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把車裏最後一支可口可樂放進儲物櫃裏。櫃門「嘭」一聲關上,清脆響亮。
男孩轉身朝向少女,以拳頭揉眼。
他的眼睛彷彿承載千噸憂愁,絲毫不像小孩──不,是不像人類!
下一秒,男孩卻輕笑,100%可愛無邪。
「點解間舖會亂成咁嘅?」
語氣慵懶,卻蘊含排山倒海的威嚴。他手抓帽邊頭髮,對亂狀甚感焦躁。
「哼!最衰都係隻毒撚!一嚟到就搗亂!」少女不滿地瞪著我。哪有人用「隻」來量化毒撚的?不,重點是我怎麼被標籤為毒撚了!
男孩舉起缺了根食指的右拳,門旁角落的「光碟盒山」已倒塌,背後的秘密顯露無遺。
是個保險櫃。
是個他媽的,像人一樣高的保險櫃!
「呢個櫃,之前冇見過啵。」男孩道。
少女臉色驟變,支吾以對:「啊……係呀係新買㗎嘛……」
我忽然想起,最近在百貨公司看到保險櫃正做大特價。
「買嚟做乜呢?」男孩道。
「啊?裝飾嘛,你唔覺好有……懷舊風格㗎咩?」少女苦笑。
男孩對少女微笑,店內鴉雀無聲。
「就算唔撬開個櫃,都知道裏面塞滿雪糕筒啦?」
少女乾笑著:「俾你發現咗添……哈哈……」
「哈哈。」男孩回應。
「哈……」
「哈。」
「……」
「唔好再有下次喇,我告誡咗你起碼37次,均衡飲食好重要㗎。」男孩溫柔一笑。
「嗯!」少女大力點頭,鬆一口氣。
「如果再有下次,我會寫報告同『十層』解釋,話有位司憶者食雪糕筒啃死咗。同時我會將妳鎖入雪櫃,下年心情好嗰日會拎返妳出嚟,放入火爐用1000度烤妳9日9夜。」
這麼惡毒的話,他是笑著說完的。這班傢伙有什麼病。
話說「十層」是什麼?「司憶者」又是什麼?
「唔好嬲,姐姐呵返,嘻嘻。」少女走近男孩,輕撫他的頭髮。
「遲啲先調教妳。」他把右拳湊至下巴前,小嘴輕吹一下。
那拳頭湧出螢光藍色的什麼,卻又瞬即消散。
一秒內,被柴犬撞至墜地的一切物事浮到半空,以違反物理定律的形式折返原位。水龍頭自動關閉。散落地上的光碟盒,像群蝙蝠撲向貨品架,填補架上空位,排列得井然有致。
還未來得及眨眼,店鋪就由戰場變成示範單位。
別大驚小怪,只是霍格華茲的巫術而已。真希望佛地摩也拜會一下這裏。
媽的!眼前這兩個傢伙,到底是什麼人?不,他們是「人」嗎?!
我霎時驚覺,男孩和少女跟我隔著桌子對著坐,男孩梳理著被弄至一團遭的黑髮,似乎很介意髮型的端正。桌上放了個盛滿冰粒的玻璃杯,男孩先後把無糖可樂和橙汁倒進杯,並攪拌起來。可樂溝橙汁,是什麼詭異配搭來的?
「又飲『可汁』?」少女對男孩調侃道。
「……係『橙樂』。」男孩目無表情地喝著。
「可汁。」
「小心我送妳落Hell。」男孩對少女一笑。
「喂喂喂!你哋到底係乜嘢人?」我忍不住喊道。
「12。」男孩啜喝著橙樂,不知從哪挪來那本紅色硬皮書在看,荒謬的是,每張書頁都只是印上一個黑色的圓圈。
「12……歲?」我一臉問號地猜測,少女聽罷打了個冷顫,彷彿我觸及了禁忌:「毒撚,佢個名叫『12號』呀。」別叫我毒撚!
「咪癲拉,邊有人會用號碼稱呼自己㗎!」
「你幾時誤會咗我哋係人類?司憶者一向以號碼自稱㗎啦!」少女一副瞧不起人的樣子!
他們就是「記憶信貸」的所謂司憶者?這是什麼職業來的,聞所未聞!
這裏是所謂公司的分行嗎?但哪有分行會佈置成咖啡廳的模樣的?!
12號放下玻璃杯,眼仍看著書,卻以右拳指向少女:「佢係『159號』,呢間分店嘅——嗝——主理司憶者。」他在打嗝嗎?
少女臉露不悅,別過臉不情願地道:「本小姐姓『湖』名『芊柔』,湖水個湖,草花頭嘅芊,溫柔個柔。叫我『芊柔』。」
明明12號已介紹她是「159號」,她卻偏偏要以中文姓名自稱?難道是不喜歡被別人以號碼稱呼?
「溫柔個柔?Feel唔到係妳個名喎。」我冷笑道。
芊柔狠瞪我:「你不如去死一死。」
「叫佢『159號』。」12號補充。
芊柔瞥12號一眼:「可汁。」
湖芊柔。
她的名字在我心裏蕩漾,泛起漣漪。
12號闔上大書,掏出掛在皮帶的那串鑰匙把玩著,「呤呤」的碰撞聲清脆響亮:「人類,你今朝——嗝——已經試用過『記憶借貸』,感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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