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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八章──世間再無懸空寺
「醒來。」
一聲輕喝響起,沈淵便緩緩睜開雙眼。
即看見徐小曼站在身前,盯著自己直看。
沈淵似乎沉睡了許久,對萬事萬物有些遲鈍。在察覺到徐小曼的目光,他便挪開視線,落在劍上。他的劍名為【辰淵】,加上多年過後,早已被洗得一塵不染,如明鏡般能自鑒。
從劍身的倒映,他看到自己的髮色蒼白、臉龐有著不少皺紋。
直至此刻,他才理解到已經三百年過去,而自己也快將死了。哪怕不像當年賢寂,卻也是離死不遠。
他把目光重新投向徐小曼,哪怕三百年過去,徐小曼仍然那般美妙動人──這只有一個解釋。
她已經破境入大乘。
「恭喜。」這是沈淵醒來以後,對徐小曼說的第一句。徐小曼深呼吸一口氣,似乎在強行抑制甚麼。片刻,她看著沈淵道:「這些年,辛苦了。該換人了,好好去吧。」
「嗯。懸空寺的人呢?」
沈淵微微點頭,看了看四周,卻只見湛藍的湖面裡,除了他跟徐小曼之外,哪裡還有別的人?
「沒有。」徐小曼的語氣略顯生硬。她沉默片刻,這才多說一句,似是在補充、在解釋:「世間再無懸空寺。」
沈淵聞言一怔,彷彿久久未能從這句說話中回過神來。
「啊?」
……………
沈淵沉睡的三百年,恰好是人間界動蕩的三百年。
曾經世間以兩大宗派為首,分別是玄門正宗的崑崙,以及佛宗的懸空寺。三百年前,魔宗強勢崛起,導致修行宗派衍生大變。
群魔亂舞。
以懸空寺為首,派出宗派裡最強大的修士,前往滅殺魔宗修士,除惡務盡。但魔宗很是強大,特別是那位魔主擁有通神境的力量,倒海翻江。在那位魔主手下,竟是接連殺死三位懸空寺的得道高僧,當中更包括現任主持。
曾經雄霸天下,禪聲遠播的懸空寺,竟是連一個通神境都拿不出手。
作為曾經天下頂級的宗派,誰知道懸空寺裡究竟藏著多少至寶?可笑的是,懸空寺就像失去爪牙的老虎。不待魔宗反撲,不少正道宗派、次一等的佛宗宗派,已經悄然將懸空寺這塊大餅完成分割。
一位只有煉氣境的懸空寺小沙彌站在山崖,看著沐浴於火海裡的懸空寺、被無數修士包圍,眼看已是必死之境。他說出了剛才徐小曼的那句話,繼而一巴掌將自己拍死。
世間再無懸空寺。
……………
作為曾經強大的懸空寺,就這樣於短短三百年間絕跡於世間,在段真眼裡看來,顯得有些兒戲。
但他卻想起那些聽過很多的故事,多少屹立於天下的宗派,因為某些事件、於百年間迅速敗落,繼而滅亡。這樣的事,屢見不鮮。
別的不說──
像他曾經在唐三笑的記憶裡見過的崑崙,與眼前懸空寺覆滅何其相似?
沈淵用了一息時間,才消化到「懸空寺覆滅」、「佛宗滅門」這些事情,對於他有甚麼影響。而當他意識到徐小曼出現在這裡,這才明白到底怎麼一回事。
於是,他又說出與三百年前很是相似的話:「不要。」
「你這是在說甚麼胡話。」徐小曼臉色冷峻:「趁著你還有數十年壽元,就好好去欣賞這世界,別把餘生都留在這裡。」
「破境大乘,還不白日飛升,更待何時?」沈淵跟徐小曼像是各自自說自話:「你知道為甚麼我要來當守塔人,現在怎麼可能讓給妳?」
他一彈指,徐小曼站著的湖面便似要凹陷下去,將她吞沒不見。只聽一聲劍鳴響起,卻無劍現身。無形的劍意纏繞著她,似在與此間無形的規則相爭。
踏入大乘以後,哪怕沈淵是此間主人,亦有與之分庭抗禮的能力。
徐小曼索性坐在原地,冷冷地與沈淵相視,其意思表露無遺──你不給我,我就不走。
「大乘嗎?」沈淵思索片刻,也緩緩閉目。
他需要些時間去想想接下來該怎麼做。
……………
所謂守塔人,實則便是以自身長生橋為橋樑,搭通鎮妖塔以及靈氣來源的橋樑,繼而化成鎮壓妖界的鎮塔之物。
聽起來容易,實則毫不簡單。
他要充當能夠承受龐大靈氣灌體、繼而瞬間釋放的載體。若以劍修為例,就像他每分每秒都在以自身最強大的力量出劍。縱然靈氣會在瞬間恢復,但神識、肉體等等,都會承受莫大的壓力。
沈淵以湖入道。
溪、河、湖、海,實則都是形容相同的事物──水。
所謂細水長流。
沈淵很擅長隱忍,並不單純跟所有的劍修般以暴烈見長。而且他的神識很是寧靜,像湖般幽深。
當日他在賢寂面前,便是施展出他的劍法。
賢寂一眼便看出其道與此界屬性相合,才果斷將守塔人的身份交給他。
這亦是為何,沈淵過了三百年後,雖然同樣難受,但不至於死去。他現在的情況,比起當年賢寂在交出掌控權後便馬上身死道消的狀態要好上不知多少。
沈淵眼也沒有張開,逕自道:「懸空寺滅,哪裡來的靈氣?」
曾經鎮妖塔靈氣的源泉,是來自懸空寺的【大日如來陣】。以日夜於懸空寺誦經修煉的和尚靈氣為源、以佑珠為核,再以禪火為引,化成幾近無盡的靈氣,落入此間,再由守塔人鎮而壓之。
既然懸空寺不復存在,那麼他應該早就感受到靈氣消散。
徐小曼淡然回道:「崑崙處理。」
「立劍成道?」
「主峰。」
「劍獄?」
「嗯。」
二人語速極快,偏生看起來心領神會。哪怕他們相隔三百年不見,仍然充滿默契。
在搞清楚靈氣來源以後,沈淵又再沉默下來。
徐小曼盯著他,一字一句的道:「我就看你還能扛多久。」
「扛到死。」沈淵不咸不淡的回了句,卻令徐小曼似回想起曾經那個只有她腰間高、牙尖嘴利的臭小鬼。她怒極反笑:「好,好,好。」
……………
又是五十年過去。
徐小曼仍然青春,沈淵卻是越發蒼老。
二人仍然不時鬥嘴、說話。
哪怕沈淵不說,但他還是知道很多的事情。
這五十年,比起之前的三百年,好受多了。
「妳的劍呢?」
「……………」
「我說,妳甚麼時候才要走。一直在這裡,我想要睡都睡得不安穩。」
「你甚麼時候捨得讓給我,然後你自己走便是了。」
「那可真是抱歉了。」
沈淵突然站起來,哪怕他已經滿臉皺紋、垂垂老矣,但當他站起來的瞬間,就像有把劍拔鞘而出。徐小曼跟著站起來,美眸看著他冷笑一聲:「終於扛不住了?」
「我要收回五十年前說的那句話。」
「哪一句?你太多廢話,我都忘了。」
「扛到死的那句。」沈淵笑起來:「死以後,也要繼續扛。」
他伸出手掌,朝著自己的天靈蓋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