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有世尊
2019-01-22 01:51:48
朱雀跪在皇帝眼前,渾身打顫。
並不是因爲傷勢,她費盡全力也止不住發抖的身軀。
九五至尊近在眼前。
他是皇帝,是天子,是主宰,是中原共主。
「莫閑說你不懂禮節。」皇帝如此說道。
朱雀的頭又低幾分。
「不用緊張,那些禮儀都是多餘的垃圾,平身吧。」
朱雀站起來,真真正正地直視皇帝陛下。
皇帝看起來很年輕,身披龍袍的他叫人不敢直視,尤其他的眼神。
眼是靈魂之窗。
如果靈魂有顏色之分,他的靈魂必然是金色。任何人在他面前,都會黯然失色。
「雙刀朱雀,不錯,不枉開膛手死在你刀下。」
「草民愧不敢當。」
「愧不敢當?這不是該慚愧的事。」
「民女有罪。」
「有罪與否......終究任朕定奪。」
朱雀只覺無力感湧上心頭。
真正的權力比一切武功更厲害。
權力之大,莫過於皇權。
「朕想見識你的刀法。」
「民女不敢。」
「無妨。」
「民女還是不敢。」
「不敢?你是不願。」
「民女的確不願。」
「此話何解。」
「我的刀不好看,我的刀只能殺人。」
皇帝一愣,隨即眉頭舒展,心情大悅。
偶爾有人違背自己,感覺不賴。
「不愧是那位的女兒,脾氣果真神似。」
「皇上認識我爹?」
皇帝點頭:「你還是不如你爹,令尊是個敢向朕的爺爺揮刀的真英雄,也許只有這種人才能練出那種武功。」
「民女自愧不如。」
「倒不用自愧,天下能比上你爹的人,最多不過一手之數。」
莫閑在旁張目結舌。
當今陛下的爺爺?
可不是太祖皇帝?
敢向太祖皇帝揮刀的好漢?
光這一份膽色,莫閑甘拜下風,恐怕換成一拳和尚也沒有這份天大氣魄。
「我要見我爹!」
在這一刻,朱雀抬起了頭。
仿佛皇帝不答應她,她就會揮刀斬下。
她沒有動手,連手指也沒有動半根,但絕沒有人懷疑她會這樣做!
一旁的莫閑掩着面,後退三步敝清關係。
「朕從不白白賞賜。」
「民女也從不欠別人。」
「好,替朕辦一件事。」
「聖上請明言。」
「除掉.....一位聖人。」
朱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聖人之用心若鏡,不將不迎,應而不藏,故能勝物而不傷。
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聖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觀其所感,而天下萬物之情可見矣。
聖人至誠,秋風未動蟬先覺,見一葉落知天下秋。
聖人,非人。
白凶又離開了梧桐院,就像沒有來過一樣,身上少了一株花,多了一壼酒。
他沒有失望,因為這本就是預料中事。
作為一個獨立的人,一頭孤狼,一顆凶星,白凶自小已懂得如何保護自己。
一個人若不想失望,最好的方法是不抱任何希望。
所以他才能吹着口哨,牽着馬匹,繼續走他的路。
不然他又能怎樣?
他又來到潛龍城寨,這地方還是如此荒涼,但他卻覺得很自由自在。
孤獨久了便會習慣孤獨。
小酒館比上一次更為冷清,作為老闆娘同時是唯一伙記的酒保打着呵欠,正準備關門。
「打佯了嗎?」
她笑了笑:「想喝酒?進來吧。」
拍掉桌上灰塵,白凶坐在僅存的一張完好椅子上。
她覺得白凶很奇怪。
他分明在吃飯,注意力卻絕不在飯菜酒肉之中,只是單純地充飢。
白凶的眼不大,甚至有點半睡不醒,眼神卻尖銳得像防備偷襲的野獸般遊移不定。
他的眉毛粗濃,鼻樑挺直,臉型尖尖削削,本該是個挺英俊的年輕男人,偏偏不修邊幅得似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
只有飯後飲酒之時,眼前的男人才有了幾分飛揚的意氣。
「這次的酒沒有兌水。」白凶滿意地說。
「相公在世時,常說好酒贈英雄,好漢絕不應飲兌水的淡酒。」
「有理,可惜我不是英雄好漢。」
「敢在上一次被惡霸騷擾後,還回來飲酒的男人,縱然不是英雄,也是條好漢。」
白凶不置可否,反正好酒不飲白不飲。
「儘管飲,這裡的酒足夠灌醉你一年。」
「好.....以後我必定再來。」
「以後不要再來了,這酒館在這裡已開不下去。」
「有這樣的好酒,這酒館不管在哪裡都能開下去。」
「那惡霸每天騷擾,再好的酒也賣不下去。」
「有一個好方法。」
「請指教。」
「從了那惡霸,當個安穩的小妾,總比寡婦來得安穩。」
「的確,洪薪有財有勢,潛龍寨的賭場都是他的地盤,他對他的眾多女人也都不錯,只有一點不妥。」
「那裡不妥?」
「老娘不喜歡他。」
白凶看着她,突然想起了另一個女人。
喜歡,不喜歡。
不管那男人好壞,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天經地義的不喜歡。
這很沒道理,偏偏又是世間最大的真理。
「難道沒有人能對付那惡霸?」白凶問。
「有自然有,賣五石散的伍跛子一向和他水火不容,整個潛龍寨的人都知道。」
「混黑道的人,若沒幾個死對頭實在不夠出色。」白凶點點頭。
「那又如何? 難道那些老大們還會為我出頭? 」
「葛城有位神捕。」
「他能保護我一輩子?」
白凶無言以對,任由她搶去酒杯一飲而盡。
飲酒豪氣的人,從不代表好酒量。
她的面頰已是通紅。
「老娘即使想離開也沒有錢,看來只好當洪薪的小妾了.....」
「你醉了。」
「你才醉了!」
「那麼結帳吧。」
「走吧,我知道你沒有錢。」
「你知道?」
「好歹是個生意人,客人有錢沒錢總能看個大概。」
白凶笑了笑,雖然眼中沒有半點笑意。
「很久以前,我被生活所逼,吃了一頓霸王餐,結果心甘情願欠了一輩子的債,我已不會再犯這種錯。」
「可是你沒錢!」
「我可以給你更重要的東西抵帳。」
她冷笑:「世上有比錢重要的東西?」
「兩個字。」
「哪兩個字?」
「自由......不喜歡當小妾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