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她,這個故事不會存在,所以你務必了解她。
程雨奈嘛,一言蔽之,就是個100%的「謎樣女生」。
她左手插著大衣口袋,右手捧著掀開的書本。視線從未移離書面,腳步卻異常穩健,彷彿整輩子不曾絆倒似的。她跟往常一樣坐到第10排——另一端即最右的座位。
她肯定被下了個該死的魔咒,未看畢這本書以前不准呼吸。
純鮮紅色的書皮,書頁夾著金屬書籤,書封印著垂直的深綠色日文字。
ノルウェイの森 上
那是日文版的《挪威的森林》上冊。
課堂期間,我不時偷瞄她。
她身高約1米65,身材標準,穿著比同校女生講究一些。外披長及大腿的黑色牛角扣外套,外套脹鼓鼓像藏起了什麼,木製衣扣沒扣上,露出純白色毛絨背心,下身是啡黑格子短裙,黑絲包裹修長雙腿,配上深啡學院皮鞋。
皮膚白裏透紅,雙眉深鎖,湛藍的圓眸瞪大,微紅小鼻隨呼吸微動,就像座活火山。
她的確很標緻玲瓏,神情卻是飽含怒火,要說像誰,我只想起宮崎駿動畫角色幽靈公主——那副兇相,彷彿判定全人類有負於她似的。
順帶一提,據聞佛地摩對程雨奈特別寬容,即使她例牌遲到、上課閱讀課外書亦從未被責備過,她的助教工作亦不繁重,頂多是分派筆記、點名之類的。佛地摩偏袒「穿黑絲的女生」的傳聞,並非空穴來風。
無論如何,她的確是頂尖的優材生。她比我年長3年,學業彪炳,修讀日研系本科時每年均入選Dean List,現正修讀該系哲學碩士1年級;運動細胞過人,曾為語大羽毛球隊的王牌,於學界屢次獲獎;藝術方面則相對失色,「只有」鋼琴某演奏級的Distinction之類的。好吧。
聞說大學Freshman入學初期,一不小心就會被學長學姐吸引,瞬間變「兄控」、「姐控」。那是為什麼?對成熟的嚮往?對被疼的渴望?對前輩的征服慾?
明明我沒有這種念頭,但每次凝視程雨奈,內心某引擎就會被「啪」一聲啟動。青春啊,就是這麼亂七八糟。
快下課時,Wiki瞧著MacBook中的股票K線圖,對我細語:「凡膠,聽講助教佢暗戀你,你知唔知?」
我發愣:「吓,唔知喎。」
Wiki曖昧一笑:「因為係假嘅。」
親愛的,跟你的幹貓結婚去吧。
「不過助教肯定知你暗戀佢。」
「……吓?」
「俾猥瑣男學生連續偷望幾堂,有邊個唔會發現?」
我一愣,慌張地張羅解釋:「法官大人,個助教……本來係我組媽。」
「『本來』?」
我對Wiki從實招來,程雨奈去年修讀日研系Final Year時,屬於語大的萬道書院,而我從今年起加入萬道書院,以二年級生的身份參加書院Ocamp。從書院師兄姐那邊聽說,她本來參加了Ocamp,是我的組媽。
哈士奇無故插嘴:「凡膠你個不孝子,連組媽都夠膽溝?三小癲!」
我立刻想辯解:「我——」
Wiki拿起消化餅:「正常不過,凡膠一向係『究極之姐控』。記唔記得中學嗰時佢櫃桶收埋嗰隻Game——」
「喂……」我留意到前排另一端的女同學——Wiki的花生之一——不安而鄙視的回眸。
哈士奇幾乎要大喊:「有出色!大家都知『萬道組媽最盡──』」
我連忙打斷他:「Ocamp第一日起程雨奈就冇出現,組爸媽、籌委都聯絡唔到佢。我哋好幾日後得知,佢退出咗Ocamp。」
「點解。」Wiki追問。
我皺眉:「『私人理由』。自從Ocamp事件之後,佢幾乎拒絕同其他人交流,從來冇人再見過佢笑。」
從來不笑的女孩。
「同朕一樣。」哈士奇發出淒婉的哀嘆,「顏值太高嘅人,都係有種外人無法參透嘅孤獨。」
5秒靜默。
「你咁好奇,點解唔問吓佢?」Wiki續道。
「我一句話都冇同佢講過……」我無奈道。
「唔問吓書院啲人?」Wiki提議。
「冇同書院啲人聯絡……」
「你真係冇辦法令人放心。得閒幫你打聽吓。」Wiki咬著餅,若無其事地道。
Wiki的建議未嘗不可,他凡事都慢吞吞,唯獨起底方面神速,收集情報快、狠、準──
我瞥見,第10排座位後的後門旁,站著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