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的顏色

第21章 - 診斷 (一)

隔天還是學校的試後活動準備日，依然不用上課。

我按照計劃，大清早就到私營診所輪候看病，因為早上輪候的人比較少，時間應該不會用太多。

「杜麗程。」診所護士叫我的名字。

「是。」

「請進診症室。」

比預想還要快，等了十五分鐘就到我了。

我推開門，見到醫生還在整理上一位病人的資料，對著電腦不斷地輸入些甚麼。

「你好，請問身體有甚麼問題？」醫生依然沒有看向我這邊。

「醫生，想問如果我的字寫得醜，又寫得慢，這會是一個病嗎？」我單刀直入地問。

這時醫生定格了，臉終於轉向我這邊，然後是一段沈默。

「這個…」

跟工藝書院的老師社工一樣，診所醫生沉默了很久。

「這個不是病吧？」

「但是我確實覺得這是一個『病』的程度啊，我真的很困擾。」

「可以請你寫幾個字嗎？就抄這個吧。」醫生放了一本小冊子在我面前，給了一張白紙。

──香城是節奏急速的城市，精神健康問題備受關注…

「我抄好了，其實我覺得抄英文的問題更大…」

「好吧，你隨便抄一句英文吧。」醫生遞來另一本小冊子。

──Mental illness can be multi-dimensional. It includes emotional, psychological, and social well-being.

「都寫好了。」

「我看看。」

醫生只是把紙轉到他的角度，沒有多仔細看上面的文字。

「這不是問題吧，單純有點亂，可以辨認呀，你看我寫的，比你亂一百倍。」

醫生拿出一個藥袋，藥物欄上用英文寫著些甚麼。的確，上面的字體完全不能辨認，只見到一個又一個連著的圈。

「但是我的書寫速度很慢呀，醫生的速度不可能像我般慢吧？剛才你也看到的。」

「不同人的手寫速度有快有慢，這是非常正常的，好像跑步一樣，不是所有人都跑得快呀，總有人跑得很慢，那麼他們應該被評為『有病』嗎？」

可以是有病吧，如果情況惡劣到跟我一樣的話。

很累，總覺得同樣的說話重覆了很多遍。反正我由始到終都沒有期望普通診所能給我甚麼有用的建議，我只想他為我引路。

「醫生，那麼如果我想做更精密的檢查，請問有甚麼方法嗎？」

仲有冇

冇

下次問你書

其實醫生係咪提供左個方法比麗程,等佢可以寫快dd字

「這個的話…」醫生在翻他的大腦資料庫。「這個你可以先到公營的專科門症排期做初步檢查，讀寫問題可以是因為腦部有不正常的結構，因為這裡不是精神科或者腦科，抱歉我不能為你做詳細診斷。

在香城這裡要到公營醫院的專科排期，你需要有醫生轉介信，公營診所的轉介信會比較好，你得到治療的效率會高一點。所以你先到公營診所要求轉介信，再到公營專科部預約做分流或者檢查，這樣應該能得到合適治療。」

「明白，謝謝醫生。」

「還有甚麼身體不適嗎？」

「沒有了，謝謝。」

我離開了診症室，回到大堂。

雖然醫生沒有為我診斷過甚麼，藥也沒有處方過半顆，但是診金還是要付。

「杜麗程。」

我來到登記處，從錢包掏出幾百塊，然後離開了診所。這是第一次到診所但不用拿半顆藥。

「總比學校要好吧，混了一整天也不知道幹了些甚麼，還被臭罵一頓。」

現在開始有頭緒了，現在的目標是到專科排期，這之前需要公營診所的轉介信。我記得，公營診所只接受電話預約求診，診症時間先到先得，排隊時間視乎有多少人候診而定，通常都會較私營診所長得多。

「嘛…公營診所費用便易得多呀。」

好，我立刻打電話到公營診所預約系統，簡單輸入幾個個人資料。

「多謝你使用香城公營診所預約服務，你的診症時間是…明天…下午…四…時…三十…分，請帶同身份證明文件，十五分鐘前到診所登記處進行登記，謝謝。嗶…」電話一直傳來自動答話功能的指示，然後自動掛線。

「即是說今天沒有其他可做的事了，回家複習吧。」

時間是明天下午，說回來明天要回學校，上午試後活動嘛，正午才下課。

嘛，反正我跟李沛弦都會翹掉的，無聊的事現在不想做，真的。突然想起還有游姑娘的約見。這樣吧，翹掉學校上午的甚麼活動，下午到社工室聽一下有沒有甚麼有用的，雖然我心裡不存希望，然後立即走，就這樣決定。

「好，現在的目的地是家裡的書桌，回去吧。」

呢個係另一個大問題︰如何適應/治療

醫生當然可以寫蚯蚓，佢係僱主兼服務提供者，病人睇唔睇得明都唔重要，護士姐姐會執手尾
但係杜麗程係學生，寫既野要俾人批閱，要有一定程度既端正，寫蚯蚓應該拎F

第22章 - 專業人士的說話

第二天早上，我的起床時間是上學日的七時正，鬧鐘響起的同時，聽到光哥出門的鐵閘聲，梳洗後我沒有換校服，而是到書桌複習，這兩天花了很多時間在處理手問題上，好像沒怎樣複習，進度還是要追回的。

「而且我的手寫速度比一般人慢，寫習題的時候真的無比吃力，要多用功才行。」

雖然翹課是為了複習，但心裡總有點愧疚，學生應該在上學日到學校呀，醒來了但不到學校算甚麼學生？

「翹課也不是第一次，老師的預約臭罵不也是翹得理直氣壯？現在才說愧疚，跟做了壞事才懺悔有甚麼分別？」

雖然這未必是甚麼壞事就是了。

我把鬧鐘設定在十一時半，開始複習。

時鐘一分一秒地過，我一屁股坐了差不多四小時，早餐也是在書桌邊複習邊吃。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時間到了嗎？換校服吧。」

現在起程到學校，應該就是學校剛下課不久的時間。只要不到上層，見不到班導師陳老師大概就沒事了。

我若無其事地踏進學校正門，沒人發現我今天逃課了，放學後又回來學校。

我走到後門的社工室，裡面沒有燈光。

「我來得太早嗎？」我掏出手機看時間，的確早了一點，只好在門外等一下好了。

在這個空無一人的角落，感覺到份外寧靜。

可能我真的比較喜歡獨處，我的確很喜歡那種世界只有自己的感覺，無拘無束，不用跟任何人比較。

(是日停更一日)

──不要一個人走沒人的路。

「或許，走有途人的路太辛苦了，才嚮往沒人的路。」

突然發現一個事實︰世界不會只有自己，但路總是只有自己在走，求助也沒人能幫自己、會幫自己。這段路是孤獨，還是不孤獨？如果有途人的路也是一道充滿孤獨的路，途人有存在的必要嗎？我感受不到找人傾訴就是尋找希望的感覺，至少到目前為止仍然是這樣沒錯。

「我不是醫生，無論如何，斷症還是要找專業人士才行，口說無憑，再多都是廢話，過去一年充份體會了。」

我仰望著藍天沈思，湛藍的晴空清澈得有憂鬱的感覺，天空是不是快要哭了？

「杜麗程你來了嗎？抱歉啊，我來晚了一點，快進來吧。」突然聽到游姑娘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又掏出手機看時間，她遲到十分鐘。

「請坐吧，剛剛在外面等很久了嗎？」

「不要緊，一會兒而已。」

「真抱歉呢。」游姑娘為自己遲到不斷道歉。「你可以再抄一次中英文給我看嗎？就這兩張的第一句吧。」游姑娘翻出來兩張資料給我。

「好的。」

──極端的想法通常伴隨著個人的情緒波動…

──Dyslexia is inability in writing or reading, or both…

「我寫好了。」

「讓我看看。」

跟上次不同，游姑娘把我上次的字跡跟今次的仔細做對比。

「之前你說的問題，昨天我把你的手抄拿到特殊學校的駐校醫療團隊讓他們檢查有沒有甚麼問題，也找過資料看看這能否歸類為一個病，結果我們都覺得這不是一個大問題，單純字體不美觀而已，放慢寫就行了，你不用擔心。」

你看的是甚麼資料啊？該不會是網上的資料吧？我也看過啊，我找了半天然後找到這可以是一種病啊，你找了甚麼呀？還有我現在已經寫得有夠慢了，還不夠慢嗎？

「還有我跟你的班導師陳老師確認過你的學習情況了，他也不覺得你在學習上有甚麼大問題，可能是時間分配有改善空間吧，你現在的成績算是優良的，說實話，學習上我看不到有甚麼問題。」

陳老師…原來你遲到的原因是去找陳老師…怪不得你開口就只懂否定，他只會一個勁地說不是不是，不會嘗試了解學生。你讓我知道你找過陳老師，等於跟我說「我現在找你是浪費時間」，兩天前我已經找過他呀，還被他臭罵了很久。

「上一次你說在考試時寫得慢而答不完考卷，你是二會的備試生，其實同樣的情況也出現在很多同學身上，但是你很厲害啊，成績比平均線要好，所以你不可能是讀寫障礙，這是我的看法。」

又是學年頭十之類的看法，煩死了。

「那麼…如果我想做更深入的檢查，要怎樣開始呢？」我重提兩天前的問題。

「…」游姑娘臉上的微笑不見了。

對啊，我覺得你不夠專業，你跟陳老師總是彈同一個調子，要我怎樣聽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