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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日要訓到自然醒
第七百二十四章──足夠了
段真雖然臉色蒼白,卻露出笑容,伸出雙手將鄭初摟進懷裡:「初兒,我好想妳。」
鄭初投進段真的懷裡,只感無窮無盡的安全感,將她包裹在內。彷彿此刻天要塌下來,她都儼然無懼。她像隻小花貓般,貪婪地吸著段真的味道,輕聲呢喃:「我聽你在騙人。恐怕在京都這花花世界,銷魂蝕骨之地,你都快要忘記我了。」
段真聞言一愣,腦海裡下意識想起了威風凜凜的王曉君,想起了手抱琵琶的谷雛紫,又想起那個拿著一張皺紙、眼巴巴地等著自己賜印的小丫頭。
鄭初看著段真那愣住的臉龐,內心既是傷感、又是無奈。
事實上,這些事情她豈能沒有想過?
但她知道段真的真正身份,深知她的男人到底有多出色。如鶴立雞群的男人,又怎可能沒有得到別的異性賞識?
比起這些,她更擔心的,只是他遇上甚麼不測而已。
想到這裡,她微微搖頭:「你傷勢不輕,先療傷再說。」
……………
鄭初與段真走進內室,二人相對坐在蒲團上。
鄭初雖然滿城皆敵,但與段真的交手,著實沒有受甚麼傷。當然,若非對手是段真、又認出她的真正身份,恐怕現在早就死在段真的劍下。劍修的戰鬥,哪怕久戰無傷,仍然可以在轉瞬間分出生死。
相反,段真的傷勢很是嚴重。
他剛才拍向自己的一掌,可是用盡全力。為求逼真,更故意散去自身的護體罡氣。正因為他的傷勢如此沉重,那些錦衣衛、那位金丹修士白成空才沒有任何猶豫,往城外追去。
因為段真故意拖延的緣故,最後自己反吃惡果。情況危急,他不能有太多的佈局。
他先是自傷自己,並告知殺手與他同樣兩敗俱傷,營造出「敵人重傷,或許逃不了多遠」,繼而將金丹修士以及其他追兵引出京都城。而他則讓鄭初暗地裡藏在樊園之中,一來是以自己的身份,樊園不會迎來搜捕。二來,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
這正是燈下黑的道理。
段真的傷勢雖重,但不至於影響生死。他一翻手便掏出療傷的丹藥服下,臉色便略為變得紅潤。他心分二用,一邊運氣療傷,卻也一邊在將自己離開天字一劍以後的事情跟鄭初說了一遍。
從偶遇唐仲,到入京充當「樊離」。
從梅花巷,一路說到雲林。
他離開天字一劍不過短短數年,但發生的事情可謂曲折離奇,聽得鄭初驚呼連連。京都的「墨劍客樊離」,這個名字就連長年在蒼穹城閉關的鄭初也是略有所聞,說出大京出了一位強大、卻毫無大志的走狗。
縱然聞名,卻引不起太多的注意。
因為會選擇在京都擔任大京走狗的,都是目光短淺之輩。
境界越高,需要修行的時間便越長。人們常言「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實則便是形容修士的生活。對於修士,閉關就只是一次閉眼與睜眼的時間,但在世間卻已經是數年、數十年,甚至百年的過去。
若是在大京擔任供奉,哪裡有如此閉關的機會?一次召喚,便得直接替大京效犬馬之勞了。
所以鄭初雖然有聽說過,卻沒有放在心上。
她又哪裡猜到,這位「樊離」就是自己的朝思暮想的情郎?
更莫說後來雲林事變,妖族現世。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都是段真。她內心既是複雜,又是自豪。她的靈氣沒入段真體內,替其疏理:「妖族那邊事情弄得很大──據聞妖族現世,第一句便是投降,以對人族示好。」
「但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現在守在雲林的,有無數位問天境修士,更輪換一位通神修士坐鎮。」
段真也是聽得嘖嘖稱奇。
妖族的事情,級別太高。莫說凡俗,哪怕他自己乃是錦衣衛中人,卻完全沒有任何關於妖族的情報,顯然是人間界萬千宗派合力封鎖消息,只流傳於極少數的強大宗派弟子耳目之中。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互相談著的有天下大事,亦有尋常小事。大事如妖族現世,小事如梅花巷的豬肉麵線。
他們彷彿將剛才映紅歌、乾門的事都忘得一乾二淨。
眼中,只有彼此。
………………
「初兒,你的修行速度真快。現在都結丹了。」
聽著段真的話語,鄭初朝著他反起了個好看的白眼。那個曾經初拜入天字一劍、只有陰境初期的小傢伙,現在都已經結丹。
到底是誰修行速度快啊?
「我也不知道為甚麼。」鄭初也很是奇怪:「自從……之後,我的修行進境便是一日千里。」
段真聞言大奇:「自從甚麼之後?」
鄭初臉頰一紅,卻不答話。
段真看著鄭初此等女兒姿態,不由得看得怔然。鄭初眸子微抬,白了他一眼,嗔道:「看甚麼?」
「這裡只有妳好看,自然是在看妳。」
鄭初聞言心尖微顫,便展露出動人的笑容,投進段真的懷裡,彷彿想要將自己融進他的體內。
二人相觸,便再也不分開。
……………
不論長夜再漫長,終有過去的時候。
內室之中,二人躺在地上,一絲不掛地依偎在一起。
他們都醒著。
「時候差不多了。」段真輕聲道,打破了寧靜。
雖說燈下黑,現在的鄭初是安全,但也只是暫時而已。唐昊遇刺的事情太大,哪怕他們認為凶手恐怕已經逃之夭夭,但也只會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幾乎會將京都翻上一遍。
找到樊園裡,只是遲早的事情。
而現在──
正是大京的修士、禁衛大肆在外搜索「已重傷的凶手」的蹤影,又尚未開始於京都城內搜捕的時候,也正是鄭初逃走的最好時機。
片刻間,鄭初便霍地坐起來,像是一把劍露出半截鋒芒:「我給你十年。」
「啊?」段真聞言一愣,看著鄭初那潔白的玉背,以及披散下來的青絲怔然無語。
「十年內,你不自行找我的話,我就會離開天字一劍,親自來找你。」鄭初將那身黑袍重新穿上,回眸並沒有笑,只有嚴肅與認真:「屆時,你就有得受了。」
雖然她一開口就說段真該死,但實則也知道──鄭初乃是天字一劍弟子,更是很多人眼中、那死去的徐石的道侶。嚴格來說,她就是石子敬的「媳婦」。
在此等情況下,若是詐死的段真隨意就傳信給鄭初,恐怕會惹來不必要的注目,甚至惹來大麻煩。
這些,鄭初都是了然於胸──但她終究是個女子,對自己生死未卜的情郎朝思暮想的女子。哪怕知道段真的舉動很是合理,但內心仍難免生出怨懟之心。
「我知道了。」段真同樣坐起身來,從背抱住了她,輕聲道:「抱歉。」
鄭初搖了搖頭:「你忘了嗎?我曾跟你說過──」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大道萬千,不爭朝夕。」
鄭初感受著段真懷抱的溫暖,只覺這些年的思念與寂寥,都是值得:「我不求你終生只念著我一人。只願你的人生以後,會留給我一席位。」
「你這是甚麼傻話。」段真緊抱著她,喃喃自語:「現在的我,太弱了。」
「待我有了足夠的力量,這世間再也沒有人能夠阻止我們在一起。」
鄭初雙眸緊閉,睫毛微顫。
有了段真這番話……
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