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線上】
說罷,我的呼吸開始變得困難,慢慢地我感覺到有一雙無形的手在勒著我的咽喉,而友哥的身影和意識開始模糊。
在我合上雙眼前的一刻,我聽到友哥在跟我說:
「我唔介意同你分享,一齊保護佢。」
他......被鬼迷嗎?還是被附身?
這是我第一次與死亡最為接近的距離。
眼前一黑過後,有一把女聲喚著我的名字.......
張開雙眼,我又回到那條黑漆漆的走廊,但這次不同的是,我清楚看到走廓的盡頭,站著一個女人。
一位披頭散髮的女生就在我眼前,身穿著一條被撕破、沾血的連身裙,渾身都是灰灰的膚色,被一股肉眼可見的黑氣所包裹著;
她一直低下頭,左手提著一台摔破了的攝影機,右手握有一條......麻繩。
但我看到,這條麻繩勒著友哥的頸子,而友哥就像斷了線的人偶般攤在她的腳下,任由她擺佈和拖行,隱若聽到他在說:
「救我呀,阿恆......」
她一邊拖著友哥,一邊徐徐地朝著我的方向走來。
一拐一拐,伴隨著她那詭異的笑聲。
周遭的溫度彷彿伴隨著她的步伐而愈來愈冷,一股陪伴著惡臭味的冷空氣愈來愈濃烈,空氣間亦彌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絕望感。
攝影機的鏡頭刮著走廊的牆身時,那種聲響十分熟悉,猶像手指甲刮黑板的聲響。
我瞬間記起,這不就是昔日在9樓和6樓聽到的怪聲嗎?
同時走廊迴盪著她在呢喃:
「終於見到你,三番四次你都走得甩......」
我想起了放在銀包內的平安符,可是從銀包拿出來的一瞬間,眼巴巴地看著三角形的平安符卻不可思議地被燒穿了一個洞,然後整張化為灰燼,再換來一陣笑聲。
我訝異地投向前方,而就在這個時候,我與她的距離,大約只有相隔五個人的身位。
這是我第一次清晰地看到那些本應沒有實體的存在。
她的雙眼是全黑的沒有眼白,還滲著黑色的液體,雙唇是鮮艷的紅,與她灰灰的膚色形成強烈的對比。
此時,我的雙腳像被定格了,同時身體在不停發抖,彷彿這是身體面臨危機時的最後抵抗。
在當刻的絕望和羞恥中,我懦弱得連尖叫也做不出來。
如果這是夢的話,我希望立即醒來。
但她就像讀懂我的心思,狠狠拉了勒著友哥的麻繩一下時,只見友哥微弱但不停地重覆說著同一句:
「唔好呀,放過我,放過我......」
那位女生對著友哥笑道:
「嘻,我就係要呢種低聲下氣嘅渴求,但你已經係我㗎啦。」
我知道,這不是夢。
話音剛落,她轉了一把冷凜的語調向著我問道:
「你係咪唔想死呀?」
她提著麻繩,一拐一拐地向我靠近,我除了只有哭泣和搖頭外,就已經做不了甚麼。
原來人面對絕望的時候,腦海會快速閃過一些快樂的片段,就像一把利刃般嘲笑著我當下的處境。
正當我準備受死的時候,一抹熟悉的黑色身影將我撞開,並吠聲吠影的擋在我面前,然後快速地衝上去與那女的扭打在一起,還聽到那女的不忿地說:
「又係你阻住晒。」
突然間,我從後感受到一股暖意。
回眸一看,是一道門,門縫透出了光。
於是我憑著最後那丁點的意志力,拖著自己那雙不太聽話的腳,朝著那道門的方向一直跑。
跑到門前並用力一推的瞬間,我聽到友哥喚道:
「阿恆,救我呀,阿恆......」
我回眸一看,只見那女的拖著友哥離開,友哥板著的臉頰卻滑過一抹清晰的淚痕,而小黑繼續擋在我面前,那女的彷彿對小黑有點無可奈何般。
我知道自己就這樣離開的話,友哥應該就沒救了。
我猶豫了半響,唸了一句「對唔住」,然後皺著眉走進那道門後,一股強烈的離心力,讓我極力掙扎了一下。
當我霍地醒來再張開雙眼的一刻,剛好鬧鐘響起,同時發現自己仍然在單位內,只是天色已經變得明亮。
我疑惑地想過半秒,剛才的是一場夢嗎?
如果是夢的話,我由何時開始睡去?
想著想著,頸子有過一陣痠痛,讓剛才的事情變得更疑幻疑真。
突然間,我記起在夢境的最後,我拋棄了友哥不顧,任由他絕望地被女鬼拖走。
於心有愧的我,趕忙地走到清潔房,並連忙地喚著友哥。
「友哥,友哥!」
清潔房的門瞬間打開,友哥探出頭來,疑惑地問:
「阿恆,搞咩呀?」
眼見他的語氣好像回復正常,我扯開話題慰問他道:
「你仲有無唔舒服呀?」
他搖了搖頭:
「無啦,瞓醒好返晒,跟住一直睇片。」
看來那個夢很真實,但正如一些恐怖電影提及過,鬼魂並不會殺人,往往是透過幻覺來讓人自己嚇死自己。
「哦,原來你掛住睇片,唔掛得嗌咗你成晚都無應我」
就在此時,他堆出陰沉的笑意,沉著地說:
「我嗌咗你成晚,但你都無應我,掉低咗我。」
話音剛落,我察覺到從他身上飄過一陣熟悉但令人恐懼的氣味,就像血混合了香燭的腐敗氣味。
這種味道突然出現,已讓我的心嚇得離了一離。
同時我瞄到清潔房內的環境,那張充氣的床和那個紙箱的位置絲毫不變,紙箱仍是被拆開了。
即是剛才的並不是夢。
我察覺到這點後,內心被嚇得不輕,亦毫無掩飾地展現出警覺的神色,再稍為退後了幾步。
「友哥.....」
話音剛落,他剛才的生氣就似突然被人抽走般,明明活著,卻散發出一陣屍臭般的味。
他走前了一步,瞄了我身旁,朝著空氣嘖了一聲。
「唯有搵下個啦,而家呢個就好過無啦,你走啦。」
我抱著疑惑的念頭,但半句話也不敢再多問,立即回到自己的座位,再拾起自己的背包。
在準備離開單位前,我不禁回眸一眼,卻見到友哥猶如被拖行般,回到清潔房。
他怎麼會放過我?
突然間,我發覺背包的側袋好像多了一點東西。
伸手探進去再將它拿出來的時候,內心的莫名又增添了一筆。
這東西不可能會出現在我的背包內?
眼前是一個藍色的寵物玩具波,而且有點殘舊,顯然地不是新買的。
我一眼便認出,這是小黑最愛的玩具。
但那件事過後,應該在警察那邊作證物一直保存著。
難道小黑就是他不敢傷害我的原因?
我立即將那個玩具波緊緊握著,然後說了一聲感謝,再放回自己的背包內。
恰巧聽到升降機到達了10樓的提示聲,我二話不說便衝了出去,跳進了升降機。
雖然有許多謎團解不開,但我知道那個夢並不假,至少真的是小黑拯救了我。
待回離開這個幢大廈後,我已有辭工的決心,畢竟這個鬼地方,多留一秒也是玩命。
在我打了一段文字,瞎編一些原因後,本打算事情就這樣完滿結束。
結果,編更的主任在訊息間表達強烈不滿外,還透露了一個資訊。
友哥亦剛好辭職不幹,寧願補錢也在當日辭工。
在車上,腦袋除了無盡的莫名外,還有滿腦子的思緒......
經同屋主的建議下,我在附近找了一間廟參拜一下,求個心安。
剛踏出廟門,我竟然收到師傅的來電,在按下接聽後,他立即說了一句:
「你而家可以立即去我做嘢間廟度搵我。」
事後,經過師傅的解釋,那一劫他幫不了我,只能靠我自己的造化,給予符咒只能是他盡人事的辦法,卻令他大病了一場。
當晚接聽電話的女助手確定是那些東西,只不過再被我扔出的符咒所暫時趕走。
再加上我有動物的靈在默默保護著我,躲過了頭幾次劫難,因此只是發了一場高燒。
但或許是命中注定,我還是會因為一些理由而回到那幢大廈。
師傅說罷,然後徑自從我的背包取了出那個藍色的玩具波。
「至於呢個,我會好好超渡佢,等佢離開凡塵,投胎又好,去極樂都好啦。」
我點了點頭,師傅嘆了一口,接著說道。
最後,除了有動物的靈在默默守護著我之外,最重要的是友哥替我接了這個劫。
我沒想到,我的救命恩人竟然是友哥。
聽到這個消息時,我坐立不安起來,畢竟我在夢裡拋下了他。
師傅贈了我一句不知是安慰還是心底話。
有些人命中有劫,但造化讓他並不該絕,那個箱本應由你來打開,結果換了別人,或許是那個人的因果,亦是他的劫。
「但嗰隻女鬼點解會搞我?」
師傅上了一支香後,合上雙眼說了一句:
「你本來就有呢個劫,剛好佢睇中你,然後就應咗個劫,就好似不幸嘅事會發生嘅就一定會發生,只係點樣發生,同埋點樣落幕。」
「咁友哥會點......」
「命大啲嘅話,會變到傻下傻下。」
「但有無嘢可以幫到佢?」
「你幫唔到佢,我亦都幫唔到,有時唔係要你自私,係唔好多事,既然難得因果已斷,何苦又種多個因。」
「友哥呢個難道唔係因咩?」
「你又點肯定呢個唔係佢本來要受嘅果?」
聽到師傅斜視了我一眼,輕嘆一口氣。
而我感到悶悶不樂,同時良心怎說也過意不去。
我為自己避過這個劫感到慶幸,但內心同時又感到愧疚。
我記得過了兩年後,我在街上遇過友哥,只是他變得痴痴呆呆,完全認不出我,在街上自言自語,不停說:「唔好掉低我呀,求你放過我啦。」
有時候,我知道人生如同鐘擺在痛苦和無聊之間搖擺,那麼人性就是在自私和良知間不停掙扎。
而我亦繼續當夜更保安,雖然偶爾都會遇到一些不能解說的現象,可是......深信除了那幢大廈外,沒有事情比窮更可怕。
大概,能夠與比起窮可怕的,就是那幢大廈仍然長期招聘夜更替假。
哈哈。
她說,
每個人的歲月靜好也不全然是免費,
只是代價往往在不起眼處有人代付,
甚至掩著自己的雙眼享受當下靜好。
【全文完】
正傳已經完結,不過仲有五個外傳,如果大家仲有興趣追嘅話,我會繼續喺呢度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