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句講晒,你打算點樣一次過幫呢度所有人恢復評級?」我解開領呔,捲起襯衣衣袖認真起來。如果他的計劃行得通,我可能還趕得及在兩個月內——也就是洋子回來之前就恢復評級。破產一事只要我永遠不提起,就沒有發生過。
「破產者要恢復評級只有一個辦法,就係要搵到擔保人。」在院長旁邊的千代搶答,不忘抬眼鏡:「但係要搵到擔保人,係一件好難、好難嘅事。」
基於如果目標再次破產,擔保人就會一同破產的規定,每名正常評級的住民只可以擔保一名破產者。
「我知,」我自問比誰都更有資格說這句話,我可是因為擔保別人而導致破產的:「咁你仲話要搵四個擔保人?」簡直天荒夜譚。
「錯。」院長開腔,語氣來得異常堅定:「我哋夾埋,只要一個擔保人就得。」
他一邊說話,一邊用手勢在空氣比劃:「假設,我哋搵到條水魚幫千代擔保,千代嘅破產令解除後,佢就係一個普通嘅住民。亦即係話,佢都有權幫一個人擔保。
所以只要我哋有一個人解除咗破產令,就可以幫下一個人擔保,一個接一個咁形成信任鏈。」
最終,我們在座所有人都可以解除破產令,恢復正常人的生活。
院長說的時候仿如置身烏托邦,但我們在所的是D22。D22已經連續十年被評為發展最快的都市,每個人都為著更多的利益獨步前行,從來無暇兼顧身邊的人。
但擔保制度最荒謬的一點是,我們就是不受歡迎,誠信值才會不夠以落到如斯田地,又怎可能輕易找到人幫我們作擔保?更別說安居樂業的正常住民為何要為著一個誠信已經破產的人,背負自己破產的風險。
所以找擔保困難,不是在於沒有人敢冒險。
而是這個社會根本不相信誠信破產的人。
如果眼前的人已經撒過十次謊,
你願意相信他第十一次的真誠嗎?
「可以話,誠信系統嘅設計根本唔想俾破產嘅人翻身。」
宏觀社會來看,我們只是試算表的一個數據。
大部分的正常人繼續追求自己過著本來的生活;而破產者恢復誠信值的機會微乎其微。系統看準人類幾個世紀以來獨善其身的強大遺傳因子,只要D22會一直運行下去,他們才不在乎你的生活或生死。
院長說,在計劃開始之前我們都要明白一點:
就是誠信破產的制度被設計得牢不可破。
「但我哋只要搵到一個缺口,就可以乘虛而入。」院長說得胸有成竹,似乎已經有甚麼打算。
地窖的古董大鐘響起圓渾的鐘音。迴響揮之不去,我成為破產者的第一天才剛過去。明天只會是無止盡的等待和折磨,日復一日。在地圈工作,每次下班都抱怨一天時間不夠用,現在還加上破產的種種限制,我很有可能等不到洋子回來就已經活不下去。
「我可以加入。但係,」我將自己的面具交出,卻在院長接過的時候刻意定住:
「你係因為咩事而誠信破產?」
我已經被誠信破產者騙過一次。
要不然,我要怎樣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