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話:95%不吃粟米的男人》
[75] 我那雙手是那麼的乏力,遇著什麼都捉不緊。
我處理了些瑣事,到超市購置了抹茶粉等煮食材料,直至傍晚才返抵家宅樓下。
我按下16樓按鈕,聽著枯燥的升降機廣播,俯視手中由她送贈的照片。
照片是在語大拍攝的,角度是從高處俯瞰校園,中央是一片草地,側旁是露天停車場和水池。照片背後以藍筆寫著以「3110」開頭的8位數字。
程雨奈送我這幀照片,用意何在?那8位數字又是什麼意思?
俗語有云,每位女生都是一本書。
若然如此,程雨奈肯定是本推理小說。
跟她在甜品店一役後,我表面上對她多瞭解了一點,實際卻抱有更多疑問。
她為何會跟柴犬扯上關係?
她為何會請我吃那個什麼Hell of Greenness?
她為何會在意《Me Without You》這首詩?
她為何會送我莫名其妙的照片,說出莫名其妙的話?
她……到底是個怎樣的女生?
「叮。」
程雨奈的謎題,本來與我毫不相干。
但是,我已下定決心要拯救她。
只有進一步了解她,才有機會找出她「本來的死因」,阻止悲劇發生──
到底……是搞什麼。
「點解你會喺我屋企。」我無奈道。
「FTY,你噏乜。」12號站在我家門前,一手拿著盛著橙樂的玻璃杯,一手提著那本厚重的紅色書。他仍身穿上兩次見面的裝束,惺忪的啡眸宛若寶石。
我指著側旁的「16B」門牌,沒好氣道:「唔好扮傻。16樓B室就係我屋企。」
「FTY,呢度點會係你屋企?我先唔會踏足垃圾崗——嗝。」
究竟為何稱我作「FTY」?
這時候,他一把推開我家的門,我大吃一驚。
雖然很難相信,然而仔細端詳,門內真的不是我家!
門內是個寬敞的圓柱體空間,平面直徑起碼20米。圓牆被螺旋型樓梯圍繞,梯階上下伸延,不見盡頭。要類比的話,是很像超巨型燈塔的內部。
媽的,我的家門,怎會通往一個如此詭譎的地方?這就是傳說中異世界的召喚嗎?!
見鬼了,這肯定又是「公司」幹的好事。幸好我家人早已移居英國,否則不知會被「公司」轉移到哪個星球。
12號沿著螺旋型梯級往上邁步。
先不說我家為何會通往此地,12號似乎是特意找我的,我必須先摸清他的來意。因為事實上,就算12號不主動找上門,我亦有意聯繫「公司」。
我踏進螺旋梯範圍,緊隨12號的腳步走。
才邁出第一步,我就確定了一點:這空間不屬於地球的任何一個角落。
這裏的重力非常弱,只需輕輕一跳,就能躍起一米以上!
簡直如在月球漫步一樣!
樓梯周遭被白牆圍繞,牆邊裝上一道道門,它們的形狀、款式、質料不一。回頭一瞥,家門只是無數道門的其中一道而已。
梯階並非水泥或木製,而是由一種像是玻璃的透明質料製成,非常輕薄,踏上去卻感覺十分穩固。
明明牆間並無窗戶或照明,空間卻異常明亮,因為梯階環繞的半空漂浮著數之不盡的「星星」。
「漂浮緊嗰啲唔係星星,係『記憶體』。」
「……記憶體?」
我迷茫地看著綻放藍光的漂浮物,我們簡直像在銀河間行走一樣。
我忍不住問:「到底呢度係邊度。」
「『燈塔』,即係『十層』嘅正中心。」
「……『十層』?」
「『十層』就係公司嘅總部。嗝。」
為何總部要改一個如此詭異的名字?
「……總部係位處邊度?」
「世界嘅中心。世界嘅邊陲。世界嘅任何一處。」
12號給出玄妙的答案,把橙樂喝光,隨手把玻璃杯往樓梯間的間隙丟。十數秒過去,竟還沒有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到底這裏距離底層有多高——
「『燈塔』係無限高嘅,丟乜嘢落去都唔會觸底。」12號看穿我的所想。
他補充說,『燈塔』是公司的建築,有三大特點。
第一,高度為無限。
第二,時間停止流動。
第三,記憶維持原狀。
我聽罷,迷茫地問:「時間停止流動?咁即係無論喺度逗留幾耐,喺人類世界都只係一瞬間嘅事?」
「冇錯。嗝。」
「……乜嘢係記憶維持原狀?」
「『記憶借貸』會修改人類記憶,同時物理世界都會受影響。譬如有啲物品嘅狀態會被修改,以合理化被修改嘅記憶。」12號道,「但『燈塔』空間內嘅任何嘢都不受修改影響。就算你攜帶已被修改嘅物品到『燈塔』,物品都會恢復原先嘅狀態。」
真複雜,不知他在胡扯什麼。我若非見證過他的神力,只會把他當作中二病發作的屁孩。
我指著側旁的門:「牆上面嘅門,係通去——」
「世界上任何地方──嗝。」
他的語氣平淡,就像他媽的Siri一樣,毫無感情。
我沒打算質疑:「咁我哋去緊邊──」
側旁的金屬門遽然朝我墮下!而且門上鑲嵌了無數的尖刺!什麼鬼門來的,通往地府的嗎?!
「哇呀!」我狼狽地往前趴倒,好不容易躲過墜下的門。
差點沒命!難道又是12號的惡作劇?!
「FTY——嗝——點解你冇辦法預示道門幾時跌落嚟?」12號沒減慢腳步,甚至沒回頭瞧我一眼,彷彿一切盡在預料中。
「我點預示到呀?!」我氣沖沖道。
「咁點解3個禮拜前嘅日研堂,你會預示到課室道門跌落嚟?」
「課室道門──」我陡地一震。對呀,我一直想不通,當時是如何預示到的……
「FTY,答案好簡單——嗝——你根本冇預示能力,只係四個禮拜前,你親身見證過老師拉跌道門,所以先能夠推斷出程雨奈同樣會拉跌道門。」
「老師拉跌道門?邊度有咁嘅事?我完全冇印──」
「當然。因為你已經喪失咗呢段記憶——嗝。」12號非常喜歡截斷別人的話,「因為『老師拉跌道門』呢段記憶,正正係你上次『試用體驗』向『公司』付出嘅利息。」
「……利息?」
12號毫無先兆地煞停,我差點撞上去。
他掏出腰間的那串鑰匙,把玩起來:「『公司』根據【借還】規條,已經將10月4日8:30至9:00喺李煘徐樓Lecture Hall 1課堂嘅『過去記憶』收回——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