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超乎想象的意志力,奔走十幾層樓梯,終於抵達16B室。
我打開家門,客廳濃煙滿佈。
「海琳!海琳!」
我呼喊著,卻沒有得到回答。
我感覺到她在這裏的……她就在這裏……肯定沒錯……
濃煙嗆住喉嚨,使我呼吸困難。
我把目光放在那道緊閉的門間。
兩年前,她就是在這間房,遭火與煙所圍困。
我一拐一拐走到門前,它果然鎖著了。
我掏出幻形鑰,卻發現它插不進門鎖裏。
有些門鎖,是全世界的鑰匙都無法解開的。
她難道是在這裏?
「……海琳!海琳!」我對門嘶喊,並用肩膀撞起門來。
明明我身處的,應該是過去記憶。
明明過去已經發生,不可能改變。
但是,我就是不甘心。
海琳是錯的,錯得太離譜了。
說些不合邏輯的話,就中止對話離開,這算是什麼意思。
我反覆撞著門,一下比一下用力。
我要把海琳救回來!
我要把海琳救回來!
我 要 把 海 琳 救 回 來!
門鎖,應聲破裂。
⦾
海琳坐在房間中心,周遭已是火光熊熊。
她一身紅色浴袍,就像火焰一樣。
「……你仲嚟做咩。」
她冷然道,卻已乏力透支。
我走過去,在她面前跪下。
用我的右手,挽起她的左手。
用白色冷衫,把兩隻手臂綑綁在一起。
「……你做乜嘢……」海琳大惑不解。
我打了一個又一個的死結,直到把我倆的手,固定了在一起。
我對海琳微笑。
「咁樣,我哋就會喺埋一齊。」
周遭的火燒得更烈,幾乎把我倆淹沒。
海琳錯愕地盯著我,兩肩顫抖。
「你知唔知道……過去記憶裏面……人類都係可以被殺死?」
我沒回答。
「你知唔知道……我根本唔係海琳……而只係記憶體?你咁做有咩意義——」
我輕輕擁抱著她。
「唔係咁嘅。」我道,「妳係海琳嘅記憶,所以你係過去嘅海琳。」
我一早隱約猜到,面前的她,不可能是真正的海琳。
假海琳沒回話。
「兩年前,我遺棄咗妳喺呢度,一定令妳好痛苦喇。所以,今次我唔會再逃避。」
「你唔明……你唔明……你乜都做唔到……」
突然,大廈某處爆炸,衝力把我倆扯往房間的窗邊,窗亦大開。
我把假海琳緊緊抱著,遮擋著飛來的雜物、碎片、火花。
「游海琳,妳講得冇錯。
妳嘅痛苦,我永遠冇辦法明白。
但係妳記唔記得,當日我喺十字路口車頂,同妳講嘅嗰番話?
妳點可以忘記?」
「……嗰番……話?」
大廈再度爆炸,假海琳被扯出窗外,往半空飛!
但我倆的手用冷衫牢牢綑住,使我能在窗邊支撐,勉力捉住窗外的她的手。
我緊緊抓著她的手臂,傾盡剩餘的力氣,嘶喊出那句話。
半空中的假海琳如夢初醒,兩眼閃爍淚光。
大廈第三度爆炸,樓宇逐漸倒塌了。
這次,連我亦被扯出了窗,我和假海琳在半空中往下墜。
是一望無際的天,是完全乾涸的湖。
我倆墮下之際,我擁抱著她,就算這是生命裏的最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