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爭奪戰已經結束了—阿當深信著,不,人工智能不存在信念,應說這是他演算的結果吧。
許少傑因為沒法登上方舟而發動抗爭—於是阿當賜予了他登艦權。
許少傑因為被系統否定,判定為不值得活下去之人而發動抗爭,是希望證明自己的存在—於是阿當親口承認他已證明了自己值得活下去,得到了系統的認可。
許少傑的最愛是大飛姐,所以阿當也給予了她登艦權。
已經再無敵擋方舟的理由—甚至說萬一爆發方舟戰爭,甚至與新地球的原生生物開戰的話,許少傑的統領力與軍事才能更能派上用場。
「我…」許少傑又好像回到了數碼港上的沒頂洪水上與大法官以理想互撼的當下。
明明自己在這場戰爭中的確已再無所求,也再無戰鬥的理由,但就是不想答應阿當的條件。
好像快要忘了某種東西一樣。
如果答應他的話,未來就明確而穩定:進入方舟建造區,等待登艦,開始冰凍睡眠程序,然後在新天地之中甦醒過來。大概—再不會受傷,再不會被中傷,再不會被背叛吧。
但是那個帶領著被遺下的人向高高在上的方舟戰吼的許少傑從此會消失。
「你心入面係牽掛反抗軍既人?」阿當提問道。
「我唔係牽掛,而係—我知道佢地會點睇我。」
逃兵。
叛徒。
無膽匪類。
「嗯…記錄中提及,許少傑係一個極度注重個人榮辱既人。」阿當道,「你既反應合理—但係,你既信譽早就破左產啦,唔係咩?」
殺害彭議員的計劃被曝光,被誣衊害死梁芷祈既是使他名譽掃地,甚至已有俱樂部成員的人對他舉槍相向,就如阿當說的一樣:他在反抗軍之中早已經是如過街老鼠。
挽回名譽,還是登上方舟?
所謂存在,我們是存在於生命之中,還是周遭人們的認知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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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元前202年,楚漢之爭已來到了終幕。
烏江江水滔滔,嘩啦嘩啦的浪花在遍體鱗傷的西楚霸皇前捲起一個又一個白頭浪,就如當日他與江東子弟八千人渡江決定反秦的那日一樣。只是現在眼前烏江依舊,卻物是人非,渡江的那些戰友們已盡數死在漢軍劍下。
「時不利兮騅不逝」,美人的吟誦如在耳邊,滲透在烏江的浪聲之中。身後已被漢軍包圍,他們隨時殺至,這就是西楚霸王的末日。
但突然視線內卻出現了一條船。
「大王!!」
從烏江的對岸,一把熟悉的聲音和船一起出現。項羽抹去眼前的血水一起,竟是烏江亭長。他收到消息特意駛船前來救援,漢軍的追兵盡是騎兵,只要他一上船後亭長把船撐離岸邊,一時三刻劉邦的爪牙也沒法追至。
江東是項羽的故土,與華夏相比自然細小,但也有千里之遼,而且還有數十萬人表示願意加入項羽麾下助他稱王,東山再起……
「夠啦,亭長。」項羽打斷亭長無比正確的分析道。
「所以—有咩理由唔上船!?大王啊!」亭長氣急敗壞,因為已經聽到漢軍鐵騎的馬蹄聲,他們馬上就要殺到了!
「昔日我與江東子弟八千渡江,今無一人還!」西楚霸王仰天長嘯,相比起自己的得失他更像痛心那些曾經夢想著打倒始皇帝暴政的人,只成史記中的無名冤魂。
「即使佢地願意助我係江東稱王……我亦無面見江東父老!」
說罷,他把與他征戰連年的愛馬烏騅趕上了木船,然後著亭長撐船離岸。
亭長從江面已看到漢軍殺至,西楚霸王放棄了眼前的方舟,選擇榮耀。
「大王!!」
最後的結果亭長沒有看到,在烏江浪面上只聽到在慘叫與廝殺聲中西楚霸王直到最後一刻,也是那個力拔山兮氣蓋世的項羽。
明明,活路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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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活路就在眼前。
阿當也不明白,為甚麼會變成這樣。
當許少傑明明答應了會登上方舟,與她出發前往登艦閘口時卻突然發難在樹影下攻下小婷!他迅如閃電的一記手刀重擊其太陽穴使她昏死過去後更舉起她的纖軀作為人肉擋箭牌!從無人機看到那幕時,阿當真的覺得自己一瞬間機能停止!
「許少傑,你點解…你白痴啊?!」這樣做等陣全面反枱,
「哼,阿當…你有冇聽過楚漢相爭既歷史?」
「當然知道。」身為終極智能的阿當道。
「西楚霸王本來可以渡江,潛伏,東山再起,但係佢自覺無面見江東父老,於是就咁被漢軍所殺—係你眼中,佢呢個大概都係白痴行為。」
「我既機能主要係帶領人類到達新地球,我無評論歷史既機能—但透過模擬,項羽既行為極度愚蠢,只係自暴自棄既行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許少傑仰天大笑,「我一開始以為你係乜野人工智能,原來係人工智障啊!」
「許少傑,只係你唔知道我同你既差異係邊。」阿當不受挑釁,「人類需要係中小學完成既12年課程,我只需2秒就可以全部載入完畢;人類大約可以以短期記憶記住大約7項資料,維持30秒左右,而我可同時載入既資料量係…」
「你睇,人工智障啊。」許少傑已經看到狙擊手的位置,卻盡數因擲鼠忌器而不敢開槍,「正因為係咁,你永遠唔會明白項羽寧願死都唔渡江既原因;正因為係咁,你永遠唔會明白斯巴達人點解要死守溫泉關…我無打算同呢D偉人相提並論—但係,你都永遠唔會明白點解我會放棄所謂既登艦權同體制既肯定!」
皆因源自靈魂的怒吼。
登艦權也好,體制的肯定也好,這些都是利益,個人得失。
而眼前卻有一件事是正確的,需要去完成的:瓦解輾壓眾生的方舟政府,粉碎以末日之名踐踏人理的方舟852!
「做一件事唔係視乎個人得失,而係呢件事本質是否正確」,這就是源自靈魂的咆哮。
「不可理喻!死人做唔到任何野,無理由拋棄生命!!」
「聽住啦,人工智障!!你或者好聰明,有超越人類既智慧——!!但係,智慧唔代表靈魂,你永遠唔會明白萬物之靈既靈魂!」
故此—阿當沒法理解項羽不渡江的理由,明明生路就在眼前。
故此—阿當沒法理解那三百死士為何要在溫泉關以生命死守曾經的敵對城邦。
故此—阿當沒法理解許少傑要放棄自己一直渴望的事物,也要完成正確的事。
這就是智能與靈魂之間的差距。
在不惜一切也要守護的對象身上萌生想理解的意圖,就是這個愚昧男人導致的吧。從名為許少傑的男人身上體會到自己的有所不知,阿當產生了前所未有的自我分析:對靈魂的無知。
「佢永遠唔會明,飛!」
「係!」大飛姐應聲掏出數碼港那時釋放洪水的「最終撤退信號」向天發射!一道光芒衝天而起,轟然爆開火花!
「愚蠢!愚蠢!許少傑,我高估左你!你只係連優勝劣敗都無法分析既愚者!鄧雁飛,殺左佢,無需理會天使既生死!我可以將你封為天使!」
「唔好傻啦,阿當。」大飛姐扔掉冒出刺鼻白煙的信號彈,「你唔止係人工智障,你仲唔明白?阿當!」
「口出狂言…」阿當不解,對鄧雁飛來說親人怎可能比不上才認識了這段時間的許少傑?!
「你對人類既偉大一無所知!」
第十七章:曾經美滿,已然焚盡的理想
完
第十八章:曾經偉大,已然覺醒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