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副台長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
她不能接受,而且眼前還有那個方法在。
如果沒有這個令「康天賜」回歸的方法,她大概能夠勉強接受吧,可是偏偏眼前卻有這方法在誘惑著她,吸引著她。
「冠堯,有冇聽過咩叫沼澤人?」副台長問宋校長。
1987年,美國哲學家唐納德·戴維森提出了這個思想實驗:一個人上班時被閃電擊中而死,墜入沼澤的瞬間由於不明的原因沼澤從原子等級複製出這男人,名為沼澤人。之後沼澤人繼續回公司,還與上司開了會。
那麼這男人死了沒有?
「阿霞,我唔係哲學家…」宋校長苦笑,但即使這樣他也享受和副台長相處的時間,即使他明知副台長眼中只有康天賜,即使早已死心。
「我知道…我唔係要答案,而係講你知我準備做咩。」
在科學層面當然不可能重現沼澤人。
但這兒是魔法文明的最先進研究機構。
「嗯?」
「天賜佢一向覺得自己係天才…的確,佢係,所以佢怕自己有咩冬瓜豆腐就要再等唔知幾多年先有佢呢個級數既人出現。」副台長從一個錦盒中拿出一個水晶球,「所以…佢備份左自己既記憶。」
水間球中有發光的霧在翻滾沸騰,這是記憶,而在錦盒角落有一張貼紙寫著一個日期,大約是一年前,那時還沒有終末勘星者計劃,天文台也沒收到解開轉世座標的請求。
「難怪你話唔係叫我鍊成靈魂。」宋校長說,即使有賢者之石,鍊成靈魂還是相當困難,靈魂的話以培育的方式製造會較易成功,好像機械學習一樣。
「既然有記憶…就差身體。」
「等陣先阿霞,你要知道即使賢者之石都無辦法做出傳說中既人造人荷姆克魯斯唔係咁易,從無中創造生命係神權,除非得到活神既權能…」
副台長不發一言把手一揮,窗簾拉開,後面多了一張病床,一個康天賜正在床上沉沉地呼吸著。
「咩黎…?」宋校長皺起眉頭走近那個康天賜。
「當年京都既安倍哲也事件你知架啦?陰晴師研究過安倍明理既機體,以最大努力重現返哲也既技術,呢一個係魔偶黎。」
「魔偶?難以致信…!」
宋校長輕撫著「康天賜」的肉體,完美的肌膚紋路,流動的血液,起伏的胸腔,這玩兒竟然是魔偶?!
接著宋校長掏出測魔儀,設定好無視自己與副台長的魔力與環境魔力,然後放到這康天賜眉心,果然即使相當緩慢,測魔儀也正在轉動,顯示有魔力流動。
「簡直巧奪天工,呢個安倍哲也…何方神聖!」
「係啊,呢個魔偶本身都無咁似真人,但始終高人出手,我都賣左好大個人情俾佢先令呢個天賜變到咁像真,嘿嘿。」
副台長臉上泛起詭異的笑容,宋校長未見過這個樣子的她。
「佢?本身,等陣,你係邊度搵到呢個魔偶返黎…」
「我地要做既野係將備份既記憶同呢個魔偶。」
副台長一邊笑著一邊看著正沉睡著的魔偶。
「咁樣,天賜就可以返黎,嘿嘿,嘿哈哈哈…」
「冷靜D,阿霞。」
宋台長把手輕搭在副台長肩膊上,但沒想到她會甩開坐回沙發上:「所以我咪同左你講,我唔係要咩人體鍊成,唔係要咩靈魂鍊成,只係好簡單將記憶同魔偶結合…」
「你知道即使肉體一模一樣,記憶一模一樣,沼澤人就係沼澤人,永遠唔係原本個個男人架可?」宋校長凝重地說,「個個男人,已經死左!至少你識得個個係!」
本來還興奮著的副台長的狂熱笑容凝結在空中,然後頹然坐下。
「我…」
「阿霞,你要接受現實…」
「我地係魔法師,正係要用意志可以改寫現實。」副台長眼中閃動堅定,「如果你唔幫我既,我就去搵其他鍊金術師。」
那一刻,宋校長知道自己改變不了自己眼前這的女人,這個自己曾有過好感的女人。
而且他也知道這危險的術式只有自己能駕馭,即使不如靈魂鍊成和人體鍊成的危險,但把備份起的記憶灌到魔偶身上,光是說已經夠瘋狂。
找其他鍊金術師只會更危險,注定出事。
「好啦,我黎幫你。」宋校長說,「但係最快我睇…要等鬼節?呢個儀式要既魔力好多,最好係農曆七月十五,鬼節滿月…」
「唔需要。」副台長站起來興奮地說,「我地有魔力傳送門啊!」
萬物崩壞都是在不發現下漸漸腐朽,直到回首才發現已腐爛到骨子裡。
***
系統啟動。
打開通訊。
「敬告全體獵戶座天文台成員,2小時後青衣總部將會施展高深秘儀,天文台已經知悉,由於範圍波及全港,無需因為瑪那波動而發出警告或作出應對,獵戶座天文台魔力觀測服務會係凌晨三時起暫停,直到另行通知,以上。」
曾指責康天賜為了自己的私欲而扔棄初心,現在副台長卻為了自己的執念不惜暫停天文台的機能。
工房的深處那個小型的勘天廳之中,宋校長展開複製的鍊成陣,始終沉睡著的魔偶赤裸躺在鍊成陣中,法陣的線條也把他包裹。賢者之石在線段中流竄,不斷鍊成出鍊金術中的「萬能溶劑」—阿佐特(Azoth)。
利用阿佐特作為膠水,把記憶黏到魔偶身上,宋校長自問夠異想天開,沒想到副台長的想法還要瘋狂。
三,二,一,凌晨三時。
防護結界張開,第五防護牆落下,完全封閉工房棟。
魔力傳送門打開,靈點魔力開始抽取,魔力爐超頻運轉。
「吾名為宋冠堯!!」
「吾名為江英霞!!」
鍊成陣湧出金光,水晶球破裂,康天賜的聲音似遠還近,忽左忽右,巨大的能量注入魔偶體內,銀色的阿佐特圍繞魔偶高速旋轉,然後—魔偶在光芒中張開了眼!
***
晨月讀畢信件後不發一言。
暴走的術式從地面向站在鍊成陣中的二人侵蝕,宋校長連忙甩掉鞋子往後猛躍。
這就是我們日後看到副台長要坐輪椅的原因。
但是為甚麼鍊金術會暴走?這就好像在砌模型一樣,即使失敗,大不了是模型變成了一堆爛塑膠,模型本身是不會爆炸的,除非本身模型中有爆炸物混在其中。
文師兄好像對鍊金術和模型也有研究,找時間婉轉地問問他好了。
「萬物皆有代價,唉。」我說,「即使星環階,即使已經係天文台既副台長都走唔甩。」
「連鍊金術都開始反噬,連宋校長都要避開叫副台長中止儀式,佢都唔肯停…」晨月抱著我說,「活生生被鍊金術分解雙腳,一定好痛…」
然後副台長還是頸部被鍊成石頭窒息慘死的,大概不會舒服吧。
太慘了。
這樣開她的信來看,我也開始內疚了。
「你D目標可以無痛咁過身,真係…幸福黎。」我輕吻晨月,如果當日不交出佛心舍利她也會這樣慘死,果然是正確的決定。
「咦?仲有一封信。」在最底還有一封信。
這封信明顯是新的,上面寫著[給擅自看別人情信的小偷]
完了,這疊信會不會其實有詛咒?!
「……」我與晨月面面相覤,看完了你才這樣玩?
「我係不死身,我黎開封信啦!萬一有咩詛咒都唔會咁易殺到我…阿仁?!」
我一手搶前打開信件,沒有刀片,沒有白色粉末,也沒有可疑的術式啟動!
[如果你們已經在搜我的辦公室,尋找對現況有幫助的文件,即是說我已經死去了吧]
[竟然連情信也不放過,真過份呢]
副台長…被她預計到了。
這副信除了補充上面的事外,也有交代了獵戶座的何去何從,這信我覺得對現在的困境有莫大幫助,所以打算交給溫主任,接下來就看她有沒有這勇氣了。
但附件令我相當在意。
那是一張相片,正是副台長辦公室角落的一幅畫,上面一個身穿白衣的男人手持彎刀坐在一堆罐子和銀盤之前,一道曙光照在他腳前,男人卻是直視鏡頭,即畫家的視角。
[既然你獲準進入我的辦公室,而且連這些信也找到,你一定是天文台觀測員出類拔萃者,那麼在獵戶座天文台陷入危機時,希望你可以助天文台一臂之力]
[這畫後藏有令你身為觀測員也能戰鬥,洞悉先機,指揮輔助任何人取得優勢的法寶,獵戶座的技術結晶,超越時代的睿智精髓,其真名為所羅門之眼]
[通關咒文是你最後的謎題]
「的確係副台長個年代會玩既野…唯一線索得幅畫,即係係張畫度啦,呢幅畫係…」我拍下圖片,扔到GOOGLE中以圖搜圖。
「阿仁你咁樣咪即係出貓…」晨月傻眼。
「咩啫,哦,嗯,明白,晨月,你眼訓未?」
「未啊,你想依加去?!」
「你訓得著?」我揚揚手上的搜尋結果,畫名是Arabian Nights,1909年由美國畫家馬克思菲爾德·派黎胥所畫,畫名直譯是阿拉伯之夜,但更廣為人知的名稱是「一千零一夜」。
「…行啦!」
我與晨月檢查好門窗後她再吸一下Dr.肚子後才離開,我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副台長的辦公室,半夜只有勘天廳的觀測員在工作,我們路上沒有任何阻撓,果然角落就掛著那幅畫。
「雖然係一千零一夜,但係畫中既人一睇就知係阿里巴巴,咁樣通關密文只有一個。」
我不明白晨月為甚麼一臉呆然,這樣難懂嗎?我倒是一眼就看得出。
「افتح يا سمسم!(芝麻開門!)」
接下來這一幕我在哈利波特見過,畫中的阿里巴巴站起來向我們點點頭,然後走出了畫框,本來平面的藏寶背景出現了深度,立體感,然後變成了真實的凹洞。
通關密語,會動的畫,果然是哈利波特呢。
「所羅門之眼。」這就是副台長最後的心意。
我看著那盒子,上面印著獵戶座天文台的徽號,加上一張燙金的卡片。
[致:獵戶座的終末勘星者]
[康天賜二世,江英霞敬上]
第十一幕:抬頭又見獵戶座
真係完(SOR)
第十二幕:眾星拱之指北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