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上咗李煘徐樓企跳?」我恍然大悟。
「當時我好混亂……我唔知道自己做緊乜……剩係覺得……想結束呢一切痛苦……唔想再做程雨愛……」程雨奈發抖,「但係,家姐追埋上天台,然後摸住胸口跌低咗。」
「佢……心臟病發?」
「我一見家姐跌低,就即刻冷靜落嚟,跑過去扶起佢,叫咗救護車。」程雨愛道。
聽到這裏,很多事情的真相已水落石出。
一,Wiki跟我提過,李煘徐樓天台被封鎖是因為8月29日凌晨有人企跳,而當晚有人目睹程雨奈在大樓附近出沒。其實企跳的不是程雨奈,她出現在現場,是要阻止企跳的妹妹。
二,程雨奈以「私人原因」為理由,缺席萬道書院的Ocamp,原來是因為妹妹企跳的衝擊,加上心臟病發的緣故。
三,程雨奈提及自己「隨時會死」,要趁有機會負起姊姊的責任,那或是因為自知心臟病惡化,擔心自己日子有限的緣故。
「喺救護車嘅時候,家姐敦促我,唔好講呢件事俾嗰條友聽,同埋唔好傷害自己。自從嗰日起,我就打消咗輕生嘅念頭。」程雨愛說畢。
「我睇落,真係咁似一個想死嘅人咩?」
當時我問程雨奈,她是否與企跳事件有關時,她是這樣回答我的。
她一直煩惱著,如何令程雨愛過上幸福日子。
「家姐份人本來就比較內斂,但自從佢出院之後,個人就更加孤僻。」程雨愛捏緊拳頭,「家姐唔再交際,甚至幾乎唔同人講嘢,變得好憂鬱。家姐呢段日子,基本上只會同兩個人見面。」
「……兩個人?」
「一個係你,一個係個總係著藍色裙嘅女仔……佢畀我感覺陰沉又奇怪。」
大概是她的閨蜜吧。
程雨愛續道:「最奇怪係,家姐無時無刻都攞住本紅色書周圍走,嗰本係……」
「《挪威的森林》日文上冊。」我道,那是母親留給她的遺物。
「佢好唔妥,我好擔心佢會出事。」
「所以,妳決定跟蹤妳家姐?」
「嗯,我請Leon幫手,駕駛呢架Tesla追蹤家姐嘅動向,留意住佢有冇乜嘢唔妥。」
「Le……on?」我望著墨鏡男,此時他脫下墨鏡,用英語向我打招呼。
我認出了,他原來就是程雨奈口中的……管家,是她母親的得意門生,以前會照顧兩姊妹的生活。
此時,Leon正在從黑色袋中,拿出王林蘋果,以軍刀批著果皮。
原來……他剛才到水果店,真的純碎去買水果?而且那軍刀也是這個用途的?這個誤會可大了。
「家姐唔知我私下又同Leon聯絡,佢亦唔知Leon換咗新車、新車牌,所以方便我哋追蹤佢。」程雨愛道,「估唔到,最後都係俾你察覺到。」
我陷入沉思:「所以……墨鏡男根本唔係要加害程雨奈……但係……點解未來記憶入面,佢會跟程雨奈去後樓梯……」
「乜嘢『未來記憶』?」程雨愛一頭霧水。
不,這或許能夠合理解釋。原定未來中,墨鏡男追蹤程雨奈時,發現她夜闖李煘徐樓,察覺不妥而跟上樓梯,誰知發現程雨奈是到天台,擔心她會跳樓便上前阻止,誰知演變成拉扯,最終程雨奈墮樓死亡。
按此思路,程雨奈不是被墨鏡男追殺,墨鏡男反而是要解救她的!
「睇嚟我誤會曬。」我呢喃著。
程雨愛皺眉:「你條友,到底以為Leon想做乜?」
「我以為,有人想謀殺程雨奈。」
程雨愛先是一愣,隨即捧腹大笑:「痴線,如果有,都似係你多啲。」
「吓?」
「我同Leon成日都見到你同家姐出沒,我哋成日懷疑,你係咪家姐嘅男朋友?」
「咪癲拉。」
「好彩,我幾驚家姐有神經病,睇得上你呢種怪人。」
「吖妳隻馬騮。」
「妖!雖然我好討厭你,但我確實佩服你。」程雨愛突然雙手合十,「我留意到,家姐有你喺度都會開心到笑。」
「『笑』?我Sponsor妳驗眼,Thanks!」我驚訝到極點。
「白癡仔。」程雨愛皺眉,「我家姐唔係用嘴笑,佢係用眼笑嘅。」
「竟然叫你救命恩人做『白癡仔』,真係膽大包天。」我指的當然是Hell of Greenness一事。
我不禁想起,程雨奈每週都到李煘徐樓天台,難道是程雨愛企跳的事情,一直困擾著她?
「程雨愛,妳家姐……」
「嗯,我知道。」程雨愛拭著淚,「佢好愛錫我,不斷畀Hell of Greenness評語嘅神秘人,相信都係家姐安排㗎啦。」
「原來妳一早識穿。」
「佢大概係想我證明自己,向嗰條友證明之餘,亦向自己證明。」
起初,我以為程雨愛只是個任性MK妹,誰知原來挺懂事的。
「咁妳唔好辜負佢喇。」
「話說,你揸電單車嗰位朋友喺外面等緊你。」
……媽的!我把哈士奇忘了!我望向車窗外,驚覺哈士奇駕著電單車卡在草叢中。不意外。
我才想離開,程雨愛卻拉住我的衣袖:「我其實要多謝你,姐控君。」
「我唔係『姐控』呀!」
「所以你係『妹控』?」她連忙鬆手。
「收聲!」
「平安夜嗰日……如果唔係你嘅介入……我諗……嗯……」程雨愛彆扭起來,我卻只是噗哧一笑:「得喇。」
「請你食吓我嘅最新產品。」
「咩話?」
程雨愛遞上一個紙杯蛋糕,整個都是黃色的。
「佢叫Hell of Yellowness。」
Leon以不流利的英語補充一句:「That Hello Kitty cup chosen by me. Cool?」
我盯著那印著Hello Kitty的紙杯,以及蛋糕面的一粒粒粟米,吞了口水。
「程雨愛,妳真係永遠向高難度挑戰。」
⦾
[2021年12月26日]
在那次Tesla鬧劇後,我對程雨奈的死亡疑團,總算有更多掌握。
謀殺的可能性大減。
駕駛0N0799的墨鏡男Leon,是程家的前管家,協助程雨愛追蹤程雨奈動向。原定未來中,他追蹤程雨奈上樓梯,推斷是要保護程雨奈,而非圖謀不軌。
自殺的可能性亦不高。
未來記憶中,雖然程雨奈自行走上天台,然而她是在拉扯中墮樓的。若然她有心跳樓,根本不用在天台停留。
既然如此,程雨奈究竟為何墮樓?
難道就是一場意外?在拉扯中失平衡不慎墮樓?
即使說得通,仍然無法解釋一堆問題。
程雨奈為何走上李煘徐樓天台?
而且是在深夜時分,李煘徐樓已關閉的時候?
這似乎是解開疑團的關鍵!
當我自以為,已向真相邁進一大步,隔天的一件事,徹底把我的信心擊潰。
到了12月26日的今天,我才記起Wiki的針孔攝錄機,遺漏在Tesla車中。
既然是Wiki的物品,我必須取回,於是我找回程雨奈給我的電話號碼,致電程雨愛。話說我從未致電過給她呢。
但是,我連續撥了兩次電話,她兩次均掛掉了。
在我第三次致電的時候,她才終於接聽。
「你係邊個?點解有我電話?」程雨愛喊道。
「程雨愛,係我啊,你口中嘅『姐控君』。」
「……唔識你喎,你點知我個名?」
「……你家姐個朋友呀。」
誰知,她接下來的回應,把事態推向失控的軌道。
「妖,我獨生女嚟㗎,點會有乜鬼家姐?」
【42.923479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