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戰鬥｜近未來架空】《甲冑少女終將在戰場上逝去》

一一八：

在腦海裡僅餘的丁點精神力所構建出來的一個小角落，體認到己方一下子由獵物的身分轉換至狩獵者時，藍蝶真的有一刻想過以此時的力量去探究那個深藏在未知處的真相。

想過，也就是說現在並沒有作出這樣的決定。

「真是的……蒼彈也太瞭解我了吧？」藍蝶在心中苦笑，即使忍受著撕心裂肺的痛楚，收斂心神以免被「未知」奪走真正的主導權，她還是感到心頭泛起了一股暖意。

只要同伴——自己的半身仍在，就有一種什麼都可以做並且做得到的感覺，幸好的是多得蒼彈臨行動前的提醒，她這次不會胡來。

避開「粉碎者」那近乎必殺的衝刺之後，藍蝶既像是蝴蝶那般輕輕拍動翅膀，又像是蜻蜓點水般輕巧，著地一蹬就竄出了十數公尺，朝著同伴正在半空中飛去的落點突破。

不知道是與「未知」深度連接的影響，還是同伴的羈絆讓藍蝶感覺得到，她們二人雖然踏入了前所未至的深度連接，但二人所換取得到的力量恐怕有著一段距離，至少藍蝶剛踏入這個領域立即便知道那超越常理的差異，不過蒼彈卻會被自己所做的事情嚇到。

假若有一部高速攝影機由始至終把連串動作拍攝下來，就會發現二人雖然幾乎同時開始行動，但是動作的速度有著明顯的差異，站在藍蝶的角度看來，就是蒼彈並沒有她那麼快。

「蒼彈，跟著我就好！」藍蝶發出明確的指示，她認為擁有現在這股力量的情況下，只要她輔助蒼彈，甚至連驅除敵人都沒有必要了，巧妙地迴避以最快的速度脫離這個空間才是上策。

「瞭解！」蒼彈大概察覺到藍蝶為何要這樣特意發出指示，畢竟在半空中仔細觀察著狀況的她自然看到剛才藍蝶主動挑戰「粉碎者」的舉動，她理解到有些自己無法理解的狀況發生而改變了本來的計劃。

蒼彈是遠衛，一直以來絕大部份的戰術都是從後方配合，特別是她的弓箭武器非常適合長距離且高精準度的支援，不像其他遠衛的攻擊手段都是廣範圍的面壓制為主，即使如此她還是有最低限度的近距離協力戰鬥能力，原本她所說的會跟著藍蝶走便是在近距離配合突破包圍，畢竟現在的她們又不是講求殺敵。

理應是如此的，但實際的戰鬥能力大幅提升到超乎想像的程度，導致藍蝶有了更多的想法，因此蒼彈就不多說什麼僅是聽從指示，理由很單純，就是相信同伴的判斷。

藍蝶這個時候又衝刺了一段距離，硬是把周遭的兩隻敵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勢頭扳倒，即使無法造成真正的傷害，卻是硬生生地打開了一條不怕遭受到危險攻擊的狹小通道。

「只是……這股力量能持續多久？」藍蝶已經三度進入那種體感四周一切如同靜止的狀態，正是因為她眼中的世界彷彿靜止，才能巧妙地以她那細小的軀體硬是扳倒了敵人，當然這也多得已經不知道超出人類多少倍的超人力量。

藍蝶知道自己仍稱不上熟練這股力量，甚至應該說連掌握也說不上，她就只知道能夠使用罷了，只要全神貫注在觀察上，就能進入那種周遭一切都會變慢得彷彿靜止的狀態，她自身不會受到影響的狀況下，自然是如入無人之境。

強大的力量再甜美，藍蝶仍是保持著理智，她不認為這麼強大的力量僅是需要對抗「未知」那種精神的侵蝕，即使這算是稱得上存在失去「性命」的風險，其代價仍遠遠不夠，當然她沒讀過任何相關的研究——根本不存在這研究，無法說出真正的狀況，但她就是有著這樣的感覺。

沒有任何根據的時候，能夠相信的也就只有直覺而已。

「甲冑少女」之所以能夠承受「未知」施加的痛楚持續戰鬥，當然無法否認平常的耐痛訓練有很大的功效，但要從通論來說，其實是讓少女們處於興奮或者亢奮的狀態，勉強說是暫時忽視痛楚，讓她們得以在保持理智的狀態下戰鬥。

藍蝶認為自己很可能就是這緣故而忽略了目前深度連接所帶來的代價，只是就算她有這樣的警惕，對現狀還是沒有太大的幫助，畢竟她們確實需要這股力量——不論任何代價。

這是蒼藍唯一得救的可能。

蒼彈回到地面之後，按照藍蝶的指示緊隨其後，而這個時候她也完全明白藍蝶為何會下這個指示了，在藍蝶肩負開路的重責底下，蒼彈僅是跟隨就已經覺得有點吃力，她根本無法預測藍蝶的前進軌跡，就像懂得瞬間移動般一時出現在左邊，忽爾出現在右邊，這甚至叫蒼彈連支援都不敢嘗試，要是攻擊時機錯誤的話會招致什麼結果實在不言自明。

即使蒼彈無能左右局勢，亦相當好奇藍蝶到底是怎樣辦到現在的事，始終她也一樣放任「未知」侵蝕自己，取得了遠超過往的力量，但顯然還是與藍蝶有著決定的差異，若果她能夠找出原因的話，應該會把這場逃生戰的成功率提高到可謂絕對的水平。

不過蒼彈最終還是捨棄這些想法，專注於觀察上，哪怕什麼都做不了，至少也要試著儘早發現任何問題，這點事她還是能夠做到的。

這期間藍蝶依然以二人之前無法預估的速度推進，這時藍蝶已經多少把握到蒼彈的力量提升到哪一個水平，因此也不再把路途上的所有敵人清除，假若判斷有辦法巧妙地繞過去的話她就索性放著不管，亦是這個緣故二人的推進速度才會如此之快，僅是幾分鐘恐怕就已經走了她們深入的一半距離。

也就是說，只剩一半就能回到這個地下大廳的邊緣，找回出入口的話就能準確判斷出所在位置。

然而，不只是藍蝶，就連蒼彈心中也開始抱持這種樂觀想法時，二人始料未及的狀況發生了。

一一九：

蒼藍二人都處於精神極度集中的狀態，不同的是藍蝶專心於開闢路徑，蒼彈則是跟隨外還有觀察四周的變化，因此後者才能夠在第一時間發現到藍蝶身上的異狀。

「藍蝶！看看自己的左手！」蒼彈的聲音充滿焦慮，要不是她自己的速度追不上藍蝶，狀況也不容許她們靠得太近，她一定會立即趕到藍蝶身邊。

「我的左手？」藍蝶的移動稍微一頓，在這個狀況下勉強不會成為破綻，她在決定好下一步的踏向時便疑惑地朝著自己的左手望去。

藍蝶「沒有」任何感覺，全身依然籠罩在各式各樣的痛楚之下，腦海裡像是有另一個自己在跟她說話，饒是如此身體的操控仍是自如，畢竟「未知」需要的是活著的少女，在這一點上牠們還是會保障少女的安全。

只是當藍蝶看到自己的「左手」時，連她自己也在這重要時刻嚇了一跳，在如此卓越的身體能力之下，還是險些失去平衡滑倒。

那裡沒有屬於人類的手。

左手不存在了。

從肩頭處延伸出去的，是類似某種軟體生物的肢體，沒有骨骼分明的上臂與前臂，更不用說手掌，猶如蛇身一樣幼長的存在被扭曲的甲冑包裹，似是隨著藍蝶的動作而飄動著。

藍蝶的右手一直握著鞭，畢竟她就是靠這軟鞭把不少敵人甩出去，自然不會有什麼問題，左手則是拿來平衡身體動作用的，最重要的是一直以來她都正常地使用著，完全感覺不到任何異樣。

如今稍微冷靜下來的藍蝶立即嘗試確認狀況，也就是試著揮手握拳之類，她確切地感覺到左手如腦海想像中那般活動起來，可是雙眼看到的卻是那條幼長的肢體以莫名其妙的方式扭曲、擺動，那肢體明明沒有手——就連爪都沒有，藍蝶卻仍然感覺到自己的手指在動。

「未知」能夠支配人類的神經。

藍蝶無奈地想起了這個從一開始成為「甲冑少女」時就學到的知識，之所以所有鎮痛類藥物都無法抑制「未知」所造成的痛楚，就是「未知」在與身體連接之後在身體能力方面擁有強大的能力，能夠直接刺激神經製造痛楚，任何麻醉甚至毒素亦能透過所謂的治療能力加以排除，確保那具身體是牠們想要的健康身體。

如此細想，模擬出某種「感覺」對「未知」來說確實不是什麼難事。

「只是為什麼要做這樣事？萬一我需要左手的時候，不就只會令我陷入危險嗎？」藍蝶不解的是這一點，比起失去了人類的手，她更想知道「未知」到底在謀劃著什麼。

「而且除了左手之外，其他地方會不會也產生變化？」藍蝶立即以肉眼確認身體其他部份，幸好的是暫時未見到異常，畢竟要是雙腳變成其他形狀，她也沒辦法如此一路衝刺了。

「妳還好嗎！」蒼彈自然看清楚藍蝶的動靜，雖然二人還是繼續前進著，但速度明顯放緩。

「感覺上沒問題。」藍蝶先讓隊友放下心來，她也看了同伴一眼，並沒有發現如自己那樣在身體上產生任何異變，隨即又在心裡想著：「這是代價？還是因為過長時間進入這種深度而被『未知』同化了？畢竟黑刀那次是在極短時間內戰鬥而已……」

不過藍蝶很快就吁了一口氣，她知道這是非常重要的事，但是任憑她如何去想，目前都沒有分析出答案的能力，她現在要想的，就只有是否要繼續倚賴這種力量，甚至連這力量到底能不能維持到逃出生天，又或者逃出去之前會把她變成畸形怪物這些事都不重要了。

蒼彈看著這一切卻不敢講話，因為她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不說那個樣子在視覺上造成相當大的沖擊，只是想到藍蝶居然會毫無變成那副模樣的自覺時，她心中的恐懼油然而生，自己會不會在不知不覺中也變成怪物。

最糟糕的是，蒼彈感覺到了，當那一絲的恐懼萌芽，對抗「未知」入侵的護壁彷彿出現了裂痕，「咔嘞咔嘞」的聲音在腦海裡打轉，要是繼續下去恐怕真的會被「未知」完全支配。

二人陷入了各自的煩惱，但是該做的事勉強算是沒有延誤，在沒有新種類的未知敵人之下，藍蝶應付起來算是得心應手，除了最初因為意外衝擊的關係稍有失誤外，後續已經恢復本來的速度繼續推進。

再幾分鐘就好，應該只要再幾分鐘，二人就能抵達這地下迷宮的邊緣。

不論是蒼彈還是藍蝶的心裡其實都知道，她們別無選擇，要是在這一刻捨棄了這股力量，她們必死無疑，這是唯一的救命索，不論自己將會變成什麼，失去什麼，唯有死亡這個終點是必須避免的。

或許是感覺到了藍蝶那恢復果斷而顯得俐落的行動，蒼彈也跟著變得安心，她理解到已經沒有什麼好想了，隨即腦海的聲音漸漸得以抑制，總算取回放任「未知」侵蝕與抗衡的平衡。

雖說二人已經決定繼續全力突破，但是經過「怪手」的變故，二人也多注意起自己的身體，要是突然間變成奇怪的形狀，那即使擁有超脫於敵人能力的力量也很可能會陷入危險。

「感覺真的像有另一個『人』在控制那肢體，讀取了我的思想配合我的動作，與其說我沒注意到這改變，根本就像變得更好似的……」藍蝶忽發奇想，儘管表面上已經決定好如何行動，但心底還是禁不住試著探索這現象。

藍蝶甚至試著利用那肢體，例如在避開敵人的同時，以「左手」觸碰敵人然後使勁，想著說不定擁有超越右手的力量，直接就把敵人打飛出去，然而遺憾的是雖然左手有那麼一點點像她使用的軟鞭，但其發揮出來的力量似乎沒有比右手強上多少。

就是這樣，藍蝶以較蒼彈為輕鬆得多的心態繼續前行，好不容易終於看到了那一線曙光。

一二零：

「蒼彈！」走在最前的藍蝶率先發現狀況，她們終於抵達了這個空間的邊緣，看到陡峭的斜坡往上延伸，在接近頂部的上方看到了一個缺口。

「看到了，我會立刻分析，妳先走！」蒼彈立即反應過來，理解自己的任務。

要求藍蝶先走，自然是要她先衝上斜坡，爬到那個出入口中確認有沒有敵人，假若那裡安全可以走的話，就沒必要再分析所在位置從而找出出擊井，直接從支道逃離地底即可。

在藍蝶前往確認通道時，蒼彈自不可能浪費寶貴的時間，在極力避開敵人圍攻的狀況下，仔細沿著牆壁兩邊望去，尋找下一個缺口，只要再找到兩個缺口的話，把三個缺口的距離與腦海中的地圖進行比對就很可能成功鎖定她們所在的位置。

只是人的腦袋並非計算機，又加上與「未知」的深度連接，要同時計算這個空間的弧度與缺口的距離，這將會是一項幾近不可能的工程，然而至今為止她們已經突破了不知道多少個不可能，只差最後這個實在沒有道理在挑戰之前就放棄。

藍蝶想當然是在清楚這些的前提下把這些交給蒼彈負責，她自知自己絕對辦不來這件事，實際上她認為蒼彈大概也沒辦法吧，只是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藍蝶遺下蒼彈，對於迎面橫掃而來的大螫，她以眼角瞧了一眼確認軌跡之後，便集中精神讓觀感的世界放慢，以絲毫之差避過揮擊的路線，然後把下一隻犀牛的身體視為踏板，踩在那龐大的身體之上奮力一躍跳到半空中。

這一跳除了是為了跨越三層的包圍網，亦是為了確認跳躍的力量，畢竟力量的漲幅早就超越能夠感覺得出來的水平，一般人大概能推測出自己用多少力足以跳到多高，但現在她們的身體每一跳都是超過十公尺的概念，用多少力量能夠跳出怎樣的程度，哪怕是一路走來藍蝶亦尚未能掌握。

倒不如說，正因為一路走來是生死懸於一線的戰鬥，反而沒辦法太過放手去測試，直至到現在大不了就撞到牆壁上的狀況下，藍蝶才會把心一橫解放全力。

就結論來說，太高了。

藍蝶已經誇張地試著想要把五、六公尺高的「粉碎者」作為踏板，以二段跳的方式打算直達位於將近四十公尺高的支道出入口，只是她完全沒想到還是跳得太高了。

幸好的是以藍蝶現在的身體能力來說，即使勢頭如炮彈一樣撞上牆壁，還是能夠在最後一刻調整姿勢緩和衝勁，她打算在牆壁上停下來之後稍微調整落勢，然後在地心吸力牽引下墜落，在途中就能經過那個出入口。

至今為止仍未有出現擁有遠距離攻擊能力的敵人，既然從包圍網的中心一直突破回到邊緣都沒有遇到，假設對方沒有把「防空者」投入到陷阱之中實在不算粗心大意，過於防備不存在的敵人也只會綁手綁腳。

然後，在墜落的過程中，當藍蝶經過那個出入口時，她看到了預想中的景象。

那一刻，藍蝶真的很想問，那個肥大的身體到底是如何擠進比幹道來得狹小的支道，當然要是認真去思考的話，事實就是那些敵人都是從卵孵化出來，只要先把卵丟在支道裡即可，而且那裡還有天然的碎石地作為掩護。

把整條支道擠滿的「粉碎者」，光是看著就有點替牠感到難受，那副模樣顯然是動彈不得了，因此很難說牠能夠造成什麼威脅，不過在當前需要盡快脫離的狀況下，那龐大的軀體將會成為擋住蒼藍去路的鐵壁，至於為何要以肉身阻擋而不是在蒼藍經過後製造那種牆壁，則不知道是做不了還是考慮到「甲冑少女」有方法破壞牆壁了，以活物阻擋反而更有效拖延時間。

「我的鞭子和蒼彈的箭矢沒辦法有效削去血肉，沒有掃瞄預先鎖定核心位置的話會耗費大量時間，只不過這會不會比回頭找出擊井來得安全一點？畢竟在下面的敵人除了『織網者』外應該沒辦法爬上到支道來吧？」藍蝶在降落到地面前的短暫時間思考著這些，之前不打算走支道是因為預料到敵人會封鎖那裡，但現在看起來若果只是少數無法動彈的「粉碎者」，這變成可以考慮的選項。

「可是我們也在和時間競賽，這樣的連接到底能堅持多久可說不定，找到出擊井逃回地面是最迅速的……只是也有耗費時間找不到出擊井的可能性。」藍蝶這次真的無法當機立斷。

當藍蝶即將落到地面，旁邊一隻「織網者」與一隻「屠宰者」正分別舉起銳利的前肢與能剪斷一切的大螫時，藍蝶在最後一刻踢向牆壁，一口氣斜飛出去躲過伏擊。

只靠自己想不出答案的藍蝶，她決定詢問蒼彈，可是就在她打算朝同伴開口之前，蒼彈的聲音已經傳來：「藍蝶，看好了，在那裡！」

聞聲的藍蝶迅即望向同伴，便看到蒼彈在與敵人拉開距離的同時已經拉弓搭好箭，知道藍蝶已經望向自己的蒼彈便隨即放箭。

不需要解釋為什麼要看，也不需要說看什麼，在這個狀況下只有一個可能，就是蒼彈真的成功找出了出擊井的位置。

經歷完那麼多糟糕的事情後，似乎好運終於來了，蒼彈很快就找到另外兩個出入口，憑著如此密集的距離，符合記憶中地圖的可能區域只有一個，因此蒼彈順利鎖定出她們現正身處的位置。

箭矢極快，放出到命中幾乎就是一瞬間，然而在全神貫注的藍蝶眼中，要看到箭矢命中的那一刻並沒有多困難，剛強的箭碰到天花板之後便立即彈開，一瞬的接觸所造成的侵蝕可謂相當微小，不過現在的藍蝶還是能夠捕捉到那個現象。

接下來不再需要多話，也沒有什麼好遲疑，就算是沒有落腳點的天頂，多彈跳幾次的話，利用鞭子還是有辦法開出一個小洞，在那之後就可以用手抓住洞口再慢慢用鞭把出口挖開，畢竟除此之外也別無他法了。

一二一：

一四四九，距離蒼藍進入「第一城」已經將近一個小時。

鳴石基地，流動基地車。

不論是巴頓還是其他支援人員，他們都正在全力支援與指揮各戰線的戰鬥，關於蒼藍的狀況，又或者電子技官前往重啟電腦系統的任務，兩者都只能等待對方回傳情報，就算想要關注也沒有辦法，能做的就只有等待。

在這基地車中要說例外的話，只有美妮是陷入於自己的世界之中，她已經完全沒有理會外面的狀況，竭力使喚自己那個細小的腦袋，既然沒有大智慧能夠宏觀地洞察一切，那麼就從每一個細節仔細地推敲，期盼每條零碎的線索會漸漸聚集起來導向一個結論。

然後，美妮得出唯一一個能說服自己的結論，與一個小時前大略推測的結果一致。

美妮認為這是一個陷阱，已經取下「第一城」的敵人，為了排除「甲冑少女」的威脅所佈置出來的陷阱。

只是叫美妮猶豫的是，她能推想出來的結論，巴頓會想不到嗎？一眾戰術與戰略分析官會看不見嗎？「雷光作戰」會沒把這點計算在內嗎？這些反問導致現今的美妮猶豫不決，不知道應否前去打擾巴頓。

作戰指揮官的時間是寶貴的，況且一個人的專注力有限，美妮實在不太敢打擾巴頓，那麼找身邊的支援人員是否又可以呢？然而一直旁觀著的美妮，就算是個外人也能看出他們工作的負荷量到底有多大。

這裡是代表人類的「敵策局」作戰副指揮部，存在於這裡的軍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不會有半個閒人——除了美妮之外。

美妮只不過是敢言，是在該說話的時候把該說的說出來，但現在她糾結的是現在是不是說話的時機。

就在美妮尚在內心糾結之際，現場突然響起了一道略為焦急的聲音：「指揮官，請看三號螢幕，監視衛星拍攝的影像確認在地面出現敵人。」

這道聲音雖然沒有引起騷動，精英軍官們的自制力都非同小可，但或多或少都被這情報吸引住了，巴頓聞聲後立即把注意力放到對方所指的螢幕上，從衛星圖像確實看到了一個又一個黑點正不斷地冒出來。

「那裡的位置是……」

「第四區，突然一口氣出現，目前數量是六十……七十三了，還在增加中，全都是能夠識別的敵人。」那人在巴頓問完之前就已經先一步報告。

「這數量……」就連巴頓也不禁無語了，雖然一眾軍官仍然在處理手上的工作，但他們都難免把部份注意力分到這個緊急事態上，巴頓在沉默了數秒後才開口：「有沒有找到蒼藍？」

「未有發現，有可能躲在建築內。」

「不過這番轉變應該與她們脫不了干係，畢竟系統還未重啟。」巴頓作出了這樣的判斷，然後再度陷入沉默中。

這個時候，美妮終於忍耐不住，畢竟她認為這樣的事態已經很明顯了：「麥道威爾長官，這顯然是陷阱，為了引誘『甲冑少女』深入加以殲滅的陷阱，請立即派出救援……讓我去。」

「先不說是否要立即派出救援，畢竟目前尚未確認到蒼藍陷入危險。」巴頓沒有責備美妮突然提出這樣的話，他認為這剛好是個整理思緒的機會，「但說到要派『黑刀』出動，妳忘了昨天的測試嗎？」

美妮輕輕咬牙，她知道巴頓的意思，昨天她為了想自己被接納為在後方待命的預備戰力而接受了測試，其結果可謂慘不忍睹。

美妮在與「未知」的連接測試中，其連接指數恆定在五左右的水平，那要是說能當「甲冑少女」確實能當，但一般都會判斷為隨時斷開連接的狀況，可謂相當尷尬。

至於導致這個狀況的理由為何，在臨近作戰的情況下研究的重要度當然排得比較後，所以目前也只有大概兩個說法，一個是美妮重傷未癒，第二個則是美妮打從心底裡懼怕「未知」而本能上抗拒連接。

不論是何者，又或者是第三個可能「未知」拒絕了美妮也好，總之目前知道的現象就是美妮與「未知」連接之後其連接指數維持在五的程度，即使能夠穿上甲冑，製造武器，要說戰鬥勉勉強強也可以，但誰也不知道這連接會不會突然中斷，自然不可能容許美妮上戰場。

「不能在這裡犧牲蒼藍，看看地面那個敵人的數量，『甲冑少女』的數量再減少的話……」美妮不認為自己是在賭氣，只是在陳述事實。

「『雷光作戰』從沒有打算犧牲蒼藍，負責深入調查的作戰人員只有存活並帶回情報才有意義。」巴頓僅是平靜地重申正論。

二人之所以沒有討論派出焰光前往救援，是因為二人都心知肚明，要現在的幻焰投入那麼「殘酷恐怖」的戰場是不可能的，那甚至是犧牲都稱不上，單純就只是送死罷了。儘管也有只派出閃光的選擇，而這亦是安排這二人在西面淪陷區待命的理由，但這顯然是不到最後都不會作出的選擇。

「就是為了帶回情報，才更需要人去支援讓她們成功活著回來啊。」美妮並不會這樣就放棄，既然巴頓沒有叫她閉嘴禁止她繼續說，她當然把心中的想法都說出來：「我沒有要犧牲自己換取她們回來的意思，只是即使是微薄的力量，多一個人在戰術上的配合就會增加，現在要的不是殲滅敵人，而是把人救回來吧？那麼……」

「我懂妳的意思，黑刀。」巴頓打住了美妮的遊說，「假設妳這份並非以命換命的心意是真的好了，投入一名隨時會在戰鬥中解除連接狀態的『甲冑少女』，怎麼想都是不可能的吧？還是妳有什麼更有力的理據能蓋過這不容忽視的缺點嗎？」

「沒有，可是……」

在美妮繼續說下去之前，負責支援戰況的支援人員因為出現突發狀況而緊急插口：「指揮官，各條戰線匯報出現了異常狀況……全部『警戒者』開始後退。」

一二二：

突如其來的情報打斷了對話，巴頓二話不說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閃爍著紅色警號的螢幕上，「牠們在後退……是要回到城內嗎？」這是他第一個萌生的想法。

「不，原本已經退後到內環的『警戒者』只是小幅度後退，依然停在城外，發現大幅後退的是位處中部區域的敵人，依照後退速度判斷會在半小時內全部回到內環。」

「是要固守，還是剛好與城內異動有所聯繫，反過來封鎖？」巴頓這僅是在自言自語，不過這番話依然會傳遞給部下，一時之間各人並沒有急著發表意見而是默默地分析。

美妮明白巴頓等人要保持目光的廣闊，她也承認自己當前的視野相當狹隘，不過這是她經過深思以及連番戰鬥培養出來的直覺，認定這是敵人設下的陷阱，雖然她無法知道地底的狀況，但從種種跡象看起來就是在收網了。

「再不出動就來不及……雖然無法排除這些動作也可能是為了引誘更多戰力投入，但既然已經中了敵人的計謀，就只有以意外與暴力的方式來突破，巴頓應該也有想到這一點吧？」美妮心裡想著的同時注視著那個肩膀寬厚的男人背影，巴頓正摸著下巴思考，她實在是想不透他現在的想法。

畢竟在心急如焚的美妮眼中看起來，以往總是果斷明決的巴頓，此刻卻似乎有點猶豫。

只是美妮並非是那種會沉默靜待著事態發展，或者時機來臨的人，事態剛發生需要時間消化或者處理時當然不會站出來搗亂，但既然巴頓與其他人都在思考下一步行動，她認為這是最佳機會發表自己的意見：「麥道威爾長官，敵人毫無疑問是在收網，要封鎖『第一城』不讓蒼藍逃走，從牠們那樣佈置戰場、面對我們的進攻那樣反應到現在的狀況，只有圈套一個可能。」

在所有人都在沉默思考的時候有這麼一道強而有力且沒有半點抖顫的聲音，自然目光都會轉移到與這個地方格格不入的少女身上，即使如此並沒有引起什麼議論，因為這道目光很快就轉到巴頓身上。

「黑刀，我理解妳的觀點，而且現在正是在考量如何應對。」巴頓以一如既往的沉著回答，「只是派妳出動並不在選項之中。」

「就算連接程度只有那個樣子，我還是『甲冑少女』，我懂得分寸不會胡來，只是去製造混亂打開缺口，讓蒼藍有逃出的機會。」美妮雖然不如巴頓那般沉靜，可是從她的語氣與動靜能夠知道她其實也相當冷靜，「前往救援需要時間，再不出發就來不及，當下狀況已經足以判斷蒼藍無法透過自力脫離『第一城』。」

「必要時我會派出焰光，她們就是為了應對任何狀況而在西面淪陷區待命。」

「要確保救出蒼藍，並且保護投入的人員，全力是唯一選擇。」美妮沒有半點遲疑，「敵人露出自己的爪牙，曝露了自己的智慧，做了這麼多準備，牠們肯定會全力確保解決掉『甲冑少女』，不是害怕二重陷阱的時候吧？」

「看來妳確實有想得很仔細啊……」巴頓當然不是意外美妮會如此深思熟慮，這句話有一點點是說給其他人聽的意味，儘管美妮拒絕軍官培訓的邀請，但這不代表他放棄了，「但是……」

美妮並沒有等待巴頓說完，而是揚手開口打斷了巴頓的話：「沒有但是，雖然這裡不是說這種話的地方……」

「沒關係，有什麼就直說，關鍵時刻任何影響判斷的資訊都很重要。」巴頓說這番話時掃視了在場的人員一眼，雖然不能說全部人都是心腹，但他不認為有什麼話是這裡的人聽不得的。

「我知道了。」美妮不是為了拿這面免死金牌才這樣說，「之前總長跟我說的話，真的沒問題嗎？」所以她還是小心地確認一遍，畢竟當時墨菲斯所說的那番話，似乎只有在那個狀況他才會說出來。

「說吧，我需要根據。」

既然巴頓說到這個份上，美妮自是不會再多說什麼直接切入重點：「總長的話雖然按照他的說法頗為合理，包括預先準備好的撤離『第一城』計劃，以及在短短一個月內的反攻計劃『雷光作戰』，還有『利益在其中』論，可是我這幾天看到實際狀況不禁在想，這會不會只是一個大謊言？」

「嗯……」巴頓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美妮說到這個話題確實是他始料未及的，那是真的有點危險，不過這個危險不是話題本身不能外傳，而是對於美妮的立場而言。

巴頓不知道美妮有沒有思考過這一點，但到了這個地步也難以阻止美妮說下去，只聽後者接續說：「在我看來，不正是『敵策局』被迫得急了的證明嗎？被迫得不得不在一個月內做出點什麼成績，要騙人得先騙過自己人，『敵策局』怎麼說也是個軍事組織，萬一被敗戰氣氛籠罩的話那戰爭就不用打了。」

看到巴頓以沉默作為回應，美妮想了想還是說下去：「雖然扯得有點遠，但提到容許各國勢力在組織內爭奪是政治上的利益考量，其實背後也隱藏著不論是誰都好，只要盡快研究出對付敵人的策略或者技術即可的意味——盡快掌握『未知』的技術。」

「確實扯得遠了，這到底和我們本來在談的事有什麼關連，為什麼非得要讓妳出動？」

「很簡單，就是『沒有餘裕』，能用的要全部用上，畢竟『我們』不能輸，不是嗎？萬一在『雷光作戰』中有任何『甲冑少女』折損，將會是致命打擊吧？」

「原來如此，妳就是抱持這個想法。」巴頓的頭微微下傾，注視著嬌小的美妮，「反正犧牲兩人也是注定滅亡，那倒不如拚盡所有人希望把蒼藍帶回來，是吧？」

「沒錯……」

「妳為什麼不相信蒼藍？」

對於巴頓強硬的反問，美妮對此反應不過來而愣住。

一二三：

美妮之所以無法反應，是因為她知道這句話本身不能只按照字面的意思來解讀。

關於蒼藍實力的部份，過往的戰績是有目共睹的，美妮本身並非自大的人，更不會目中無人，想當然不可能不相信蒼藍的實力，她只是認為現在的狀況任憑任何一組「甲冑少女」都不可能獨力突破。

就如巴頓相信美妮，美妮也相信巴頓，知道巴頓不會視她為這種爛人，因此這句話就要從另一個方面來解讀，也就是說是否連這個狀況都在計劃之內。

「可是在之前的作戰會議中，關於潛入行動的部份我都有參與討論，確實有設想過判斷是陷阱時要如何撤退，不過敵人反應大到這個程度……難道有我不知道的部份嗎？」美妮依然沉默。

即使美妮資歷最淺，但她擁有最豐富的單兵作戰經驗，而且又是唯一打倒「擬態者」的「甲冑少女」，考慮到「雷光作戰」中蒼藍承擔的任務，比起以往需要默契搭配起來消滅敵人，更需要的是分頭行動時獨自應對狀況的應變能力，一直要獨力面對敵人擅於游擊作戰的美妮就是這方面的經驗者了。

「如果沒別的事就坐下吧，接下來……」

「不，我仍然認為應該要出動，請下軍令。」

美妮如此倔強，倒是出乎巴頓的意料，但是此刻不是談論情感的時候，他以冰冷的聲音質問：「沒有理據就只是任性妄為，這裡是作戰指揮中心，妳是軍人，理性討論以外的部份就是違反軍令了。」

「不是我想違反，倒是長官要是有堅持不能派我出動的理由，能不能說清楚？蒼藍不只是『甲冑少女』，不只是這場戰爭決定性的戰力，也是我的戰友！」

「黑刀，冷靜。」巴頓並沒有直接說出自己的想法。

「我並沒有激動，我知道你也一樣擔心蒼藍，這裡的其他長官也是……」

「夠了，妳的理據已經表達得很清楚，在充份考量過後不足以說服我派妳出動……」

「長官！」

「再胡鬧我就要把妳趕出去了。」

其他軍官大概也沒想到狀況會鬧到如此地步，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樣處理，畢竟一邊是有著其道理的長官，另一邊則是看起來楚楚可憐的少女，明明當前是狀況緊急的時刻，卻不禁落入在外人看起來肯定會認為相當微妙的困窘。

眼見美妮仍然僵持著站在原地，一臉不服地瞪著自己，巴頓心中即使意外美妮是如此重視同伴，但也不至於理解不了她的堅持，可是他實在有不能說的話，再加上眼前這個狀況已經延誤得夠久了，繼續糾纏不清下去將會導致難以彌補的失誤，便毅然決定把美妮的事留待之後再解決：「羅斯中尉，把黑刀『押』出去。」

被點名的女性軍官雖然有點錯愕，但在收到命令並且依照命令執行這一點上幾乎被鍛鍊到如身體自然反射動作一般，之前一直指導美妮並從旁輔助的這名精英軍官，默默地走向美妮。

對於情況發展至此，美妮只能選擇不作聲，雙手自行放到背後讓對方好辦事，不過這種「貼心」的舉動似乎更叫羅斯感到尷尬，最終後者只是輕拍了一下美妮的肩頭叫她離開。

事情理應就這樣落幕，包括巴頓在內的一眾軍官理應接著把精神重新放在敵人大幅變陣的事態上，以巴頓難得的輕輕嘆息作為訊號切回到抉擇上，可是這個訊號在這一瞬間多了另一重意思。

那一刻，絕對怪責不了羅斯，哪怕是她沒有嚴守指示用「押」的也不可能說是她的錯，不論是現場任何精英軍官，就連巴頓都不可能想到美妮會做出那樣的事。

即使不是被羅斯「押」著，美妮依然走在前面而羅斯跟在其後，屬於相當好監視的模式，只能說真的不可能想像得到美妮會突然出手反抗，在二人即將抵達門口，美妮自然而然伸手開門時，她卻忽然回身搶走了羅斯腰間的手槍。

搶槍——任誰都始料不及的狀況。

儘管「甲冑少女」可謂近乎不可能使用槍械，但戰場上的事情誰也說不定，特別是考慮到戰鬥時常會有機甲兵配合，萬不得已的狀況下也是有使用槍械的可能，因此這些少女有最低限度的槍械知識，至少知道要開槍的話得先解開保險。

由忽然回身、搶槍到舉槍指向巴頓，不說美妮整套動作行雲流水，彷彿從某個時間就已經做好了準備，在場的其他人根本不可能想得到「甲冑少女」居然會做出這樣的行為。

畢竟，這件事從任何人看起來，就只是單純的意見不合，或者多添一些立場不同，總不可能發展成搶槍要脅。

因此，即使是巴頓，對這個狀況的發生還是慢了幾秒才反應過來，然後以低沉得略顯駭人的語氣開口：「黑刀，妳這是在做什麼？」

「我要去現場。」美妮不帶半點猶豫，也沒有丁點慌張，簡潔地交代出自己的要求。

「怎麼去？一直拿槍抵著我的背心，找個人來駕車？」

美妮當然知道巴頓不是在揶揄自己，當前這種挾持人質的手段根本不可能直接達成她要前往戰場的目的，畢竟在失去人質的瞬間她肯定會被拿下，這一切她想當然在動手之前就有想好了：「只要你發佈軍令就好，向全軍說要派黑刀出動前往『第一城』救援，考慮到全軍的士氣與避免指揮系統的混亂，總不可能隨後就把命令取消吧。」她知道這些想法不可能瞞得過巴頓，索性把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

「妳很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有覺悟扣下扳機，至少敢向我的手腳開槍來證明自己，畢竟妳殺過人。」巴頓這番話恐怕對在場所有人來說都顯得莫名其妙，非但沒有正面回應或者拒絕美妮的要求，更甚是像在精神上壓迫對方。

「你想說什麼？」就連當事人美妮也不知道巴頓在盤算著什麼。

巴頓咁高防，手槍點打得入

到底巴頓係你眼中變左乜野

蘭斯嘅巴頓

有時唔知道事實比較好

不過蘭斯一直都想試下玩，只不過我既ＧＡＭＥ　ＬＩＳＴ長到不見天日

第七代戰國蘭斯必玩，唔諗住入坑都值得玩，遊戲性整高，繼大航海時代之後，我會玩N週目嘅遊戲

好，我……記低先

一二四：

「我想說什麼嗎？」巴頓儘管沒想到美妮會做出這樣的事，但他此刻的態度不慌不忙，看起來就是完全消化完這個狀況並決定好要如何應對，「我反過來問，妳知道自己的行為意味著什麼嗎？」

「我甘願接受任何懲罰……」

「懲罰、懲罰啊……那種事情怎樣都沒所謂吧。」

「嗯？」發出類似聲音的不只美妮一人，就連一些軍官都對巴頓這樣的發言感到詫異。

「看來是我教導不善吶。」巴頓微曲的嘴角流露出絲絲的苦澀，「黑刀，妳一直都很有自己的想法，難道就沒想過自己『甲冑少女』的身分，做出這樣的行為會給人怎樣的觀感嗎？」

美妮默言不語。

「妳有想過，然後有什麼苦衷，不惜做到這個份上？」巴頓凝視著美妮，那雙眼睛強而有力，就像想要看穿美妮內心的想法，以解他心中的困惑。

「我……不能說，總之蒼藍必須救回來，我的理據在之前說得夠清晰了。」美妮好不容易才沒有退後，忍耐著顫抖給出明確的回應。

「不能說，也就是有嗎？」巴頓這句話僅是藏在心底裡，要怎樣處理當前這個狀況他確實已有決定，不過在公佈之前他還是得確認美妮對這事態有多少認知，因此他維持著那張小朋友看到大概會嚇哭的表情：「那我就直說了，『甲冑少女』在未與『未知』連接之前仍然是普通的人類，就像妳現在要脅我就非得用手槍，所以不會叫人感到恐懼，可是當連接之後成為真正的『甲冑少女』呢？」

「我曾經破壞過『甲冑少女』的象徵——項圈。」美妮準確說出了答案。

站在相關作戰人員的角度，又或者站在作戰指揮官巴頓的立場上，能夠理解當時美妮需要超越限制的深度連接來換取力量對付「擬態者」，甚至從結果論來說，美妮當時的判斷絕對稱得上當機立斷，亦是她勇於犧牲才阻止了一場大災難，要說成讓「敵策局」存活下來順利在一個月後的現在發動「雷光作戰」也毫不誇張。

只是，身為軍人違反了軍令是事實，而且美妮還不只是普通的軍人，而是擁有超人力量的「甲冑少女」，如今巴頓指責的正是這一點。

「沒錯，失控的『甲冑少女』，近乎不怕人類大部份兵器，而且不會像敵人那樣受限於威脅度判斷邏輯，擁有近乎『無敵』的力量整整三十分鐘，完全失控的『甲冑少女』到底能夠做到什麼地步，光是想像就叫人不寒而慄。妳們擁有力量，同時亦具有智慧，瞭解『敵策局』的妳們，要剿滅核心成員，甚至破壞所有『未知』的庫存都輕而易舉。」巴頓赤裸裸地指出了現實。

美妮無從辯駁。

要說美妮在當時決定粉碎項圈來避免自己的舉動被阻止便已經想到這些，那就實在是過於抬舉她，不過在這幾天裡，她多多少少也有想過這一部份，亦是這個緣故剛才才會如此順暢地接到巴頓的話。

只是知道這些事並不代表有辦法辯解，畢竟道理確實在巴頓那一邊，換言之她是抱著這樣的自覺而做出當前的行為——必須要親身到現場解救蒼藍。

美妮並不是單憑某種預感來做出這麼重大的決定，當然叫她拿出證據她也拿不出來，只是根據現狀推斷，她得出了必須如此行動的結論。

蒼藍不是會坐以待斃的人，她們深入敵陣調查卻誤中圈套，肯定會想盡辦法逃離困境，按照地面敵人出現的數量，不難想像地底的狀況有多嚴苛，為了突破那個「不可能」，美妮相信二人會試圖採取她過往使用過的方法，也就是與「未知」進行超常規的深度連接，而恰恰身處地底的蒼藍不受支援人員的監控，可謂剛好達成了不會受到妨礙的條件。

美妮作為經驗者，她切身體會過那是怎樣的狀況，而且更與「未知」有過一番交流，最重要的是透過昨天的測試，她瞭解到更多的狀況，只是這一切實在無法與其他人明言。

如今，美妮只能期待巴頓相信她，相信她過往的表現，也相信她如今的行動。

「就算是這樣，妳仍然決定採取了現在這樣的行動。」巴頓等了一會都沒有等到美妮任何的答覆，他唯有這樣跟她確認，而換來的只是一個輕咬著嘴唇的點頭。

「這樣啊……」巴頓輕吟了一聲，既然美妮不願再多說，而他也覺得這樣就足夠了，便重新面向一直在支援各戰線同時也把注意力分到他身上的軍官們：「我判斷蒼藍已經成功收集足夠情報，雖然重啟系統的部份尚未有進展，但已經達到進入作戰第五階段的門檻，有沒有人反對？」

沒有人開口回答就意味著抱著相同的意見，有默契地確認這一點之後其中一名軍官提出了新的疑問：「不過依據敵人目前的異常狀況，要展開計劃上的救援行動很困難，要做到哪種程度的修正？」那人說話的時候眼尾瞟了美妮一眼，這已經是十足的暗示了。

「當前的狀況是敵人數量為預估中的最高層級，行動模式屬於異常，以第六應對方案作為主幹，另外還要全力投入……」

接下來巴頓發出了一連串指示，但這些並非通報全軍的軍令，而是這群軍官內部互相確認內容與問題點的討論，此時仍然拿著手槍指著巴頓的美妮，只能整個人傻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她沒想到自己居然就這樣被擱在原地了。

「這到底是什麼狀況？」理論上握有主導權的美妮，只能提出這個在所有人聽起來都有點蠢的問題。

一二五：

一五零三。

「第一城」北面淪陷區，介乎於中部區域與內環的地帶。

擔任機甲大隊先鋒的加瑪小隊目前正潛伏在這條界線上，面對敵人突然全面撤退的劇變已經過了差不多十分鐘，至今為止卻只接到了留守原地的指示。

「隊長，該不會指揮部沒預想到這個狀況，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下什麼指示吧？」副隊長詢問的語氣相當輕鬆，比起真的想要問個清楚，更似是喘口氣的閒聊。

「天知道，基本上作戰計劃裡有大概提及過出現類似的異常時會如何應對，但超出預算到這個程度，上面的人也需要點時間重新計算吧，反正目前看起來沒有什麼危險。」

「你們兩個，有空在那裡閒聊，不趁這個機會來檢查一下機體嗎？全機的運用情況很早就超過極限了。」在這小隊裡兼任工程師的隊員禁不住插口抱怨。

「我們當然關心，那可是生死攸關啊。」副隊長夾帶著笑意回答，「所以這麼重要的事自然交給專家來做。」

「我應該感謝你們的信任嗎！」

「好啦好啦，我主動去詢問一下狀況有沒有更新吧。」隊長看準時機搭話，正當他準備主動與總部聯絡時，剛好對方就在這時候發來了聯絡。

「加瑪小隊，作戰正式進入第五階段，因應狀況啟用第六應對方案，請你們在以能夠安全撤離的前提下前進，以監視敵人為主要任務。」

「總部，我必須提醒，我們現在身處的位置已經在內環的界線上，確認要前進嗎？」隊長雖然知道指令相當清晰，但對於居然還要繼續深入感到相當意外。

「肯定，請前進，目前敵人正在後撤到『第一城』外，理論上一路上不會遭遇敵人，關於這方面如果有意外發現請立即報告。」

「退到『第一城』外？」這個消息是隊長第一次聽見，就算其他隊員沒作聲也大概能感覺到他們與自己有著相同的反應。

對擔任先鋒的加瑪小隊來說，他們是先收到總部的緊急通知瞭解到在這個戰區的敵人出現了異常動靜，然後找到了現在這個地方隱藏起來觀看著一隻又一隻「警戒者」越過他們高速朝「第一城」前進。

最初加瑪小隊的想法當然是以為「警戒者」準備退守內環，現在卻聽到所有「警戒者」的目的地都是「第一城」外，需知道整個內環地區長達一百公里，特別強調是「第一城」外就意味著敵人恐怕會把「第一城」圍個滴水不漏。

只要不是蠢蛋，大概都會立即聯想到是怎麼一回事，「雷光作戰」進入第五階段意味著成功取得所需的情報，進入撤離人員的階段，而敵人這樣的異動顯然是為了包圍身在敵陣的友軍，阻斷他們的退路。

在這層意義上，不論是加瑪小隊還是機甲大隊，他們很清楚自己於這個狀況中是無能為力的，他們本身的作用就是藉著威脅順序機制引誘敵人，是敵人愚蠢地把注意力投放到他們這些「無用」的目標上，若然敵人硬是不理會他們，以他們的火力根本左右不了敵人的行動。

「如此一來北部的戰線就只是為了分散敵人的注意力，讓敵人認為有從北面撤離的可能。」隊長把這些分析藏在心裡，畢竟這些對他們這些人來說並不重要，只要做好份內事即可，「加瑪小隊接受指令，現在開始執行。」

隨著隊長如此應答，其他隊員也開始行動起來，作為仍在最前線活躍的精英，該做什麼的時候除了俐落地完成外沒有其他選項。

＊ ＊ ＊

同一時間。

千橘炮擊點。

「我姑且確認一下，現在顯示在螢幕上的資料，不是手誤造成的吧？」千橘看著眼罩型視像裝置所呈現的資訊，倒抽一口涼氣的同時向負責支援自己的人員確認。

「不是手誤，接下來請妳耗盡所有時限，盡可能殲滅敵人。」支援人員的聲音聽起來雖然冷靜，但大概他自己也覺得這有點強人所難而帶著點為難或者不好意思的感覺。

「就這樣？沒有什麼解釋嗎？突然說敵人有奇怪的行為暫時停止攻擊，一陣子之後突然說要盡可能殲滅敵人？」

雖然軍人在接到明確指令時只要照著執行即可，但大概是考慮到千橘操控橘子炸彈配合火箭彈時需要精密的精神操作，與其讓她滿腹疑問影響作戰，耗費些許的時間排除她的疑惑更好，支援人員唯有對狀況做了最低限度的解釋。

「什麼？蒼藍前輩雖然完成了任務但被困在『第一城』內了嗎？所以才要我盡量消滅敵人打開撤退的缺口？可是……」理解狀況的千橘認同巴頓的判斷，可是她立即想到了另一個問題，只是不知道該不該說。

「可是？這作戰有什麼問題嗎？」支援人員察覺到不對勁，自然立即提問。

「我能夠理解為什麼要我急著現在追擊，畢竟一旦『警戒者』在原地固守，肯定會用肢體來保護本體，屆時二段攻擊最多也就消滅肢體而無法有效殺死『警戒者』，換言之非得趁著牠們還在後撤的過程中盡可能擊殺。」

「嗯，沒錯，立意就是這樣。」

「只是要殺光牠們根本不現實，假若我在這裡花光所有力量，那我接下來就無法參與打開撤離道路的作戰囉？而且不只是『第一城』外的『警戒者』，剛剛提到城內也出現了大量敵人吧？那只能靠蝕蜂和焰光前輩去對付嗎？」千橘會想到這個問題，一半是關心作戰，另一半則是擔憂蝕蜂將在沒有自己在旁的情況下獨力應戰。

「關於這一點請不用擔心，妳的任務是盡可能削減『警戒者』的數量，視乎能減少的數量將會大大影響作戰的成功率，請妳務必在這裡竭盡全力，其他事情請相信同伴吧。」

既然這個問題在作戰計劃之內，千橘也不好多說些什麼，況且她理解這個作戰是在和時間競賽，必須在「警戒者」移動的過程中發動攻擊，繼續對話只會浪費寶貴的時間，因此立即作出應答：「了解，千橘接到命令，將會全力消滅『警戒者』。」

一二八：

一五三一。

南面淪陷區上空。

夜鷹戰鬥機，足以列入全球十大最高戰速的戰鬥機，在稍早之前從鳴石基地出發，以超過二馬赫——時速二千多公里——的速度穿越戰場，筆直朝著「第一城」飛去。

「黑刀特校，距離投放還有六十秒，請準備。」駕駛戰鬥機的飛行員透過通訊器材通知美妮。

這架戰鬥機只有一個駕駛席，機上卻是有兩個人，美妮如今所在的位置自然不在駕駛艙內，而是被當成飛彈安置在武器艙。

既然「敵策局」會用「載人」飛彈把「甲冑少女」發射出去，那麼以戰鬥機運送「甲冑少女」到指定目的地然後投放自然也是戰術選項之一。

和事前就有計劃很可能會緊急投入到最前線的蝕蜂，又或者本身就作為救援戰力的焰光不同，黑刀並不在這些策劃之中，如今當然非得以特別的方式來處理。

基於要防備「防空者」的關係，夜鷹戰鬥機的飛行高度非得壓在二千公尺以下，在這種高度飛行的戰鬥機，溫度難免相當高，並非在駕駛艙內的美妮自然享受不了戰鬥機輔助系統的溫度調節，此刻她就像身在烤箱之中，即使有應急處置加裝了流動式的製冷器材，結果還是快把她悶昏了，「甲冑少女」的保護衣可沒厲害到有調溫功能。

好不容易等到了飛行員的指示，美妮趕緊啟動開關與「未知」進行連接，雖然穿上甲冑也不會抗熱效果，但是在「未知」的支援下，這些妨礙身體能力的狀況會得以抵禦，就算身體依然會受到過熱的影響，但感受上會得以緩和——假如能夠忽視連接所帶來的痛苦。

只是此刻美妮與「未知」的連接度遠低於平常水平，這一點就算不用透過儀器監測也能夠知道，自然是因為「未知」所帶來的痛楚遠遠不如過往，對習慣比其他「甲冑少女」更深入連接的美妮來說，那程度就像被百許公斤的壯碩男人拿著球棒毆打，當然對沒有心理準備與及沒經過耐痛訓練的一般人來說大概還是會痛得死去活來。

與「未知」連接後，美妮從備用的「黑盒」中取出原料製造甲冑與武器，自然是不想消耗在登機出發前就已經裝在背後的「黑盒」——準備來說是掛在原本拿來放置導彈的發射架上，最後等到甲冑生成完畢後再配載放在旁邊的降落傘。

夜鷹戰鬥機可不會乖乖在敵陣降落，然後由飛行員幫忙打開門口喊出「歡迎乘搭本航班」，在經過電腦計算之後，將會在準確的時機把美妮「丟」出去，接著就靠降落傘調整最終的降落目的地。

儘管在即將投放時戰鬥機會減速，但從戰鬥機跳傘，美妮恐怕是第一個人了，幸好的是就算不是身為遠衛的「甲冑少女」都得接受「載人飛彈」的訓練，就如何安全降落這一點並不太需要擔心，況且還有與「未知」連接後的身體強化能力，即使是現在美妮只有最低程度的連接還是遠比人類來得強壯。

不論如何，隨著飛行員的倒數結束，武器艙的艙門隨即無情地打開，美妮便充當本來的飛彈被投放出去，墜落的同時順從慣性繼續前行，預料的降落地點正是「第一城」的第四區，和美妮一同被投放出去的還有一些訊號增幅器材，自然是為了避免蒼藍那台越野車所裝載的器材出現問題才導致無法通訊。

饒是面對敵人不需要擔心隱密的問題，畢竟作為「甲冑少女」的存在，一旦進入敵人的索敵範圍就是會遭到最優先攻擊，美妮還是選擇了高跳低開的方式，差不多下降到距離地面三、四百公尺時才打開降落傘，以「甲冑少女」的身體質素來說自是沒什麼危險。

因此此刻吸引美妮眼睛的，是在她底下一覽無遺的景象，「這個場面……還真是壯觀啊。」她感慨得甚至禁不住說了出口，即使在基地內的螢幕看過，腦袋也正確理解到那個數量，當親眼看到的時候依然免不了被震撼到。

每組「甲冑少女」單獨面對一隻敵人，只要不是未知的種類又或者「擬態者」，基本在有後援人員支援再加上按照戰術流程穩紮穩打來解決的話，基本上不會有什麼意外。

可是假若單一組合同時面對兩隻敵人的話，基本上就要有受傷以及犧牲機甲兵的覺悟，就算有兩個組合各自應付一隻敵人，也必須想辦法把戰場切割開來，確保是「單打獨鬥」的局面，否則就算敵人未必懂得戰術上的配合，但要同時處理的話，很多「甲冑少女」本身的優勢都會消失。

至於同時面對三隻敵人則是無需多說，就算有足夠的「甲冑少女」出動也是一場地獄級的戰鬥，超過的話則是沒什麼好說了，「敵策局」至今為止都沒遇過那樣的狀況，硬要想像的話，那就是必死無疑的局面。

如今遍佈在美妮腳下的，則是超過一百隻敵人。

美妮可不是戰鬥狂，看到這幅景象早就完全沒有挑戰的慾望，她除了想著該如何穿越這座死亡之山外，也不禁想到了日後的問題：「『雷光作戰』最終的含意應該是希望確認到敵人的『生產器』，以斬首戰術的方式令敵人不可能增加之後，只要清理剩餘的敵人即可終結這場戰爭，然而這個數量……真的有辦法清除嗎？假如敵人沒有所謂的『上限』，只要隨著日子過去會無限增加，到時候要用千橘那樣的方式逐一轟殺？」

就算敵人數量極多，但「第一城」每個區域都是邊長十四公里的正方形，在將近二百平方公里的空間中塞下百多隻敵人，雖然看上去多得誇張但也不至於把整個空間擠滿，美妮還是挑了個看起來比較疏落的位置降落。

只要敵人不是用雙眼，而是靠著某種感觀來索敵的話，應該不會立即遭到發現。

一二九：

成功安全著地的美妮因為拿著巨型武士刀的關係，自是不方便脫下降落傘，便直接以投擲用的小刀把肩帶割斷，伏身於房屋的天台上觀察周遭的狀況。

上百隻的敵人並非平均散佈於整個第四區，從空中降落時美妮就確認到敵人在第四區與第十五區接壤的邊界比較密集，大概七、八成可見的敵人都在那裡。

「就像圍捕獵物一樣呢……蒼藍是從十五區的地底潛入，基於不知道她們在什麼時候轉換成『甲冑少女』狀態，無法從作戰時間判斷她們前進到哪裡，但敵人有這樣的異動肯定是因為她們，換言之敵人聚集的中心點很可能就是蒼藍所在之處。」

美妮把現狀與腦海裡的推想結合，既然有所準備，行動起來自是不會有半點猶豫，她決定直接跳上用來運送機甲兵的架空軌道上，以最高速度朝著敵人密集之處前進。

「那是……直升機吧？焰光快到了嗎？」美妮既然朝著第十五區前進，視野自然是往「第一城」的南面朝向，看到遙遠天邊有三個黑點正漸漸變大，她能想到的只有這個可能。

「黑刀，距離焰光抵達時間還有七分鐘，蝕蜂則是十二分鐘，在這之前妳只能孤軍作戰，請報告狀況。」支援人員的聲音響起，看來與美妮一同投放下來的訊號增幅裝置有在正常運作。

「和衛星圖看到的一樣，敵人聚集在第四區與第十五區之間，推測是蒼藍目前所在位置，請問有聯絡上她們嗎？」

美妮報告的同時注意到另一條街有一隻「屠宰者」，對方顯然也注意到她了，那十六條駭人的步足隨即全力發動，踩在地面上發出「噠噠噠噠」的聲響迫近在架空軌道上的美妮。

對此美妮只看了對方一眼就沒有再理會，即使當前敵人落單，美妮有信心能夠解決對方，哪怕是在如今連接指數局限在五的情況下她也有信心，然而對於當前的救援作戰來說，削減敵人的數量可謂毫無意義，數量實在太多就算能殺幾隻也不會有什麼影響。

既然敵人身形龐大，美妮自然得好好利用，敵人數量多正好讓牠們撞個正著，就算牠們把城裡的組合屋都撞爛好了，那樣的地形肯定更不利於敵人的行動，靈活本來就是「甲冑少女」的最大優勢。

「目前未有任何回應……」

就在支援人員給出無奈的回答時，突然像是雜訊干擾的沙沙聲出現，緊接著有一道焦急且斷斷續續的聲音從中插入：「救命！有沒有人聽到啊！給我回應啊！藍……藍蝶她要不行了！誰來都好……」

「是蒼彈嗎？我是黑刀，妳們人在哪裡？」美妮迅即反應過來，當下不是追究發生了什麼事又或者狀況如何的時候，她需要的只有位置情報，當務之急是匯合。

「黑刀？」雖然蒼彈錯愕地應了一聲，但她也知道有輕重緩急，「就在第四區和第十五區交界的那條大街其中一間房子裡，窗外有布條識別。這裡周圍都是敵人，只有妳一個過來也……」

「等一下。」美妮打斷了對方的話，她轉而朝正在沉默旁聽的支援人員開口：「指揮中心，把通訊頻道切換成個人模式。」

雖然這個指示非常突然，但想也知道美妮是有話要單獨向指揮中心匯報，因此支援人員立即執行，「已經切換，請說。」

「接下來把通訊頻道限定在我和蒼藍，不要讓幻焰和蜂橘聽到我們的對話內容，請你們另外傳達她們所需要的情報。」

「嗯？黑刀，無法認可妳的指示，當下所有情報應該共享……」

「按照黑刀的話去做。」另一道沉穩的聲音打斷了支援人員的質疑，這個人只可能是「甲冑少女」的指揮官巴頓了。

既然巴頓允許，支援人員自然不會再多說半個字，重新建立通訊頻道，只連接了美妮、蒼藍與指揮中心。

蒼彈一聽到通訊恢復，她已經多少察覺到美妮那樣做的理由，便立即提出：「黑刀，妳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詳細等見面再說，我現在全速趕往那邊——不過在這之前，我要確認一件事，妳們待在敵人之間卻沒有遭到攻擊，是不是解除了『未知』的連接？」

「那是當然啊！我們從地底回到地面後，發現周遭全都是敵人，只能趕緊找機會斷開連接，否則我們怎可能躲得過敵人的探索……」

「立即重新連接。」黑刀的話簡短而有力，包含著不論對方有什麼理據都好只會斷言拒絕的意味，強硬地要對方服從自己。

「不可能！只要一連接就會被敵人攻擊……」

「說吧，藍蝶已經失去了什麼？」

面對美妮如此跳脫的提問，蒼彈卻是立即閉口沒再反駁，雖然僅是短短幾秒，但在這分秒必爭的狀況下已經是相當奢侈了，「妳真的知道那是什麼狀況……左手和右腳都『沒了』，妳要我們立即與『未知』連接，這是解決的辦法嗎？」

「我只能說有救回來的可能，連接之後死命地逃吧，藍蝶不能動的話就妳背著或者抱著她，妳們必須堅持到我和妳們匯合，然後等到幻焰和蝕蜂來到爭取時間。」美妮雖然知道這道指示根本是強人所難，但她們身處的狀況就是如此嚴苛。

蒼彈既然是經驗老道的「甲冑少女」，就算感性上無法接受，理性上還是聽從了，「那我們要向妳所在的位置逃嗎？妳現在身在哪裡？」

「不，我們最終要從南面撤離，妳們要向那邊逃，我會從後追上來，不過目前還不能出城，外面被大量『警戒者』封鎖了，雖然直接面對的威脅性不大，但要是不先處理好，會遭到城內的敵人夾擊。」

「這樣啊……我知道了，待會見。」蒼彈以此結束對話，畢竟接下來又要開始與「未知」連接展開新的逃亡之旅。

斷手斷腳

理論上黎講，「甲冑少女」狀態既再生能力連斷手斷腳都唔會有乜問題
所以「沒了」既意思……有時認真細諗仲恐怖

一三零：

在對話之間美妮未有停下過腳步，畢竟她身邊的敵人也漸漸增加，光是視野內就看到的便有兩隻「屠宰者」、一隻「粉碎者」以及三隻她擔任「甲冑少女」以來從未在現實中見過的「織網者」。

「蜘蛛外形的敵人，在『擬態者』登場之前算是最為敏捷的類型，以高平均速度與持久力見稱，當前最需要注意的是牠有噴出黏液的攻擊手段，也得注意周遭地形有沒有受到蛛網封鎖……」美妮雖然在心中如此思考，但實際上行動沒有什麼轉變，在敵人攻擊架空幹道之前，她只會在上面全力疾奔。

確認依然未有威脅之後，美妮重新與支援人員聯絡：「指揮中心，拜託你們協助更新我和蒼藍的位置，找出適合的匯合點，規劃城內的逃跑路線，盡快讓抵達的幻焰和蝕蜂能支援我們。」美妮發出明確的指示，儼如此刻她才是作戰的指揮官一般，就算現場人員有因應狀況的裁量權，恐怕也不會有人像她這樣倒過來指揮支援人員吧。

不過支援人員並沒有對此說些什麼，僅是以明確的應答讓美妮知道他們已經接收指示，基於美妮沒有配戴輔助裝備，所以對方也只能以口述的方式描述方位，不過這樣的狀況在過往的「第一城」保衛戰鬥中早就習以為常了。

此時美妮並非筆直地朝著蒼藍的所在位置，或者她們的預計移動路線前進，而是採取比較迂回的形式慢慢縮短距離，儘管也有考量她自己本身「攜帶」著為數不少的敵人，但最主要的原因是得等到能夠牽制敵人的幻焰與蝕蜂抵達，在這三名「甲冑少女」抵達前，即使美妮與蒼藍匯合也做不了什麼，只能一起逃命罷了。

況且在匯合之前，美妮還有另一件事需要完成，她與支援人員確認過後，便把精神重新集中在自己體內——不是某種精神學說那種觀察自我，而是試圖與自己身體甚至精神連接起來的異物，即「未知」溝通。

以「甲冑少女」所學所知，「未知」是無法溝通的存在，至於過往人類到底如何與「未知」達成共識則是機密中的機密，然而如今有一個例外，那就是曾經達到前所未有深入地與「未知」連接的美妮，在精神或者該說意識的世界成功與「未知」以語言或者思緒進行明確的交流。

美妮醒來後雖然想過要跟巴頓明言這件事，但當時的狀況實在不太適合而擱置，後來瞭解到更多現狀後就更難找到機會說明，至今為止依然是藏在她心裡的秘密，最終她決定順其自然了。

「『未知』，你能夠『聽到』我在想什麼的吧？我不管你是不是個體Ｎ３２８……什麼的，總之給我回答。」美妮嘗試以最客氣的方式呼叫對方，等了一回卻沒有任何回應，「現在可是你們不得不回應的狀況，要我仔細說清楚嗎？」

得不到回應當然在美妮的預料之內，這某程度上來說也是她非得前來「第一城」的理由，「好吧，那麼我就直說了，現在我身處於敵人的大本營，你們沒道理感覺不到吧？若果我維持這種程度的力量，別說救人就連自保都做不到，我會死在這裡。」

依然沒有答覆，美妮則只是繼續在腦海中以思緒的方式細說：「雖然我不是你們理想的融合目標，無法成為全新的存在，但是我好歹也是至今為止最接近的人吧？你們捨得失去我嗎？你們也沒那麼瞭解人類，那麼徹底地掌握到人類的一切吧？否則就不需要投入那麼多『甲冑少女』來測試、尋找可能的對象了，即使當刻我沒有達成你們口中的根本條件，但未來可不一定吧？」

美妮毫無疑問就是在要脅對方。

實際上美妮不知道無法深入連接到底是「未知」一方的拒絕，還是她自己的身體對異物的入侵有了無法自控的抗拒，但不論是何者都好，都得先把「未知」喚出來才能夠知道。

美妮知道「連接」與「融合」在「未知」的認知中是兩回事，而她是曾經部份成功「融合」的貴重案例，亦是唯一一人透過思緒的方式與「未知」溝通，一般來說都會自然而然認為因為成功「融合」了才能夠以意識來交流，可是她卻不這樣想。

「融合」歸「融合」，交流歸交流，美妮之所以會如此認為，就是在深度「連接」時會彷彿聽到「未知」的聲音，要她們捨棄自身與「未知」融合，換言之就算不到達「融合」的程度，雙方還是有辦法交流才對，只要「未知」有這個意願的話應該就可以了。

過往之所以未曾有任何交流，最大的可能性反倒是在「未知」口中所謂的「禁止事項」，美妮那一次是特殊狀況，在「為了美妮狀況」之下，要讓她安全或者正常地甦醒過來而不得不現身說法。

換之言，只要製造出非得交流的狀況，「未知」很可能就會現身說法，這樣的事情恐怕在眾多「甲冑少女」之中只有美妮能辦得到了，而且還會真的試著付諸實行恐怕也只有她。

深度連接——其實這就是美妮的真正目標之一，她需要取回自己的戰鬥能力。

假若是「未知」主動拒絕與美妮進入深度連接，那麼在當前身處於必死無疑的狀況下，「未知」在美妮的認知中「沒道理」不幫忙；假若事實是美妮的身體在抗拒連接，那麼就更簡單了，讓自己投入死地，她就不相信死亡的恐懼會輸給異物的入侵，為了活命肯定只得接受「未知」。

美妮的如意算盤到底有沒有敲響，驗證的方法可謂簡單粗暴，說白了就是端看因連接而來的痛楚有沒有增加罷了，而此刻她確實感覺到那可恨的體會漸漸變得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