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
秘書長臉上的表情已經告訴了我們結果,所謂結案陳詞只是某種儀式罷了。
「各位代表,對於身為麻瓜既阿仁黎講,星環階既魔法師其實同神明係無分別,宋校長對佢就同天災一樣,乃係一種不可抗力。事實前面對佢既強襲,阿仁已經用左最大努力去保護佛心舍利同身邊既人—係佢眼中,其實係每一個人眼中,身邊既人既價值唔會低過至聖珍寶既佛心舍利。」
曉兒掃視代表們:「大家諗下自己既朋友,愛人,屋企人,同時有一日佢地被人要脅,要你交出佛心舍利咁既級數既寶物,甚至係你地自己既生命,你地有冇信心做出與阿仁唔同既選擇?」
代表們交頭接耳。
「當然,係阿仁陷入阿月同佛心舍利既兩難選擇前,佢係有機會將佛心舍利送入工房。但係咁做就意味住佢要拋棄阿月,一直對自己照顧有加既文師兄,岩岩先救左自己既副台長,阿仁佢係個好人,盡責之餘更加係有良心既人,佢做唔出咁既事。
而且當時大部分戰力都係牽制緊宋校長,萬一脫離戰場再遇到其他爪牙或者埋伏,麻瓜阿仁完全無辦法反抗,其他人覺得佢要點做點做,只係事後孔明,或者依加流行既講法:冷氣軍師。」
翻譯們聽到最後那四個字都皺起眉頭。
「總括而言,阿仁係自己能力範圍內做出左佢最合情合理既選擇,佢亦都努力最大努力去保護佛心舍利,佢既每一個動作都係身為人既合理之舉,特別係面對可以一擊破壞半座獵戶座天文台既宋校長,身為麻瓜既佢完全係表現超凡。」
最後她望住秘書長說:「本來既結果係獵戶座全滅,所有人戰死,再失去佛心舍利,依加既結局已經係阿仁用佢既急智同英勇換黎,我請各位代表判我既當事人范普仁無罪,多謝。」
曉兒坐下。
先前秘書長已經發言過,但他的論點已經被曉兒一一擊破,現在就是勝負分曉的時候。代表們先請所有人離場,我也被伐魔隊押到旁邊的房間待命,也就是所謂的退庭商議吧。
我不小心在房間中睡著了,這三天以來太多東西在轟炸我的腦袋,我真的處理不來。即使能回到天文台的宿舍中睡覺,其睡眠質素也和伐魔隊的牢房沒甚麼兩樣,我也不只一次在睡夢中看到爆發的大陽風,熔解化灰的博士。
還有在殺掉我爺爺的晨月。
「喂,醒啦!」我被搖醒,「你叫夠未?」
「叫咩?」我揉揉眼睛說。
「你一邊訓一邊叫啊。」
「…有咩…」好像有。
「行!」
伐魔隊打開房門,我又被押到被告席上坐下,法陣閃爍,結界升起。
「代表團達成一致裁決:被告范普仁,獵戶座天文台第七期臨時觀測員,瀆職罪名不成立,背叛罪名不成立,當庭釋放。被告於獵戶座之戰表現不完美,但考慮到被告身為麻瓜,當時面對星環階鍊金術師……」
老實說,我沒在聽。
我聽到自己罪名不成立後已經是熱淚盈眶,我當然知道交出佛心舍利很糟糕,我當然知道在這麼多人犧牲後交出舍利簡直千古罪人,但是…我總不能看著晨月被鍊成石像吧!
溫主任說得對:我是麻瓜,佛心舍利對我來說沒這樣高價值。
所以對我來說,交出佛心舍利換來晨月的命不是魔法師眼中這樣匪夷所思。
抱歉…溫主任,選擇我這個凡人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之後會有應對呢次危機既會,大家辛苦晒,退庭!」
伐魔隊員解開我身上的手銬,退去結界,示意我可以走到旁聽席——
「阿仁~!!」
「阿仁,無事就好。」
第七期的眾人也在,但說是眾人……詩珮在服刑,博士犧牲了,芷瑜在接受輔導,重傷的呀蘇在留院,也是呢。
「Carla,阿七,文師兄,多謝你日日黎睇我。」
說是眾人,其實…只剩下三人。
冷清,死氣沉沉。
「無事就好,呢幾日你好好休息,唔好諗咁多先。」文師兄說。
「晨月呢?」我問。
「你個日咁對佢…」阿七搖搖頭說。
「又鎖自己係房啦唔使問。」
「你知就好。」阿七望向我,「咁既靚女你都可以咁狠心,你都真係鬼畜黎…」
「由佢,唔使理。」我說。
「哎呀咪煩呢D野住,阿仁我地…」Carla說。
後面來了兩個人。
「阿仁,我地係暗網既網媒,望鏡頭影張相先,三~二~」竟然是記者。
「咔喀!」
「太陽風.日冕拋射!」
「阿七!!」
我撲向阿七把他按到地上,閃光燈閃過,當然甚麼也沒有發生,宋校長不在這兒,那也只是閃光燈而不是甚麼太陽風。
「嗄…嗄…」全身在震抖,特別是雙手,我感到自己好似掉到水中一樣滿頭大汗。
「乜料…」阿七被我撲到地上正在叫痛。
「阿仁你做咩呀?你見點?!」Carla扶起我,那兩個記者好像看到甚麼稀有物種一樣舉機拍過不停,文師兄脫下外套罩到我身上,然後推拉著我們狼狽地離開。
在北斗會館樓下,文師兄把車子駛了過來,Carla把我塞進車廂中關上車門,然後車子駛出。
「頭先…對唔住,我竟然俾個閃光燈嚇到…我頭先好似見到宋校長個招…」我扶著自己隱隱作痛的頭自言自語。
「呢段日子你太緊張太大壓力啦,返去抖下無事,應該。」文師兄駕著車說,「如果唔係我地又要捉你去睇心理醫生,芷瑜已經…」
說到芷瑜,文師兄立即閉嘴。
「佢點?」
「你係咪應該要關心下阿月先?」
不不不,他絕對是在拉開話題!不過我就是對晨月的話題沒有抵抗力。
「係咪佢黎關心我?我係受害人啊。」我窩到坐椅的角落說。
「唔好咁對佢,阿仁,佢都好唔開心。」Carla說,「同埋,我唔想再睇到第七期既人有咩事。」
第七期早已經…
「但佢根本無諗過同我講…佢,佢之前仲好意思話我呃佢,原來呃得我最透既人係佢!」
「係~係~我都知道你嬲佢,但一件事還一件事,公平地執行死亡係阿月作為死神既職責係咪?再次佢個時都未識你。」
副駕駛座的阿七說:「我尋日撞到佢,佢啊…個樣仲差過你個排。」
心中抽痛,我很清楚那個時候我的樣子是怎樣。
還要更差?怎會…
那天…太衝動嗎?只能說揭露的地點,方式,人物,都是最差的選擇。如果某天她與我平心靜氣地說,我會這樣反應嗎?當然不會…應該不是我的錯…吧?
糟了好像是我的錯。
「唔好等失去先後悔,阿仁。」文師兄說,「好多野係返唔到轉頭。」
接著沉默在車中停滯,這是一種說甚麼也不對的氣氛。
車子穿過結界後可以看到倒塌的樹木,被汽化的樹木早已經消失無蹤,但是更多是被燒焦碳化,地面暫時被沙子填回所以人和車也能駛過。倒塌的入口大堂和半座天文台被棚架和帆布覆蓋…
恍如又能看到那爆發的熾焰。
「依加臨時入口改左黎呢邊,個邊要大維修。」阿七說。
「阿七,輪椅妹佢…有冇消息?」
「天文台搵緊宋校長既據點,你唔好理先啦。」
「你唔擔心?」
「梗係擔心…但又可以點,我地係觀測員,就用我地最擅長既魔力觀測搵返佢啊。你快D去休息,唔訓夠12個鐘唔著出房!」
一向兒戲的阿七這樣認真,他根本擔心得要命吧。
總之…我有一大票事要去做,我想去探望呀蘇,我想去陪陪芷瑜,我想去五行山監獄找詠珮聊聊,但是Carla和文師兄打死要我訓覺,還說要不我自己去睡覺,要不就給我下個睡眠咒要我睡上三天三夜,於是我被二人一腳踹回自己房間中。
「早抖啦!」文師兄摔上門。
「唉算啦訓陣都好……晨月?」
房中,凌晨月正站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