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車駛至般尼地城。
車廂顛簸搖晃,把芊柔的淚花震成碎瓣。
單薄的肩膀,像迎風的紙般顫抖。
「妳放假仲戴住公司頂帽做乜?」我把深藍色的貝雷帽,從芊柔頭頂取下。
然後,把藏起已久的深紅色貝雷帽戴到她頭頂。
芊柔呆若木雞。
那是我在葵湧廣場的時裝店,趁芊柔跑走時買的。
「……點解你要買?」
「因為妳鍾意呢頂帽。」我攤開兩手。
「本小姐係問,點解你要買?」她不滿意我的回答。
我沉默片刻,冷靜道:「我以前咪講過囉,妳戴紅色帽會好好睇。」
「……我唔明白……」
「人就係充滿缺陷嘅存在,所以妳欠缺嘅嘢,就由人哋為妳填補。我哋嘅生命咁短暫、脆弱,如果乜都要諗清諗楚,一切未開始就已經灰飛煙滅。係咪呀,湖芊柔。」
芊柔把新買的帽子脫下,盯著它發愣。
「呢個……就係你嘅答案?」
「嗯。」
芊柔不發一語,任由貝雷帽滴滿淚水。
「唔好喊喇,個妝都要溶喇。」
「你眼殘呀?本小姐洗鬼靠化妝?」
對,她不化妝也很好看。
我續道:「我……以前唔清楚你嘅過去,就笑妳怕人怕火,妳願唔願意原諒我?」
「唔願意喎。」芊柔以淚眼瞪我,「你以為講幾句好聽說話,本小姐就會放過你?睇穿你啲把戲喇。」
「……我——」
「所以……呢頂帽就作為賠禮。成交?」
「……成……成。」
「你點知我鍾意呢頂帽?」
「唔……」我一本正經看著她,「因為頂帽好似妳咁核突,我諗會好襯妳,咪忍唔住買囉——喂又打人!」
「咁核突唔好買吖!」她直接用喊的。
「係要買呀,吹呀?」
……她又變回那個刁蠻的女孩了。
我瞧著那個拭淚笑著的傻妹,許久才發現,自己不自覺一起笑著。
接下來的路途,她俯視手中的帽子,一語不發。
電車在總站停站,芊柔戴回藍色貝雷帽,我隨她踏出車廂。
穿越車門的我倆,卻到了一個綻放藍光的空間。
對,她帶著我穿梭到了「燈塔」,那螺旋梯環繞的圓柱體空間。
「夜喇老細,你打開呢道門就返到屋企。」芊柔敲著側旁的門。
「……咁妳呢?」
「本小姐唔洗你擔心喎。」她能循另一道門回分行吧。
「其實,係咪只有司憶者先可以使用『燈塔』?」我問道。
「唔……你打緊乜嘢主意?」她警戒地瞪著我,我笑道,「朝早8半堂,想訓多半個鐘。」
「哼,『燈塔』唔係畀你呢啲白癡用。不過……嚴格而言,任何人都可以用喔。」
「係?」
「只要戴住呢頂公司嘅帽,內心默想住目的地,何時何地都可以進入『燈塔』,而你亦會感應到『燈塔』內邊一道門,可以穿梭去你嘅目的地。」
芊柔把貝雷帽的使用原理,跟我概述了一遍。
「……芊柔,我一直以為,妳係冇權限進入『燈塔』……」
「點解?」
「因為過往幾次,妳都係步行往來唔同地方,冇用過『燈塔』呢個方法。」
「白癡,你當本小姐係邊個?」芊柔翻白眼,「我……梗係可以用啦!只係一直懶得用,而宜家咁夜點同呢?」
「咁激動做乜喎。」
她往前走幾步,背著我說:「我……唔想只係有結果,冇咗中間嘅過程。」
芊柔把冷杉再次披到肩上。
「凡天宇,你知道嘛。」
「……啊?」
芊柔停頓了足足十秒。
「你為本小姐安排一個咁樣嘅假期,係你犯過最愚蠢嘅錯誤。」
「……點解?」
「你為我所做嘅一切,都係徒勞嘅。」
「點會呢,起碼見到妳溶咗個妝。」
「……本小姐,俾你搞到好攰。」
「妳條友真係難服侍!」我搖頭。
她把半張臉塞進冷杉中,別過臉去。
「你個凡天宇,次次都要咁多事㗎喎。」
這次,她不是叫我「毒撚」,而是直接叫名字了。
「但係冇辦法啊,你就係一個咁多事嘅人,點解我宜家先明呢。」
她無奈苦笑。
湖芊柔。
不知不覺,那個名字刻進心窩。
後知後覺,是你我總愛犯的錯。
⦾
那首歌叫《共同渡過》,是Leslie於最後一次紅館演唱會唱過的歌。
那是我後來才知道的。
【69.834975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