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甩同學,你又諗緊咩奇怪嘢。」她皺著眉。
等等,冷靜!剛才的觸感不是肌膚……而是……毛茸茸的。
我轉過頭,驚覺剛才「親吻」我的不是程雨奈,而是……一個圓碌碌的玩偶。
這個世界是殘酷的。我的初吻。就這樣。Well noted。
「估吓佢叫咩名?」程雨奈兩手捧著拳頭尺寸的玩偶,玩偶跟她的錢包掛飾應是同一個角色,就是那個什麼『角度生物』中的淺藍色東西。不同的是,這隻的姿勢是趴著的,並穿著深藍色的鯨鯊衣服……
「一睇就知係『角度生物』。」我回答。
「角……度生物?」
「唔係咩?呢個系列啲公仔鍾意靠喺90度嘅牆角,所以叫『角度生物』啊嘛?妳……做乜咁嬲啊?」
程雨奈瞪了我很久,像是考慮著要殺死我多少遍似的,然後才說:「佢係『角落生物』嘅『恐龍』,海洋系列版本公仔。不過我叫佢做『饅頭』。」
「……饅頭?點解改呢個名?」
「因為佢似一粒饅頭。」
「邊度似?!」我傻眼了,這隻穿鯨鯊衣的恐龍玩偶,除了身型圓碌碌外,跟饅頭有何關係呀?!就跟我被誹謗為「冬甩」一樣無厘頭!
程雨奈只是跟饅頭對望著:「每當唔開心嘅時候,我就會攞饅頭出嚟陪自己,過一陣心情就會好返。」
我本想調侃她孩子氣,卻慢慢覺得,或許她小女孩的一面一直存在,只是她現在願意對我展露這一面。
她願意相信我。
「……睇嚟妳好鍾意『角度生物』。」
「你再講錯多一次,就下世小心啲。」
「乜鬼……唉算喇。你喺邊度攞佢出嚟?」
「大褸內袋。」
「你一路帶佢喺身?!」這傢伙真的有百寶袋嗎?!
「咁冬甩同學開心返未呢?」程雨奈捏著饅頭,兩眼圓滾滾酷似天真小孩,這反差未免太誇張。
「未。」我遲疑一下,盯著那隻……饅頭什麼的。
程雨奈剛才拿它「強吻」我的臉,就是為了安慰我嗎?
「咁點算。」
「可唔可以吱腳板底?」
「唔可以。」她皺眉,「你嘅特殊嗜好令人不敢恭維。」
斑鳩又疊在秋叔背上,兩傢伙又繼續開「Heavy Metal演唱會」,秋叔前腳像鼓手般猛烈擊打石地,斑鳩則在前後晃頭……媽的,究竟是什麼狀況。
我拭乾眼眸:「係喇,點解秋叔會……特別同呢隻斑鳩喺埋一齊?」
程雨奈盯著跟斑鳩在舞動的秋叔,須臾後道:「咁我都唔知,點解我哋會喺埋一齊吖。」
「……啊……啊?!」我到底聽了什麼?!
「真係從未聽過,你會講咁多自己嘅嘢。」程雨奈把髮尾撥到肩後,把饅頭抱在懷中,「下次我講返我嘅嘢畀你聽吖。」
「關於……妳想離開束縛嘅事?」我試探著她。
「關於呢本書嘅事。」程雨奈拿起《挪威的森林》。
「呢本小說我睇過。」我攤開兩手,可她連連搖頭。
「你冇可能睇過。呢本書根本仲未完成。」
「未完成」?這是他媽的什麼意思?那可是三十多年前的文學經典!
我一直很在意,為何程雨奈總是把它帶在身邊,彷彿跟她的身世有莫大關聯似的。
「間甜品店結業,咁秋叔點算?」我斜睨與水中影子對望,傻頭傻腦的秋叔。
今天是老味甜品店最後一天營業,英俊老闆無法把狗帶回家養,秋叔就這樣失去了安樂窩。
「因為小島下年要到澳洲生活,冇人接替甜品店,所以索性光榮結業喇。」
「……小島……你講緊老闆?」
「係。」
我看她如此親切地稱呼老闆,回想起他俊俏的臉龐,以及程雨奈得悉老闆移民的落寞神情。
「……程雨奈。」
「叫我Miss Ching。」
「妳……其實係咪鍾意老闆?抑或你哋根本……」
「……根本?」
「……根本係情侶?」
足足半分鐘的沉默。
她一直盯著我,看得我害羞起來,然後她舉起饅頭朝向我:「乜嘢係『鍾意』?」
天,她的助教職業病又來了……
「『鍾意』……咪即係『鍾意』囉——」
「乜嘢係『鍾意』?」她把饅頭迎向我的臉,越來越近,「朋友嘅『鍾意』?戀人嘅『鍾意』?」
「喂!我好明顯係指『戀人』——」
「兩者有咩分別?」饅頭步步進擊!
「分……分別……」
「個分別就係,一個係『色色嘅鍾意』,一個唔係。所以,到底你問緊我邊一種『鍾意』呢?」
饅頭逼至我的臉前,我第一次覺得,角度——角落生物,是這麼的Aggressive。
我的臉色注入紅暈,實在無法想像,程雨奈竟說出如此赤裸的話。
「……『色色嘅……鍾意』。」我道。
她手中的饅頭,左右搖頭。
「……Okay。」我對著饅頭苦笑。
她把饅頭抱回胸前:「果然係弟弟最有趣喔。」
「乜鬼呀?!」
「我唔想秋叔無家可歸。所以,我打算帶秋叔返屋企。」程雨奈神色凝重。
「……嗯。」
「不過爸爸,可能會抗拒狗,要佢答應係非常之難。」
「……點解?」
「爸爸去日本工作嗰時領養咗一隻自來狗,爸爸同佢感情深厚,但隻狗晚年重病,受盡折磨而慘死。」程雨奈道,「爸爸大受打擊,之後都冇再養過其他狗,亦冇提起過任何有關狗嘅事。」
「嗯。」
「我遇到秋叔嘅時候,就覺得佢同以前隻狗好似。每次望到秋叔,我都覺得好似見返一個失散好耐嘅屋企人咁,好親切。」
我凝視著玩耍中的秋叔,陷入沉思。
「所以,我好想秋叔加入呢個家庭,
彌補少咗一個人嘅嗰份空缺。
我想達成媽咪最後嘅心願,
令呢頭家可以齊齊整整。」
我發現,一直對程雨奈的印象,也是大錯特錯。
明明外表冷傲,內裏卻是如斯柔軟。
不求回報地為他人著想,修補傷痛。
「既然你爸爸抗拒狗,妳打算點說服佢?」我問道。
程雨奈再次拿起書:「靠呢本書就得。不過呢本書仲未完成。」
我瞧著《挪威的森林》,開始懷疑,這傢伙跟芊柔一樣是神經病。
「平安夜嗰日,我同雨愛返屋企同爸爸食飯。到時我會帶埋秋叔返屋企,說服爸爸收養佢。不成功便成仁。」
我心想,那麼秋叔成仁就好了。Thanks!
「冬甩,你會陪我㗎何?」
「……吓?」我被殺個措手不及,「平……安夜陪妳?」
……她好像第一次,直接叫我「冬甩」而不是「冬甩同學」。
「好失禮你?」她像幽靈公主般瞪我。
「簡直樂意到可以鏟上天花板㖭。」
饅頭向我點一點頭,程雨奈仰望湛藍的天際,不知在思考什麼。
我看著她那標緻的輪廓,那複雜神秘的表情,千言萬語出不了口。
我聞著她雲呢嗱的氣味,讀取著空氣中的密碼。
還有她那副,預示著有什麼即將破滅的眼神。
【67.23949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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