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誇張地踏出腳步,儀式性地在「門」前停了下來,再深呼吸三下,「哼」的一聲,往前邁進——她也不清楚為何要這樣做,或許是因為這門對她來說是如此巨大,使她不由得心生敬畏。
腳踏了過去。沒有甚麼特別的事發生,偷偷鬆了口氣。
接著,挺進。
皎月:「呼...呼...比想像中要辛苦啊。」
這條石階梯,每一段都異常地矮,跳著走卻又太累,彷彿是故意建成如此,以考驗來訪者的意志。當然,皎月可不會回頭——她把鋼槍放在肩上,雙手又掛在槍上,輕快地走在階梯正中;一時規整地舉步,一時又跳過幾階,哼著小曲,走到無聊了還試著一邊前空翻一邊走。如果她的監護人在場,恐怕會對此加以斥責,解釋正確的走樓梯方式吧——然而,現在沒有任何人會制止她。
於是,她一連穿過好幾道和剛才類似的「門」,石梯兩旁的樹林漸漸有了變化——植物的種類增多,各種顏色的雜花亦開始出現,景色愈加光彩;從密林中透出的「笛聲」也變得清晰,一層疊一層,形成各種神秘的和弦。
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何,她開始奔跑——先是快步、再來是小跑、後來是疾走、最後不顧一切地狂奔。她穿過左右一連串石燈籠,發光的樹林在兩旁流走,花香直直打進鼻子裡,很快連石梯的裂縫間都毫不浪費地長著小花,皎月一跳一跳地略過,最終——
她抵達了。
漫長石梯的頂段,最後一道紅門的後面,是一座巨大無比的「神社」。
當然,皎月不知道「神社」這個名字——她所看見的,是一串朱紅色的柱子,頂著威嚴的樓頂,一座巨大到令人失去距離感的古老建築物。神社的四周,是櫻花的海洋——密集到幾乎看不到樹幹的枝垂櫻,長滿花朵的樹枝紛紛垂至地面,形成一道道粉紅布幕,簡直像隨手將紅色油墨潑出而成的繪畫。地上是整齊而破舊的石磚,一路延伸至神社門口,磚與磚之間長滿頑強的花,美到讓人覺得此處並非「破敗」,而是「本該如此」。
皎月:「哇啊啊...」
美景是如此壯麗,皎月就這樣站在石梯盡頭,停頓了整整十秒。後來,她意識到——她可以欣賞此景一整天,再這樣下去根本不是辦法。於是,她拍了拍自己的臉,決心認真探索。
然後,還沒走到神社門口,便有了發現——石磚路一旁有個小亭子。其建築風格和神社顯然相同,赤紅的圓柱,頂著一個以瓦片堆成的房頂,但若和神社相比,自然是小巫見大巫。如果不認真去找,說不定會被人直接無視,根本不會在景色裡留下印象吧。
皎月便快步走了過去,一瞄,小亭子裡面有個方形石盤,盛滿清水。她睜著大眼睛看進去,卻稍微嚇到——這水清澈至極,看上去甚至不像水,而是某種幻像。她又發現,這水盤旁邊還隨意擺放著幾個木杓子。
皎月:「啊、是可以喝的吧?」
二話不說,她抓起木杓子,取一瓢清水,咕嚕咕嚕地喝進肚裡。
皎月:「嗚哈~~!很好喝!」
果然美味。明明只是水,喝下去卻如果露,清水下肚如重獲新生,以至於她想將其加入到魔王cafe的菜單中。
皎月:「啊...這麼說來...」
說起來,剛才沾到黑泥呢。雖然現在看不見了,但一想到那黏黏的質感便全身發抖。於是,她很乾脆地脫光光,不帶一絲遲疑,整個人跳了進去,「啪」一聲擠走三分一的水。雖然這水量不足以稱為「池」,但對少女纖細的身體來說已相當足夠。
皎月:「剛才還吃到一點泥...咕嚕咕嚕...吐!」
為了除去嘴裡那似有還無的黏稠感,她又豪邁地喝了幾口清水,漱口一番,吐到地上。她便在櫻花海下肆意玩水,玩一輪便又喝幾口,要是能看著這美景,一邊喝酒的話就更棒了。直至身體清淨了,她意識到有點放鬆過頭,便打了個空翻跳出來,挺起小小的胸口,深吸著飽含花香的空氣,覺得自己的身體確實清潔了。
不過,由於沒有可以乾身的布,她只好就地取材,砍下一段垂在旁邊的櫻花樹枝,以充當布匹。乾淨了,身上還順便沾上花香,便穿回衣服,繼續探索。
她沿著石磚道,一路走到神社門前,往上一看,樓頂高到已經看不見了。兩旁立著左右各一隻石獅子——但仔細一看,和樓蘭的「品種」似乎不盡相同。
皎月:「...你好?」
皎月拿著鋼槍輕拍這些「石獅」——但毫無反應。看來,這並非魔法生物,而單純只是石像而己。然後,她又走上幾層階級,朝著大門更進一步,卻停在一個「箱子」前面。
皎月:「這又是甚麼...?嗯...?」
這是個長方形的大木箱,上方有柵欄一般的木條,內部暗處閃閃生輝。她靠近一瞅,原來這箱子裡放了一些金屬品,圓圓的,也不知道是甚麼。就在此時,或許角度太深,藏在衣袖裡的黑水方錢意外地滑了出來,並精準地穿過柵欄,「咚」一聲掉進木箱裡。
皎月:「啊啊——!我的酒錢!還給我——!」
少女發狂地伸手,然而那柵欄太窄,即使是幼細的她亦伸不進去。氣急敗壞的皎月便提起鋼槍,對著木箱發起狂亂的猛攻,但詭異的是,這明明是木箱卻怎樣都打不破,倒是不小心揮中別的東西——幾條垂在半空的粗繩。
皎月:「嗚...這又是甚麼啊...混蛋——!」
失去酒錢的少女決定將怒火發洩在這條垂繩上,便一手抓住,全力猛揮,便突然傳出清脆響亮的鈴聲——原來這些繩子上方連著幾個鈴鐺。
就在此時。
一陣風蕭瑟而過,一直在充當背景音樂的笛聲同時消逝,一切鳥蟲停止鳴叫,千萬片櫻花瓣在她身後浮過,鈴鐺餘響不絕如縷。
神社的門便開了。
沒有任何開門人,它自己打開了,發出一輪「隆隆」聲。不過,才開到中途,彷彿機件故障,突然「咔」的一聲,一切動作又停止。
然後,風笛鳥蟲聲又回來了。
皎月:「...打擾了喔?」
少女呆望著這一切,最後亦只能擠出這句話。她可沒能力、沒興趣、也沒空去思考這一切可能的象徵意義,她只知道——
一道開著的門,就得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