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夜:『山神大人』
在我還小的時候,我家的附近有一個茂密的小森林。
森林的入口處有一些農田和墓地,而路上兩旁則種滿了鋸齒狀的橡樹和栗子樹,長滿青苔的佛像雜亂地放在路邊。
走過這些東西之後就可以看到森林的入口,那裡就好像一個洞窟一樣茂密的樹木之間零舍地空出了一個洞筆直通往森林的中央。
那是在小學4年級的那一年發生的事情。
那年暑假,我和朋友三個人每天都會在那個森林的入口處附近冒險和捉甲蟲直到日落。
雖然學校和家人都有警告過不可以擅自進入這片森林,但是對小朋友來說明知道危險才更加有冒險的價值。
好奇心會害死貓,但我們幾個人就是壓抑不住我們的好奇心。
那一天,以酷熱的8月來說異常地清涼。
已經玩厭了森林入口的我們,也不知道是誰提議的,一行人決定進去從未踏足的森林內部探險。
我們邊推開跟人一樣高的雜草邊前進,最終到達了一個神奇的地方。
那是一個像標準泳池差不多大的平地,平地周圍被巨樹包圍著。
樹上的枝葉往平地的方向伸出,雖然8月的太陽猛得毒辣,但那些枝葉還是濃密得讓平地有點陰暗。
透過樹葉間微弱的光線可以看到,這片平地上可以說是乾淨得一塵不染。
就好像有人定期來打掃一樣,地上連一棵雜草都找不到。
山林裡突然一片異常乾淨的平地,就算是小學生的我們都知道不對勁。
未知的恐懼在心底裡愈來愈強烈,我們其中一人終於受不了提議離開回家去。
就在這個時候。
本來不絕於耳的蟬叫聲好像被按下暫停鍵一樣突然消失。不止如此,除了蟬鳴以外好像整個世界的聲音都消失了。
然後視覺也跟著變得奇怪,眼前的景象從彩色變成了黑白色。
眼前所見的就好像看古時黑白照片時的影像一樣。
我慌張地望向身邊的朋友,他們也是一臉嚇傻了的一樣站著一動不動。
後來聽他們說,當時他們也跟我一樣失去了視覺和聽覺,就好像整個人的感官都被切斷了一樣。
我已經焦急到變成慌張了。
不安與恐怖的情緒讓我腦袋變得奇怪。
逃跑吧。
一想到逃跑的時候身體就突然動不了。
雙腳就好像兩棵杉一樣立在地面聞風不動。
無論我怎樣用力但雙腿就是一動不動,絕望就像是一個巨錘一樣打擊我的內心。
突然一團發光的東西進入我的視線,附近還開始下起了會發金光的雪。
在這個失去了色彩的世界中,唯一不是黑白色的就只有那團光和金色的雪。
然後在漫天大雪中突然出現了一隻成年獅子那麼大隻的金色的狐狸,穿過樹木之間走進了平地向著平地中央的我們走來。
然後在我們身旁悠閒地走過,好像完全不在意我們一樣橫過平地在另一頭的樹木間離開消失。
整個過程我想應該大概只有一分鐘左右而已,但現場的我們卻感覺好像過去了一整天那麼久。
狐狸消失的瞬間,四周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回復正常。
蟬叫聲又開始了在耳邊響起,眼前的景象也重新染上了顏色,在黃昏的照射下顯得有一點淡紅。
我們幾個人對望了一眼,然後邊大叫邊跑回家了。
一路跑出小森林的路上我們都被樹枝和荊棘擦傷,但誰都沒有停下腳步或是減慢速度。
跑出了小森林的一刻,我們才覺得終於得救了。
回到家後我把剛剛發生的事情告訴了祖父。
「那是山神大人來的。」祖父跟我說。
「以後不要再去了。」他用生氣到有一點可怕的臉補了一句。
後來雖然我也還是有背著祖父偷偷地再回去小森林,但之後都已經再也沒有找到那個地方了。
有一次我跟當時一起去的朋友談起了這件事,發現雖然大家都沒有特別想再去一次那個地方,但是都有曾經嘗試回去找那個平地。
但當然幾個人大家都沒有再找到過。
又過了十幾年。
因為起樓的關係發展商把那個小森林推平了,那片小森林就這樣突然消失變成了一條大馬路。
農地被破壞,泥路也變成了瀝青路,森林入口的墓地則是被搬去了另一處。
本來是墓地的地方上面建成了一大幢豪宅。
那條曾經有狐狸走過的路,今天變成了單車和汽車走的路。
當日的平地,也許亦連同整片森林一起消失了吧。
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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