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antaBlack
2019-02-25 23:36:50
藉有點時間,我們去了那個墳墓。
現在調整了頻率後,溫可柔隔一天當值日子才會來上課,白千雪總算平衡到心理, 與再沒有對溫可柔惡言相向, 她本來就不是這種人。
除了這天。
「今日去個度係醫生...屋企人?」溫可柔看看小巴的目的地, 是一個墳場。
手執著姐姐最喜歡的花束的我道:「係,我同千雪間中都會黎,而你, 特別要黎一次。」
「哦... 」
我看著被嚴肅的我嚇倒了一點點的溫可柔笑道:「唔使咁緊張啦,佢都唔係D 咁惡既人黎。」
「咁...佢係?」
「我家姐。」
白千雪道:「我個時都係咁,唔使咁緊張既,反而 醫生想你知道點解佢會死添。」
看著完全沒有避忌的白千雪,溫可柔一臉不解。
「佢叫沈靜妍。十二年前過身既。對你黎講, 我覺得你需要係佢墳前好好聽下呢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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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前的我,在中學放學後如常地沒有立即回家。反正我回家後也只看到父母在吵架吧。我沒記得他們每天的主題,是金錢?工作?家務?晚餐的咸度?
總之,我放學通常是往附近的自修室跑。
「默然,又黎溫書呀?」彩姨也在呢。
「...嗯」自小我就是內向的人。
穿過寫著聖經金句的走廊,我把書包扔到桌上,今天自修室只有我們呢。
我們指的當然是指我與家姐。
「咁遲架。」 帶著眼鏡的她抬頭望我道,「去左邊玩?」
「無呀家姐, 一放學我就過黎。」
「嘻, 乖, 請你食糖,功課呢?」
「做晒。」
「咁快...」她執起我扔到桌上的功課看看道,「咁唔返去?岩岩先考完試。」
「你咪又係。」
對啊,剛剛考完試,來自修室的只有不想回家又不會去玩的學生吧。
「我要搏原校升中六呀。」她掏出筆記,但我注意到的是筆記背頁上的文字。
「咩黎?」
「泰文。」
我皺眉道:「你做人妖會窮喔?」
她執起擦膠往我扔來:「妖你個頭!」
「咁你學泰文做咩啫。」
「一段仔啫。係….咒語黎。」
「咒…語?」坐下來的我拾起來看, 果然一個字也看不懂。
「你細路仔咪理啦!」
後來我才知道那表面上是愛情降。
表面上。
在家姐面前我才會稍為多說一點話, 實際上父母一天到晚都在吵架, 根本沒空理會我們, 我們算是一種相依為命的關係吧。不是那種家姐工作養我, 有危險時我保護她的那種老土關係, 而是在自修室中, 她一邊溫習, 一邊問我那件T恤好看, 我問她昨天的糖水好不好吃的那種---
不再復返的幸福時光。
終於, 父母走到了離婚的這一步。
「我有辦法可以令佢兩個好返。」家姐氣急敗壞地掏出兩個FILE夾, 透明FILE夾中的是兩紮頭髮, 我一眼就認出了—
「佢兩個既頭髮? 有咩用?」是父母的頭髮。
「泰國有一種法術叫降頭, 其中有一種叫愛情降—我可以令佢地好返, 仲好過以前!」一向冷靜的她, 卻是如此激動—
好像失常了似的。
「家姐, 呢D邊度信得過架!」
「得..!一定可以, 一定可以! 」她取出頭髮, 「只要時辰一到, 佢地就會好返, !@#$%^&*()」最後的話語, 是泰文, 我完全聽不懂。
就在當晚—
父母沒有吵架了。
也沒有說話。
而是雙目無神, 如人偶一樣行動著。
空洞, 呆滯, 如飯桌上蒸魚的魚眼一樣。
「爸爸….媽咪?」我嚇壞了。
「….」
「…..」
沒有反應, 不知面前是活人還是人偶。
大門突然打開—
「你地係咩人..點解入到黎..」手足無措的我與家姐, 看著身穿暗紅大衣的伐魔隊闖進家中, 為首的是一個目測只我大一兩年的混血帥氣少年。
「我叫施子雄, 睇黎你就係沈默然….你唔使驚, 我地係黎幫你父母…….哎呀, 獵戶座, 我地遲左。」
突然, 父母空洞的眼神閃現野獸的凶光-!!
「胡…」
「吼啊--!!」
父母從椅上飛身躍起, 張開血盤大口咬向進來的紅衣人, 光暈閃現四周, 我再不知發生何事。
魔法第一鐵律, 是萬物皆有代價。
魔法第一忌諱, 是自由意志。
即使你動機只是想弟弟在完整的家庭中成長。
家姐的不是愛情降, 那是把人變成軀殼, 任由自己差遣的「奪舍術」, 那一瞬間, 本體的靈魂就從遭強制打開的「竅」轟到三千世界中, 換句話說, 是不見血的殺人手法, 活人會變成空殼, 行屍走肉。
沒有靈魂的愛人, 意義何在?
本來被奪舍的人, 只要把魂魄引回肉體就能復元, 這只是暫時強奪肉體的邪術, 但我家姐使的用不完整的愛情降,而且也是對自己以外的二人施展的冷門用法, 所以沒法找回魂魄, 而她, 最後也為了逃避伐魔隊追補而墜樓身亡。
「喂, 細路。」
辦完死亡證的我, 被一個人叫住。
「….邊個。」
「態度真差…」她走向我, 「父母, 家姐都死晒, 你依加可以想返去邊度?」
完全不考慮遺孤的感受。
態度真差。
「我...已經無地方可以返去啦。」這句話, 第一個說人, 可不是白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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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後。
起舞吧, 反瑪那!
瑪那飛舞, 唐樓中的結界瓦解, 我殺向七樓,沿著當年家姐理應也走過的樓梯!
「哈---」鬼兵向我撲來, 降頭師果然有養鬼仔嗎?
萬咒寂靜的休止符!
手背法印閃爍, 亡靈封印魔法解除, 兒童亡魂與陣亡英魂由此解放, 灰塵揚起, 好像幾個隱形人穿過走廊逃掉似的。這本來就不是正當的役魔類魔法, 而是透過魔法強行封印亡靈如奴隸一樣使役, 果然是他..!
「仆街啦你!!$%^&*」降頭師以泰文破口大罵, 但那些鬼仔鬼兵已經被解放。
「點會…」接著, 他發現連各種降頭也沒用, 甚至連壓箱底, 把頭飛出換到另一個空殼上續命, 逃命用的飛頭降也沒用。
「鎮魔彈。」
那時我還要說出真名來召喚武裝。
手心金光閃過, 鎮魔彈射出, 正中那人肋骨。
「嗚…」
「你就繼續施法啊, 垃圾。」
「嗚! 咳.! 哈..哈..咩黎..」
受魔力影響, 鎮魔彈擾亂了他體力瑪那, 血脈大亂, 口中嘩一聲湧出鮮血。
「你係咩人….北斗會館..? 伐魔隊?」
「我唔係個班人。你唔係以自己無干犯北斗會館法度自豪既咩。」
他雖然沒有以魔法作亂。
卻明知那人會以魔法作惡, 作傻事, 也把教授魔法, 更不從理論與危險性開始, 而是直接教授危險的法術!
「我無犯法..你憑咩..咳! 咳!」他愈是鼓動魔力, 卡在他體內, 正放著金光的鎮魔彈就愈高效運轉。
「憑咩?」我一腳踢在他頭上, 使其往後滾出幾圈, 「復仇啊, 你老母!」
也許我沒資格制止溫可柔。
「你..係咩人..」
「…..吾名為, 沈默然---」
聽到我真名的他, 臉上的表情就好像在告訴我他記得一樣。
北斗會館和伐魔隊也出師無名。
但我的身份是獵巫者。
也是受害者的遺孤。
以復仇之名, 將你狩獵!
「…..此時此地, 顯現於此!」
永恆怒火.無銘墓!!
自我結界張開, 光芒將在地上吐血的他與正手執左輪的我包裹, 接著另一個世界抱著我們, 放眼四周, 燃燒中的樹林化成火牆包圍著我們, 黑煙升向沒有盡頭的穹蒼, 腳下的是燒焦龜裂的黃土, 沒有極光, 沒有流星, 沒有花海, 沒有白雪, 只是一個墳碑—
「你姓..沈..」
「記起啦嘛, 賤人。」
同屬魔法的鎮魔彈, 在「沒有魔法」的世界律下蒸發。
「你係黎尋仇…黎啊..憑你?!咦?」
不知道他剛剛想用甚麼魔法, 但一律失效。
因為這是沒有魔法的世界。
「你依加明啦。」我舉起一直拿著的普通手槍。
「唔好..」
失去魔法能力的他, 會被這普通手槍殺死。
「萬物皆有代價。」
「求下你唔好..我..呢個墳係個女仔既墳? 我拜呀! 唔好殺我! 我拜呀! 我知錯啦! 唔好殺我, 唔好殺我, 唔好殺我!」
「呢度只係我既心象, 由我既思想轉變成世界約定俗成既景象, 火焰係憤怒, 墳頭係後悔, 黑夜係寂靜….我根本無心機去想像好睇既自我結界, 我只想要一樣野..」
「你要咩, 我俾你, 咩都俾你!!」
「你條命。」
「砰!」
子彈跟隨物理定律, 貫穿降頭師的眉心, 腦漿與血霧噴出, 不理他魔法修為有多高, 在沒有魔法的世界律下, 一顆子彈就足夠了結他的狗命。
自我結界收起後, 他的屍體就這樣躺在那兒。
復仇成功。
但….為甚麼我還是感覺不到一點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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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antaBlack
2019-02-25 23:37:00
「嗄? 火? 我覺得沈醫生既自我結界幾好睇啊?」溫可柔下小巴後說道。
「後來嘛…自我結界變左, 反正我無落心機去整靚佢啦。重點唔係個度囉好冇?」
「車…沈醫生永遠都唔俾我睇, 明明係用我個名,百花映雪, 百百百百白白白白千雪, 你睇, 明明係我個名…..」白千雪又在抱怨了。
因為你進入自我結界會死—難道我這樣告訴白千雪嗎?
「總之, 呢個故事本身就係一種警告, 可柔。」我說道, 「萬物皆有代價。」
「嗯..我明白。」差點害死了夏富的她, 也許比想像中更易明白。
在重重疊疊的墳頭之間, 我與白千雪熟悉地找到了我一家的墳墓。
[沈靜妍 之墓]
而然—
有人來過了。
就在墳前, 一紮白菊花就這樣躺在那兒。
「嗯?」
「沈醫生。」一把熟悉卻意外的聲音, 叫喚我的名字, 「好.耐.無.見.」
白髮, 摩登唐裝, 是梅會長。
「你黎做咩。」我踏前一步護住白千雪與溫可柔,「如果你敢…」
「哎呀..唔使咁警覺, 我只係順路, 順便表個心意。」
的確.他現在也沒做甚麼。
但—
「你敢掂呢個墓, 我就連你個會都拆撚左佢。」
「點敢點敢, 我只係黎確認一下--」他的目光, 射向溫可柔。
為甚麼?
「--戴老板千金既安全。」
「件事已經解決左, 依加我係佢既監護人, 有咩就搵我!」
「香港人, 壓力真大啊……我走先啦咁, 沈靜妍既事, 我好遺憾。」
這是恐嚇。
這是「我對你的過去一清二楚」的恐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