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話:滴。嗒。滴。嗒。滴。嗒。》
[68] 你把我心的餘額都耗光了。
[2021年11月1日]
【草地。】
櫃員機跟上次一樣,坐落結縷草上。我和芊柔並肩而站,凝視著面前的李煘徐樓,以及周遭的校園設施。
我們再次穿梭到2021年12月31日23:55:00一刻——程雨奈原定死亡時間的5分鐘前。雖然已是第二遍來到憶界,卻仍未習慣「負片」般的藍色世界。空間內瀰漫著莫名其妙的迷離與憂鬱。
「老細,順從自己嘅內心,一定會搵到程雨奈嘅。」芊柔拍了拍我肩膀。
我想不到芊柔如此親切地鼓勵我:「真嘅?估唔到——」
「梗!係!假!啦!上次你咪入錯咗個路人甲嘅記憶囉!」芊柔吐了吐舌頭,「仲要差啲被困憶界,害到本小姐要OT!累街坊!」
果然不該對這傢伙的品格存有一絲期望!
「體驗路人嘅未來記憶,有咩唔好?」我攤開兩手,「從戰略角度而言,我哋確立到『程雨奈從高處墮下』呢項關鍵資訊,有助鎖定程雨奈嘅位置。」
「你點知佢喺邊個位置呢?」她在草地間模仿跳飛機,真像個他媽的小學生。
「程雨奈從高空墮落草地,而草地附近嘅高點只有李煘徐樓,咁答案就梗係大樓嘅天台啦——」
「錯——曬!」芊柔敏捷轉身,豎起手指逐一說明,「咳咳。第一,李煘徐樓有成12層,你點肯定程雨奈一定係喺天台嗰層墮下呢?點解唔可以喺任何一層?」
「……」
「第二,就當佢真係喺天台墜落,你點肯定佢喺死前5分鐘——亦即係呢一刻嘅憶界時間點,已經身處墜落前嘅位置呢?如果佢仲未抵達呢?」
不得不承認,芊柔的分析合理。我思索片刻回應道:「只能夠按照常理,搜尋機率最高嘅地方。」
「例如呢?」芊柔繞著髮尾。
「假設程雨奈喺大樓高處墮下呢一點成立。時值深夜,大樓升降機停止運作,而行樓梯去較高層數要用起碼幾分鐘時間。所以5分鐘前,我相信佢最大機會已經身處大樓內。」
芊柔歎一口氣:「所以你決定搜尋曬成棟樓?」
「係。反正未開始體驗未來記憶,應該唔受5分鐘時限限制?」
「……嗯。不過會攰死本小姐囉……」芊柔伸著懶腰,像隻慵懶的小狗。
我瞥她一眼:「我冇旨意過妳幫手。人係要由我救,我自己搵就得。」
我步向李煘徐樓的後樓梯入口,拉開防煙門走進去。李煘徐樓已經關閉,而進入大樓內部的唯一通道就是這裏。
我步上梯級,回想與芊柔討論過的新發現。
一,程雨奈昨天暗示過,日後未必有機會幫助妹妹程雨愛。由於她的用字曖昧模糊,不知能否作為她有自殺傾向的憑據。
二,程雨奈每逢精神緊張就會吃Eclipse喉糖。
三,程雨奈討厭吃粟米,簡直是品味大師,但芊柔聽罷臉色很難看。
四,程雨奈所處位置附近頻頻出現,車牌號碼「0N0799」的黑色Tesla。由於我們對這輛車的資訊是零,尚未能判斷它的頻繁現身純屬巧合,抑或跟程雨奈的死有關。
儘管跟程雨奈相處的機會漸多,亦逐步取得了她的信任,獲取的線索卻非常凌亂,無法拼湊成完整圖案。
芊柔聽完我的匯報,咀嚼了幾口雪糕筒,就給出建議:
體驗程雨奈的未來記憶,從她的視角確認Tesla有否在死亡現場附近出現。
「上次路人嘅未來記憶,視角局限性好大,相反程雨奈從高處墮下,從佢角度應該可以鳥瞰到最大面積嘅環境。」
她的建議不妨一試,反正本身都要體驗程雨奈的未來記憶,探知她死前到底經歷了什麼——
「行得咁慢,冇食飯?」
「妳唔係好攰咩?」我轉頭瞄著芊柔,她果然還是跟上來了。
「本小姐擔心你慢吞吞,又害我OT。」芊柔悶聲道。
「哦。」
「體驗程雨奈未來記憶之前,要有心理準備,因為你會親身經歷一次高空墮下。」
「……好痛?」
「白癡,我又冇試過,點會知?」芊柔瞪我,「不過……因為你進入未來記憶後,會完全感受當事人嘅五官,包括觸覺。所以應該同現實墮下一樣痛。」
我對她微笑:「多謝妳話我知。不如我哋返去囉。」
「你之前啲決心去曬邊?宜家啲細路真係……」芊柔攤開兩手。
「妳嘅幽默值真係負數。」我無奈道。
我倆往頂層走著,雙雙陷入沉默,藍色的憶界宛如靜謐的宇宙。
我看著遮蓋芊柔脖子的米色冷衫,想起昨晚冷杉的血跡,心中的疑問滿瀉而出。
「話說,上次你喺分行外,跌咗件冷杉。」
想不到,芊柔反應很大:「吓?原來係你偷咗?!」
「偷乜鬼呀,係妳自己整跌嘅!」
芊柔把我推到牆邊,瞪我:「你有冇望過冷杉入面?有冇?」
「邊個得閒睇呀!」但是有什麼不能看的?
「你發誓冇?」
「冇呀!」
芊柔孤疑地注視我,好一會兒,又豁然開朗繼續走:「好啦,信你啦老細。」
這傢伙有神經病嗎?
我看著走在前,腳步輕盈的芊柔,說道:「上次喺憶界,我知道妳冒險解救我……」
「哦。」她毫不在乎。
「……芊柔,其實點解件冷——」
芊柔指著上方綻放藍光的樓梯角落,那似乎是個女生的背影。
「原來5分鐘前,佢只係行到5樓。」芊柔盯著側旁的樓層顯示牌,「今次嘅未來記憶可能更具衝擊性,記得保持心境穩定,唔好再俾憶界牽住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