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之後,出現的是畫面。
甚至連血的溫度,焚燒屍體發出的惡臭也栩栩如生。
「1234年,蔡洲之戰,金朝滅亡,過程中,蒙古人屠殺女真500萬人。」穿著白衣的小女孩領著我走過自縊的男人面前。
「1917年,亞美尼亞種族滅絕,鄂圖曼帝國以驅逐為名屠殺180萬亞美尼亞人。」河面滿佈屍體,蒼蠅伏在被強姦後的女人眼珠上,幼發拉底河因為屍體而傳出劇臭。
「納粹大屠殺,死者600萬人;三年大飢荒,死者1500萬人;文化大革命,死者2000萬人,紅色高棉大屠殺,死者200萬人;盧旺達大屠殺,死者300萬人……」
走過屍山血河,走過頹垣敗瓦,白衣女孩冷眼看著我,我抱頭跪在地上抖震。
是的,這些事我全部知道。
「最後。」
「隆………」
巨大的蘑菇雲升起,前如未見的強光燒燬了一切,視野內萬物都起火焚燒。男生抱住自己的妹妹倒地,但馬上整個人活生生自焚熔化,起火的皮肉黏到女孩身上。
「廣島原爆,彈指之間,166萬條生命灰飛煙滅。」白衣女孩嘆氣說,「呢個就係失去諸神既世界。」
女孩轉身看著衝天而起的蘑菇雲嘆氣說,「行惡者再無報應,握權者無需忌諱任何存在,一個狂人誕生,要動員半個地球既國家軍隊,犧牲無數人無數生命,無數夢想無數人生先可以制止。」
地上的飛蛾倒地,原爆下翅膀起火的牠不知道是否滿足了撲火的夙願?
「何等可悲。」白衣女孩說。
接著風景又改變了。
「聖士堤反書院」,那邊的牌子這樣寫著。
那些屍首,那邊扔於地上的軍刀,那個跪在學生屍首前的男人,這是日佔香港的聖士堤反大屠殺。
「班畜生…班畜生…!!」
那個跪地的男人,是宋校長。
「你就咁望住呢一切發生?!」
「你就咁望住咩都唔做?!」
「你又話你愛世人?!甚至將你的獨生子賜給他們?!!?」
「你做過D咩黎啊?!??!」
宋校長向彩繪玻璃窗怒吼,玻璃窗上畫著救世主向民眾講道的畫面。
「佢地本來每個人…每個人都可以大有作為…每個人都……對唔住…係校長對你地唔住…」
他很有畫畫天分,也許會成為畫家。
他課餘時間會和自己討論數學,也許能成為數學家。
他對天文很有興趣,聖誕打算送他一個天文望遠鏡。
他跑起來比起校工的單車還要快,拿得香港第一塊奧運金牌也不意外。
現在只剩下血淋淋,肢離破碎的屍體。
死不瞑目。
宋校長哭著跪於被侵略者殘殺的學生屍首前,一時間只有中年男人的悲哭聲在牆壁之間回響。
然後—
「砰啦!!」
宋校長執起軍刀憤然一擲,軍刀擊碎玻璃上的畫像,講道的救世主化成玻璃碎片散落一地:「你唔配做神!!你唔配!!世界上,世界上一定要有人,有一個存在黎阻止呢班仆街…唔只佢地…係阻止所有呢種仆街!!」
那日死去的,還有昔日和藹可親的宋校長。
真神對我說:「明白未?范普仁。」
「……」
「屠殺,戰爭,從來都是係強者發動,因為佢地知道所有因果報應,道德約束,善惡審判都係假既,只要有無上既武力,權力,其他人無法反抗就可以為所欲為。」真神說,「宋校長先係正確,你地呢班魔法師先係真正既反派。」
「你講既歷史,我無打算亦無資格否認。」我反問,「所以我地應該接受一個無限神威既真神黎統治我地?」
「……」
真神彈一個響指。
好冷?!
「呢度唔係過去,係現在。」真神說,「俄羅斯已經係烏克蘭東面集結,隨時準備揮軍進攻,一但開戰,生靈塗炭,如果事態惡化就會係第三次世界大戰。」
寒風凜冽,一堆身穿俄羅斯軍服的彪形大漢手執步槍走過,軍車在雪中捲起沙塵,樹林只有樹枝在寒風中搖晃,沒有一絲生氣,只有鋼鐵的冰冷和汽油的臭味。
「世界上除左我,無勢力可以阻止到俄羅斯開戰,但我既神代氾濫覆蓋到過去,一瞬間我就可以令所有士兵沉睡,所有武器無力化,無任何人會傷亡。」
士兵們看不到我與真神,但我與真神卻可以看著他們正在擦拭步槍,為裝甲坦克進行補給準備出擊。
「你明唔明你地係幾可笑?范普仁,你竟然想制止我既臨世……你知唔知烏克蘭有幾多人向佢地所信既神祈禱,求神阻止戰爭,求神拯救佢地?」
一瞬間耳邊炸開,無數的低語聲傳入腦袋,雖然是我聽不明白的語言,但我卻明白了其此意思,即使不明白意思,飲泣聲也滲透著她們的無助和絕望。
[主啊,求你垂憐我既屋企人][神啊,你係邊度?][主耶穌救你賜予和平][萬福瑪麗亞,求你轉禱,為我既祖國帶來力量…]
「世人同弱小者都希望有神拯救,只有暴虐無道既強者先唔希望見到神明降下天罰,范普仁,你明明都係弱者,點解你要用朗基努斯炮炸我?莫非你想助紂為虐?」
「點解你唔想我抹消世界上所有既不幸,所有既絕望,所有既死亡?」
「你地有咩理由反抗我既臨世?」
「凡人,你憑咩感到自豪?」
面對真神的逼問,我沒法回答。
雖說我常說歷史是乞食科,但我那時還是挺用心讀書。
因此我知道真神說得完全正確,衪沒有用神威,神權使我折服,而是向我展示了我早知道,卻視而不見的歷史。
但是…但是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我們以後要永遠地被一個無敵真神統治。
自由與安全的對立,連真神也解決不了嗎。
「咁如果有一日你變成邪神,無任何能力反擊既人類可以點?」我無力地反問。
「我乃全善之神,唔存在變壞既可能性。」真神說,「只要大部分人類嚮往美好,善良,正義,我既神性就會回應呢種集團願望。」
「…佢地都以為自己係為正義而戰啊。」我指指附近的俄羅斯軍隊。
「你想講咩。」
「我問你,俄羅斯國力同烏克蘭相比好強大係咪?打起上黎根本無得打,監硬打仲會有死傷係咪?就好似我地凡人面對你咁。」我問。
「無錯。」
「既然係咁,烏克蘭係咪應該即刻投降,恭迎俄羅斯入城?」
「…係。」真神說,「咁樣就唔會有人命傷亡,事實上被俄羅斯統治,呢度大部分人既生活質素都會變好。」
「哈。」
「嗯?」
「哈哈,哈哈哈哈!真神,我知道你既弱點係邊度!!」
「…我並無弱點!我係統合人世所有神性既存在,真正行走於人間既活神!」真神向我說,這大聲叫囂的樣子就像個發脾氣的小女生一樣。
突然間,景象收縮成一點,我被彈飛回現實世界,伽俐略車上。
「嗚…頭好暈…」
「阿仁!你見點!?」千雪說,「可柔話你暈左!釋迦牟彌賽亞拉…只係自報真名就咁大影響?!」
「唔…你地只聽到佢講自己真名?」
「你仲聽到其他野?」晨月問。
我轉頭看看四周,晨月正扶著我,似乎只有我一個人倒下了,是因為由我按掣炮擊真神才被祂特別招呼嗎?
「聽到,同睇到…」我呆然說。
「真神既強制傳心太大影響。」千雪道,「好在我幫佢解左咒。」
「你真係無事?阿仁…」
「無事呀傻瓜。」我輕拍晨月的頭說,「我訓左幾耐?」
「30秒。」晨月說。
「30秒你就搵解咒師?」
「阿仁你係麻瓜,仲要岩岩用完朗基努斯炮,然後仲要突然暈左,你竟然話返我轉頭…嗚…」晨女委屈地扁著嘴說。
「…唔…唔係啦,好啦…我唔岩,依加情況點?」
「真神既神性反應消失左一秒就重現,神代氾濫無停止,觀測到會長同宋校長既生命反應。」阿七走到我旁邊說。
「所以…朗基努斯炮無用。」
果然這種遠程開炮的作弊式「使用」過不了關。
「唔係無用。」可柔在遠處休息,雙眼被熱毛巾覆蓋,「雖然只係消失一秒,但已經證明聖槍起左作用,佢並非絕對無敵。」
「……」
之前說過,要靠聖槍弒神。
會長為了我不被聖槍殺死,才花這樣多時間,人力物力鑄造朗基努斯炮。
但萬一沒效就要靠我去拿起聖槍,親手弒神…但這也代表著我的死亡。
所以,我們現在…
「我會去殺死真神,阻止神代氾濫。」晨月說,「身為大死神,無野我係殺唔死。」
晨月握住死神之鐮,凝視千本鳥居後正洶湧氾濫的神代。
結局篇III:神代氾濫.真神釋迦牟彌賽阿拉
完
結局篇IV:未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