辦完,卡米爾剛剛才會沒辦法向我詳細說明。」

「再來就是『甲冑少女』到底是什麼了,除了擁有超乎想像的戰鬥能力之外,恐怕也有能夠治療身體的能力?不行,缺乏關鍵性的情報,不過暫且當成『超人』來理解應該沒有問題。」

「我會成為『甲冑少女』這點應該不用懷疑,那麼現在應該思考的就是如何取得更多關於『甲冑少女』的情報,按照卡米爾的說法,軍階的升遷似乎比起殉職還要快?不行……我完全不知道軍隊的架構以及如何運作……為了在這裡生存,這會是今後的重點課題。」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時間的問題,今早……昨天早上遇到怪物時,大衛似乎很驚訝,也有提及過『延遲型』什麼的,根據這點可以認為怪物都是在非早上時段出現吧?這組織會龐大到可以讓這數量的醫護人員二十四小時隨時候命嗎?只是身體檢查的話,應該可以留待早上才進行吧?是不是可以想成……這裡的生活時鐘是顛倒的,晚間到早上才是工作時段?」

美妮的腦袋全力運轉,包括與大衛對談、受到襲擊前的狀況以及醒來之後與卡米爾的對話在內,全部重新整理一遍並且進行分析,而直至到最後她所能夠得出的唯一結論,那就是她所知道的實在太少了。

基於在視野裡找不到時鐘的關係,美妮不確定過了多久,只知道光是配合地舉手、抬腿和翻身就讓她感到疲累,還好在快要受不了想要抱怨之前總算宣告結束,全身的電極貼都拔掉後有種難以言喻的解放感,正當她享受著這種毫不真實的自由感時,那群護理人員就像來如風般,走也去無影,當真整個過程除了必要的指示外,連半句交流都沒有。

「玩弄完別人的身體至少說聲多謝款待吧?」

或許是體察到美妮一直有在乖乖忍耐,因此毫不介意她把憋住的怨氣往自己身上發洩,卡米爾結束手上的工作並伸展著身體:「無論如何,身體沒有問題就最好了,接下來該怎麼辦呢?妳躺了一整天不會還想睡吧?不過站在我這個醫生的立場,就算精神再好,大病初癒下還是多睡到晚上比較好。」

「果然……這裡是日夜顛倒的吧?」

「呀,過於習慣一時沒意識到要說明……嗯?果然?」

「不,沒什麼,既然妳是醫生,應該沒辦法接受這種不健康的生活吧?」

雖然卡米爾還是感到些許奇怪,但她也沒有要追究下去的打算,笑著聳了聳肩:「我個人不太盲信別人的『權威』說法,不過我也沒研究過所以沒辦法否定就是,只是想到以前的人們不都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嗎?而現代社會的入睡時間老早就延後到換日……」
2020-04-24 10:45:42
一四:

在一手拿著能量棒,一手拉著衣角但又不敢太用力免得扯鬆束帶的奔走下,她還真的想過卡米爾的提議,在路上「徵用」衣服和褲子,但是考慮到大衛的忠告後她還是決定作罷,直至走到一處升降機大堂時,這個狀況發生了變化。

美妮看到一名個子小小的軍人正捧著裝滿文件的紙箱等待升降機,本來也沒什麼,可是當升降機抵達,他先進去並回過身來禮貌地詢問要去的樓層時,二人正好打了個照面。

美妮想起了自己在初一策劃反抗的時候其實有三個不打算殺的人,最後只有兩個完好無事,不是她不小心傷害到那個人,而是那個人突然退學並且人間蒸發了,而那個消失了的人此刻正站在面前。

即使兩年沒見,再加上年紀上成長的變化大,她認為自己永遠都不會誤認,全因他臉上那條從左額到耳邊的駭人疤痕。

少年顯然也認出了美妮,本來客氣的笑容淡去,硬是擠出了沙啞的聲音:「真沒想到……妳會成為『甲冑少女』。」

「我也沒想到你會來當軍人,童兵合法的嗎?」

儘管不一定剛消失就來這裡當兵,但即使是現在也不過是十五歲的少年,在這個文明的世界一般都會歸類為未成年。

卡米爾看到眾人的目的地是同一樓層,便打算忽視少年忘了確認她們的目的地這件事,基於心情不好的關係便決定在一旁保持沉默,卻因為聽到「常識」的話題而忍耐不住:「這裡的徵兵制也不是想當就能當,首先還是得談資格,不過在能力優先的這裡年齡不是重點,假如未成年的話只要管養人同意就行了。」

「嗯……就是這樣。」

少年向卡米爾點頭致謝,本來話題應該就在這裡作結,而且升降機亦已經抵達目的地而打開了閘門,該是突然的邂逅轉入分道揚鑣之時,美妮卻喊住了要往右邊走去的少年:「把你的上衣脫下來給我。」

「誒?」少年一時之間愣住。

本來已經往左邊走的卡米爾察覺到背後的動靜便回過頭來吹起了一聲口哨,反應敏捷地助攻起來:「發什麼呆?她可是甲冑少女喔?」

「遵……遵命!」

「還真的立即脫啊……還好沒說把褲子也借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美妮本身的盤算當然不是欺負人,而是怕得罪了不應該得罪的人,既然眼前這少年是自己認識的人,那就不用怕而大膽提出,卻沒想到會如此順利。

少年的個子小,當然只是以男性來說,好歹也勉強到一百六十公分,況且才十五歲還有足夠的成長空間,不論如何多得這緣故,他脫下的墨綠色恤衫穿在美妮身上也沒有顯得鬆垮垮。

「先說好,待會我要面見總長,所以要穿得體面一點才行。」美妮拋下這個安慰自己的解釋,朝呆呆地點了下頭的少年揮手告別,在卡米爾的催促下趕緊跟上。

「以前的小男友?」

「不,曾經的初中同學……話說回來,沒想到妳說的事是真的。」不想被深入追究原因的美妮,果斷地把話題轉移開去。

「小貓咪的嘴巴很狠毒耶……姐姐我真的會傷心喔。罷了,前面就是總長的房間。」

美妮跟著卡米爾放緩步速,在通道的盡頭是一個小小的方形空間,通往內裡的門口特意與通道錯開而沒有成為一直線,而門外則有一個小型工作站,內裡坐著的是秘書。

「我是盧梭中尉,遵從總長的命令,把人帶來了。」

面對進行舉手禮的卡米爾女秘書僅是坐著回禮,瞟了美妮一眼之後說:「確認,接下來請妳獨自入內。」

「果然是這樣嗎……就是這樣啦,小貓咪,妳就好好加油囉,在這基地裡妳也沒認識什麼人吧?有需要的話儘管來找我幫忙。」卡米爾說完之後輕輕搭了一下美妮的肩頭,便沿著來路離開。

美妮深吸了一口氣,向已經沒有望向自己的秘書點了下頭告別之後,便朝遠處自動滑開的門口前進。

右腳第一步踏入房間,並沒有想像中那般發生驚為天人的轉變,率先看見的是在幾步外的茶几與對著放的兩人座沙發,往左右兩邊打量,感覺不到房間的主人有什麼特定的興趣,堆滿了應該是不同語言書本的書櫃,半個人高的花瓶,不知出自誰手筆的抽象畫,像是展示手工藝的編織旗幟。

一間讓人感到休閒氣息的辦公室,這是美妮第一個印象,她以為這個房間會更加具有未來感一點,畢竟一路走來的通道上都是電子自動閘門。

在這辦公室深處擺放了一張優雅的長木桌,背後似乎是同一配套的含背木椅,坐在上面的是一個只能用肥胖來形容的男人,因為頭頂光禿禿的關係更顯整顆頭似個球的感覺,可是這中年人的雙眼卻沒有伴隨和善的感覺,而是散發著一股彷彿能看破一切的精明與壓迫感,被他盯著看會喘不過氣來。

然後站在桌前本來背對著美妮,而此時正好轉過身來的壯年男人,相比起來就瘦削多了,實際上當然不是瘦而是精壯,剃成平頭的淡金髮會讓人有種閃閃發亮的錯覺,不論手腳還是軀體都長有厚實的肌肉,可謂用身體把「強大」二字描繪出來。

「妳就是陸小姐,真是一雙好眼睛呢。」率先開口的是坐在椅子上的胖男人,既然他是坐著便應該是總長了,就不知道在桌前站著的男人是什麼人,不過美妮並沒有多想,比起縮短距離走到桌前,選擇站在原地回憶著剛剛卡米爾的動作,有模有樣地做出舉手禮──總之先營造個好印象。

理應看慣了舉手禮的男人,卻毫不掩飾心中的錯愕讓其流露在臉上,慢了一拍才答禮。
2020-04-26 10:48:15
一五:

「妳的手指沒有伸直併齊。」

聽到站著的男人以嚴厲的語氣指正自己,讓美妮不禁縮起了脖子,眼前的狀況是她完全未感覺過的世界,光是筆直地站在原地似乎就得花費好大的力氣,二人所帶來的壓迫感,仿如面對猛獸一般,叫她感到窒息。

也許胖男人把這樣的反應當成美妮被指責而不知如何是好,便發出了樂呵呵的笑聲緩和了氣氛:「巴頓,她還未正式成為軍人喔,至少還不是你的部下,這樣指責她不太妥當吶。」

被稱為巴頓的男人回過身朝胖男人低頭謝罪,並沒有要向美妮道歉的意思。

「咳咳,讓我們回到正題吧。」胖男人熟知巴頓的性格,所以也沒有多言,他的凌厲目光再度放在美妮身上:「陸小姐,我只問一句,妳願意成為『甲冑少女』並且竭盡全力對抗人類的敵人嗎?」

半點說明都沒有便直指問題的核心,要是平時美妮一定會尋找機會打亂對話,藉此套取自己想要的資訊,然而眼前二人光是站在那裡看著自己,其氣勢就像化成了一股強大的力量,把狀況限制成是非題,只容許自己回答「是」或者「否」,萬一動歪念的話就等著自食惡果。

美妮的沉默大概被當成了認真思考,兩個大男人都沒有說話僅是默默地注視,而她心裡則是想大聲叫二人別繼續這樣盯著她了。

饒是如此,她對自己應該回答的決定並沒有感覺多大的困擾,因為早在受到襲擊的那時就已經想好了。

「我願意。」

「嗯,很好,簡潔有力的回答。」坐在椅上的胖男人露齒而笑:「那麼就簡略介紹一下吧,我是墨菲斯‧羅倫茲中將,是『敵策局』理論上的最高負責人,因此別人多數叫我『總長』,基本上妳沒什麼機會見到我,就像學校的校長那樣,學生見到校長不是什麼好事吧?」

「墨菲斯!這玩笑有點……」

「以名字直呼,代表這二人有不錯的交情吧……」既然決定要在這個地方生活,美妮想當然讓腦袋全力運作。

墨菲斯對巴頓的提醒一笑置之,他的目光始終在美妮身上:「這位不苟言笑的是巴頓‧麥道威爾,位階少將,同時是甲冑少女的總指揮官,包括培訓與戰鬥指揮,總之與甲冑少女相關的事,他都擁有最終決定權,是妳的頂頭上司。」

「嗯……這不是有點奇怪嗎?總長是最高負責人,但巴頓擁有關於甲冑少女的最終決定權,要是兩人對運用甲冑少女的意見相左,會怎樣處理?」美妮趁著墨菲斯短暫的停頓思考著,至於一直旁聽的巴頓則是看到胖男人臉上表情的轉變而禁不住皺起了眉頭,這一切想當然都為美妮看在眼裡,她能想像到的就只有這個總長在打著什麼壞主意。

「咳咳,那麼作為總長,我在這裡衷心歡迎妳加入『敵策局』,妳將會作為『甲冑少女』訓練生,軍階是特士,之後就聽命於巴頓……雖然很想這樣說,不過妳出現的時機有點不太好,目前同期訓練生的訓練進度多少了?」

「將近七成,還有一個月就會正式上場了。」

「這樣呀,可不是……」

「完全是在演雙簧啊……」兩個大男人在那邊眉來眼去,想要察覺不到反倒困難,只是美妮無法理解當中的原因,不過當下該做的就只有順著對方的意思:「請務必讓我……還是下官?參與這期訓練,應該會有什麼結訓或者畢業考試吧?屆時就知道我能不能派上用場。」

「呣嗯,很有志氣的發言,她這麼說喔,巴頓。」

「下官明白,會進行相應的安排。」

「真是討厭啦,立即學著用『下官』來揶揄我,不怕我軍法處置嗎?」墨菲斯開懷大笑,美妮實在不太懂這個人為何能夠在笑的時候,雙眼的眼神還是那麼恐怖。

「那麼既然得把妳當成已經完成七成訓練的訓練生,又難得有這麼一個機會,以前都是巴頓獨個兒玩,現在讓我參一腿也沒有關係吧?」

「這不是遊戲,一直以來我都沒有抱著半點玩的心態。」儘管巴頓鄭重地反駁,但是墨菲斯根本不理會,後者的目光由始至終都落在美妮身上。

「主菜要來了,讓巴頓這個鐵漢子都皺眉頭的事……」美妮全神貫注,準備應對任何古怪的難題。

只見巴頓即使勉強繃緊著臉還是免不了流露出些許的無奈,從那件鐵灰色的軍大衣內口袋裡掏出了一個扁平的盒子,約莫是手掌張開的大小,小心地交給了墨菲斯,收到盒子的他隨即雀躍地向美妮招手,喚她過去。

正當美妮緊張地繞開木桌接近時,彷彿看穿了她心中的焦慮,墨菲斯以話語緩和著氣氛:「吶,妳知不知道成為『甲冑少女』有兩個重要的象徵?」

起初美妮打算搖頭,可是她想起了之前和卡米爾的對話,認為這是個不錯的機會表現一下自己,便決定回答:「其中之一是不是代號?」

或許是沒想到美妮會回答得出來,墨菲斯的額上似乎冒起了冷汗,而無奈旁觀的巴頓趁著這個時候插入對話:「是誰告訴妳的?」

「不知道在哪裡湊巧聽到的。」看到這二人反應的美妮立即把本來的答案藏在心裡,故作冷靜地繼續走近。

「哼……『不知道在哪裡』而且『湊巧』嗎?」

「巴頓,別欺負她喔,說不定你會在意料之外的地方吃虧。況且代號這件事是對外公開的,一般這樣聯想或者猜想也不用太意外,是我們因為看過布朗少校的報告書,反而陷入了先入為主的盲點,反應得太大了。」墨菲斯這番叮囑也不知道是玩笑還是認真,巴頓僅是恭敬地應了一聲,然後前者再次望著走到自己面前的美妮:「儘管報告書有提及,但真沒想到本人這麼有趣,為了怕間接告發盧梭中尉洩露機密而隱瞞事實,保護同僚的想法值得嘉許,然而別忘了在妳眼前的可是最高級的長官喔。」
2020-04-26 12:29:52
好好睇
2020-04-26 20:19:04
多謝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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