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來一次的足球人生》

第一次寫足球題材嘅小說，其實睇慣漫畫突然要用文字嚟描述踢波場面係真係幾高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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棟篤笑小說《波瀾》：https://lihkg.com/thread/626135/page/1
紙言：https://www.shikoto.com/authors/35961.html

一、


「足球係一樣好殘酷嘅運動：你適合踢咩位，適合擔任咩角色，由一出世就已經注定好。你適合踢兩邊或者中間、你適合做核心定係綠葉，呢啲都係天生，後天可以改變嘅嘢有限。」

大學足球校隊教練的這句說話經常在蕭智堯的腦海裡縈迴繚繞，揮之不去。已經二十八歲的他，每當街場或是普通約戰被要求擔任中場中時，他總是會覺得自己無法勝任，認為自己並沒有在中路掌控球賽的天份。

“我好想證明呢個教練講嘅嘢係錯，但踢嘅比賽愈多，我就愈感受到自己喺中路嘅力不從心，亦無辦法擔任球隊嘅核心重任……”

他經常會夢見在一間燈火通明的更衣室內，某對衣櫃門往外敞開，裡面掛著一件十號球衣，花紋與顏色模糊不清，或者該說是他記不清楚，唯一印象深刻的是上面寫著「SHIU」四個英文大字。

“但我相信總有一日，我會證明畀所有人睇，我係可以勝任戰術核心。”

“我相信天份呢道高牆，係可以通過努力同思考去突破。”

……

「唏。」

身穿松綠色球衣的理善右翼抬頭看了一眼，不太穩定地將皮球傳到中路偏右的位置，出聲要球的攻擊中場接球前駕輕就熟地左右各回頭了一次，確認好身後的空間以及隊友位置後，右腳作為重心腳使身體打開轉向，左腳腳內側輕輕一碰將球控向左邊，從右側而來的防守球員立刻便被擋在了背後。

只見綠草飛揚，皮球在空中剛好越過了英理書院的中場及後衛線，精準地傳到左側小禁區的左前鋒腳邊，旁證並沒有舉旗示意越位。

但這球黃金機會沒有被處理好，控得稍微偏離了少許，很快便被趕到的門將沒收。

「啊，sorry啊智堯！」短髮的左前鋒抱頭埋怨了自己半秒後，立刻向傳球的中場道歉。

「唔緊要，再嚟！」

坐在教練席的英理領隊蔡與榮雙手忍不住微微顫抖著，他當中學足球教練差不多有三十年了，以初中這個年齡層的標準來看，受過專業訓練、技藝馴熟的球員他著實見過不少，但像是理善這名十三號球員般冷靜、精準、清醒且具有大局觀的實在是沒有見過。

據說這只是名十二歲的中一球員，但與其年齡不相符的是，他的腳下技術精湛得有如半職業球員一般，每一次盤球、無球跑動、現位、傳球都帶有冷靜而強烈的目的性且難以預測。

身穿紅白戰衣的英理是深水埗區內的絕對王者，但英理安排的兩名防守中場在這名十三號球員面前形同虛設，不管是逼搶或是封位都難以奏效，整條中場線的進退失據致使整個形勢到一面倒地靠向理善那邊。

就踢法來看，如果要用知名的職業球員來比喻的話就像是……沙維。

但總感覺哪裡不對勁，他像是逼自己在做某種事情一樣。

“佢唔係沙維……佢嘅最佳位置應該係……中前場自由人。”

十三號在左路出現，再次從防守球員的縫隙中拿到皮球輕巧轉身，視線很快便注意到插上的前鋒，只見右腳抬起穩步將球送出，數名防守球員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皮球以他們無法想像的路線撕開了防線，莫名其妙地送到前鋒腳下。

哨聲響處，球證伸手指向中圈，場邊的計分員把分牌一揭，相信事前沒多少人會猜到，大名鼎鼎的英理書院居然會被理善以這種方式先取得一分。

目睹整個過程的蔡與榮彷彿被一道閃光打穿腦門般稍微停住了顫抖的手，此刻他的腦海裡只清晰地浮現了一個名字：奧斯爾。

……

「係啦，你『麗閣奧斯爾』啊嘛。」

「痴線，你夠叫自己『南昌泰利』啦。」

大排檔席間，數名穿著球衣、看起來該是二三十歲上下的男人喝得臉頰通紅，不時放聲大笑，不過由於天色已晚，早過了正常的晚飯時段，周圍也沒有多少其他食客了。

侍應默默地走近收走桌上三支倒空了的藍妹玻璃樽，循例地問句還要不要再加，蕭智堯半睜著眼，想也沒想地伸出了大姆指。

「仲飲？你個樣啤啤夫啦喎，」旁邊的余仁海看著蕭智堯半醉的模樣失笑道。「等陣你條女話我哋隊冧你啊。」

「驚咩啫，你兩條友醉我都未醉啦。」

「事但啦，有幾可啫，反正大家聽日都唔使返工，另一半又肯放人。」同樣喝得有點微醉的李向名平常較為內斂，今天也難得一直把酒把嘴裡灌，酒精使其一向「一字形」的嘴角挑起了少許。

「唉不過真係覺得自己老啦，明明三十都未到，」蕭智堯摸著自己腹間不知何時出現的啤酒肚。「跑幾轉就已經喘到斷氣咁。」

「咪幾似你偶像，感冒童咁。」

「哈哈哈哈哈哈。」

三人是從小一就認識的多年好友，從小六一直到高中都是足球校隊隊友，但雖然他們之間默契非凡，也具備不錯的潛力與實力，卻因各種理由，多年來校隊的成績都乏善可陳。

皮膚黝黑，一頭清爽短髮，總是保持著良好適當體格的余仁海是他們之中天份最高的，入球如麻的他在中四時便打響名堂被徵召至港青隊試訓，但因為當時自負的性格很快便被撇除出考慮名單之外，每每說到當年看著那些手下敗將入選時總會不自覺流露出落寞的神情。

「講起真係好後悔，雖然大個咗之後都仲會講咩夢想、會講想做咩職業之類，但其實自己心底好清楚，可以嚟多次嘅話一定係搏盡去做一個職業足球員。」蕭智堯苦笑著說畢，大口地把半杯啤酒倒進口中。

「可惜啦，細個淨係知道鍾意，都無諗過咩現實嘅嘢。」余仁海也長嘆一聲，拿起酒杯與他碰了一下。兩人當年各擅長一傳一射，在街場也是一時佳話的最佳拍檔。「如果當年努力啲，我諗我而家真係做咗職業球員。」

「我又無喎，一諗起做足球員又要係咁操體能又要節食就覺得好煩。」李向名淡笑著聳聳肩，立刻把兩人原來堆疊得略為灰暗的感性氣氛一撥而散。「而家做下IT狗咪幾好，雖然都係另一種辛苦。」

總是目光呆滯、頂著一頭厚長黑髮、鼻上架著黑色粗框眼鏡的李向名其經歷則截然不同，他對足球毫無熱情，多年來參加校隊、一起到街場跟隊或是約戰，其實只是出於消遣，或者說他很享受跟這些多年好友一起做喜歡的事情。

「鍾意唔等於有熱情」，這是他的原話。

雖然意識及體能上仍有不少瑕疵，但他是蕭智堯遇過最有天份的中堅之一。很多人初次見面的時候，第一印象甚至會覺得這個四眼高挑中堅是足球新手，他怪異的動作即使看了二十多年仍是會讓這兩人忍俊不禁，但該控下來的、該傳到的、該攔下來的，他基本上都能妥妥當當地完成任務。

「不過我仲記得嗰陣我哋玩嘢去試腳，個教練話你身體質素同體能好差，技術再好都無用。」余仁海看著蕭智堯笑道，語氣間帶點自豪。

「踢街波大，唔注重其他嘢係咁架啦，好多基本功上嘅嘢，係到我大學畢業之後先知。」蕭智堯自嘲地笑了一聲，又把剛倒滿的酒杯一飲而盡。

係囉，如果所有嘢都可以早啲知道，會唔會成件事情唔同曬？

結帳離座，三人仍有些意猶未盡，不過另外兩人也早已結婚，夜已漸深，蕭智堯不好意思提議再找下場，便一同走到住所樓下告別。

這情境真有點像以前每天晚上吃完飯後一起到球場踢到關燈回家的時候。

書櫃上放著不少三人以往一起奮戰爭回來的獎牌獎盃，說是獎牌但其實都是些尷尬的名次，期間沒能贏過一次大小比賽的冠軍，只是這十幾二十年的青春，也好歹算有點東西當作紀念，又或者說是見證。

小學一次深水埗亞軍；中學兩次深水埗亞軍、一次深水埗四強和八強，唯一一次成功進入全港大賽是中六時剛好區內其他強隊遇上換血及傷患潮等因素，球隊才終於能稱霸深水埗區一次。

只是跟想像的不同，即使進入了全港大賽階段，觀眾席上依舊空空如也，下午的體育場旁只有各自的教練和後備隊員，所謂的歡呼與聲援也是來自他們－但即使如此，當看到計分牌上學校的名字前有「深水埗區代表」幾隻大字時，蕭智堯便確切地感受到自己是在代表著某個區域，就像背負著整個深水埗的榮辱去戰鬥一般。

雖然在淘汰賽首輪便被大比數擊敗，但對他來說，那是一段很珍貴的回憶。

“如果可以重新嚟多次，真係要我短十年……唔係，廿年命都制。”


把燈關上，睡在床上，漆黑的房間彷彿映照著當年與他們在屋邨、球場奔跑的畫面，那些笑聲與回憶清晰得伸手可碰，他甚至能看到自己在球場上笨拙滑稽的醜態。

醉了醉了。

不知不覺間已一覺睡去，醒來時感到些許頭昏腦脹，恐怕是睡了十一二個小時才會有這種感覺吧。

嗯？

蕭智堯緩緩坐起，驚覺自己的床不同了，有那麼半秒他還以為自己醉得睡倒在別人家中。

但很快他便意識到了：這確實是自己的房間。

只是，這是自己十二歲時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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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天花、書櫃、衣櫃、書桌……一切都跟記憶中的一模一樣，絕對錯不了，這是自己小學……還是中學時的房間。

細心一看，自己的手手腳腳也變得幼細和短小，這明顯不是將近三十歲的身體。

蕭智堯很清楚自己不是在做夢，他飛快地跑去廁所，鏡子裡的自己雖然輪廓感覺有點出入，但毫無疑問正是中學時的自己，看五官應該是中一或是中二吧？

“我穿越咗？”

「早晨。」

突如其來且陌生的男性聲線讓他嚇了一跳，回頭一看，竟有個穿著筆挺西裝的中年男人坐在梳化上，但蕭智堯並不認識他。

「嗯……我唔做無謂嘅自我介紹啦，因為我相信我哋都唔會再見第二次，」面對蕭智堯的錯愕他似乎早有預料，也只是擺出一副輕鬆的表情。「反正你而家應該已經意識到發生咗咩事，咁我尋晚有聽到你個願望，所以我幫你實現咗，就係咁。」

他說畢，伸出了兩隻手指，還沒反應過來的蕭智堯怔了數秒，才意識那是指「二十年」。

「嗯，你明就得啦。」他像是能讀懂蕭智堯心中說話似的立刻站了起來。「循例問多一次：如果你想反悔嘅話，而家就係最後機會－你究竟想唔想嚟多次？」

“重新嚟多次？”

他低頭審視了自己的身體一次，對，這是自己，並不是其他人的身體，我獲得的機會，是以自己的身體重來一次。

“我真係可以成功？”

可是留在這裡，便意味著要放棄這些年間的很多東西，包括友情、愛情、事業等等......

但這也是讓人生......讓自己足球人生再來一次的機會。

「想反悔？係嘅我可以而家就送你返去。」那男人不太耐煩地嘆了口氣。「你唔係話再有一次機會嘅話，希望想用努力證明自己，唔畀自己後悔咩？」

「我無……咁講過……」

「但你有咁諗啊嘛，哦所以係得個諗字？你哋啲人類真係奇怪。」

「唔係唔係，我唔會反悔，多謝你畀呢個機會我。」

「你應該明白，你而家係帶住自己廿幾年踢波嘅經驗同技術，同埋接近三十歲嘅智商去面對一班細佬仔－如果你明我講咩嘅話。」那男人說畢，慢條斯理地轉入了廚房。「總之，好自為之啦，好好珍惜呢次機會，再書寫一次令自己無悔嘅人生啦。」

他轉入去以後，很快便沒有了動靜，還是有點沒搞清楚事態的蕭智堯用了大概十秒來逼使自己冷靜，再走去廚房看時，裡面卻空無一人，地上只留下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你不能跟他人透露自己穿越的事情」。

家裡的電視也確實是十多年前的舊款式，鞋櫃、飯桌、客廳擺設等等都是當年的樣子，這些事物很快便勾起了他的回憶，證明他並不是只有身體變小了而已。

“所以而家嘅狀況係……我以三十歲嘅思想狀態，控制自己十二歲嘅身體？”

晚上父母都下班回家，看見他們的臉容年輕了不少時蕭智堯鼻子突然一酸，沒對比還真沒發現他們在這十幾年間老了這麼多。

「做咩啊你？奇奇怪怪咁。」母親看著他怪異的樣子，皺眉問道。

「無，有少少想打乞嚏。」

「叫你瞓覺冚多張被架啦，成日扮晒嘢唔使唔使，而家冷親啦係咪呢？」母親沒什麼好氣地放下手袋與明顯在街市買回來的菜肉等。「轉頭執定檯，我而家煮飯。」

“仆街，突然間要我做返一個中一嘅細路仔好唔慣添……”

晚餐時他盡可能不怎麼開口，畢竟語氣跟說話的內容這麼多年來不免也變了很多，開始時說了幾句也被母親問怎麼在裝成熟了。

中一時的男生，應該整天就是說遊戲或是踢足球什麼的吧……但這些又好像不是跟父母聊的話題。

“究竟我中一嗰陣會同屋企人傾咩架呢？”話太少也會被家人懷疑，這使得蕭智堯整頓飯都吃得很不自在。

「係喎，你功課做晒未？」母親突然問道。

「嗯？功課？」

「係啊，你班主任咪交帶落要我每晚幫你check清楚先囉，咪詐傻扮懵啊。」母親稍作正色道。

「哦係，食埋飯做，好快啫。」蕭智堯點頭應道。

他想起來了，自己在中學時總是不交功課，每一年都被各科老師視為問題學生，成績也只是一般水平。由於學界比賽不時會在午後時間出外，這便使得他們必須要放棄上課的時間，久而久之，蕭智堯父母也偶爾會收到老師勸告他退出校隊的事情。

不過現在自己是個差不多三十歲的人了，中一到中六的學業對自己來說應該也不難應付。

晚飯後迅速地做完功課，陪家人看二十年前的電視劇，有些地方他記得劇情很想說出來，但一想這還只是電視台首播，要真說了又要被懷疑。

只是想來還是有不少事情要做的，現在自己不是在時間旅行，特意回來一遍，是為了圓自己的足球夢。

為了去外國作準備，英文是少不免要重點學好的，什麼西班牙語德語還是之後再算吧，現在突然跑去學也太奇怪了點。

「十一點啦！仲唔瞓！快啲上床！」母親突然推開房門，兇巴巴地喝道。

「吓？」正在整理個人物品的蕭智堯下意識地看了手機一眼。“吓先十一點咋喎……係喎屌我先中一，要早瞓。”

關燈睡在床上，看著漆黑一片的天花板，蕭智堯還是覺得一切很不真實，就像是在做夢一樣，會不會睡去以後，明天一早起來又回到那個要一大早擠地鐵上班的地獄裡呢？

“出嚟做咗嘢咁多年，突然又變返個細路仔揹書包返學，真係……哈哈哈。”

早起是沒變的，分別只是上學和上班而已。

不過出來工作的辛酸，此刻在學校裡那些無憂快活的學生是無法體會到的。

畢業後十年有一，明明住得不遠，但或許是因為事業發展不如人意，蕭智堯這些年間也沒回過去母校一次，心裡面總有少許愧疚之心。

記憶中的學校正門重現眼前，看得他心裡百感交集，倒沒有再前幾年回小學時那種好像一齊都變得很小的感覺，但中學畢竟是集合了很多青春回憶的地方，再以學生身份回來自然會有種很複雜的感覺。

簡陋的小操場，略顯殘破的校舍，處處都在散發著窮困氣息的學校從回憶中被翻了出來，打鐘、排隊、早會、集體上班房，一切都是熟悉且難忘的味道。

上午的數學課無聊得他一直昏昏欲睡，被老師憤憤地叫出黑板答題目時，蕭智堯一看，中一的二元一次方程……想都沒多想，隨便寫出步驟和答案後就回到位置上去了。

老師跟同學們都顯得有點驚訝，畢竟他平常成績就不怎麼樣，上課回答問題時也基本答不上來。

蕭智堯也不想去管什麼反差之類的事情了，他只想快點到小息，因為他必須要去找余仁海。

大概確認了一下日期與時間線、搞清楚狀況以後，他清楚記得中學第一場學界小組賽以4:8不敵尚正中學後，余仁海便氣憤地退出了校隊，到中二時才被蕭智堯硬生生拉了回來。

當屆理善校隊在小組賽以墊底成績出局，同組的還有被稱為「深水埗王者」的英理書院，而且比賽日就在明天。

“送我返嚟條友都幾識揀時機……”

蕭智堯嘆了口氣，走到隔壁余仁海的課室門外，揮手示意他到走廊來。

「踢校隊？屌，咪話唔踢囉，成班垃圾，㗰鳩我時間。班隊友垃圾都算啦，連個教練都係垃圾，屌佢成碌杉咁都唔知請佢返嚟做乜柒！」

「老豆前幾日唔知喺邊度拎咗隻足球教學碟畀我，我學咗好多嘢，同以前唔同晒架啦，我肯定可以餵到好多波畀你。」蕭智堯說話時還要刻意地讓自己的語氣變得幼稚一些。

「睇隻碟就突飛猛進，碧咸教踢波咩，㗰氣啦，」余仁海冷笑一聲。「聽日你哋仲要對嗰隊英理書院添，聽俾人炒到仆街啦，哈哈哈哈哈。」

「咁啦，我有辦法說服領隊嘅，如果聽日場波……」

「聽日你哋和到對面嘅話，我就入返校隊。」蕭智堯話還未說完便被余仁海逕自打斷。

「好，一言為定，」蕭智堯胸有成竹地點了點頭。「不過你睇住，聽日我哋實會贏到。」

「憑你睇完隻碟啊？算撚數啦哈哈哈哈。」

李向名則是一開始說家人反對所以在中一時沒有去選校隊，但後來蕭智堯才知道這是因為他嫌練習麻煩而撒的謊。換句話說，當年蕭智堯在中一校隊時，身邊並沒有這兩名最熟悉的戰友。

「入校隊？吓，都話屋企唔畀囉。」「收皮啦，我唔知你攏嘢咩，你怕練波麻煩咋嘛。」「痴……痴線，屋企真係唔畀啊，要我專心讀書啊。」「唔係啊，教練話球隊啲中堅好垃圾，問我有無識啲好波嘅中堅啊，隊波真係爭你同老魚咋。」

「老魚？老魚都唔踢校隊。」

「佢話如果聽日場波可以打和就加入喎，我問過教練佢話可以特別批准再加人，等陣放學帶你去見見隊友試一試腳就OK架啦，隊長好好人好易話為。」

「吓，咁兒戲架咩。」

「咁你踢唔踢啊，而家要個穩陣嘅中堅，真係爭你最後一塊拼圖啊。」

認識了二十多年，他當然熟悉李向名的脾性，其冰冷的外表下其實也渴望他人關注及認同，只要在這一點上多下點迷藥就可以了。

「試下囉，唉但真係唔想練波。」

蕭智堯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心想最記碼能保證後防線上有一名可以信任的隊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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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

三、


其他人或許不知道，但蕭智堯可是記得很清楚：中學時他們每一次遇到英理書院時都是必敗無疑。

深水埗區是十八區裡中學數量較多的賽區，區內一共有一百間中學，當中有足球校隊的為八十間。根據賽制，這些學校會先隨機以四間學校為一組作單循環小組賽，而勝出的各小組冠軍裡，會根據在香港足球總會裡的積分排名再排列，靠後的需要先踢附加賽爭奪兩個名額，再與另外名次較高的十四支球隊組成十六強淘汰賽。

這意味著即使你全勝，光是爭奪深水埗區第一便需要踢贏四場小組賽以及至少四場淘汰賽，進入全港大賽階段後仍有至少四場淘汰賽至能奪得冠軍殊榮。

有些地區參賽的學校更多或更少，比如最少的是只有三十二間中學的荃灣區，最多的是一百二十間中學的觀塘，總會則會根據情況安排雙循環或是一定程度的種子制，務求盡量便參賽的學校都是經過相同的場次才能到達最後全港大賽階段。

新賽制曾受不少家長批評賽程過長，由於強校也一般是學業成績彪炳的名校，它們大多都有機會晉身全港大賽階段，家長們便認為兒子一屆要踢十場比賽會影響學業。

但足球總會認為這能增強各社區凝聚力，對未來推展球會地區化也有幫助。

除了中一時戰績慘不忍睹，在小組賽便以墊底成績出局以外，余仁海重新加入後的理善其實每屆也被視為大有希望打破英理壟斷的挑戰者，但中二中三兩年，分別在區內決賽及四強遇上英理都被大比數擊敗。

英理隊內王牌司徒俊緯的壓陣實在過於強橫，畢竟兩隊中後場的實力差距實在太大，哪怕余仁海每場都有兩至三球進賬也無法以一己之力改變戰局。

這時理善的人還不知道英理羅致了這號人物，但蕭智堯可是清楚得很，畢竟小六時就已是這個U-13王牌的手下敗將，應該說其後來的經歷蕭智堯也很清楚。

小六時從英國回流香港，即以核心身份帶領就讀的小學奪得學界冠軍並入選香港U-13，初中時率隊拿到一次學界冠軍，但高中三年大多時間都隨港隊出征大小賽事，甚少參與校隊比賽。

十八歲入選港隊一隊，二十五歲擔任港隊隊長，二十八歲帶領港隊歷史性闖入亞洲盃十六強決賽週。

這樣的人物怎麼可能會忘掉？

下午二時正，剛好是地球表面最酷熱的時間，比賽開始是在兩點半，實際上也差不了多少。不過中學生活力旺盛，陽光猛烈對他們來說根本不是什麼問題。

比賽場地依然是熟悉的界限街球場，旁邊的花墟變化不大，就是細心觀察原來唐樓已拆了不少。

更衣室內能感受到英理書院學生們眼神中的輕蔑，不過理善確實是魚腩，他們也確實是區中的絕對王者，會有這樣的情緒也很正常。

蕭智堯仍記得中學校隊的陣式是鐵打不變的平行4-4-2，而他自己六年來都是司職左翼，雖然是有了名的「獨食怪」，但由於隊友技術不佳，而自己與余仁海配合也算得上極具默契，所以大家也都只能同意繼續讓他擔當正選。

想來還真是有點黑歷史的感覺，蕭智堯一邊換鞋一邊苦笑。

推開鐵絲閘門，記憶中已很久沒有踢過十一人場的蕭智堯在草地上小跑了幾步，這感覺還真是神奇。

昨晚特意拿足球到附近的球場上熟習一下「新身體」，果然是比想像的要慢很多，畢竟只是十二歲的身驅，但因為對比起「上班族式發福」的自己也瘦了非常多，所以整個人輕飄飄的非常靈敏。

是的，自己從小以來也是以盤扭為武器，很是享受那種過人的快感。

只是用這個身驅能光靠盤扭就碾壓同齡對手嗎？

「智堯，等陣你踢返左翼。」正思索間，隊長鍾偉豪走近拍了他一下。

「啊隊長，我……我有個請求。」

多謝

多謝

「嗯？」

「今場可唔可以畀我踢中間？」

「……嗯？你踢中間？」鍾偉豪怔了半秒，臉有難色地再確認一次自己沒有聽錯。

以前自己的獨食是由訓練到比賽都貫徹始終的，接到傳球後唯一一件想的事情如何過掉面前的防守球員，有人再來便再過一個，然後才會想辦法跟余仁海配合，其他的隊友全不存在－這樣的球員怎麼能勝任中間位置呢－蕭智堯馬上意識到了過來。

「應該話我主要喺前場嘅中間範圍活動，放心我進步咗好多。」這種說辭真是說出口也覺得毫無說服力。

「……」鍾偉豪想了兩秒，或許是覺得反正毫無勝算，大家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中學足球本就應該盡情享受。「好，但你要傳多啲波，如果你下下都扭失唔傳波我就叫彭Sir換你走。」

「知道。」

“好，第一步搞掂。”蕭智堯的第一步計劃是先要確保自己能擔任最擅長的位置，如果繼續以左翼身份帶動球隊，便會讓對方的防守傾向一邊，雖然這以整體來看絕對是好事，但在隊友水平參差的情況下用弱邊進攻並不是什麼有效的方法。

自己要做的是直接從中間核心地帶向對方施壓。

同學的名字無法全部記清楚，但技術特點大致上都還有印象，誰沒有接長傳的能力，誰射術還算可以，這些都有模糊的記憶在大腦裡面。

球證哨子吹響，比賽開始。

“嗯？司徒俊緯唔喺度？“蕭智堯定睛一看，才發現對面場上的正選十一人裡並沒有那個熟悉的身影。

「其實呢場我覺得你唔使嚟都得，喺學校專心上下堂好過，後生仔讀書好緊要架。」蔡與榮站在教練席與後備板凳之間，觀察著對面的球員。

「我對讀書無乜興趣。」司徒俊緯坐在草地上，一遍又一遍地緊緊綁好鞋帶。

「但呢隊對手我諗都無乜嘢可以俾你睇，」蔡與榮聳了聳肩，轉身準備走回教練席。「唔係話輕敵，不過實力相差太遠，確實係無嘢可以參考同吸收。」

「放心啦俊緯，我哋半場就會叫你走架啦。」旁邊的後備球員笑道。

司徒俊緯看了那同學一眼卻沒作理會，彷彿是感受到什麼不對勁的氣息一般，把注意力很集中地放在球場上。

“係邊度……？”

「阿隆睇實左邊跑緊嗰個，呢個我嚟！」

理善在中場線附近搶到皮球並交到現位的蕭智堯腳下，司職防守中場的英理隊長柳柏賢左右觀察了一番後很冷靜地指揮著隊友盯穩敵人，然後自己才朝對方迎了上去。

鍾偉豪把球傳出前就已經覺得今天的蕭智堯像是換了個人似的，即使一直沒有傳球到他那裡，也很頻繁地四周張望尋找接球空位。像是這一球反擊，他很迅速便將自己置身於一個四周沒人的安全位置並遞手要求傳球，接球轉身的動作也十分流暢，與幾天前還參加球隊訓練的他已判若兩人。

“……”這種轉身動作看似簡單，但實際上需要長年累月的練習和經驗，蔡與榮也看在眼裡，不免覺得有點意外。

英理隊友的防守動作非常標準，蕭智堯知道英理領隊訓練他們的方式非常正統嚴格，絕不像大部分中小學生一樣胡逼亂搶，單對單撲上來一出腳就被過掉的場面是很少見的。

不過那當然只限於雙方實力相當或是他們佔優時才成立。

昨晚已稍為熟習自己身體的蕭智堯突然變速向左邊推進，柳柏賢大概猜到這是誘視他出腳的假動作，仍保持著身體重心的平衡緊緊跟著。

然後很逼真的插花推右，回過神來時蕭智堯已在自己身後了。

雙方的後備席都傳來一陣驚呼，蔡與榮跟司徒俊緯都瞪大雙眼，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地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雖然這次攻勢最後因為與隊友配合失誤無疾而終，但蕭智堯這第一次觸球為兩隊所帶來的衝擊是很巨大的，就像平和的街區突然遭受空襲一般震撼。

那記插花動作非常標準流暢，絕不是碰運氣做出來的結果。

熱身到一半的司徒俊緯本還想先回到後備席去，現在恐怕真的要認真全做完了。

他想這場比賽，自己可能很快就要上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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