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番工了
第八百四十九章──清淚
劍谷很是遼闊,比起段志曾經見過的魔主城都不遑多讓。
哪怕他全速奔跑,又夾雜折劍閃趕路,還是花了好一段時間。待他來到花樹小榭時,已然正午。
花辭樹坐在花樹小榭外一張小椅上,雙腿晃啊晃的好不可愛,在看到段志時想要打聲招呼,但在看到他那風風火火的模樣,不由得將話吞進肚子裡。
瞧這小子那麼緊張,裡面的肯定是他的姘頭。
……………
洛蝶衣怔然坐在床上。
紫陽自窗外打進來,落在其臉龐,略顯溫暖。
她似是在思索著些甚麼,回憶著些甚麼。
就在這時,段志的身影闖進來。看著那如神女般的洛蝶衣,饒是以他,內心也是生出一種自慚形穢的心思。
洛蝶衣聽到聲音,緩慢地轉過頭來。
當她看到段志那攝手攝腳、似作賊心虛的模樣,雙眸逕自留下兩行清淚。段志一看就慌了,連忙走過來:「啊,別哭啊──」
當他靠近之後,洛蝶衣便是一巴掌扇了過去。
啪。
清脆的一聲。
段志不覺得痛,甚至連臉頰都沒有紅,倒是洛蝶衣痛得倒抽涼氣,臉龐都紅了起來,梨花帶雨、又哭又怒的喊道:「你怎麼不躲!」
「呃……我不知道。」段志同樣回應得莫名其妙:「那你幹嗎打我?」
「我──」洛蝶衣話語一窒,旋即反駁道:「你當年突然消失,又不回信!這些年來,我以為你死了!你原來一直都活得好好的!難道就不該打嗎?」
段志眉頭微皺,似是思索著:「嗯……難道我該跟你道歉『啊,對不起,我還活著』,這樣子嗎?」
「就是!就是!」洛蝶衣越說越激動,淚如雨下:「你都不知道,我這些年是怎麼過的!」
段志不由得看得頭皮發麻,他遇過不知多少大事仍然穩如泰山,但面對著哭成淚人的洛蝶衣,他竟是從三千劍中都找不到適合的應對方法。就在他麻了爪子之際,便感到香風撲面。
洛蝶衣一把將自己塞進段志的懷裡,聲音自懷裡呢喃響起:「你沒死,真是太好了。」
段志嘴巴張了張,最終甚麼都沒有說。
他就像中了最可怕的仙術般,變身成木頭人,一動也不敢動。
……………
不知道過去多久,洛蝶衣才從段志的懷裡掙脫出來,臉上神色回復如常,再無半分淚痕。只見她淡然的道:「好了,現在該好好談一下事情。你這個人間界的人,到底是怎麼來到了地魔界?」
段志看了自己衣衫被抹上的眼淚與鼻涕一眼,也沒有在意,同樣神色認真的道:「言下之意,妳一直都是地魔界的人?那麼,妳又是怎麼能與人間界的我相互通信?」
「喂,是我先問你的!」
段志舉起雙手表示投降:「好好好──故事也沒有太複雜。我寄的最後的一封信,就是在說遇上了些事情……」
段志將他的事情娓娓道來。
他說得不長,但足夠驚心動魄。畢竟「從人間界而來」這事情,若是傳出去,已足夠震驚整個地魔界。縱然洛蝶衣對於這事情有所預料,但在聽到以後,還是驚訝得嘴巴微張。
但在聽的同時,她內心對段志又生出無限的同情。
她終於明白跟理解段志的心畫──
那幅畫,便是段志曾經於書信裡提及過的小村,而那兩個人便是他的師父與師弟。那幅畫,便是段志心裡最大的嚮往。遊子有家卻歸不得,那是何等的悲哀?
聽著聽著,她又不由自主的流下淚來。
段志見狀又慌了:「怎麼說著說著又哭了?」
「因為你好可憐,好可憐。怎麼就無緣無故就來到這裡,怎麼就一直都被人追殺,怎麼命途如此乖舛。」洛蝶衣越說又越傷心。段志聞言沉默,心下卻又覺得有點溫暖。
自他來到地魔界,從來沒有跟人說過這些事情。那是他內心最大的禁忌、秘密。
所以……
亦從來沒有人說過他可憐。
在所有人眼裡,段志就如無所不能,又似堅不可摧、屹立於天地,經年不變的高山,只要一看到他,便會感到安心。但在洛蝶衣眼裡,他就是個被逼離鄉的可憐孩子。
光是這種理解,便令他感到安慰。
「好了。變幻莫測,這本來就是人生。」段志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別哭了。你看,我現在不也活得好好的。」
洛蝶衣臉蛋通紅的撥走了段志的手,也不知道是因為哭的、還是因為段志摸頭而羞的。段志訕訕的收回了手,也是他摸那些弟子的腦袋,摸習慣了。
「現在輪到你了。」段志神色認真:「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洛蝶衣的面色也是漸漸平復。
因為她知道,這問題對於段志很重要。
段志不是傻的。
若洛蝶衣是個土生土長的地魔界人,卻又能夠與他通信。這麼推論,恐怕那紙鶴是通過某個未知的通道,從魔界走到人間。那麼,是不是代表,那就是段志尋找的,回到人間界的通道?
「你想的無錯。」洛蝶衣顯然對於段志不會有任何隱瞞:「瘋魔府,一直有一個與人間界相通之地。」
「那是個細小的山洞,人不能進……紙鶴卻是例外。」
段志聞言眉頭皺了起來。
哪怕只是隻字片語之間,便令他推想到很多的事情。他看向洛蝶衣:「所以,你修行的玄門正宗功法,便是從那裡得來的?」
他知道洛蝶衣是玄門正宗的修士。曾經在三千境的小村裡,他可沒少吃過洛蝶衣的火符。而那時,他跟第五晝交手之際,洛蝶衣情不自禁出手,便是漫天火舞。
那時候第五晝以為那是洛蝶衣魔軀的神通,實則卻是玄門正宗裡,符修的手段。
「我的修行法門,是我爹傳給我的……但我想你說得沒錯,那大概是他得自人間界的修行法門。」
瘋魔府乃是地魔界最強大的魔府。而這些的巔峰力量,又擁有與人間界溝通的渠道,能夠辦到的事情有很多。例如是情報,又例如是功法。既然身在地魔界的洛蝶衣能夠學到人間界的玄門正宗道法,那麼說不定在人間界,亦早有修煉魔軀的修行者潛藏於陰影之中,不為人知。
「只是,那條通道因為未知道的原因,已經失效。」
「據我所知,這條通道已經存在有千年之久,從來都沒有出過問題──」洛蝶衣看著段志:「我想,這與你恐怕有著甚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