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再次照到囚犯們頭上。
「晝星,我地走。」
以召集人為首,晝星的成員走在最頭,其他囚犯跟在其後浩浩蕩蕩的穿過通道。他人的逃獄都是月黑風高的亡命之旅,晝星的逃獄卻是大搖大擺的從監獄廢墟中昂然步出。
囚犯的步伐不知不覺間漸變齊整,守在外頭的獄警看到這陣勢,只能面面相覤然後退後散去。
「躝。」
召集人輕描淡寫一句,一掌把頭破血流的典獄長推向外頭的獄警們,身後晝星的成員也釋放剩下的人質,在等待投降時他們連一拳也沒有揍到人質們身上。
「我地唔係暴徒,依加香港魔法社會水深火熱,我地唔會落井下石。」召集人說,「當然,分吋係由我地自己會拿掐。」
那群男男女女的囚犯,本身也不是甚麼善男信女,但是在召集人的氣度前竟然通通被折服。
他轉身向身後的囚犯說:「你地自由喇,但容我提醒一句,自由即自律,特別係依加既香港魔法社會,你傷害其他人,人地睇唔過眼都可以傷害你,而佢地唔係伐魔隊,唔需要按局中法度留活口。」
嗯?
召集人的用詞是局中法度,說得好像他是伐魔隊一員似的。如果是我或晨月這種局外人,應該說「伐魔隊的紀律」之類,即使要用「局中法度」這字,也是說「伐魔隊的局中法度」才自然。
難道說他真的是…
「大家自己解散,晝星,按計劃行事,跟我走。」
有不知是不是晝星的人帶來衣服之類,犯人們領過散去,我與晨月維持著盲點咒無聲無息地躲到一旁,直到犯人們消失在視野中。
而殿後的人,是召集人。
而在他離開前的最後那一剎那,召集人的猙獰面具直直的望向我。
一秒之間我背脊發涼,那面具是何等猙獰,面具下的雙眼又是何等懾人,而且——我們施了盲點咒啊!?
我不知道召集人是憑直覺破解了盲點咒還是甚麼的,但是我很確定我與他對上了眼,我整個人好像被石化了一樣!那雙瞳甚至令我聯想起被晨月扔進熱寂之中,確定自己「會死」的恐懼感!
「……」召集人沒說甚麼,轉身跟著晝星的人離去。
「阿仁…頭先…」
我確定他沒有使用魔法,因為所羅門之眼可以看到,所以…那是直覺?單純是對事象的敏銳感知?
「佢…應該睇我地唔到,掛。」我心虛地說。
但是相比起那一瞪,他的說法更加叫人有興趣。
自由即自律嗎?
我與晨月走向典獄長那邊時,我一直在心中咀嚼這句話。
「典獄長,你見點?你俾我幫你包紮先…」副手正手忙腳亂地幫他包紮,那是個好像剛出來工作的女生,手勢…相當差勁。
「喂!!第七期個兩個人!!同我死出黎!!」被副手包紮著的典獄著向空氣大喝。
「晨月。」我說。
晨月聞言解開盲點咒,我與她走向典獄長:「我會向第七期報告呢件事同晝星,典獄長,小心身體好好養傷…」
「屌你啦!!頭先全程睇戲?!」
晨月馬上臉色一沉。
「晨月,唔緊要。」
職場上沒動手一律可歸類為禮貌大使。
我嘆氣說:「典獄長,晝星係你眼皮底既五行山之中滋生,我諗你就算屌我都改變唔到呢個事實。再者我只係個觀測員,麻瓜,普通人,你覺得我可以做到咩?再再者,晝星召集人講得有道理,你剛才係想活埋過百個活生生既人,你既責任容許你咁做?」
發神經。
「你!你…!」
氣得滿臉通紅的典獄長發現自己沒有立場反駁,這就是所謂的從屬認知,也就是所謂的「分莊閒」。特別是現在魔法社會中已無體制秩序,第七期並非五行山的下屬,他對我沒有任何權力可以行使。
我對同事以外的人也不會額外客氣,只會維持普通禮貌,畢竟我不是他們下屬。
這才不是見高拜見低踩。
「我同晨月仲要追蹤逃犯,報告今日既事,走先。」
「都唔知係咪你地引個宋校長同個班人今日搞事!」典獄長已經開始無理取鬧,職場上也是有這種人呢。
「絕對唔係。」我簡潔而有力地否認。
「係囉,又會咁橋既!」
宋校長是算到了我與晨月,或任何第七期的人今天會來打探他的計劃和保險絲,好吧我最多承認3%的過錯。
「你點話點好,我地走先。」
上班太上心的上司或同事同樣叫人頭痛,這些傢伙總喜歡追究責任而不是解決問題,除非責任是算在他們身上。
我與晨月轉身離去,遠處竟然傳來男人的嚎啕大哭聲。
有病。
「晨月,我打俾可柔講一講先,你攰唔攰?」
「普普通通。」
「同你去食野先,唔好餓親。」
「你唔係仲嬲緊?」
「又唔係嬲你,傻女。」這膽子真的是大死神嗎?
梳好她頭髮後輕吻她後,我為她帶好頭盔,然後我自己再帶上耳機和頭盔騎上電單車出發。可柔在電話中說想看著錄像聽我報告,而且現在第七期的金主也想來看看,所以約我們傍晚在基地會合,因為要待他們從鎖羅盤中回到伽利略再駛回基地。
那去吃飯吧。
我在想甚麼,一小時前我們差點被活埋在岩洞中…
…沒想到現在我已經對這種生死關頭如此習以為常,本來我都是貪圖安逸的那種人,自從入職了獵戶座後…死亡就好像離自己很近。
不是說晨月,她的話我便是曾與死亡融為一體,我是指真正的死亡。
我知道人生無常,我死鬼老豆老母都是上班時突然死於工業意外,甚至說我與晨月騎電單車時,隨時下一秒都可能失控車禍而死,但是普通人來說總不會覺得自己隨時會死掉吧。
但現在這工作,使我覺得死亡好近,出生入死之餘,晨月的工作也不斷提升我死亡的接近。
不過我沒打算換工作。
但當人覺得死亡好近,我便開始珍惜當下。例如還是與晨月相處,我不會覺得是理所當然,而是每一秒也無比珍貴,想和阿七開玩笑便開,關心芷瑜情緒便問她最近如何,心血來潮想看某套舊電影便馬上來和晨月一起看。
明天不是理所當然的—這是我這段日子學會的事,畢竟隨時會有人用太陽用銀河扔過來。
人生會迎來終點,生命才有價值—晨月說的就是這種感覺吧。
正因為一切都會在某日消失,才要更把握當下。
「阿仁?」
在附近茶記吃過有點晚的午餐後,我一手牽住晨月的手,另一手檢視著手機中剛剛的錄影,口中吸著凍檸茶。
「無呀,純粹想拖下你。」
順便胡思亂想一下。
而且紅著臉的晨月太可愛了。
******
伽俐略的基地本來就是用作貨櫃場的棕地,現在因為可柔的關係被用作我們的臨時據點。
從外頭完全看不出這是第七期的基地,大閘上也用油漆寫著「夏記物流」和電話,加上那些通渠收買維修開鎖內有惡犬的廣告和告示,一些廢車被堆在鐵皮圍牆外雜草叢生,芷瑜還說這兒超多蚊子,大概誰也不會想到當中是魔法師基地。
大閘打開,我駛進貨櫃場,伽俐略正停泊在正中間,有技師在車底工作,補充用的燃料,電池,食水,零食堆在車頭位置,大光燈打開照著伽俐略,我把電單車泊回伽俐略之中,脫下頭盔…
然後我看到阿七和芷瑜正在車上…聊天。
「返黎啦?無事就好!」芷瑜說。
「你兩個…」我瞇起眼睛打量,二人就是在聊天,完全沒有越界行為,但旁邊明明有貨櫃屋,而且還要貼得這樣近…
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我地係度講緊清醒夢既事。」阿七就,「庫瑪麗報夢愈黎愈清晰,我地正接近緊佢既時間座標。」
呵呵,這種完全無前文後理可言的解釋性發現更顯這小子心虛。
「加油啦,嘿嘿!」我一掌拍到阿七肩膊上,看他緊張到不行,「可柔呢?」
「貨櫃屋度。一齊去搵佢?」
我說:「唔使你,你地繼續練習,晨月,我地去搵佢。」
基地中有一組貨櫃屋,由幾個貨櫃組成,因為這兒不打算長駐用,也不建議過夜,所以設施比一般公司的茶水間好,但又不及宿舍,和那些工廠大廈的工作室差不多。
可柔在這兒,那些金主也在嗎?
他也是五行山的金主,到底是何方神聖?是否又想建立大台?
然後一開門,我就見到晴晴等身大雕像放在玄關。
「……」
「係咪好靚啦!晨月姐姐!!」會長擺出姿勢,一看就知練習過。
誰是你姐姐啊中學雞!
不過既然記憶會傳承下去,銀行密碼那些自然也會,合理至極,會長是個超級有錢人,所以他算是父幹還是自己幹?
找天問問會長從商朝繼承下的財富夠不夠付香港樓價首期。
「點解金主會係你…」晨月問了不該問的問題。
「哈!哈!哈~~~~!」會長撐起腰說,「無咩點解,我有錢囉!!」
我拿出電話:「喂?稅局啊?我要舉報有人逃稅…」
「喂喂喂!!假假地你老世,俾下面好喎!」
我抄起角落的熊仔餅躍到沙發上:「座野你放呢度?」
「佢話屋企無位放,所以我買新屋前要放呢度先,但首先要Kelly俾錢我買…」
還好那狐狸女幫他看著錢,不然會長會把自己的身家敗光的。
晨月摸摸會長頭後坐到我身邊,這時候他不是應該說不要當他是小孩之類嗎?
「咁等埋可柔黎先,我廢事講兩次。」
會長卻走到我身前:「咁我講先,阿仁。」
「嗯,可柔佢未到……」
「我知,我專登黎早左。」他手一揮,貨櫃門「滴」一聲鎖上,低語咒被釋放到空中把我們的聲音隔絕,「有D事我諗你單獨…或者同晨月姐姐一齊聽會好D。」
甚麼事這樣凝重?
「神代氾濫既應對,我地己經諗到方法…關鍵就係神器,同埋你,阿仁。」
結局篇I:擊隕七星.五行山的黑曜流星雨
完
結局篇II:未諗標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