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簫塞豐乳中
2016-12-21 13:13:36
護理學畢業四年後,我一直仼職於威爾斯親王醫院,先後在兒科及眼科工作,唯ICU(深切治療)長期人手不足,故自告奮勇,毛遂自薦,申請轉職。
當然,此並非純粹道德高尚之舉,另一原因是,該病房經理是我一個大學師姐,她答應多讓我上中班,這樣我就可以過著較規律的生活,不用捱更抵夜,還可有更多時間陪sam。不過,條件是必要時我要值夜班幫忙。
混混沌沌,在ICU又工作了一年。
這時,輪候甚久的護士宿舍,也有了著落。
蓄錢置業,指日可待。
Life is full of hope, right?
……
昨天起了場大霧,吐露港公路,發生八車連環相撞,多人死傷。
八車中一輛旅遊巴,正載著一間電召清潔公司的員工,他們舉辦春季旅行,正準備往大尾督燒烤。
出事時,他們還在車上大唱《活著viva》。
沒人知道,轉念間,有些同事便再也不能歌唱。
碰喳轟隆轟隆轟隆轟……
那一刻,天旋地轉。
尖叫聲,鐵器撞擊地面的聲音,還有肉血骨頭相撞的聲音,互相混雜,不絕於耳。
那是死神辦事時,愛播的背景音樂。
睡夢中的大胖子,還沒來得及,為自己突然結束的生命衰號一聲,已輕盈地飛出車外,折斷了頸骨,頭髗以奇怪的角度親吻著馬路。
唱得正嗨,站起來向後揮手助興的羅太太,兩隻幼長的小腿,竟向前一彎,與大腿比了兩個漂亮的九十度……不愧是練過瑜伽的好手。
爆牙的光仔,再也不用擔心束牙的費用,和會否疼痛了,因為一顆門牙躲進了胃裏,另一顆已卡在在後一輛車的軚縫裏。
他們在車箱裏,有如六合彩攪拌機中的膠球,一股腦兒地翻滾,玻璃碎、電話、同事的身體,從四方八面,擊打著她的身體。
短短的一瞬間,很多生命中的美好時刻,就在Lulu的腦海裏,走馬燈似地掠過:初戀,讀大學,遇上現在的老公,婚禮,小朋友出世……
「女女今日有冇認真聽書呢?」
「琴晚煲左蓮藕湯,唔記得擺入雪櫃添。」
大難當頭,Lulu 仍牽掛著家裏的事。
車廂裏的一切,發生在轉瞬一剎。
霎時,一切又回歸平靜。
Lulu看見一個朦朧,高大,修長的黑色影子,在收割一道一道,白色的靈魂
從一雙雙眼前中抽出來,然後鐮刀輕輕一揮---------
十數個靈魂,頭被抓在在黑色的影子手中,掙扎哭叫,四肢亂踹,迫切想要回到自己的身體上。
黑影在傾側的車頭忙了一會兒,轉身,往Lulu的方向望來,卻沒有走來,而是憑空消失了,如同從來不曾存在。
…………
…………
Lulu閉上了眼睛。
暫時地。
一輪搶救,她踏入鬼門關數次,但最終化險為夷,成為旅遊巴上為數不多的倖存者。
雖拾回一命,卻陷入長期昏迷,送入ICU,然後她成了我的主理病人。
這個故事,與她有密切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