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antaBlack
2019-03-07 00:51:41
梅會長就是以這一段往事為引子, 來說服戴老板。
計算八字甚麼的, 你的女兒是最佳的人柱。
以她作為活祭品, 施展風水結界, 就能令高鐵順利完工, 她的死能拯救那些工傷的工人, 本來會成為遺孀的人, 甚至是香港的經濟---
所以, 這是大眾利益, 以一人之死, 換來所有人的幸福, 無數人會受惠.......
為之--- 正義。
「但係..我接受唔到, 我唔想, 我知我係自私, 但係個個係我個女, 點解...」
「戴太, 你唔好喊住。」我笨拙的安慰她道, 「我明你既感受....」
我..真的明白嗎?
在急症室待過這樣久, 我不是沒有見過因為工業意外而抬進來的工人, 輕者就是血流披面, 重者...重者..重者就是白千雪看過後會睡不著, 要我陪她才能入睡的程度。
活人樁是古老的儀式, 以活人作獻祭, 成就便民的基建, 橋樑, 隧道....有了這些東西, 無數人會受惠, 這樣的話算是公平? 正義?
大多數人的利益, 絕對凌駕少數人的利益。
當年梅會長救下眼前的大多數, 犧牲雖遠但一定能救下的珍貴少數。
現在---
「沈醫生! 醫人飛874, 身上有反應! 係偷渡斬沉香既人, 中左風水林既詛咒!」
一個中年人被推進七號房中。
偏要這時候--
起舞吧, 反.....
...........我在做甚麼。
現在是要了解大家姐被捉的詳細再計劃營救, 這不是我剛剛才覺得是當務之急嗎? 但是在急症室中, 因超級血狼月而受魔法所害, 普羅大眾的「大多數」面前, 我馬上就扔下了事件, 我竟然...
...這就是我們稱之為良心的東西嗎?
何等脆弱。
起舞吧, 反瑪那。
心情抑鬱, 反瑪那暴力地捲向那人, 差點收不住連他本身的元氣也清空掉, 還好我馬上控制住, 無形的淨魔波浪把那人包裹, 構成身上詛咒的反瑪那被抵消, 但這是我進行過最忐忑不安的解咒儀式。
「無事啦, 推佢出去。」
護士看看我們, 似乎也感到氣氛不對勁, 連忙推他出去。
「......」
「......」
沒有人作聲, 想必大家都陷於這無盡的思考之中吧: 何為正義?
還是所有準則, 到最後也只是一道數學題?
只要幫佔大多數的人就可以了。
興建高鐵時, 菜園村是少數, 所以我們要把其犧牲掉--
興建中環繞道時, 皇后碼頭是少數, 所以我們要把其犧牲掉--
興建港珠澳大橋時, 東涌居民是少數, 所以我們要把其犧牲掉--
大多數才是正義, 也許才是世界的真理...嗎?
一個曾經欺凌同學的人, 將其逼上絕路的人--
---與急症室中受詛咒惡靈所害, 需要解咒師的普羅大眾。
也許.....
梅會長的笑臉在我腦海中浮現, 像是在宣告正義的勝利。
「戴太, 我聽日再黎搵你。」我突然覺得很累, 「我...我都唔知可以點做, 或者你應該聯絡你先生好好傾下。」
看到動搖的我, 戴太似乎也明白了我的心思, 也許她也曾經有過這樣的動搖吧, 只是她對女兒的珍視無視所有思考與思辨, 除了救回自己女兒別無他想。
「佢唔會聽我講, 我已經..無晒希望。」
真是諷刺啊, 剛剛還說著鐵定要救回大家姐的我, 竟然動搖至此, 甚至連自己也開始質疑起來了。話說當年我不是也說過類似的話嗎?
「阿然, 你要成為解咒師, 去幫咩人?」她問我道。
「所有受魔法所害既人, 好似我家姐咁既人!」我答她道。
「...世界上根本無人可以話救到所有人。」她搖頭道。
「咁既話我就去做醫生, 咁就可以救最多既人啦?」
最多的人--
在沒法拯救所有人的世界, 選擇拯救最多人的道路, 才是最佳解法吧?
打生樁...只是把這問題活生生的, 赤裸裸的放到你面前。
而且還是她父親親自下的手。
直到我回過神來, 我才發現已經是早上, 白千雪如我指示不用回來急症室, 以免她的價值觀也受到這樣的挑戰, 我又是發呆又是胡亂地上網看看別人的討論, 直到來接更的史醫生拍拍我的臂膊:「喂, 訓著呀? 傳說中既開眼訓?」
「我先無訓....」
今天, 放假。
明天, 是超級月狼月的日子, 也是打生樁的日子。
也是我要上班的日子。
將會有很多人因為活躍的詛咒與亡靈而被送到急症室中, 眾多貧苦大眾等待解咒師沈默然與靈媒鐘鈴的拯救---
但同時, 一個少女在高鐵的地盤最深處, 等待著未知的救援。
先不說甚麼經濟, 文化, 政治, 這只是一道數學題而且。
急症室的眾人, 與活人樁的一人, 放到天坪上---
「收工啦咁。之後我當值呀。」史醫生打開抽屜, 塞進自己的背包。
總之, 先出去呼吸一下吧, 雙重意義上的呼吸。
「呼....」二手煙呼出, 被晨風吹散。
「喂, 借個火。」
「...嘁, D稅連火機都買唔起?」看到討人厭的徐醫生, 心情已不佳的我已經反射式的皺起眉頭。
「..我無力同你嘈啊, 神棍, 快啦。」
借火嗎? 倒罷。
「呼..」
耳邊傳來翠鳥的啼叫。
我忽發奇想。
「借左火俾你, 你可唔可以答我一個問題, 作為醫生。」
他冷笑一聲:「咁少有啊? 咁好聲氣, 做錯D咩?」
「我平日唔好聲氣咩?」
「幾差咁啦。」
「你..! 算..」
「有野就問, 食埋口煙我重要睇症。」
「.........你有冇見過人難產?」
「...」他默沉了幾秒, 「有。」
難產, 就是生孩子時出現了意外, 母親與嬰兒同樣陷入生死關頭的情況。
「如果細路同媽媽只可以救一個, 作為醫生, 你會救邊個?」
「睇黎狗口終於出得出象牙Wor.」
這傢伙窒少我一句會死嗎?
「快啦, 我好奇想知。一個係充滿未來既BB, 一個係想自己個仔可以生存既媽媽, 睇黎都係救BB多架啦...」
「唔係。」
「..嗯?」再抽一口煙。
「你睇得太多電視, 我地係唔會問家屬保大定保細, 亦唔會用咩未來呀 價值呀個D去判斷救訪舍先...唔存在優先次序。」
「點會...」
「我地係醫生啊, 沈默然!」這傢伙少有的認真起來, 「每一條命都咁重要, 梗係兩個都救。」
「如果世事係咁完美就好。」看來問錯對象了。
「唔係...我知道, 集中資源救一個, 救到既機會一定大好多...但係, 我地係醫生, 唔可以放棄生命, 每一條命都咁重要, 而唔係排次序, 最重要既係我地作為醫生, 已經付出左全力。」
「雖然付出左全力, 但反而可能大細都保唔住, 咁你唔自責?」
「...如果放任其中一邊係死係我面前, 我會更自責,我知道咁講我好似只係搶道德高地而由兩個都死咁樣, 但係如果我已經全力救兩邊都係最壞既結果..咁只可以話, 係命。」
把責任推到命運上?
「我唔明..點解兩個都救唔到會好過救到其中一個。」
「每一條生命都一樣重要, 即使咁做我會成為壞人, 但係至少我問心無愧, 因為我已經用左全力去拯救眼前消失既生命, 而我亦無視某一條命為唔重要。」
每一條生命都一樣重要---
二人手上的香煙, 同時燃盡。
VantaBlack
2019-03-09 02:07:58
為了白千雪不至於過度操勞, 我著她通知完傅嘉琪後先回去醫生宿舍休息。我與徐醫生那小學雞最後還是以互相咒罵的方式結束道話, 回去的路上, 空氣也顯得較為安靜。
繞過巴士站, 穿過隧道, 越過馬路, 走進大堂, 回到了那斗室中--
「Zzz...」
就這樣坐在椅子上睡了嗎?雖說今年冬天沒甚麼寒意,但--
「沈..醫生?」
「....」正公主抱著她的我沒料到白千雪會突然醒來。
「咁著訓會凍親。」
「嘻, 咁我抱住你取暖。」她抱住我頸背笑兗。
陽光從東邊的的窗戶穿過剛剛生出嫩葉的樹木照映到室內, 白千雪親自挑選的窗簾完全沒能如她預期擋住陽光, 而是把晨光散射成重重光暈, 令睡房處於光與暗之間的微妙色調。
「好啦, 快D訓, 我地仲有野做。」
我把她扔到床上, 結果她不放開纏著我頸背的玉手, 使我也向床上摔去。
「醫生你唔攰咩咁。」
肉體上倒還好, 反而是精神上才是疲累所在。
「少少啦。」
少女的寢室飄揚著她獨有的香氣, 粉色系的傢俱與咕臣在晨光中是溫暖的氛圍, 陣陣倦意升起...
「千雪。」
「嗯?」
我知道這兒不是進行哲學探究的場所, 但是我始終想聽聽她的意見, 始終我認為做人處世方面白千雪比我優秀百倍。
我在白千雪的床褥上, 把大多數與少數的問題盡可能簡單的說了一遍--
「沈醫生。」側躺的她以水汪汪的眼睛看著我, 「如果我同可柔加阿Jean都被人要脅, 你會救邊個?」
「梗係你。」
她甜笑道:「咁我同10個唔識既人呢?」
「都係你。」
「咁我同100個唔識既人呢?」
「咁都只會係你。」
「你睇...根本同人數無關, 對沈醫生黎講, 我比幾多人都重要, 係咪?」
我尷尬的笑道:「係..係啦。」
「我地唔係聖人, 梗係救自己重視既人, 點解我地一介凡人, 要做完美選出救晒全世界?」
「.....」
「好啦, 無論你去唔去幫戴太, 我都一定會支持你同企係你個邊, 沈醫生。」
這樣啊--
接受了我們作為凡人, 沒有完美解法這事實--
對每一個人來說, 心中都會有著那一個人。
即使要抹殺全世界, 也要守護的一個人。
即使要付上所有, 即使是.自.己.生.命的一個人。
超越善惡, 正邪, 道德, 邏輯的一個人。
只要她在天坪的一端, 即使扭曲一切也傾向那邊的一個人。
不是沒法避免的「必要之惡」, 而是為了她去對抗全世界, 即使淪為公敵的覺悟。
再者, 先用上徐醫生那垃圾口中的「全力」再說。
白千雪不甚麼時候帶著甜笑, 捲起身子的拉著我衣角睡去,我不打算再弄醒她, 也靜靜的在她身邊躺著, 不知不覺間進入了夢鄉。
醒來後, 決定也下了。
抱歉啦急症室的各位, 我沒法旁觀無辜者被作為活祭品, 即使這樣做能帶來多少利益, 即使是她父親的決定, 沒有聽到她親自說是自願犧牲, 我就一定要阻止悲劇。再說---
「佢地有北斗會館既會長照顧呀!」我高舉手宣告最終結論。區區急症室, 即使會長未夠18歲沒法使出傳承而來的全部魔力, 也是輕鬆能應付的事。
「......」會長還在為剛剛我拔他路由器的事生氣。
「....」秘書Kelly看著我道。
「唔受理, 死刑。」聞言的秘書Kelly從空中抓出根本捉不住我的綑仙繩打算拋向我。
「喂喂喂冷靜D先!」
「先唔提你唔帶千雪姐姐可柔姐姐黎同我玩, 你抆我網線?!」
「你掛住打機唔理我在先!」
「我差一槍就食到雞呀?!」
「你打機用魔法強化自己反應同五感你估我唔知?!」
「呃...」被我捉到用魔法開外掛的會長語窒, 還心虛的看看Kelly, 「有咩?」
Kelly的法眼自然看到, 但這花瓶竟然說:「我咩都睇唔到, 唔知。」
「咳...總之, 你岩岩講咩話?」
「你最後聽到係咩?」
會長面露難色:「就....你地返可柔姐姐學校個度?」
「咁咪即係一開始?!」
我把事件又說了第二遍後, 會長沉默了--
因為他知道, 梅會長能夠在香港施展活人樁邪術, 是因為有北斗會館的批准。
而他是北斗會館之首。
理論上是我第一個要打倒的對像。
「活人樁啊...舊時, 的確係有呢樣野, 香港D水霸聽講都有, 但係..估唔到現代仲有..」
我沉聲道:「你最好唔好話自己知情同批左。」
會長搖頭道:「我邊有權。」
他只是一個象徵, 沒有實權, 所以我也知道他不會是敵人行列。
「咁會係邊個批, 冇北斗會館批准條友冇可能做到, 獵戶座天文台一定...........」
Kelly與會長同時露出你猜對了的表情。
面對能觀察到香港全境魔法活動的獵戶座天文台, 使其對施法範圍無視是必要的, 換句話說獵戶座天文台一定牽涉其中。
「委員會.....副台長都係其中一人。」那個坐輪椅的女人, 在台長龍頭見首不見尾的情況下她才是掌控獵戶座天文台的人。
北斗會館的實際運作是由委員會執行, 甚至連會長的零用錢也是由這委員會批出的資金, 雖說大部分都是被這小子拿去課金就是了。
「獵戶天文台係凶月行動中係負責統籌, 只要佢地話附近無魔法活動, 伐魔隊即使係門口BBQ都唔會行入去。高鐵站係係地底, 如果無獵戶座既觀測, 外人根本唔會發現入面正施緊法。」
似乎, 要打倒的對像不只梅會長一個呢。
Kelly搖頭道:「會長, 你有所不知。」
「嗄?」
「我唔係委員會既成員, 但我知道佢地開會個時, 係要投票, 委員會既決定都係集體決定。即係話--大部分人都支持使用執行打生樁。」
沒想到出賣香港的人, 是香港的大部分呢。
當大部分人都是錯的時候, 大多數還是正義嗎?
不義的大多數--
「委員會每星期都會開會, 就係傾呢D野, 解咒師, 你既朋友唔係都係委員會一員咩。」
施子雄作為北斗會館武裝力量的隊長, 的確是委員會席上一人。
「的確..佢係。」
「凶月計劃係由委員會提出, ,再決定由獵戶座天文台渣旗, 你打贏個輪椅婆都冇用, 之後等緊你既係北斗會館一個又一個既大人物。解咒師, 你準備同成個北斗會館為敵?」
我搖頭道:「唔係啦....」
這種事, 即使是能使用全力的我也辦不到。
「呢一個委員會係集體負責制同保密制, 你郁佢地一個, 就等於郁所有人, 同九頭蛇一樣, 你斬一個頭落黎, 旁邊既兩個頭就會咬你, 而且馬上就會生多一個頭出黎, 委員會係連會長都可以控制, 要考慮既係全香港魔法界既利益, 唔會為左一個女仔而改變主意。」
我也有聽說過這委員會的厲害...先不說獵戶座天文台的話事人, 伐魔隊的領軍人物, 還有掌控香港各條龍脈的原居民, 大型靈點的負責人, 香港結界的契約者甚麼的...甚至聽說近年主將與科學文明與其他地方的魔法組織合作, 一些不會魔法卻控制各個行業的巨富與作為文明世界的政府代表也會加入委員會提供意見甚麼的...是絕對招惹不起的對像。
「但唔可以眼白白睇住佢死。」
「佢係欺凌者喔? 你唔覺得佢罪有應得?」Kelly說道, 看來平時的花瓶只是她其中一個面具, 也是...看守北斗會館大門的人, 會長身邊的人, 才不會是個一無是處的擺設。說不定, 也是委員會安插到會長身邊監視的棋子。
「罪不致死, 而且人人都需要改過既機會。」
「真係麻煩....咁啦。」會長有了主張, 「聽日, 我會去急症室代你, 至少, 你可以放手做你要做既事。講明先, 我唔知你要做咩, 我作為姜姓一族既人, 係唔可以再插手北斗會館既事, 只係象徵意義。」
「咁已經好幫到手..你會變身架可?」
沈默然-- 是變成我樣子的會長道:「當然會啦唔該, 有幾難啫。」
「.....好噁心。」
「你都知你自己個樣噁心呀呢? 咳! 各位, 我~~討厭~~人類~但我救人幫人就仆心仆命~ 千雪姐姐! 我愛你! 超鐘意你~~」
起舞吧,反瑪那。
「車..」強行變回會長模樣的他不滿。
「我今日內會去睇下有咩人幫到手。」我站起來道, 「睇下..黎唔黎得切。」
「你會唔會搵施子雄?」
「唔會啦, 凶月行動人地係主力, 點得閒搞呢D野。」
「...有D時候, 我地就係要體制以外既力量。」Kelly意味深長的看著我道。
不, 那些獵巫者我沒打算找她們。的確在體制外還有一些人, 例如我, 我本來就和北斗會館的人不熟, 除了周年晚會也很少出現, 雖說不至於如頌音她們疏遠, 我們的行動模式其實也差不多吧, 相比起憂天下之憂而憂, 急症室的病人與街坊, 才是最需要我們職業魔法師的人。
而後天, 有一個女孩, 更需要我們。
一個剛剛從歪路中走出來的女孩。
一個剛剛學習與比自己強的人相處的女孩。
一個...也許值得有第二次機會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