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戰鬥|近未來架空】《甲冑少女終將在戰場上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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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5-13 09:09:39
二二八:

「稻草作戰」,曾被美妮形容為非常形象化的作戰。

在作戰正式敲定,甚至可以說是準備階段之前,「敵策局」的人員是基於試驗性質,嘗試為未來可能的行動做準備,而試著去重新掌握地底的狀況。

在失去「第一城」至今,甚至在「雷光作戰」前都沒作這樣的嘗試,理由很簡單,就是不想打草驚蛇。敵人是有智慧的,而且會學習,唯有完全不給任何機會,才有可能在對方沒有防範的情況下從地底潛入,取得關鍵情報。

結果落入對方精心準備的埋伏,「雷光作戰」在這點上到底有沒有成功,則留待檢討會再作討論,總之現今已經沒有必要保留,因此能夠大膽作不同的試探。

以敵人控制範圍外的地下隧道作為起點開始鋪設偵測敵人反應的感應器,確保沒有敵人的反應以及敵人沒有回應這樣的作業後便往前推進,慢慢增加己方的探索範圍,要是從俯瞰圖看起來,確實就像撒下種子一般,讓「稻草」緩緩朝著「第一城」的方向成長。

因為一直順利推進,才有了「稻草作戰」的雛形,最後的一段路基於接近已知的敵人守備範圍,才不得不借助「甲冑少女」的力量以作護衛,希望「稻草」能夠成長到觸及友軍的位置,就像「救命的稻草」。

已經裝設感應器的路段處於即時監控底下,作戰部隊乘坐的列車自是無須顧忌全速前進。

即使是最高速度高達每小時三百公里的列車,由補給基地前往淪陷區內環地底還是需要一個小時以上的時間,這段旅程理論上就是坐在列車上等待而已,萬一敵人對此作出反應,「稻草作戰」就會立即中止。

畢竟目前的戰力絕不可能面對敵人大軍,在這個階段敵人就有所反應的話,那就不能冒不必要的風險,至於仍然身陷「第一城」的友軍,則是日後再找安全的方法救援,勉強救援而失去大量人員,已經不是得不償失,而是愚蠢的舉動了。

這一路上美妮等人依然以閒聊維持輕鬆的心情,警戒工作全部交給支援人員,就算她們想幫忙也沒辦法,在這邊瞎緊張亦沒意義,倒不如說保持良好的狀態就是她們現在的工作。

對美妮等人來說,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不論是地面還是地底的觀測班此刻都在不停更新情報,目前仍然未有發現敵人的異動。

在預先鋪滿的感應器守護下,列車順利抵達接近淪陷區內環的區段,隨著車速減慢,在列車上的人員自是有所感覺,作戰要進入下一階段了。

列車抵達指定位置停下,敵人仍然未有反應,工程人員與穿著外骨骼強化裝備的士兵紛紛下車,後者身兼護衛與設備搬運人員,以最快的速度鋪設感應器。

美妮等人也選擇離開車廂,想當然不是有什麼她們能做的事,就只是稍微活動一下身體罷了,在地下隧道連呼吸新鮮空氣都做不到。

「話說啊,列車的車頭不是安裝了雷達嗎?聽說能探測個二十公里來著?那列車一直前行直接衝到探測到有敵人守衛的地方不就好了嗎?」蝕蜂倚著卡車的擋板,提出的疑惑像是忽然想到的。

「說實在,我覺得千橘挺可憐的。」美妮的回應與疑問無關,而是跳躍到別的事情上。

「喂,這是什麼意思?」

「黑刀說的是妳連寫在作戰計劃上的事項都沒確認清楚吧?」幻焰準確理解美妮的意思,「就算千橘可靠,也不能全部推給她來做啊。」

「才沒有咧!我有好好讀過作戰計劃……關於『甲冑少女』的部份。」蝕蜂的聲音越說越小。

「唉……總的來說這次也不算錯吧?若果只看『甲冑少女』要做什麼的部份,倒真的不一定要知道作戰計劃是如何確立的。」

「沒想到黑刀妳會幫她說話,但不就是妳指出問題所在的嗎……」

「有時我會在想,是不是我自己想得太多,做了自己不該做的事情,但既然妳也有讀那部份,至少證明這次不是我的問題吧?」美妮誠實地說出自己的想法,順便打發一下時間。

「說到這個,我覺得很難說呢……」幻焰微妙地沉吟,「就像妳出發前安慰我,我的確有點緊張,所以很多內容都重複確認過,甚至連不必要的部份也……經妳這麼一說,我才想起長官好像在作戰會議上以詫異的眼色看過我,就是因為我問了那些多餘的問題?」

「那個,雖然我不想打擾兩位的默契,不過能不能別私自在那邊有所共鳴,理會一下我那個問題好嗎?」蝕蜂一副生悶氣的樣子,倒不知道是因為問題沒有人回答,還是突然間感到被排擠,能肯定的只有這只是裝個樣子。

「由我來答吧。」幻焰苦笑地接下「重任」,「吸取了蒼藍她們被埋伏的教訓,敵人可能是以未活性化的狀態散佈在這條鐵路上,如果我們只是以普通的物理設備往前方偵測有動靜的敵人,可能會錯過以未孵化狀態埋伏的敵人,儘管儀器還是無法找出未活性化的敵人,但至少可以在牠們開始孵化時偵測出來。」

「因此才需要以每五公里就架設感應器的方式擴展偵測範圍,不過據說實際上每套感應器的有效偵測範圍不到二千五百公尺,換言之最後一百公里沒辦法做到完全覆蓋。」美妮還是忍不住作出了補充,把一切都交給幻焰看起來有點不負責任。

「誒?那不是還有危險嗎?在感應器偵測範圍外剛好有敵人孵化怎麼辦?」

「只能說事情沒有完美,就算『稻草作戰』小心為上,也不可能完全忽視成功率,要做到完美覆蓋會大幅增加作戰時間,考慮到作業的壓力以及我們參與的時長,這算是最好的平衡了……應該吧?」幻焰這番話是自己的推測,作戰計劃還沒有詳細到解釋每一個部署細節的立意。

就是這樣,三人找到新的話題消耗等待的時間。
2022-05-15 09:47:12
二二九:

「稻草」順利成長,一直到前往裝設第十四次感應器的途中,也就是距離「第一城」還剩下約三十公里時,終於出現了狀況。

「雷達探測到二十公里外有大型目標,推測為『粉碎者』,請求指示。」負責監視列車雷達的人員以最快的速度報告。

「其他觀測情報呢?有沒有異動?」坐鎮指揮中心的巴頓自是早就料想到這一刻,從容不迫地向下屬確認。

在接連得到「沒有」的報告之後,巴頓沒有半點猶豫發出後續的指示,「按照預定執行C方案。」

這道指示隨即傳達列車上的作戰人員,列車減慢了車速,最終仍是在預定的工程建設地點停下來。

工程人員與機械化士兵雖然做好了行動的準備,但依然留在車廂上,這次有動靜的是「甲冑少女」那一邊。

「C方案,也就是由我來吧?」蝕蜂當然清楚記得作戰內容,但大概是受之前的閒聊影響,反正有隊友在就確認一下好了。

幻焰是這次作戰的主力,自然也肩負隊長的職務,當下立即回應:「嗯,拜託妳做連接測試,看看敵人有沒有反應。」

「了解,蝕蜂已準備妥當,隨時可以連接。」

「指揮中心確認,連接倒數三十秒。」指揮中心的人員隨時都在聽少女們的對話,立刻作出回應。

和蒼藍潛入時不同,如今「敵策局」沿著鐵路開拓,自然搭建好網路,不需要「甲冑少女」自行操作連接。

「不過這個距離,敵人應該沒有反應吧?蒼藍之前匯報在夜視儀的極限距離發現敵人時,對方也沒反應,就算因為變成『甲冑少女』的優先度提高,應該不至於在相差六倍距離以上的情況下觸發。」美妮並沒有把這些想法說出來,畢竟另外二人看起來沒什麼憂心,只是她自己在揣摩這個作戰的用意而已,「不過要是真有反應,意味著牠們的探測能力超過二十公里,那也太可怕了。」

隨著耳機傳來倒數結束的聲音,蝕蜂背後盒子的機關啟動,她眉頭輕輕一皺忍受著如浪潮般湧來的痛楚,並沒有接觸「黑盒」生產武器或者甲冑,僅是默默咬牙等待著。

「已確認連接成功,敵人未有反應,倒數三十秒中斷連接。」指揮中心匯報最新狀況。

「列車上方地面附近的敵人沒有反應,狀況良好。」

「敵人大本營未觀察到任何動靜,狀況良好。」

半分鐘內擠滿了各方的報告,本來就短的時間眨眼間過去,蝕蜂與「未知」的連接中斷。

「按照計劃,繼續工程。」巴頓發出明確的下一步指示。

「抱歉,看來還得要妳忍受幾次。」幻焰一直保持著適度的緊張感,因為要是敵人有所反應,她就是應戰守護列車的人。

「哈哈,別在意,這本來就是我的任務,我是來浪費時限的,黑刀是應付萬一的嘛。」蝕蜂看似完全不受剛才的痛楚影響,「況且結果很好啊,敵人沒有動靜,我們就能繼續推進,一定要順利救回那些大哥才行。」

「況且在邊界三十公里才有敵人駐守,算起來已經省很多次了。」美妮雖然是順著話題回應,但她的心思顯然不在這裡。

或許是完全進入作戰狀態,幻焰敏銳地察覺到美妮的心不在焉,雖然說有什麼重要事情對方應該會直接提出來,但她認為此刻多麼微小的端倪都應該共享,便主動詢問:「黑刀妳想到了什麼嗎?」

美妮感到錯愕而呆了一呆,「不,沒什麼特別……好吧,就只是在想威脅性與索敵距離的關係而已。」

「嗯?妳說的是對敵人而言,依照『甲冑少女』及普通人武裝程度的威脅順序?」蝕蜂歪著頭好奇地問,「現在不就是在防範這個嗎?所以才要在每一段距離都由我來連接試試看吧?」

「嗯,沒錯,而且說不定不同類型的敵人會在距離上有不同的反應,至少『警戒者』應該會特別遠,只能說當初在『第一城』因為敵人有著攻擊中心第一區的目標而沒辦法做準確的測試。」

「妳在想的是待救人員的問題?」幻焰沒有受到表面上在討論的內容影響,看穿了美妮萌生這些想法的源頭,「事前判斷是敵人刻意把他們留在那裡——也就是人質,目的是引誘『甲冑少女』前往救援,但說不定狀況更單純,只是不知道人在那裡?」

「我也只是隨意想想。」美妮聳了聳肩,既然沒否定就等同肯定了幻焰的推想,「反正收集再多的情報,敵人還是會因應需要即時進化,這在上次作戰中應該深有感受了吧。」

「這麼說來也是……」幻焰先是一同感慨,然後感覺有點不對勁,「喂,妳該不會只是想矇混過去吧?」

「看來我過往的記錄真的有夠不良耶?」

「不不不,不是在指責妳啦,只是想說妳一直都很有想法,或者該說見解獨到?長官不是都很相信妳嗎?就像……嗯,剛剛提到『稻草作戰』的事,也是先給妳看過。」

看著幻焰有點慌張地解釋的模樣,美妮覺得自己那個只是嫌解釋有點麻煩的回應似乎太壞心眼了,她知道幻焰不過是因為擔任作戰隊長的關係不想放過一些細微的線索,預先做好準備。

「唉……以前的先不說,這次真的不是有什麼特別的想法。」美妮認真地回答,「抱歉,總是愛胡思亂想的習慣讓妳誤會了。」

既然美妮都這樣說了,幻焰當然不可能追問下去,況且正如美妮的猜想,她一時過於著急作戰才會如此。

「雖然可以說連黑刀都沒有想法是好事,但似乎也隱約有著一種連黑刀都想不到有什麼暗湧所以很可怕的感覺嗎?」蝕蜂一直默默聽著二人的對話,直至告一段落的現在才跳出來像是總結一般開口。

「妳就不要來添亂了……」美妮禁不住掩臉。
2022-05-20 09:27:35
二三零:

「稻草作戰」的進展順利得超乎想像,隨著一次又一次的工程與藉由連接變成「甲冑少女」當誘餌,列車順利抵達距離敵人僅剩五公里的位置。

這期間敵人完全沒有反應,不論是陸上觀測班還是待在地下隧道的都沒有反應,更沒有出現可能埋伏在地下隧道途中隨時孵化的存在。這裡可是已經與「第一城」相隔只有十五公里,實在難以想像若果敵人發現眾人的話,會選擇繼續保持沉默,畢竟在陸上只要發現人類,「警戒者」都會積極加以排除。

儘管作戰計劃中有設想過如此順利的狀況,但真正遇到的時候,指揮中心希望多花些時間收集情報與討論,便讓作戰人員在這個地方稍作停頓。

「辛苦了,蝕蜂。」幻焰慰問剛結束連接的蝕蜂,「連在這個位置變成『甲冑少女』都沒有反應的話,接下來就剩下消滅對方了。」

「到時就看妳表演啦,我很期待那個……」

「『自在』。」美妮看到蝕蜂一時想不起來而語塞,只好無奈地補充,「不過聽說只是雛型版本?真的能夠在這樣狹窄的地下隧道裡和『粉碎者』戰鬥嗎?」

美妮當然不是懷疑幻焰的實力或者長官的判斷,就只是在地形上「粉碎者」真的佔了可謂絕對的優勢,基於陸上無法重現這個地形,而且也沒有「粉碎者」能用作測試,因此之前都是透過推斷與戰鬥模擬器來估量。

幻焰知道美妮並非質疑或者不相信自己,而是單純替自己感到擔憂,因此她也誠心地直說:「沒辦法百份百說能贏,但有一試的價值,這一點也在本次作戰的計劃之內。」

「看來是有絕對的保命招數?」

「在這地形要與『粉碎者』對決是不幸,但同時在另一個角度上也是幸運。」

幻焰這番聽起來矛盾的話語,但只要細想就不難理解,關於敵人的事情身為「甲冑少女」的眾人再清楚不過,美妮準確理解這番話的意思,「最致命危險的也就那個全力衝刺,在這地形上可謂絕對無法迴避,但只要撐得過去,不論是要趁敵人無法行動時擊殺或者撤退都可以。」

「如果是在『第一城』那時的黑刀,應該可以透過那個『自在』在『粉碎者』衝過來的一瞬間解決?」蝕蜂打從心底好奇,始終那個狀態至今為止只有美妮體驗過,到底能不能夠做到自然得問當事人才知道。

「應該不可能?」美妮並非沒想像過,不過因為在「第一城」的撤退作戰中沒必要與「粉碎者」硬幹,因此關於這件事也只能憑想像,「全力衝刺的速度遠比『屠宰者』的揮擊快,變形的侵蝕速度應該追不上,某程度上這種招數只適合斬斷,面對正面衝過來的敵人,除非有辦法一瞬間將對方一分為二,否則還是得硬吃那致命的衝擊力吧。」

「誒?既然連『原版』都做不到,那幻焰的雛型有辦法嗎?」

「黑刀她沒有把話說完啦。」幻焰露出苦笑,「『自在』的要點不在侵蝕,而是可以自由操控特殊物質變形,極速侵蝕只是瞬間變形帶來的效果而已。」

「也就是說靈活運用變形就有辦法對抗『粉碎者』的全力衝刺?」

蝕蜂經由幻焰的引導推斷出真正的答案時,指揮中心那邊剛好下了定論,傳來了指示:「幻焰,決定執行A方案,按照計劃由妳出擊,要是……」

「以自身的安全為最優先,沒辦法打倒就立即撤退,我會謹記的。」幻焰主動表示自己清楚明白,然後望向了同車的二人,「就是這樣,那麼我出擊了,要是真有什麼變故就拜託妳支援啦,黑刀。」

「沒問題,不過別期待有什麼奇跡,就像作戰前所說,我無法重現『第一城』那時的能力了。」美妮爽快地與幻焰伸出的拳頭輕輕一碰。

「誒,我也要我也要!」蝕蜂舉起手湊過去,幻焰也只能跟她碰一下。

雖然三人做了像是道別的儀式,但實際上距離幻焰出擊仍然有一小段時間,既然決定要繼續前進,自然也得完成這個位置的感應器設置工程。

況且就算出擊應戰的是幻焰,按照計劃只有蝕蜂會留在列車上鎮守,而美妮將會與幻焰以及一名工程人員一同乘坐越野車出發,工程人員負責修復路途上的照明裝置,至於美妮則是隨時準備支援,想當然二人不會待在最前線,而是在半途的安全距離待命。

始終幻焰與蒼藍不同,沒有接受過佩戴夜視儀戰鬥的訓練,「稻草作戰」把一般的作戰環境視為其中一個要項,希望能夠鋪設能夠安全推進且適合戰鬥的環境。

儘管這次作戰是為了救出身困「第一城」的士兵,但更多的考量實在不言自明,為了弄清楚敵人對來自地下隧道攻擊的反應,作為日後剿滅敵人作戰計劃的參考。

美妮等人並沒有等待多久,此處的工程迅速完成,所有人員回到列車上,自是準備萬一要撤退的時候能立即行動,之後安排隨行的工程人員則兼任駕駛,越野車由其他人員幫忙從車卡上解開,協助移動到路軌上。

蝕蜂留在列車上,美妮、幻焰與工程人員搭乘越野車,開始朝著敵人,也就是「粉碎者」的所在位置前進。

按照計劃,越野車會先前往距離約三公里的位置停下來,這是當初蒼藍報告看到敵人後對方仍然沒有反應的距離,工程人員會在這裡修復照明設備,完成之後會繼續以未連接的狀態再前進一公里,假若敵人仍然沒有反應的話就盡可能修復前方的照明設備,並以此地作為界線,接下來會由與「未知」完成連接的幻焰推進。

這一部份的作戰也是順利到無話可說,一切按照計劃,幻焰在預定地點與「未知」連接,直至接近到與敵人差不多相距一公里時,對方終於出現了反應。
2022-05-22 09:48:24
二三一:

幻焰已然換上一身如烈火般鮮紅的甲冑,從圖案與顏色看來都散發著侵略性與熱情,可是此刻的她既不像在「第一城」執行防守職務時那般銳不可當,也不像在「雷光作戰」中怯懦得寸步難行,她就像一塊在海浪中的石頭,雖然細小卻不怕浪打,內斂沉穩地注視著有所行動的「粉碎者」。

「我、真焰之少女,在此號令淨化世間一切的炎之聖靈,現身吧!以聖潔之炎焚毀所有邪惡!」

隨著清靈的嗓音吐出,在幻焰背後的「黑盒」隨即瘋狂地吐出黏稠的漆黑液體,轉眼間稀釋化成霧氣席捲周遭,時而稠密如黑塊,時而淡薄如水霧,變化之大,既有翻雲覆雨之澎湃,也有不動如山之沉寂,是以萬象。

坐在越野車廂裡的美妮透過耳機聽到那既像祈禱又像吟唱的「咒語」,再加上幻焰周遭在一息間的變化,不得不佩服領悟出這種做法的人。

「在戰鬥中可是緊湊得半句話都嫌多,卻因為『自在』需要強烈的形象化,因此以誇張的話語來觸發深刻的印象,也順便能夠集中思緒,就像某種儀式一樣……這到底是低效率還是高效率的做法?」美妮在心中感慨,隨即搖了搖頭把這些想法攆出腦袋,當下最重要的仔細觀察幻焰,說不定自己能夠從中得到些幫助。

敵人,也就是「粉碎者」並沒有因為這番奇異的景象而出現特別的反應,牠在發現幻焰之後,維持著以本來的速度而言相當緩慢的步伐前進,似乎是打算縮短至必殺的距離內才一口氣加速。

而這恰好如了幻焰的意,儘管在踏入戰場的一刻就得準備好戰鬥隨時開始,但既然對方給她時間準備,她當然會好好利用,鞏固腦海中描繪出來的影像。

幻焰的動作比起「粉碎者」來得更慢,只見她緩緩地伸出腳踏出半步,然後身體稍微靠前,擺出一個近似於站立式起跑的動作,緊接著在認為腦海中的影像足夠鮮明之後,才張開嘴唇吐出觸發的「語音式指示」:「聖炎三式,虎咬。」

低沉聲音落下的瞬間,本來像是不受控制地變化萬千的焰氣在頃刻間沉寂,彷彿時間停止了一般,而當秒針再次轉動之時,焰氣就像訓練有素的軍隊得到明確的指令,從散佈在周遭的狀態有序地聚攏到幻焰身前。

稀薄的黑色氣體互相交纏而變得厚實,凝聚成一個近乎看不透的球體,緊接著這個球體的表面開始撕裂,時而有碎塊崩落造成凹陷,又或者整塊遭到無形刀刃削除,就像對原石加工的美術雕刻,漸漸出現一個近似於生物的頭顱,變化並沒有就此停止,而是繼續變得更為精細,直至五官的輪廓都顯現時才結束。

那就像強行把水墨畫所繪出的虎首化成立體一般,神似的程度真的有種被猛獸瞪著的窒息感,甚至連臉上那幾條鬍鬚也在飄動宣示著自己是活的,不過整個異物只有虎首,在腦袋背後的是一條如手臂般粗的尾巴,歪歪斜斜地連接著幻焰的右臂。

幻焰對於成品相當滿意,身為操控者只看到虎首的背面自然不是透過看而是從感覺得知,而她也不敢大意,只是繼續專注讓焰氣維持在這個形態。

敵人?幻焰眼中並不存在那樣的東西。

對於面前異常的景象,「粉碎者」依然沒有特別反應,單就這一點或許可以斷定牠並非生物,既不懷疑也不恐懼,沒有半點稱得上是生物的本能,就只是像執行某個指令的機器,以既定的方式行動。

本來的一千公尺距離在不知不覺間減少了一半,不過還遠遠不到「粉碎者」發動全力衝刺的最佳距離,按照預估,對方應該會在剩下大約三百公尺時開始加速,然後在一百公尺左右的位置確認能命中目標後才會發動那必殺的一擊。

幻焰目中無「敵」,全副精神都在操控焰氣上,必須時刻在腦袋中維持鮮明的印象才能發揮那個異象,但這不代表她完全不知道戰場的狀況,相反她無比清楚敵人的位置,感覺敏銳得甚至可以說是與整個空間融為一體,既然是在自己的領域之內,自然掌握一切。

沒有人在倒數,也不會有人發號戰鬥開始的司令,時間只是流逝,那一刻終將會來臨。

「粉碎者」不會發出恫嚇敵人的嗥叫,牠唯一會發出的聲音,就只有以噸計的體重踐踏在碎石路上時所產生的細微聲響。

從遠至近,確實變得大聲了,步伐的聲音就像節拍機,起初接近時打著慢板,隨著進入戰鬥的戒備範圍則提升到中板,然後在踏入一般的戰鬥距離時加速至快板,而當節拍機敲起急板時——

佔據大半條隧道的龐然巨物以知名跑車也望塵莫及的加速度發起衝刺,那毫無疑問是「粉碎者」獨有的全力衝刺。

短短一百公尺,「粉碎者」不需數秒就能撞擊目標,面對像是山洪爆發撲倒過來的敵人,幻焰不慌不忙,以連接著虎首的右手打出了一記正拳,準確來說手並沒有握拳而是張開成爪。

飄浮在半空中的虎首隨即動起來,但其速度別說和全力衝刺的敵人相比,甚至連揮拳的速度都比不上,真的是在用飄的方式迎向敵人。

眨眼間,雙方對上。

「粉碎者」眼中只有「甲冑少女」,全力衝刺只是為了撞到牠眼中的敵人,因此完全不理會那個僅有小孩子大小的虎首。

虎首飄浮的速度雖慢,然而在兩者轉瞬即交接的狀況底下,卻有一種後發而先至的感覺,更甚是隨著幻焰虛握的爪一個收合,居然能夠先行咬住了「粉碎者」頭上那根鈍角。

一直聚精會神觀察著這場戰鬥的美妮並沒有錯過這一瞬間,即使看清楚了,她也無法理解幻焰這麼做的原因以及作用。

「把對方最強的武器先行破壞嗎?不,這樣解決不了加速帶來的動能,依然得承受致命的衝擊力啊……」雙方交手之快甚至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當美妮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時,一切都結束了。
2022-05-27 09:00:34
二三二:

美妮的判斷十分準確,或者該說站在現實層面,就算已經完美掌握「自在」,侵蝕敵人的外皮以至到粉碎始終需要時間。

美妮當初在「第一城」所達至的「斬即破」境界,事實上還是有相當的限制,她每一擊都是挑選薄弱的位置,以最大的面積侵蝕最細小的點與線,在極短的時間內突破缺口再斬斷。

短、極短,但始終仍是需要接觸的時間,而在「粉碎者」全力衝刺的速度下,要達成的話真的只有一瞬。

再者,哪怕粉碎了鈍角,其龐大動能所造成的撞擊力依然致命。

虎首咬住了鈍角,沒能將其粉碎,赤紅與慘白撞成一團——

不,那只是看起來如此罷了。

在最後接觸的一剎那,幻焰順勢往後跳,從零開始加上血肉之軀的加速度當然不可能與「粉碎者」並行以避免被撞到,但是二者之間還隔著漆黑的焰氣。

虎首咬住敵人並非為了傷害敵人,而是感應當中力量的流動。

聽起來不可思議,可焰氣本身就是憑感覺操控的特殊物質,既然幻焰能感覺並操控焰氣,那麼能感應焰氣所受到的外力影響也沒什麼好意外了。

刻意把焰氣塑造成虎首,更仔細來說應該是虎牙才對,意念所模擬的是牙齒,能夠敏感地感應咬住的獵物,就像大自然中,獵食者在咬住獵物之後,能夠感覺到獵物生命的流逝那樣。

彷彿隕石墜落的巨大壓力傾瀉而來,幻焰全神貫注地操控起焰氣,把指向自己的龐大力量由焰氣吸收,往左右兩邊排出,再將其誘導回來重新再吸收更多的力量,形成一個無窮的加速循環。

頃刻間,赤紅與慘白之間,漆黑風起雲湧。

本來只有頭的老虎,如今看似有了腫脹的身體,或者找個貼切些的形容,該說是蝴蝶的翅膀,抽象一點的也可以說是填滿了的無限符號,往可愛方向想像,也可以說是蝴蝶結吧。

且不說生死之間的形象如何,效果則是好得無話可說,「粉碎者」衝撞的巨力有一部份經由焰氣轉移,變成推動幻焰往後飛的動力,這亦是為何焰氣一直連接著幻焰右手的原因之一。

焰氣化成幻焰身體的一部份,作為手腳的延伸,如此才能「自在」地操控。

「粉碎者」大概不懂得分辨焰氣與幻焰的差別,牠只覺得已經確實地撞上了目標,加上全力衝刺已經來到極限速度,便在這個時候頂出鈍角,造成二次衝擊。

只不過在焰氣的保護下,這道力量就像打在棉花上,又或者川流流入大海,簡直毫無意義,漆黑的焰氣不過一陣翻湧,「粉碎者」的攻擊便被消解殆盡。

不需要等到「粉碎者」減速至停下,飛行速度變得比對方快的幻焰,隨即操控積蓄了大量動能的焰氣,張開雙手以延伸的焰氣抓住牆壁減速,即使是氣體仍與牆壁磨擦出火星與刺耳的聲音,如此飛行了好幾十公尺才停下來。

失去最大武器的「粉碎者」,並且因為超越自己能力極限的全力衝刺而陷入沉默,在孤立無援加上「甲冑少女」沒有受損之下,不過就是一塊有點大的肥肉,對此幻焰自是無須客氣。

「聖炎零式。」幻焰輕鬆著地,「武者。」唸出如魔法般的咒語,讓腦海中的思緒成形,以最快的速度操控焰氣。

虎首與因為外力而膨脹的身體隨著指示散開,當焰氣重新凝聚的時候,它們均勻地散佈在幻焰身邊,就像一件半透明的黑色裝甲包裹著幻焰,讓那炎紅的甲冑覆蓋了虛幻的暗影。

「終於出現了,真正的戰鬥型態。」美妮儘管還是不太肯定幻焰接招的過程,但她看到幻焰輕鬆著地的模樣就知道那是化解力量的妙招,對於接著的改變則是生起了感慨,「這就是那時找我對練所抓的感覺,讓焰氣在身上纏繞,把手腳視為武器,不是打擊而是錯位的『擦擊』來兼顧機動力與侵蝕,是以前就算想到也不敢實行的方案。」

美妮認為這個盲點實在無可厚非,若非萬不得已,當然不希望「甲冑少女」與敵人打接近戰,而幻焰既然擁有能夠在遠距離點燃火焰的能力,自然而然開發的戰術都是遠距離作戰,近距離戰鬥只是以保命為主。

而且以美妮所知,以往幻焰操控焰氣的能力並沒有如此厲害,只要距離身體超出數十公分,焰氣移動的速度就會以誇張的程度降低,時速甚至不到幾公里,哪怕是在十數公分的「身邊」,也難以完美地跟上身體的動作。

美妮並非當事人,所以沒辦法知道實際的感覺如何,倒不如說她也很想知道以意念操控特殊物質,亦即是真正「自在」的訣竅。

觀乎現在幻焰所展現以及事前所得到的資料看來,關鍵在於如今焰氣是以某種方式與幻焰連結起來,視為身體的一部份運用,而以前則是把焰氣視為另一種物質,以意念遙距操作。

一念之差,萬里之距,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不過這是幻焰得天獨厚的資質,蒼彈或者千橘或許也有,但其他人可是連怎樣以意念連接特殊物質都無法理解或者領會就是了。」美妮想到這裡禁不住苦笑,她想起了自己所做的那些訓練,說錯似乎無人能斷言,不過至少直到現在仍未開花結果。

不論美妮此刻在想著些什麼,戰鬥仍然繼續,身披黑影幻甲的幻焰朝著敵人奔跑,無法動彈的「粉碎者」此刻等同於練武用的木樁,而幻焰自是不會客氣,拿這塊肥肉來試招了。

始終這是幻焰第一次以近衛的身分戰鬥,就算作戰前有加強訓練,此刻實戰打起來還是不太俐落,準確來說應該是抓不住要領。饒是如此,要解決一隻已經陷入沉默的「粉碎者」,還是不可能發生什麼意外,就只是多花了些許時間才解決罷了。

初戰,是幻焰的完美勝利。
2022-05-29 09:50:36
二三三:

勝利,但沒有歡呼,設於貨運基地的作戰指揮中心裡,人員依舊沉著。

「已確認敵人死亡,幻焰報告沒有受傷。」負責「甲冑少女」的人員第一時間報告狀況。

「陸上觀測班報告沒有異常。」

「軌道沿途沒有異常。」

「列車雷達探測到新巨型物體,推測為『粉碎者』,位置二十公里。」

「和預估的位置一樣嗎?」巴頓輕聲微吟,沒有急著發出指令。

按照當初「雷光作戰」的報告,蒼藍在潛入地底之後,行走了十幾分鐘才透過夜視儀發現「粉碎者」,推算二人的行走距離加上夜視儀的有效距離後,判斷敵人在「第一城」界線內約五公里處設置了守衛。

這正是列車為什麼選擇在距離「第一城」約十五公里處停駐的原因,列車上面安裝的雷達探測距離是二十公里,剛好能夠確認敵人的配置。

「在之前的推進中,敵人未對兩公里外的越野車產生反應,若然對方未有進化,可以忽略這敵人,接下來反過來走蒼藍的路線,直接通過緊急出入口進入庇護所……」巴頓在腦袋中衡量應該採取怎樣的方案。

作戰前當然預估過這個狀況,事實上在不驚動敵人守軍的狀況下直接潛入庇護所並救出目標是最好的,但就是怕敵人早就針對這點設下陷阱,始終那幾人能活到現在,被用作誘餌的氣味實在過於濃烈。

那麼先把最近的敵人都清除又如何?依照幻焰的表現,只是對付一隻「粉碎者」似乎沒有問題,可是這次作戰「敵策局」無意深入「第一城」,這樣不必要的冒進是否會給出錯誤的訊號,讓本來確實沒在警戒外圍的敵人產生過度反應,仔細一想又無法排除多此一舉的可能性。

作戰指揮就是得因應實際狀況作最後決斷,巴頓消耗了不會喪失時機的些許時間,得出了結論發出下一步指示:「採取A方案,讓幻焰解除連接,迴避敵人直接前往目標庇護所。」

經過複令確認之後,作戰指示便傳達下去,在最前方的幻焰自不用說,位處中間的美妮一行人與最後方的列車都採取了行動。

巴頓選擇的是潛入方案,賭對方不會對非直接入侵的行動作出反應,這或多或少有受到當初蒼藍所報告的內容影響,相信那二人的「感覺」。

幻焰後退回到越野車後便解除與「未知」的連接,這時列車已經重新發動,以低速向前推進,將要做的事情和之前一樣,以一定的距離間隔裝設感應器,確保不會落入敵人的埋伏陷阱。

或許是有過一番戰鬥,同行人員有了進入敵人地盤的實感,在列車回收越野車,一眾少女重新集合時,她們開始感覺到列車上多了一股肅殺的氣氛。

就算執行作戰的人員都是精挑細選,不過這次不少人員都屬於工程部門,儘管不至於完全沒有上戰場的經驗,但和上次作戰相比,實在稱不上經驗豐富,就像之前在貨運基地時吵鬧,如今很難說完美處理自己的情緒,每人僅是洩漏些許情感,就會在相互感染之下加劇,化成叫人有點窒息的氣氛。

幸好的是也就如此,幻焰的戰鬥提醒了敵人就在眼前,但順利的結果也算安撫了眾人的內心,切身體認到萬一有什麼的話,「甲冑少女」會站在最前並保護自己。

列車以比之前慢上許多,時速大概落在三十到四十公里之間的速度前進,一來要給眾人時間應對突發狀況,二來移動的距離本就不長,把速度提得再高,一下子就得剎車,如此意義也不大。

想要趕緊結束的心情到底源於想要儘快救出同袍還是離開這個鬼地方,實在不得而知,眾人唯一知道的是,隨著列車前進,眾人抵達指定位置進行工程,然後又回到列車繼續進發,這之間完全沒收到來自指揮中心的警告。

順暢——順暢得叫人不得不起疑心,可是仍然只得一心繼續作戰。

列車抵達「第一城」城門正下方,與已發現的敵人「粉碎者」僅距離三公里。

照明設備的修復沒能覆蓋那個位置,因此就算是直線距離,憑眾人的肉眼無法看到慘白的怪物,只是總覺得那裡有什麼存在著,當然事實上那裡確實有著一隻「粉碎者」。

若然那隻「粉碎者」突然發難,不顧一切衝向這輛列車,到底會造成怎樣的災難,實在叫人不敢想像。

「『甲冑少女』組留守,接下來由強化步兵前往救援。」指揮中心在確認完當前的情況下,發出了下一步指示。

這算是預定方案之一,原本要是沒有發現敵人,又或者把敵人全都清除的話,便可以由三名「甲冑少女」以迅風的速度前往庇護所,再以疾雷的速度返回列車趕緊開溜。可如今既然選擇潛入,那麼就不能派出「甲冑少女」了,萬一刺激到敵人可得不償失。

派出沒有與「未知」連接的少女則是完全沒有意義,不攜帶「黑盒」的話就連應付突發狀況的作戰能力都沒有,要連同「黑盒」運載則只是單純增加累贅,結論就是要是選潛入方案的話,就以穿戴外骨骼強化裝備的普通士兵前往。

這個選擇最困難的地方其實並不是派出什麼人前往,甚至反過來可以考慮通知在庇護所的眾人自行進入地下隧道撤離,不論何者意義都是一樣的,因此麻煩的地方在於,當前往救援或者脫離的隊伍到達庇護所的緊急出入口,若果敵人在這一刻有所反應,那應該採取怎樣的行動。

派出「甲冑少女」迎戰?還是祈禱那些人來得及返回列車?這才是問題所在。

坐在空調房間裡運籌帷幄的指揮官,心中當然已經決定好會如何應對,只是什麼都不發生才是最好的,這個時候有信仰的話就祈禱,沒的話就拜託擲出的骰子有一個好數字吧。
2022-06-03 09:26:28
二三四:

六面骰能擲出的最大數字是六,二十面骰就是二十,把「稻草作戰」視為一場遊戲,事情能有多順利發展視乎玩家所擲出的數字有多大的話,此刻大概就是擲出了最大值。

由六人組成的強化步兵隊以無線電靜默狀態出發,雖然就總結上次作戰的情報看來,敵人不會對無線電有所反應,也不具備監聽能力,但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刺激,還是選擇這樣行動,況且善於作戰的士兵——在人類戰爭中富有經驗,自然早就習慣這樣的行動。

萬一真有什麼變故,也不是不可以解除,最終決定權在現場行動的人員手上,至於列車那邊監視到狀況的話,要用暴力手段去通知亦不是什麼難事,總之就是以隱密最為優先。

換個說法,要是指揮中心沒收到任何呼叫,即意味著強化步兵隊的救援行動就算不順利也仍未遇到他們自己無法判斷或者解決的障礙。

只能等待的狀況總是叫人焦慮,一方面想快一點收到最新消息,另一方面卻又理解沒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時間就是在心情上如此翻來覆去之下流逝。

在列車上負責監視雷達面板的人員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死死地盯著螢幕,哪怕知道訊號其實會透過一路走來的設備即時回傳到指揮中心,他依然盡忠職守地瞪大眼睛,生怕錯過微小的訊號。

然後,終於到了那一刻,雷達面板從原本只有一個固定的大光點,在中途的位置突然冒出多個細小的光點,便立即確認監視鏡頭的影像,即使心情興奮也沒忘記自己的職責,趕緊向指揮中心報告:「這裡是拖拉機,目認到農夫歸來,重複,目認到農夫歸來。」

「這裡是指揮中心,收到報告並且確認,請在回收後立即撤離。」另一邊的回應倒是顯得平靜,這個時候應該說是優良的軍人作風吧。

在行動指示清楚傳達之後,雙方後續交換了更多情報,確定敵人不論在地面還是地底都沒有任何動靜,就算現下無法理解這背後的因由,但狀況既然如此就算瞎擔心也於事無助,一切都按照計劃行動。

待在越野車上的三名少女理所當然收聽著從耳機傳來的最新情報,就算各自在是次作戰中定位有所不同,心態上都是準備好隨時迎戰,畢竟作戰一直順利來到這個地步,敵人要發難的時機就剩下現在了。

「到底盤算著什麼,還是什麼都沒盤算啊……」美妮聽到已經成功救回被困地下庇護所的全員,並且即將返抵列車之後,心中泛起的這個疑問同時也是為數不少的人所有的疑問。

只是要弄清楚也是等返回基地之後的事了,當下與幻焰一同讓興奮難耐的蝕蜂稍微冷靜下來。

不過安撫歸安撫,美妮的腦袋還是停不下來,繼續思考:「還是說,那些怪物連人類的心理都掌握了,知道成功把人救出,列車要折返時是最容易鬆懈的時候?一路上雖然都裝設了感應器,可目前技術還未能做到偵測未開始孵化的敵人,就像埋伏蒼藍那時,這次怕我們在這裡找到路逃出去,所以決定在半路突襲?地下隧道途中雖然也設有緊急逃生通道,但基於安全理由相隔比較遠……」

「黑刀,妳也覺得事有蹊蹺嗎?」幻焰注意到美妮那凝重的神情,她自己也算是那種總是在擔心的人,認為自己準確理解美妮在想什麼,「是在等我們鬆懈吧?」她的目光偷偷瞄向總算安定下來的蝕蜂,顯然意有所指。

「不論是或不是,我們的職責都是警戒,萬一發生什麼時採取必要的行動。」美妮輕吁了一口氣,「看來我們不只是對『未知』,就連敵人的認識都太少了,以至到連敵人這麼奇怪的行徑都看不出半點端倪。」

幻焰所能聽到的只有這次作戰至今順暢過頭的意思,但事實上美妮此刻正在想的,也包括在逃離「第一城」時,曾經看到過「擬態者」而對方卻沒有出手的部份。

美妮仍然認為,敵人要是真的刻意設局想要把「甲冑少女」一網打盡,瓦解人類戰力的話,那時就是最佳的收網時機。

不論如何,任憑二人想得再多,行動也只有按計劃繼續,況且她們的擔心——至少關於鬆懈的部份,實情上是多餘的。雖然列車內的氣氛確實有點興奮,有點像是戰勝歸途的感覺,但身負警戒職責的人員依然全神貫注,負責戰鬥的士兵心裡也很清楚在回到家之前作戰依然繼續。

與其視那是鬆懈的氛圍,倒不如視之為振奮士氣。

終於強化步兵隊帶著所有人回到列車上,坐在強化臂架上的眾人途經「甲冑少女」所在的車卡時,基於不能耽誤撤離自是講不上話,但都紛紛以各自的方式像是手勢或者眼色向「甲冑少女」們表示自己的安好。

至少與另外二人一同透過車窗觀望的美妮是如此認為的,「這樣一來,她們那背負著生命的重擔總算能放下來了吧?接受得了自己可能因為戰鬥而犧牲,卻無法接受他人為了自己犧牲……真是的,在『第一城』時就有不少人犧牲過了吧……」

美妮沒有要批判同伴的意思,也不是想要去梳理兩者的差別是否在於「眼前」,看到機甲兵在眼前被敵人摧毀與無法帶著一同逃離被迫遺下對方在敵陣中之間……

美妮這次總算意識到,自己的思考角度用上了「她們」,即意味著自己並不是這麼想的。

「當時我站出來促成這個決定,也不是沒感到痛苦,只是覺得犧牲是理所當然,所以不會覺得這是負擔……看來我真的很無情呢。」美妮僅是把這些想法藏在心底,畢竟這些話別說現在,不論是什麼時候都不適合和他人談起。

如此感到些許哀愁,或許能產生這樣的情緒意味著美妮沒可悲到某個地步,她僅是藉由這些對目前毫無幫助的雜念,消解內心對於歸途的不安。

美妮心中早就沒有可以祈禱的神,也不相信自己能有什麼運氣。
2022-06-05 09:21:52
二三五:

在全員登上列車,經過清點確定沒有發生把人遺留下來的蠢事後,列車以全速返回貨運基地。

看起來是拚上萬一敵人孵化就衝過去的氣勢,事實上考慮到過往在「第一城」後期的襲擊中所出現的遲延型,從能夠偵測至到完成最後孵化階段,前後也至少得花十分鐘,這完全有足夠時間讓駕駛列車的人判斷是能夠衝過去的距離還是非得停下來排除敵人,因此全速行駛以免被敵人從後追上是既正確又安全的做法。

總的來說,花了大半天推進的路程,結果以兩個多小時就返回貨運基地了,從列車的最高速度與行駛距離就知道,這趟回家之旅並沒有任何「人」來送行。

不過作戰其實在更早一點的時候就實質結束了,當列車越過界線,也就是「第一城」四百公里線後,列車中的歡呼聲甚至蓋過行駛時產生的噪音。

這次參與「稻草作戰」的人當中就算沒參與上次「雷光作戰」,也一定聽過當時的狀況有多慘烈,沒有人能夠想像這次從地下進出「第一城」居然就像遠足,除了最初守在外圍的敵人外,便再也沒有任何戰鬥。

沒有任何傷亡,順利達成作戰目的救出同伴,會激動地歡呼實在在所難免,就連一直在無形中支配戰場的作戰指揮中心,在確認列車脫離淪陷區之後,也洋溢著快樂的氣氛,相互擊掌慶祝。

巴頓為了配合,也難得地放鬆了臉頰露出勉強能說是微笑的臉容,要不是這樣默許,部下大概會拘謹得連小小的慶祝都不敢吧。

雖說是配合,但也不能說巴頓心中沒有喜悅,重要的士兵確實救回來了,明天才要舉辦的「雷光作戰」戰果新聞發佈會,能確切地強調作戰中沒有人員失蹤或死亡,是人類的「完美勝利」,畢竟事前並沒有預先公開作戰目的,說白了就是先射箭後畫靶,主導權完全掌握在「敵策局」手裡。

只是即使有著這些利好,巴頓此刻心中佔據大多的始終是沉重。

是的,是沉重而不是困惑,因為比起對於敵人毫無反應的理由,巴頓更著重的是這個事實。

巴頓當然不會讓心情影響自己,在確認列車脫離淪陷區可謂絕對安全之後,只留下必要的人員繼續情報管制以保萬無一失,便攜帶著剩餘的人員親身前往地下月台迎接一眾將士。

列車終於抵達月台,掛著愉快表情的人員紛紛下車時,全都沒想到貴為作戰總指揮官的巴頓居然會來到這裡。

「各位同袍辛苦了,『稻草作戰』至此結束,感謝各位的驍勇善戰,作戰順利取得完美成果,身陷囹圄的戰友已全數獲救,身體狀況良好……這些大家在回程時都知道了吧。」巴頓說到一半改了話鋒,不再以那般公文式的口吻宣告,「今夜就好好放鬆,犒勞一下自己,派對已經準備好了。」

才剛停頓的列車彷彿又動了起來,歡呼聲之大連列車都在搖晃。

巴頓還不至於不識趣到跑去當臨時慶祝派對的嘉賓發表開幕詞,在吩咐完部下必要的事項之後,便打算找個司機幫忙駕車返回鳴石基地,始終明天還有極為重要的新聞發佈會。

就只是沒想到,車上多了一名乘客。

「我記得妳挺會做人處事,很會配合的吧?就算沒有實際與『未知』連接迎戰,妳的身分一樣是英雄啊。」巴頓沒有望向對方,「回去之後,『檢查全餐』可不會讓妳逃掉。」

「就算作戰這麼順利,看來長官的壓力還是很大啊,居然執著這麼微小的事情,假若我難受會讓長官覺得好過點,也只好這樣吧。」美妮知道這只是巴頓在調侃她拿不舒服而想回基地休息的藉口,從另一面看來就是默許她這樣做了,「不過認真的,這不完全是藉口。」

本以為自己看穿少女心思的巴頓被意外將了一軍,「真的有哪裡不舒服嗎?」他的目光從窗外景色回到少女身上,略顯凝重地問。

「不是身體上的就是了。」

「距離上次作戰隔了這麼久的精神層面後遺症?」

「長官誤會了,不是『未知』那方面的。」美妮輕吁了口氣,叫巴頓擔心非她的本意,因此趕緊解釋:「腦海裡有些想法,實在沒有餘力在派對上表現得自然,就像長官懂得迴避,我也不想把氣氛弄差啊。」

巴頓不是不知道美妮其實內裡是個多愁善感的人,哪怕表面總是一副淡然與不在意,但時常在某些事情上相當執著的她,顯然反映出她的行為其實都是經過思前想後所得出的結論,就只是價值觀或者標準實在過與奇異罷了。

「說出來吧,反正車上無事可做。」

「誒?不爭取時間小眠一下嗎?」

「我可沒軟弱到要妳擔心的地步。」巴頓重新別過頭望向窗外,「所以呢?是看到幻焰的『自在』,還是敵人的異常?」

「真是逃不過法眼啊……」美妮僅是在心裡感慨,既然巴頓願意幫忙,而她這樣「蹭巴頓的車」其實也是看準試探對方想法的機會,便不跟對方客氣了,「雖然以結論來說兩者都是,但按順序來說應該是後者先吧。」

「喔?」巴頓被這複雜的形容方式惹起了興趣,又或者應該說,他本身也挺好奇美妮對於今天的作戰會有什麼見解。

「先說好,不要拿這番話把我當成反人類主義者。」美妮給巴頓打了一劑沒有效用的預防針,真要說的話比較像表示自己不願諱言,「敵人的本意是奪取地底的未知資源,真的對消滅人類沒有興趣吧?一直以來比起侵略,更像是為了適應環境進化,人類在牠們眼中大概就像是害蟲,純粹把妨礙到開採作業的生物趕走。」

「還真一針見血。」巴頓有點想這樣直說,但礙於還有開車的部下在,因此只能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這又如何與前者連繫起來?」
2022-06-12 10:32:53
二三七:

巴頓沒有立即回答,他自認為對少女有著相當的認識,其能力說實在已經遠超一介少女,但就算如此,少女仍然有不擅長或者不懂得的事情,其中之一便是不會開好笑的玩笑,因此他理解到少女是認真的。

美妮無視巴頓那變得有點嚇人的眼神,既然說了出來,她自然會把話說完:「敵人一直以來沒有積極消滅人類,有可能是因為地底的那種未知資源,其實產出自人類。」

「就像石油。」巴頓提出簡單易懂的比喻,「如果是某種精神能量,可能是人類死後遺留下來的,妳想說的是這個吧?所以敵人才一直只確保開採的空間,無意擴展地盤。」

美妮點頭肯定,和巴頓說話就是這麼舒服,只要講個大概對方就能夠理解,「至於為什麼會聯想那種未知資源就是運用『自在』的精神能量,主要是從敵人一直演變出的類型當中,只有『擬態者』才擁有變形的能力,而『擬態者』從上次『雷光作戰』中能夠判斷應該是超稀少的存在,推想敵人不想消耗寶貴的資源在牠們眼中不必要的鬥爭上,意外地合理吧?」

巴頓知道美妮的思緒終究是有脈絡的,但那不是根據某條線索整理出來,不是從一點與可見的另一點連成線,再在另一點上找出線通往下一點,而是從一開始把很多點羅列出來後,強行找出匹配的線將所有點連起來。

簡單來說,確實是發想,或者該說——奇想。

只不過這番說法不論聽起來合不合理,總歸而言都只能停留在「想」的層面,人類與外星生物的戰鬥,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大量的揣測然後試圖驗證,就算經得起人類思考的邏輯,也只是會得出「人類可以如此相信」的答案,可是真相是否真是如此?

就像「未知」這種生物的真相,要不是「未知」主動告知,人類怎麼都推想不出牠們居然在未與其他生物連接的情況下,會欠缺接收外界資訊的能力。

饒是如此,在煩惱「真相」的定義之前,要是只是糾結不採取行動的話,那就等同於結束了,所以人類只能選擇前行,繼續戰鬥。

在心中重新體認這個殘酷現實的巴頓,看起來就像對美妮的話感到過於震撼而一時無法言語,只把該說的話說完的美妮並沒有特意去揣摩對方的心境,平靜地等待對方的回應。

最終在巴頓吁了一口氣,提手輕輕按壓太陽穴之後,說出了自己的感想:「挺有趣的聯想,叫我沒想到的是,妳也會做這種沒有目的性的思考呀。」

「聽起來我在長官眼中似乎是功利主義者?」最叫美妮苦悶的是巴頓這番話並不是挖苦而是真的感到驚訝,不過她也不得不承認,自己這番想法確實對事態沒什麼幫助,並不會對「甲冑少女」習得「自在」有所幫助,亦不會成為攻克敵人的線索。

畢竟從一開始美妮就說過,這只是在她心中繚繞的一些想法,而思考這件事本身不一定會為特定的事情帶來助益。

「如果妳是功利主義者,應該不少人會感到高興。」巴頓鮮少把話說得這麼直白,或者該說如此直接誠實表達內心的想法,也許這確實是他難得的喘息時間,聽聽美妮這甚至稱得上荒誕的發想,倒也適合,「不過這樣就好,會想些有的沒的,才是正常的表現。」

「總覺得這是拐彎在說我平常很不正常吶。」美妮知道要是這樣回答,閒聊大概會繼續下去,因此她決定閉嘴接受巴頓這個結語。

短暫的閒聊已經看得夠多巴頓那意外的一面了,美妮最初的擔憂並不是嘴上說說,如今就讓對方稍作休息吧。

不過美妮沉默的善意似乎無法奏效,巴頓判斷對話結束之後,隨即取出平板電腦爭取時間工作,她也只能在心裡輕嘆一口氣。



* * *





同日,晚上,鳴石基地。

在美妮隨巴頓的車返回基地之後,意外地受到熱烈歡迎,「稻草作戰」順利結束的消息早就傳回來了,甚至在食堂辦了一場小型派對,慶祝成功救回了同袍。

在盛情難卻,加上閃光與千橘也擔心作戰與同伴而想要詢問一番的情況下,美妮也只好應邀參加,幸好的是因為閃光要準備明天的發佈會,讓美妮有藉口跟著溜走。

就算今天美妮沒有戰鬥,但也算參與了作戰,感到疲累的她沖了個澡之後,打算稍微看一下最近為了找「自在」靈感的娛樂小說便早點睡覺,不過該說是這個年紀的人吧,結果為了看完有趣的段落而讀到差不多換日。

察覺到大幅超出原定計劃的美妮趕緊收拾上床,可是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間基地的警報大響。

「不是有敵人襲擊的緊急警報……」美妮慶幸自己還沒睡,腦袋處於還算清醒的狀態,「這是基地內有狀況,封鎖基地且所有人員回到各自崗位的警報吧。」

當美妮摸索記憶確認警報的意思時,當然已經確認過「甲冑少女」的專用裝置有沒有收到訊息,但叫她感到意外的是裝置失去網路訊號,只是不知道這是狀況導致,還是因為警報的機制才封鎖了內部網路。

「不過在這時候發生這樣的事,總覺得叫人感到不安啊……」美妮雖然疑惑,但該怎樣行動還是沒有猶豫,趕緊套上衣服離開宿舍,身為「甲冑少女」的她應該去的就是作戰簡報室,儘管就警報看來是和敵人無關,但應該能在那裡得到必要的情報。

「看準作戰勝利後的鬆懈,再加上明天發佈會的忙碌,這個以人性來說最為脆弱的時機,不是『那邊』的敵人而是『這邊』嗎?」美妮把疑惑藏在心底,雖然要下這個結論實在言之尚早,但時機這麼剛好,而且又得過有意無意的提醒,會往這方面想實在無可厚非。

在離開宿舍時美妮與閃光匯合,後者大概在為明天的發佈會做最後準備所以能夠如此迅速反應,二人只做最低限度的情報交換,也就是各自都不知道發生什麼事,而裝置也收不到任何訊息,便一同前往預定的集合地點。

而這一刻,不論是二人,還是其他「甲冑少女」,顯然不可能預想到接下來等著她們的到底是什麼。

【第三集】完

2022-06-17 08:57:49
二三八:

九月中旬。

距離「雷光作戰」戰果新聞發佈會過了兩周,社會從最初單方面接收「敵策局」的訊息,經過消化後演變至激烈討論,到現在漸漸變得只剩下自媒體、娛樂媒體與名嘴等等拿來充當話題,由輿論變成「娛論」。

不論是外星生物入侵地球,還是人類失去了一片土地的統治權,實際上已經過了超過一年,哪怕這些事情是現在進行式,要叫「大部份」人持續關注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畢竟從生活的層面來說,除了「第一城」周邊地區外,其他地方的人其實沒有什麼改變,仍是過著一成不變的上班上課日子,與其說是漠然,倒不如說已經過了這麼久,自然而然相信明天也不會有什麼改變。

這樣一說,以地球七十億人口作為基數,自然屬於「小部份」的原「第一城」周邊地區居民,則是切身遭遇了巨大變故,不論是站在出生的家鄉還是長大與生活的地方這些角度,他們理所當然會比其他人更為關注敵人的事態。

金錢能解決生物層面的問題,卻未必能安撫心理上的傷痛甚至是障礙。補助或者賠償之多,至少確保這些原居民在新地方生活不會有任何經濟上的困難,況且除了直接的金錢外,支援新生活的政策想當然也一併備妥,但能夠做到的終歸也就這些而已。

「不過就是搬到別的地方生活,就能得到鉅額賠償,生活一切所需有政府設立的專責部門支援,根本是賺到了吧。」網路上也有人——或者該說為數不少的人,說不定真的是打從心底羨慕那些失去家鄉與居住地的受害者。

就像「白樺初中屠殺案」有人支持殺人犯,甚至封殺人犯為「血腥女王」,頌揚其反抗欺凌者的英勇。

誰對?誰錯?非切身之痛,那些人沒同理心?似乎也不是這麼一面倒,事實上在失去家園的受害者之中,有一部份愉快地拿著大概一輩子都賺不到的錢以及良好的居住環境,展開了始料未及的美好新人生。

這種事情總不可能一個個找出來問,甚至也有人認為這確實算是恩惠的同時,也視失去為無法磨滅的傷痛,可謂有多少個人就有多少種想法,更何況得了便宜的人不一定會大肆宣揚,可受害者較多會大聲呼喊,不一定是為了爭取更多利益或者想要得到同情,就只是人類情感上需要宣洩的自然之舉。

相同的經歷與類近的感情可謂最容易叫人產生共鳴,有所共鳴則容易聚在一起,即使他們有著近似的地方,但確切的想法,又或者該說聚在一起的動機亦不盡相同,這就是人類社會與組織。

如此聚集起來的這群人,或許長久以來身為受害者卻被人說成既得利益者,又或許一直等待國際協議組織「敵策局」的大規模軍事行動能夠收回失地,因為種種原因積攢下來的壓力,在沒有得到丁點肉眼可見的實際成果卻宣稱人類一大勝利的發佈會後,難免惹來了一波爆發。

在各座安置受災民眾的城市中,受害者們「自發性」地組織了一場示威遊行,矛頭直至「敵策局」的無能,訴求卻是千奇百怪,既有彷彿看透世事般批判「敵策局」只是一個巨型實驗場的幌子不要再打假戰,亦有要求立即把敵人趕出地球,更甚是開放市民監察或者要求建立由他們人民組成的組織來監督等等。

每一座接納了這些難民的城市有好幾千,甚至上萬人走到街上,聽起來好像不多,可要是近乎所有參與收容計劃的城市都有遊行呢?敵人佔領的區域足有一點五個日本那麼大,可想而知難民到底有多少,而又得分配到多少座城市才能容納如此龐大數量的難民,粗略估算這一次遊行的人數至少達到七位數。

假若只是這樣的話,感覺上似乎還好吧?只要警察維持遊行秩序,而這群受害者也僅是希望以雙腳來發聲的話,終究就只是一場規模有點大的遊行罷了。

可是,在同一時間,在相同的地點,有另一群人盯上了這場遊行。

假若說網上那些「賺了論」是近乎於風涼話,那麼這群人則是抱持著相對有力的立場去譴責那些受害者——各座收納了難民的城市原市民。

即使已經盡了最大努力把受害者分散到不同城市中,然而災害的範圍實在太大以致受災人數太多,一下子湧入的人口所造成的社會問題某程度上來說可謂造成了二次災害。

只從生活層面來考量就可以想像是怎樣的災難了,首先是居住的地方,緊接著生活所需的物資,以及交通運輸甚至是醫療等等,這些社會資源本來就是因應居住人口而仔細規劃,人口一下子暴增自然會導致相關資源緊張。

假若是以收容難民的一般標準來看,其實還不至於造成重大問題,儘管很難說一座健康的城市能收納大量難民,但也不至於直接叫這個規劃好的系統在短期內崩潰。

沒錯,假若以一般標準的話,然而這次是以大幅超越難民——不是從支援與救援,而是混合賠償性質的標準來照顧那些災民,政策給予的已經難以單純稱之為照顧,實在屬於優待的程度,如此一來惹起當地市民的反感絕對不難想像。

自己的生活無辜受到影響便足以叫人氣憤,再加上本應多多少少花在自己身上的資源卻一下子都集中到那些「外來者」身上,在不快甚至是憤怒的情緒底下,才不會有人去區分那些金錢到底是來自國際援助金還是自己的稅金。

要是那些「外來者」默不作聲就算了,可在「別人的土地」上拿盡好處卻又「鬧事」,滿腹悶氣的當地人這次忍無可忍,既然對方在事前大肆宣傳示威行動,他們這一邊也決定跟著上街表達自己的想法。

看著事態發展至此,「敵策局」——準確來說是「敵策局」的高層絕對無法獨善其身了。
2022-06-19 10:04:46
二三九:

同日,國外。

墨菲斯非常不快。

不是因為兩周前在嗚石基地內發生的事件導致墨菲斯為了表達誠意,不得不浪費時間乘搭飛機前往各國面見要人,親身解釋事件的來龍去脈,而是在繁忙的行程中,收到一份關於某件事的緊急報告,那件事在他的盤算中屬於已經預先處理好的,因此才會叫他如此不快。

不過意外就是意外,即使不快,身居要位的墨菲斯還是得處理,為此加快了腳步返回下榻的酒店,而為了不浪費時間,他在返回的路程上發了訊息給協助處理這件事的對頭人,讓對方先行準備好並且等待自己。

時間對所有人是公平的,可是時間的份量卻會因人而異,墨菲斯的時間價值遠比對方貴重,這不是什麼自大或者藐視他人,是以冷酷無情的方式做一個客觀判斷而已。

讓隨行的護衛與秘書退下,墨菲斯獨自走入高級套房內的會議室,以軍方配備的筆記型電腦撥打視訊通話。

畫面幾乎在撥出轉變為等候接聽時,對方便立即接聽,事前的通知有準確傳遞出本意。

亦是這個緣故,墨菲斯在看到影像內確實是那個人之後,也不浪費時間說開場白,而是直指問題的核心:「武田,我記得你說過已經處理好了,對吧?」

以龐大身軀——肥胖而不是強壯的方向佔據了大半個畫面的男人正是「敵策局」宣傳部主管武田,面對墨菲斯的指責,他未見半點退縮,正面迎著鏡頭回應:「是的,已經按照你的指示處理好。」

「那現在新聞正在報導的又是怎麼一回事?百萬人上街大遊行,還是你要說不關你的事?」墨菲斯的臉看起來沒有生氣,但從他沒有一如往常的嬉皮笑臉,心中顯然蘊含著怒火。

「首先我得說,那在官方的說法叫作『動態人群管理』,不存在什麼上街或者遊行。」

「你這是要甩鍋?」

「不,既然預定要做的處理沒有出錯,又怎會需要推卸責任?」

「這可是今年我聽過最不好笑的笑話了。」墨菲斯還沒失控到察覺不了武田並非這樣的人,但連日來奔波的勞累確實叫他此刻的腦袋不太靈光,「你想說的到底是什麼?」

武田不敢說自己很瞭解墨菲斯,但既然在對方的手下工作了一段時日,還是有基本的認識,知道他那種劈頭就問責的做法,顯然處於一個不尋常的狀態,因此他也不依平常的做法,改為以最直白的方式回答:「我遵從總長的指示,不樹立『敵人』,也不以應對『敵人』的方式來處理,這就是極限。」

就算墨菲斯有多不在狀態,也不至於聽不懂武田的意思,更何況這是他怕部下亂搞或者摸不清底線而特意囑咐的。

雖然情報部門的專業領域裡也包括散佈謠言或者製造事件引導風向,但「敵策局」始終是檯面上的組織,再加上聯合國構成的特性,墨菲斯便決定把那些問題交給更擅於與媒體交流的宣傳部,即是武田負責,然後開放一部份情報部門的權限來支援武田。

基於這個緣故,武田如此確信地宣稱,某程度上就是證明了他真的有認真處理這件事,亦很可能如他所說把能做的都做到極限了,不過其實對墨菲斯來說,此刻武田的工作表現其實是次要,更重要的是從武田身上取得了關鍵的說法,或者該說是情報。

看到墨菲斯面色一沉沒有作聲,武田決定把重要的事情先說了:「我不是謀略家,但就連我這個外行人都知道,煽動民意是為了埋下真正行動的基礎,總長也是瞭解這一點才會如此急著聯絡的吧?那接下來要改變方針嗎?」

墨菲斯很想說那是斷不可能的,不然從一開始就不會那般下重話告誡,更何況當下的奔波就是為了維持平衡,「敵策局」不能走那條路線,然而雖然他心底裡如此認為,但或許是真的進入重大危機了吧,他頭腦總算清醒了些許,那種玩味的個性也就跟著死灰復燃了。

「現在才改變還來得及?是亡羊補牢,還是力挽狂瀾?」

對於墨菲斯的提問,武田本來就因為臉上的肉有點擠而顯得細小的眼睛瞇得只剩一條線,他花了點時間思考總長是否會因為自己的回應而作出關鍵的抉擇,而他最後的結論則是只要自己如實回應就好,畢竟作出抉擇的人應該是組織的掌舵人才對。

「都不是。」武田本來柔和的聲音多了幾分厚實,「這不是輿論戰,而是輿情戰,論點沒有意義,所以無法後手破論來扳回狀況,以情感來說,先手近乎必勝。」

墨菲斯點了點頭,雖然他不是專家,但從觀念來說能夠理解這種說法,「無法戰勝,只要不戰敗就好,你是想這樣說吧?」

「正是如此。」武田毫不意外,「對方勢頭正猛,只能挫其氣勢,如此一來就只能採取攻擊性的手段,調查出污點加以渲染,污衊對方了吧。」

「像是有外國勢力混入之類?」

「不,這情況不適用,很不巧的是這次是國家,也就是民族性的災難,訴諸外國勢力只會適得其反,讓本來的輿情升溫至民族大義的地步而已。」

「你還說自己不是謀略家?」

「確實不是,就只是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偶像最需要的是討好粉絲取得喜愛,也就是直面人性與真實的職業,為此同行會使用什麼齷齪的手段,不認識就無法提防。」武田頓了一頓,以對他而言相當凝重的口吻接著說:「要是從一開始就提防這個『敵人』,那就能做很多事牽制了,不過關於這種政治上的角力,總長肯定比我更懂,並且一直為此努力,才會那般叮囑我別管那麼多吧。」

只需要看武田的神態就能知道他確信這是在他的專業領域之內,這股自信正是墨菲斯會重用他的重要原因之一,說實在墨菲斯真的很想點頭讓對方放手去做。

「可是不行,絕對不行。」墨菲斯在心中嘀咕,「『敵策局』絕對不能與任何國家——人類為敵,哪怕對方已經把槍口抵在額頭上,依然只能選擇迴避而不能迎擊。」
2022-06-24 09:01:29
二四零:

墨菲斯沒有表露心聲,他也不知道這想法有沒有傳遞到武田那裡,而對方又能不能理解在這背後的理由,但底線就是底線,那是丁點也不能越的雷池。

「方針不能改,在絕對不能露出我方有任何敵意的情況下,目前能做多少?」墨菲斯收拾心神,回到了實務層面。

「什麼都做不了吧。」武田回答得十分乾脆,「不視對方為『敵人』,不推斷對方的目的,那麼從行動出現在我們眼前時,就可以視為對方已經成功了,不是嗎?」

墨菲斯默然不語,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小看對方了,或者說想不到對方行動如此迅速,他應該更加重視兩星期前的鳴石基地機密失竊事件。

當然不是說墨菲斯輕視那件事,畢竟軍事基地中有人員叛變,盜取並帶走了與「甲冑少女」有關的機密實驗資料,那當然不可能僅是嘴上喊著要把人抓回來的程度,實際上已經建立了專責團隊在暗地裡行動了。

就只是失竊至今才兩星期,「敵策局」當然能從痕跡知道被偷的是什麼,亦因此判斷對方未必會在近期內有所行動,不過這個判斷從現在這狀況看來,似乎是錯判了。

對方不是視乎能偷到什麼,並從中得到什麼之後,才計劃下一步行動,恐怕是預先就策劃好一切,在成功盜取機密之後,其他方面的行動也就跟著上馬。

「先回到現況的原點好了,關於反遊行的勢力,是來自你們的手筆嗎?」

「否定。」武田狀甚苦惱地搖了搖頭,「應該判斷是對方計算在內刻意而為的吧,總長也知道那個國家施行高壓管治,要不是官員准許,根本不可能出現『動態人群管理』,連反對的部份都是他們的安排。」

「是為了製造『意外的舞台』啊……」墨菲斯迅即理解武田的意思,他本來就心中有數,只是想要跟對方確認,他可不想犯下沒確認清楚的愚蠢錯誤,「放任對立,出現失控的事就能把責任撇清,真的是把人當傻子啊?」

「以這麼露骨的方式煽動民眾並放任行動,從一開始就沒有要遮掩的意思,饒是如此這仍然是一個名分。」武田肯定地回答,「目前預測會因為現場氣氛升溫,遠離原本的『動態人群管理』路線,製造襲擊各地基地的事實。」

「嗯,我有收到這方面的分析報告。」墨菲斯好不容易才忍耐住沒嘆出一口氣,這是他在收到大規模遊行的狀況報告之後,緊隨而至的緊急報告。

當然,這是精英幕僚所得出的最糟糕預估,但萬一真的發生那種事態,若果沒有適當的事前準備,那將會是地獄的光景。

最壞的結果,將會是「敵策局」的崩解。

這絕對不是什麼誇張的推斷,又或者危言聳聽。「敵策局」名義上是多國聯合組織,並在得到當地國家承認下建立起來,某程度上可以視為允許自行武裝的大使館。

終歸是對方承認,一切依從協議好的條約,例如「敵策局」不能持有以對人類為目的武裝就是其中之一。當然兵器就只是兵器,除了「甲冑少女」這麼特殊的存在外,槍就是槍,砲就是砲,拿來對付人類想當然沒有問題,因此「以人類為目的」這件事本身就是政治上的一種角力。

在這樣的狀況底下,饒是「敵策局」各地基地規劃為「軍事基地」,周遭是無許可者不得擅闖的區域,然而當有民眾闖入的時候,很難說可以動用「使用武器阻止」的法規,名義上雖然「敵策局」站得住腳,然而實際操作上卻不能從表面上的依法依規來判斷。

假若只是「少數民眾」闖入,當然這是指沒有明顯武裝的前提底下,「敵策局」的基地內可都是貨真價實的軍人,以非立即射殺的方式來處理不見得有什麼困難,可是同一時間有數以千甚至萬計的民眾入侵,完全沒有人群管制裝備的「敵策局」,不需多想也知道根本不可能有適當的處理方法。

即使那些民眾不能說完全沒有武裝,畢竟是失控的遊行隊伍,拿著鐵棒或者其他就地取材的武器亦不意外,但若因此就祭出槍械對付,肯定會被冠上「非對稱武力」的罪名。

這才是墨菲斯最為頭痛的地方,一般而言,若果真的發生這樣的狀況,「敵策局」最應該做的事情是通報當地政府機關,請求派出軍警控制場面,然而既然知道目前的事態是對方促成的,這樣的做法肯定行不通了。

這正是墨菲斯當初那麼氣憤的主要理由,因為當那樣規模的遊行出現並且顯然會有失控的現象後,無法挽救的未來幾乎已經確定了。

即使如今墨菲斯已經冷靜許多,或者該說他是經過冷靜思考仍得不出一個好的解決方案才會動氣,不論先後,現實就是沒有好的處理方法。

當然這一切只是「預估」,事態還需要蘊釀,但實際發生大概就是幾個小時之後,如今在聽了在這方面屬於專家的武田也表示無從阻止之後,這個預估某程度上可以視為既定事實了。

「武田,你應該已經收到最壞預估的報告了吧?」

「有,總長是想問有沒有辦法,可以避免『敵策局』非得使用殺傷武器對付民眾吧?」

墨菲斯沉重地點了點頭,他已經沒有平常那種開玩笑的餘裕。

「依然是以不能展露敵意的前提?」

「當然。」

「強人所難吶……」

「也就是不是真的完全沒有辦法?」墨菲斯心中已做了最壞打算,卻沒想到意外的似乎有一線生機。

「如果展露敵意的不是『敵策局』,而是『聯合國』又怎樣呢?」

「這……實質上沒有分別,我們就是代理啊。」

「就只是名義上也是很重要的吧?一直在那些老奸巨滑的狐狸間打滾的總長,應該比我更清楚這番道理才是。」

這一刻,墨菲斯已經隱約猜到武田的提議,而他決定只往好的方面去想——真的找來了一個值得信賴的部下。
2022-06-26 08:32:27
二四一:

正當墨菲斯與武田開著視像會議,在鳴石基地的食堂中,一場小小的慶祝會漸漸變調。

本來慶祝的是藍蝶的康復,不是上一次那種甦醒過來,而是在一周前她失去的左手長回來了。

長——簡直視現今醫學為無物的方式,猶如人類從胚胎發育成生物成體的過程,一直在旁見證這過程的各領域專家,大概經歷了字面意思上的懷疑人生,「未知」所引發的現象,說不定能夠打開人類通往長生不老的道路。

不過這一切都是後話了,在這群專家苦無辦法,判斷再拖延下去會延誤藍蝶的病情後,決定一賭「未知」的可能性,就算不知就裡,只要結果是好就是好的。

到底為什麼之前的腳平安沒事但手出現問題,而這次再度借用「未知」的力量則順利成功,可能是每一次重生都有機會出現誤差,可能是這一次藍蝶「祈願」的方式有所改變,不再是描繪人的手而是一隻屬於自己的健康的手……總而言之就是藍蝶的手長回來了,而且通過一系列的觀察與測試,終在昨天判斷為完全康復。

不過礙於兩周前的事件,基地的氣氛頗為緊張,就算是這群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女,還是有所自我管制,選擇在這一天僅是齊聚一起吃個午餐就好,本應是如此簡單的餐會。

一切就在擺放於食堂中的大電視播出新聞快報時變調,內容想當然是關於受災難民的大遊行。

說實在針對「敵策局」的抗議並不是沒有發生過,但大概是國家情況又或者這些難民還在安頓期的關係吧,最多就是局部地區的小規模現象,而且性質更趨近於快閃或者一時心血來潮的聚眾心理,在沒有計劃加上治安管制很快就會結束,真要說的話發生最多的應該是網路上的口誅筆伐了。

「甲冑少女」始終屬於「敵策局」的一份子,看到他人投來的惡意,哪怕過往就在網上見識過不少誇張的言論,在看到現實街道上人山人海的震撼畫面時,基於感覺上的「與自己有關」很難不會對其有所反應。

需知道害這些人失去家園的並非「敵策局」,真正源頭是從宇宙來的敵人,如今卻把一切怪罪到「敵策局」之上,身為一直冒著性命風險且走在最前線戰鬥的「甲冑少女」,這樣的矛頭除了冤枉外也別無其他好的形容。

當下可是慶祝藍蝶康復的聚餐,如此的狀況自是叫人感到鬱悶,吐苦水實在有損氣氛,不吐卻又是滿肚子氣,眾人自從看到新聞就陷入了這種狀態。

不過眾人當中有些人是不同的,最明顯的莫過於美妮,比起因為無妄之災而鬱悶,她隱約覺得事情不是這麼簡單,畢竟她是在這片土地成長的人,她知道這樣的狀況有多異常。

基於大家的面色都不怎麼好,因此沒人注意到美妮與別不同的想法吧——除了能透過顏色與聲音判別出更多情報的蒼彈與藍蝶之外。

只是蒼藍二人都不是那種會主動打開話匣子的人,雖然說察覺到美妮有異,但各自對望了一眼後就甚有默契地選擇沉默。

結果最終還是由按捺不住的蝕蜂開始了不吐不快的話題,這種事情一旦開始了,其他人也就會自然而然附和起來,沒了當下場面不適合談這個的顧忌,如此一來倒成了個不錯的宣洩口。

就這樣眾人妳一言、我一語,跟著新聞報導的內容或是吐槽,或是反駁,合眾少女之力加上又是站在正確的那一方,彷彿以一擋百,把無理的遊行訴求一一粉碎,不論站在現實環境上她們是對著電視機,還是道理上都處於一面倒的優勢。

不過說到底都是氣話,這群少女比她們的外表要成熟許多,知道這樣既無助於事,甚至越說只會叫人越頹喪,最終導向的只有「為什麼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呀」這樣的感慨。

在這樣的狀況底下,眾人這一聚餐實際上吃得挺不是滋味,在填飽了肚子,重新祝賀藍蝶一番並且表達期待一同奮戰之後,眾人便不久留各自散去。

留到最後的是美妮與閃光,前者單純因為沒有緊接在午餐後的安排,加上想多看一會新聞思考一下才留下,而後者則是從眾人敵愾同仇的交談中,隱隱察覺到美妮的異樣。

「那個……」閃光甚至讓幻焰先走,等到只剩她們的時候才開口,「如果是我誤會了的話先說聲抱歉,剛剛的話題是不是讓妳感到不舒服了?」

「啊……為什麼會這樣想?」略感驚訝的美妮誠實地問,她也挺好奇為什麼對方會這樣想。

「雖然妳應該不會和那些難民有一樣的想法,但妳也是住在這裡……該說是同一國民?還是假若沒成為『甲冑少女』的話……」

「原來如此。」美妮實在過於專注思考這個事態,因此真的忽略了這個關聯性,「先說結論吧,完全不會喔。」

「真的?」

「真的啦,我很冷血,沒有那種民族情感吧?況且妳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過去,倒不如說這地方的人會叫我討厭,不是嗎?」美妮實際上當然沒有這樣想,她心裡明白若是這樣想,就只不過是沒由來的遷怒,別人她不敢說,至少她不會做這種拿一小撮人的問題放大到整個族群,哪怕事實上到處都是這樣的一小撮人,因此只是開個玩笑讓閃光別擔憂而已。

不過玩笑看來開得有點大,反倒讓閃光更在意,叫她認真地反駁:「黑刀才不冷血!」她略顯焦急,「妳超級關心大家的,不,不只是同為『甲冑少女』的我們,就連局裡的其他人都……」

「冷靜一點,閃光。」美妮沒想到對方會這麼激動,唯有說出自己的本意,「只是個玩笑,總之我沒想過這方面的問題。」

「玩笑啊……」閃光稍微冷靜下來,她知道美妮沒必要騙自己也不似為了安撫自己而這樣說,「好吧,那麼妳是想到什麼了嗎?雖然其他人沒問,但應該或多或少感覺到妳好像有點凝重?當然啦大家不是沒感覺,就只是妳看起來好像覺得事態不單純?」

閃光沒有如蒼彈或者藍蝶的共感看穿真相,因此真的就只是憑一時的感覺罷了,而實際狀況大概不如她所說,至少要是蝕蜂察覺到的話肯定會當面提出,結果只有她一人特意留下來詢問,儘管也有眾人的默契讓她來問這個可能,但怎麼想現實都會是好奇心大於體諒吧。
2022-07-10 09:37:10
二四五:

混亂逐漸擴大,在近乎不可能靠民眾自力遏止之下,花了十幾分鐘傳到遊行隊伍前端,或者該說進入了「官方的眼睛」。

這個時候,衝突已經提升到流血程度,完全失控了。

後段班自然是最嚴重的區域,不知道維權勢力還有多少人「活下來」,但顯然目前剩下來的打鬥大多都是反「敵策局」勢力的內訌,而這些人恐怕都忘了源頭,幾乎都是氣在頭上的狀態,要不是全部人都同一時間停手,即使一度停下來也會重新燃起。

中段班比起混亂,更傾向於散亂,始終這個位置大多數人都不知就裡,亦沒有立即受到傷害,一些比較機警的人早就逃出隊伍,但禍端彷彿就是看準那些沒有能力迴避的對象,像是有著老幼的家庭,一旦親人被牽扯其中,一家之主不做些什麼面子何存?

勸架與阻止則成為了擴散的關鍵,被勸止的人顯然會把這些人拉扯進地獄的漩渦,混亂規模更大則會讓本來僅是圍觀的人說不定動起念頭來幫忙,特別是在有人從旁呼籲而壯大了膽子的情況下。饒是絕大部份人其實都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避開,然而只要五人或者十人之中有一人出手,便足以讓混亂持續擴大。

不知道該說幸還是不幸,冷漠在這時候成為了最好的防火帶,沒有直接被波及的前段班,一時之間還未發生混亂,只是意識到後面出現了狀況,導致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最終令遊行暫時停擺。

始終,這「表面上」是由民眾自發的遊行,而沒有遊行歷史的這個地方,還真的沒有一個組織負責維持秩序,特別是一般而言這種行為是禁止的情況底下,誰還敢擔當這份責任?就算不是遊行當時,事後被追究隨時都是違反國安法等級的罪名,不要妄想有活著走出牢獄的機會。

不過要是長有腦袋,會稍微細想瞭解到背後有著如此風險的人,恐怕從一開始就不會受到這樣的異況吸引參與其中。

總而言之,當前除了看著混亂,任由其發酵擴散之外,別無他法。

美妮看著這一切,身邊的少女紛紛意識到事態的發生,開始相互討論起來到底怎麼樣了,可是美妮並沒有加入其中,畢竟有些話她不想說。

「這個狀況怎麼看都是對『敵策局』有利,既然政府沒出手,又不能讓對方乘勢遊行到各基地,那麼就在遊行的途中製造事件,讓遊行無法繼續下去。」美妮思前想後,得出了這一個結論。

「假若真的有背後的發起人,眼看本來的計劃無法成功的話,接下來應該只能出動軍警,把這視為暴亂鎮壓了……不,假若沒有意義,從沒有管制開始是誰在背後撐腰就很明顯了。」美妮內心其實沒什麼波動,就只是平靜地批判著,「就只是真的不懂,這樣做對他們有什麼好處嗎?目標是什麼?真的是想推倒『敵策局』取而代之?」

美妮心底裡其實覺得這件事既麻煩又無聊,至少不是她想理會的事情,然而有些時候不到她選擇,當下就是因為對方製造了事端,導致這一邊的日常被破壞了。

當然,現實不會因為美妮想了什麼之後有什麼改變,正所謂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她既不適合,也沒能力,更是沒有權限改變什麼。

「真是麻煩。」

因此美妮不過是感性上在抱怨罷了,偶爾也是會有這樣的時候,特別是當自己無力改變時。

一直在旁邊熱議的少女們,難免會發現完全沒打算隱藏壞心情的美妮,更何況一直有獨到見解的她沒有參與討論這件事本身就足以叫人在意,最終在眾人以視線投票之後,閃光一如以往成為犧牲者……發問代表。

「那個、黑刀。」閃光不敢微笑,而是以略顯凝重,即是十分認真的模樣詢問:「該不會妳注意到什麼了嗎?特別是以當地人的身分?」

「又來啊?」美妮當然不會把這話真的說出來,「蠻複雜的,而且真的只是我自己的想法,內容對妳們來說並不怎麼健康。」

美妮還不至於想要透過說謊的形式來避免說明,總之該做的警告做過之後,眾人顯然沒有丁點退縮的意願,這群人就是有著如此旺盛的好奇心。

接下來美妮沒有絲毫隱瞞,向眾人解釋自己對目前事態的看法,當然包括自己對這個國家的理解,以及近似於陰謀論般認為當中有著「敵策局」牽涉的部份,如此換個角度看也算是不錯的宣洩方式,不用鬱積在心裡生悶氣。

「誒……」率先詫異到叫出來的是蝕蜂,「雖然說『敵策局』不是什麼正義使者,但長官真的會做這種事嗎?」

「我想妳指的長官是麥道威爾長官,但應該不是他吧。」千橘低著頭認真思忖,「若果說是總長的話,感覺並不意外。」

「那傢伙肯定會說『這對我而言真的是最佳的稱讚呢』,太有說服力了。」幻焰模仿著墨菲斯的語調附和,「不過比起『敵策局』用了什麼手段阻止,更叫我在意的是這裡的政府到底打算做什麼……好吧,就先別假設最可能的幕後黑手身分,總之就是某些人這樣做的目的。」

這樣的提問叫其他人陷入了沉默,剛才美妮說明時也特意解釋目前沒有任何證據指向誰,但按照狀況的客觀條件推斷出來的結果只可能是政府,而眾人也許不瞭解但都選擇相信了她的說法。

在氣氛剎時變得沉重之際,閃光並非跳出來緩和,而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便提了出來:「該不會長官當時那麼堅決否定我們出動,絕對不會要我們對付民眾,並不是單純表面的意思,而是已經預示到之後會有人類內戰?畢竟他本身就對一般民眾無法攻入基地很有信心……」

一語驚人。

眾人的視野隨即解放,不再局限於眼前的遊行混亂,而是拓展到那個目前仍然陷於迷霧中,仍未見到蹤影的可怕未來。
2022-07-15 09:05:00
二四六:

在眾少女還來不及消沉之前,遊行的現場開始出現變化。

在遊行隊伍停濟不久之後,在隊伍前方開始有另一群人集結,有些穿著印有「武警」字樣的背心,有些則沒有,他們共通之處就是拿著武器甚至是盾牌,基礎如警棍,大型如以保持距離制伏對方的月牙棒都有。

官方顯然要處理這個狀況了,至於到底是後知後覺,還是等到失控,「失去作用」之後才現身處理,這些就看各自如何思考了。

遊行前頭的人大多都在關注後方發生什麼事,又或者處於混亂不太知道接下來怎麼辦,有人在高呼回頭合力處理問題,有人則是喊叫繼續往前走,或許就是兩種不同的聲浪接連傳出,饒是不會導致這群人就這樣爭吵甚至打起來,但無法把意見統合做出一致的行動該說是理所當然吧。

不過當中也有例外,其中一撮人似乎並非發現了什麼,處在人群中心的他們應該沒辦法知道前方有什麼改變,而後方又處於怎樣的混亂,他們卻不約而同開始脫離遊行隊伍,向著兩翼離開。同時走在最前端的一部份人,則是唯有他們才看到前方的異動,所採取的行動都是趕緊離開現場。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遊行被瓦解已然是板上釘釘,一直追看狀況的少女們都意識到這件事,這一切彷彿在印證美妮剛剛的解說,讓閃光的猜測再度在她們的腦袋裡迴盪。

接下來的景象則是眾人無緣窺見,近乎等於官方的播報各以各的理由終止,一時之間相關的內容更是成為禁語無法搜尋,緊接著那些個人轉播者不是斷線就是被禁言。

短短幾分鐘之內,就好像今天沒發生過這場遊行一般。

想當然,這件事曾經蘊釀亦已經發酵的痕跡斷然不會完全消失,就只是這一刻,所有最新的現場狀況難以傳播出去。

即使是美妮主要觀看的那些個人帳號,也沒撐多久就被暫時封禁了,最多就只看到似乎有制服團隊闖進遊行隊伍之中。

因為最後只剩美妮的專用裝置有畫面看,眾人自是都把頭靠過去,當這最後的消息來源都消失之後,面面相覷的眾人再度陷入無言之中。

「那個……」這時候蝕蜂發揮了她的本色,「這樣一來就不會遊行到基地,算是解決了『敵策局』面臨的難題,不用再處理圍攻的民眾了吧?」

「要這樣說的話確實可以。」閃光很想就這樣幫忙圓場,「不過這種手法能完全遏止嗎?假若真的是有組織性的襲擊,只怕陸續有來。」

「話雖如此,按照黑刀的說法,應該很難再煽動民眾了。」幻焰凝重地把話接下去,「這次是不知為何解禁才會如此盛大,但既然派出警察鎮壓,那些人還敢造次嗎?」

眾人的目光自然聚焦在美妮身上,畢竟唯有她熟悉這個國家,對此她饒是有點不情願擔任這個角色,但還是認真地回應:「首先鎮壓的不一定是警察,這塊地方擁有這種權力的單位,可沒有這麼『單純』,這個要看事後官方怎麼定性這件事,包括正面承認賦予正當性、側面否定的指鹿為馬,抑或完全當作沒有這一回事的封鎖式處理都有可能,而這會影響,或者該說反映他們打算之後怎樣佈局吧。」

「佈局嗎?」閃光其實無法完全理解這番說明,但她聽到了最後那個叫人不安的關鍵字。

「說下定下次所有民眾都是假的,都是演員也無不可,這類事情實在屢見不鮮了,雙眼所看到的都不能盡然相信才是這塊土地上最值得信賴的。」美妮決定下重藥,直奔這個叫人啞口無言的結論。

「太誇張了吧?可以這樣為所欲為的嗎?」最容易受情緒影響的蝕蜂難免說出氣慎的話,「說到底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情啊?」

這個問題自然沒有人有答案,或者有人有些想法,但沒有人想在這裡推波助瀾,又或者火上加油,不知道算不算是為了轉移視線,這時候閃光突然提出了另一件事吸引眾人注意力:「那個,就在剛剛,有個叫做『解放戰線』的組織,似乎看穿我們所知道的『真相』,發了聲明譴責『敵策局』。」

除了美妮之外的人都在疑惑那個名字,至於作為讓閃光知道這名字的美妮,則是以不同的方式感到了意外,僅是在心裡想著:「在這個時間點就發?在相關話題正在封禁的時候?看來還真的是這麼湊巧,是由官方在背後扶養的傀儡啊……」

雖然美妮注意到閃光投過來的求救目光,希望美妮幫忙解釋,不過美妮只是還以一個無情的無視,就像在說「是妳提起的所以自己負起責任來吧」,而閃光則以略顯委屈的表情像是在哭訴「怎麼可以這樣?」。

總而言之,多得閃光吸引住眾人的注意力,美妮才有時間依據閃光所說,跑去看看所謂的聲明到底確切寫的是什麼。

「……綜上所述,我們強烈譴責『敵策局』這種派人混入民眾自發性發聲運動之中製造混亂,挑撥離間的行為,『敵策局』應盡早意識到自己這愚昧是自以為是,自作聰明,最終只會搬起石頭砸向自己的腳,及早意識到這一點承擔責任並悔改才是明智之舉。」美妮讀畢那百餘字的聲明,「還真是官腔到連掩飾都不掩飾,說了等於沒說啊……不過這麼一來,完全可以確定這是傀儡了,不論是能夠在這個時間點仍然能發出聲明還是聲明的內容,這麼明顯的動作『敵策局』的人不可能沒注意到,還是說這是刻意塑造出來的……幌子嗎?」

當美妮意識到自己又在想這些似乎不太應該細想的事情時,稍微分神之下總算注意到周遭的同伴幾乎都在注視自己,她已經想像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了。

不過在那樣的想像化為現實之前,眾人的專用裝置突然響起收到重要通知的特別音效。
2022-07-17 09:15:07
二四七:

通知的內容很簡單,就是幕僚分析遊行的最新狀況之後,認為遊行隊伍前往各地基地造成混亂的風險已大幅降低,雖然直至傍晚為止不會解除動員警戒體制,但是與「甲冑少女」相關的人員將會從體制中解放,換言之眾人可以繼續本來預定的行程。

「誒,發生這樣的事完全沒那個心情了吧?」蝕蜂不只第一個發表感想,還朝著身邊的同伴看尋找認同。

「會這樣想的恐怕只有妳一個人……」身為搭擋的千橘禁不住搖頭扶額,「不過妳也不是那種整天想著偷懶的人。」

「嘛,不是不能理解。」閃光知道千橘並非在指責,但還是開口緩和場面,「始終按今天的狀況……黑刀的說明聽來,很有可能影響之後的活動。」

「應該煩惱這件事的是『敵策局』,我們『甲冑少女』只要專心鍛鍊對付敵人就好——」幻焰一邊說一邊望向仍然維持沉默的美妮,「我想黑刀應該會這樣說喔。」

「畢竟事實如此。」美妮聳了聳肩,理解這只是幻焰以打趣的方式來回應而非有意挖苦,「況且這可是麥道威爾長官的苦心,既然他這麼強調會保護我們,就應該順他的意做好我們自己的本分吧。」

「那黑刀要現在去訓練嗎?」蝕蜂多少有點不服氣,雖然就像千橘所說她並不是想要偷懶,但心情受遊行影響變得煩躁難以平靜下來確是事實。

「不,我今天排休。」美妮給出無法反駁的致命一擊。

看著張大嘴巴發不出聲音的蝕蜂,閃光覺得實在可憐了點,便趕緊站出來打個圓場:「好了好了,總之遊行的事算是解決,我們這邊應該回歸日常,之後有需要的話長官應該會召開會議吧,今天沒別的事情就先解散好了。」

這時候當然不會有人異議,就算有人真的想偷懶蹺課,目前沒有理由全部人都待在這裡。



* * *





同日,下午四時三十七分。

鳴石市,某石材加工工廠深處辦公室內。

有一名不論外貌還是穿著都與工廠格格不入的青年坐在辦公椅上,把腿放在桌上的姿勢比起廠長或者文員,顯然更像一名混混,再加上那染成又金又紅的髮色與搭配骷髏與死神圖案的服裝與飾品,就以貌取人來說很難不認為是混混。

此時有一名身穿連身工作服,比那名混混年輕些許僅二十出頭的青年在敲了敲門後,沒等待回應便急著開門叫喊:「長官……」

「操你媽的,我說了多少次在這裡要叫老大?」混混在開口之前已經隨手從桌上抄起了煙灰缸丟向門口,那勢頭之猛,被砸中頭部的話絕對得躺著進醫院,「就算這裡是自家地盤,習慣要養成,之後一時忘了曝露身分不就和白痴一樣?」

「對不起!我知道了!長……老大!」青年雖然表現起來呆頭呆腦,但身手方面卻似乎遠超於普通工人,面對沒由來轟向面門的煙灰缸,一個閃身就避開了,這與他衝進門內的動作其實有著一定的衝突,但他就是做到了這件在普通人中不可能辦到的事,「是緊急聯絡。」

「這檔子哪來緊急事情?我看是愚昧的責難吧。」混混冷笑著招了招手,還是讓對方把所謂的聯絡拿來。

青年雖然來得急,此刻倒是頗為恭敬地走進辦公室內,雙手奉上一張以暗碼寫成的字條。

「看吧,完全是智障發言。」混混僅是看了幾眼就解讀完內容,或者可能只是儀式上解讀出幾個關鍵字就推測出大概。

「長……老大,這樣罵上級不太好吧?」青年雖然有點害怕,但或許對於眼前的「長官」與背後官階更高的上級相比,忠誠心朝向官階高的。

「怎樣?去舉報我啊?」混混沒有絲毫害怕,更甚是那略顯瘋狂的眼神中,倒是希望眼前的部下試著去舉報,然後看看結果會如何。

「不敢!」青年猛地躬身低頭,不知道是想到什麼可怕的記憶,還是真的沒有這個膽量。

「哼,放機靈點啊。」混混比起真的不快,更傾向於少了點樂子的味道。

「是的,老大!」青年雖然被告誡過要注意稱呼,但這樣的回應方式顯然也有些問題,不過混混沒點出來他就沒去改變,「所以那個聯絡是有什麼新指示嗎?」

「你還真的問這麼蠢的問題,我剛剛不是說得很清楚了嗎?」混混這番話聽起來雖然不爽,但是他有打算解釋,畢竟他明白在組織架構之中,準確傳遞訊息對於指揮系統有著相當的重要性,「強烈譴責我們做得差,弄出這麼大陣仗卻沒有成果,問我們知不知道破例放任市民聚集到底造成了多嚴重的破壞。」

「那也沒辦法吧?怎麼都不可能想到會有人敢那樣搞事……」

「你是搞現場的,不要把自己的目光放到和那些老傢伙一樣的屁股上好嗎?」混混打從心底不想做這種無聊的教育,但對方既然是自己的部下,要是太蠢最終造成的危害將會落在自己頭上,「第一,這怎麼看都不是偶發性事件;第二,如今的成果簡直好到不能再好了,那些愚昧的老傢伙不懂,我們要辦實事的人可不能跟他們一般見識。」

「誒?」青年是徹底糊塗了,「我們沒能夠進攻基地……」

「唉……那確實是原計劃目的,但不代表要達成才算有收穫啊。」混混既然決定教育部下,自然不會把話只說到一半,「從今天的狀況可以知道,『敵策局』那邊沒有預先知道我們『解放戰線』的行動,以他們收集情報的能力而言不可能是失誤,因此可以理解為我們周遭沒有他們的間諜。同一時間,他們不惜動用了人員在檯面上行動都要避免人群闖向基地,不論人力與背後的想法全都曝光了,如此一來我們更好計劃『真正的行動』,這不是最好的結果還能是什麼?」

「原來……原來還有這樣的角度啊,真不愧是『赤鬼』老大。」青年其實有聽沒有懂這些結論是怎樣推導出來的,但雙眼中早就是那種近乎於信仰的敬重眼神。

畢竟「赤鬼」這名號,可是在他們這群特務之中赫赫有名,甚至可以稱之為傳說的存在。
2022-07-29 08:07:47
二五零:

若果墨菲斯事前沒有預想到這些,那顯然是他的失職,只是根據情況以合理性推論與有實質數據或情報支持則是兩回事,而他召開這個會議並要求眾人發言,便是為了後者。

「我不要樂觀或者悲觀,兩者的可能性分別是?」墨菲斯比起要求對方深入解釋,想要先決定好方向。

「二比八……」

情報部的負責人還來不及說完,便被婦人突然強行打斷:「可以排除前者的可能性。」

一瞬間,整個會議室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婦人身上,各自都知道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開玩笑,既然能夠斷言,意味著她手上擁有讓她如此判斷的根據。

婦人當然不會賣關子,她隨即操控面前的平板電腦,在螢幕上展示關鍵的證據,「在『第一城』陷落一星期後,有相當可觀數量的稀有原料——這裡稱為元素應該比較貼切——在暗網流通。」

在場的就算不一定知道全部機密,但應該知道的都知道,自然不會誤解婦人的意思,不約而同地聯想到作為「甲冑少女」武器的「黑盒」。

「真是慚愧,這本來是我的領域,之前確實一直在警戒國外這些不尋常的流通。」粗嗓子的男人這個時候發話,身為「各式各樣的販子」,打從心底沒想到自己在這方面會落後於婦人,「我不會詢問這些情報是從哪裡得來,但那幾條通路……雖然表面上是民間企業,但實際是官方慣用的偽裝,一直在我的監視下……」

「是中轉站。」情報部的負責人其實內心也很慚愧,但某程度上他們作為「綜合」的擔當,難免會在某些領域落後於該範疇的專家,「你們可以監察到海外的出貨,但如果在中轉站稍做手腳,經由多重複雜路線轉折運送,採取螞蟻搬家的模式,並非絕不可能。」

「按照我那些『朋友』的說法,就是這樣。」婦人肯定了這番說法,「而且對方所做的並非以量少不足以叫人察覺作為前提,而是從一開始就試圖隱藏,正如各位所見,螢幕上所顯示的只是冰山一角。」

「那推估的總量有多少?」墨菲斯不在意眾人用的是什麼方法,最重要的是結果。

「足以支撐『第一城』一個月守衛戰。」婦人道出殘酷的現實。

「真的是在準備開戰?」一直沉默的戴眼鏡男人發出了感慨,「他們藏起了這麼多適性者?」

「適性者沒稀少到那個地步,能夠戰鬥的才是問題。」墨菲斯認為目前眾人給出的內容已經足夠判斷了,「特別是假若他們判斷敵人不會再擴展地盤的話,那麼就算只是增加無法使用的手牌,亦足以構成推倒我們的自信。」

「不,我不認為這足以讓他們與世界為敵。」婦人臉色顯得陰沉,一直以來的親善樣子早在不知不覺間消失無蹤,「雖然不可能發生世界大戰,然而以如此粗暴的手段趕走國際共識的『敵策局』,各種制裁與麻煩必不會少,最好認為背後有足以讓他們冒這麼大風險的利益。」

「妳的意思是最好判斷他們擁有確切的『甲冑少女』戰力嗎?」男人伸手扶住險些滑落的眼鏡,「他們成為第一個科技奇點突破者?」

「這個推論恐怕有點太誇張,目前沒有如此的跡象。」粗嗓子男人維持沉著的模樣,「如果他們真的『掌握』,就不會以這麼隱秘的方式行動,又做出那種像是試探的事情。」

不能因為想像或者恐懼而做出妄想,雖然對最壞的可能作出預防是必須的,但若果脫離現實的話則只會陷己方於不利,粗嗓子男人想要提醒的便是這麼一回事。

這時墨菲斯看了眾人一眼,似乎沒有人打算再作出必要的補充後,便開口結束這方面的討論:「那就以對方擁有能夠作戰的數名『甲冑少女』作為前提,並且打算以武力擊倒我們……」

只是墨菲斯的話還沒說完,基於眾人之間可謂沒有階級之分的關係,婦人再次開口打斷:「還未到這一步,在對方行使武力之前,必定會先豎起正義的旗幟。」

「畢竟這就是他們容許兩天前那個遊行的目的了吧?」情報部的負責人苦笑地同意,「但是這個做法被我們的『犧牲打』阻止了,在遊行被迫得中斷之後,他們封鎖網路一切相關消息,以竄改事實的方式承認了『群聚性上訪』,甚至連那個很像他們弄出來的『解放戰線』聲明都在幾個小時後被刪除了……妳對下一步有想法?」

「前陣子被盜取的機密嗎?」墨菲斯敏銳地察覺到婦人想指的是什麼。

「沒錯。」婦人平靜的肯定,顯示出她有相當的自信,但既然沒有操控平板電腦展示資料,恐怕不是有什麼確鑿的證據。

「但那些不是什麼有力的資料吧?」粗嗓子男人頗為疑惑,「不過是『甲冑少女』相關的實驗資料,當中別說沒有能夠用在作戰上的內容,甚至連不人道什麼的都扯不上邊吧?」

「沒想到會有這麼天真的看法。」

即使婦人這番說法充滿諷刺與挑釁的意味,粗嗓子男人並沒有流露出介懷,相反瞭解到這不過是她一種提醒的方式,叫他去思考自己看事情的盲點。

「和那個遊行的道理是一樣的啊!」墨菲斯不會陷入同一個陰謀兩次,「先潑髒水的先贏,事實並不重要,就算我們之後澄清……」

「沒錯,是我的話就會修改實驗數據與結論,比較低級的就是損害『敵策局』的聲譽,如果是個高手的話,應該會順帶扭轉為對自己有利的狀況,說不定還和他們生產『黑盒』有關,像是他們克服了他們所捏造出來的問題。」

婦人這番解釋,首度讓整個會議陷入了沉寂之中。

既是無言,也是需要時間思考,眾人雖然面對迫在眉睫的狀況實在稱不上有多少時間,但若果不先謀定而後動,最終顯然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而劃破這番沉寂的,是墨菲斯手機響起的鈴聲,他當然有因為會議將其調成靜音——除了緊急聯絡之外。
2022-07-31 08:31:24
二五一:

同日,早上。

鳴石基地,健身房。

雖然說目前「甲冑少女」最大的課題是「自在」,但身體的鍛鍊依然不可缺少,目前美妮便是在教練從旁指導下正在做臥推。

正當美妮做到第二個循環練習時,放在旁邊的專用裝置響起收到訊息的鈴聲,本來她打算等到這一組循環做完之後稍作休息時確認,但傳訊的人似乎相當焦急,沒看到她閱讀訊息後便接連傳來新訊息,簡訊通知的鈴聲近乎以來電的方式響起來。

「好像是有要緊的事找妳?要不要先查看?」教練當然不會因為好奇去張頭偷看裝置的螢幕。

「那不是緊急訊息的鈴聲。」美妮把槓鈴放好後才回答,「不過確實有點不尋常,這組等下重算吧。」

「要做多少是我說了算,過量訓練對還在發育期的身體不好。」教練拋下這句話後按捺住不必要的好奇心,暫時離開迴避。

美妮稍微喘口氣後才拿起專用裝置,然後明白到為何會響個不停了,因為那是她們這群「甲冑少女」私下創立的聊天群組,就算本意是拉近眾組合之間的距離,但說實在過往並不怎樣活躍,而如今卻因為某一個話題而引起了無間斷討論。

群組內沒有人缺席——除了美妮之外,眾人已經討論了好一陣子,上面顯示著有三位數字的未讀訊息。

為何突然會響起來,自然是平常美妮都把這個群組靜音,不是說她不想參與,只是她個人討厭被突然的通知騷擾罷了,既然只屬於閒聊性質的話有空才檢查便可以了,不過為免別人真的有事找她,便把被標記時的通知音效設為例外。

既然是突然響個不停,便不是某人,而是某群人在短時間內同時標記了美妮,理由不難想像,大概是群組內眾人討論了好一陣子後,發現美妮沒有參與而舉行了「召喚」儀式。

群組內的人注意到訊息已被美妮閱讀的標籤,率先把矛頭指向美妮的是蝕蜂:「黑刀,妳有看到那個新聞了嗎?」

不住發出的新訊息效果音戛然而止,群組的狀態列上顯示著眾人正在輸入訊息。

「不,我才剛打開群組,要查看幾百個訊息總得要點時間吧。」

「這裡有懶人包。」藍蝶迅速發出一個連結,和現實不同的是,在群組內的她還挺主動的。

美妮以「甲冑少女」的表情包「閃光比讚」回應後便立即點開連結,那是國外非常有名的大型討論區,該帖不過發佈了一個多小時便衝上熱門。

「人類正在犧牲少女的生命以求安逸自保?最新研究真相懶人包——一貫的聳動標題啊。」美妮雖然覺得這有點主觀,但心底已經抱持著一半的懷疑態度。

基於這個緣故,美妮不是先確認內容,而是看看有沒有訊息來源,畢竟標題提及研究真相,很可能是什麼研究所或者機構發佈出來的報告,儘管她不覺得自己有辦法看懂原文,甚至有錯誤引用或者曲解而自己無法知道的可能,但她就是會先檢查這些以判斷要不要相信這些內容。

美妮在懶人包的最後找到了消息來源,「卡拉什尼科夫生體研究所?這拼音怎麼看都不是英文,法國?德國?」畢竟是熱門的討論帖,她也不怕會是什麼危險的網站,便帶著疑惑點開了連結,所到之處看起來像是文字亂碼的網站。

「不,這種符號應該是俄羅斯才對?」美妮其實不用猜測,現在的科技早就貼心到當用家瀏覽非慣用語言的網站時,便會提供自動翻譯的選項,而她當然立即使用這便利的功能。

「女性……細胞……壽命……分裂……端粒?」美妮讀出那些不通順的句子中顯然有著關鍵意義的詞,「海佛烈克極限?這應該是專有名詞,查查看吧。」

海佛烈克極限指的是正常人類細胞群體分裂直至細胞分裂停止的次數,每個細胞的脫氧核醣核酸所相連接的端粒,在每次新的細胞分裂後會略微縮減,直至縮減到一個極限長度便無法再分裂,可以視為細胞的死亡。

「簡單來說,就是人類的壽命極限吧?細胞每次分裂後有所損失就像衰老,最終死亡。」美妮沒把握是否可以下這種簡單,又或者該說粗暴的結論,但以她的理解就是這樣。

美妮嘗試在那生體研究所網站的報告中多找了幾個在意的關鍵詞去搜索,但都是些以她的知識無法即時理解的內容,想了想後決定回到討論區閱讀懶人包。

「報告內的數據來自前『敵策局』研究員,研究過程中發現問題時被恐嚇而被迫修改內容,最近好不容易才帶著真實數據逃亡,目前受到保護……該不會是前陣子的失竊吧?」美妮沒有急著下判斷,哪怕她知道「敵策局」不一定清白,但也不意味著是黑的,那些恐嚇與修改毫無疑問是陰謀論愛好者會認為最合符現實與邏輯的事情。

「研究樣本全都來自『敵策局』從屬機構『甲冑少女研究中心』,該機構聲明所有樣本均在得到當事人同意下取得……」

美妮一連看了好幾點,大多都是一些背景或者狀況說明,差不多到了一半的時候才真正談及那份報告的內容。

「『敵策局』借用外星人的科技生產出活體裝甲,該裝甲唯有與其吻合度高,或者稱之為適性高的人才能穿戴,穿戴時能夠大幅提升身體能力,並且可以使用某種目前尚未能夠解明的科技造物以消滅人類目前無法對抗的敵人。」美妮讀到這裡眉頭輕皺,這個說法實在太過表面——根本就是目前對外公開的說法,特別是用詞上不像知道內情。

「唯賦予人類超出本身身體能力所限制的力量將會對身體造成損害,而活體裝甲同時具備促進人體自癒本能的能力,穿戴活體裝甲戰鬥的人將會陷於不停受傷與康復狀態,等同消耗分裂次數有限的身體細胞,在分析研究樣本後,數據顯示穿戴活體裝甲進行超越人體限制的活動將會造成一千五百至到三千倍的自然損耗,即只要戰鬥一天將會導致穿戴者的壽命縮減五年以上。」
2022-08-05 09:08:49
二五二:

「看來事情還真的蠻大條的。」美妮在迅速讀完懶人包的內容之後,低聲地嚷了一句。

聊天群組再次傳出聲響,大概是其他人等了太久都沒看到美妮回應,畢竟應該沒有人想到她會跑去看情報來源,即使如此她並不急著理會同伴的催促,而是前往通知教練,今天的練習得要中斷。

美妮當然不是想漠視同伴,相對的就是理解到事態嚴重,所以先把當前的事情處理好後,才仔細閱讀同伴的反應以及思考應該怎樣回應。

總之美妮先發了個「蝕蜂抱頭一臉混亂大喊等等」的表情貼圖讓眾人多等一會,然後從大概一個小時前的討論開始閱讀,想要瞭解各人的看法。

「意外的冷靜嗎?閃光與千橘都質疑那份報告的真實性,其他人則是感覺不到自身有什麼問題,畢竟『甲冑少女』的身體管理一直做得很嚴格,始終這種事情需要本人配合,我們自然都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是怎樣的。」美妮大致閱讀完後得出這個簡要結論,「話說為什麼沒有人做最簡單的計算啊?」

美妮抱持著這個疑問,決定先試試同伴的反應:「我看完了。」

就像一群飢腸轆轆的猛獸看見溫馴的獵物現身,大概是看到美妮的狀態轉換成輸入中吧,早就各自準備好要怎樣「審問」,一下子幾個近似意思的訊息湧現,雖然表達方式不一樣,但都是問美妮的看法。

「就我自己的判斷,應該是真假資訊混雜的抹黑研究吧。」美妮先給出一個握要總結,然後接著解釋:「相關研究應該是真的,以我們的權限能閱覽近似的研究報告,但數據相差甚遠,很可能是為了得出對『敵策局』不利的結論而篡改過。」

美妮認為這番推論沒什麼特別,可是她萬萬沒想到接下來眾人不約而同的反應會是疑惑或者否定。

好幾人貼出了「藍蝶側頭疑惑」的表情,像是閃光這種比較認真的人則是清楚地寫出「我沒看到相關研究」。

這個叫人疑問的狀況並沒有持續多久,最多就是叫人沒想到眾人之中反應最快的是蝕蜂罷了,她在發完貼圖之後立即想到了理由:「黑刀『特校』的關係嗎?」

「不……不會吧?」美妮忠實地在聊天群組裡還原了現實中的反應,「『甲冑少女』的軍階基本上就是裝飾,不牽涉個別任務或者行動的話權限應該是統一才對,亦是這個緣故才沒有把我『陣亡榮升』的軍階退回去吧?」

「噗……由活著的人說榮升還真是……權限有沒有差別真的不知道,但妳沒做錯什麼的話不可能把軍階突然下調吧?」能夠從這個回應想像得出幻焰在手機前忍不住笑了出來。

「但前陣子黑刀不是因為違反軍令而上軍事法庭被罰禁閉了嗎?要降軍階應該可以一併在那時調降?」千橘倒是很認真地探討可能性。

美妮心裡其實覺得理由不太重要了,重要的是她與同伴之間確實存在著差異,這或許會造成不必要的麻煩,要怎樣顧全這一點得找出一個合理的解釋,而在尋找的過程中,倒讓美妮不小心想到了理由。

當初在巴頓給美妮上「宇宙歷史課」時,曾經談及關於「未知」的一些事情,當時美妮詢問過與「未知」連接會產生痛楚的問題,後續巴頓說可以給美妮一定的權限閱覽「未知」相關的實驗與研究,她那時覺得這種「特權」頗為麻煩而給出了不置可否的反應,或許巴頓在之後私下給她調高了權限。

「這不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嗎……」察覺真相的美妮有點想放棄解釋,應該走矇混過去的路線。

「雖然權限的事確實叫人很好奇,但總之黑刀有看過類似的研究報告,這應該足以解決我們最大的疑惑,就是那個研究來源肯定有問題。」閃光在這個時候跳出來主持大局,讓大家的焦點重新回到最重要的問題上。

閃光會替美妮打掩護,倒不是因為推測出真相,反倒是她自己想得太多,以為美妮不好解釋才以看過相關研究作為藉口,實情是背後參與過一些不可告人的研究——在她眼中黑刀就是會為了變強或者幫助其他人而自願做這種事情。

美妮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立即承接這個風向:「話說大家沒計算過那個數字嗎?」

「戰鬥一天短命五年那個?確實蠻駭人……應該說誇張?」千橘被提醒後便立即計算,「不過內文寫的一天是指二十四小時吧?我們實際一天不可能活動多過四十五分鐘……平均取半小時來算好了,所以大概是四十八天才會削減五年壽命,粗略算成一個半月,那麼以資歷最深的『焰光』來算,現在得至少是八十歲了?」

「雖然被人這樣說心情很複雜,但這樣算起來確實很奇怪。」既然被點名了,幻焰只能認真回覆。

「如果只是二、三十就算了,畢竟都能算是年青嘛,八十歲還能那樣戰鬥,開什麼玩笑啦。」蝕蜂深表認同,「結果我們瞎鬧了一個早上……」

「不算白費。」蒼彈在這個時候加入,「我們還有下一個議題,這次是要等?還是主動去問?」

有看完整個討論的美妮當然知道蒼彈在問的是要不要就這個事態詢問巴頓或者其他高層,畢竟就算目前已經算得出那新聞的結論極可能是捏造的,但研究本身是存在的則是不假,恐怕當中的研究理論還是有幾分可信性,就只是數字沒那麼誇張罷了,如此一來「敵策局」是否蓄意隱瞞不利於「甲冑少女」的情報就值得懷疑了。

更何況雖然事件不同,但某程度上這次事件的性質和早兩天的遊行說不定有著相似之處,之前一眾少女在討論之後有了不少想法,可是至今為止並沒有得到官方的說明,自是叫她們更在意這次是不是又要選擇被動等待不知道會不會有的說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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