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任說話粉飾得再漂亮,捷徑始終就是捷徑。世界討厭就在於卑躬屈膝的好處實在強大。
阿妹的專頁答應了跟Baby合作寫了一篇文章,破產者的面具亦首次在Baby的專頁上曝光。我們的瀏覽量急增不在話下,最重要是連織部幾名同期同學也轉發了。
如果織部有留意網絡的話,他應該已經知道這個「破產KOL」的存在。
千代建議我們多待幾天,網絡的話題通常會持續數天,之後就會有明顯升溫或降溫的趨勢。讓話題再發酵幾天,阿妹就可以利用我從情報販子買來的照片,邀約織部見面。
阿妹打算扮作織部的兒時朋友,憑這張兒童院前的合照應該也夠說服力。
全靠洋子給出的資訊,我們知道織部極之匱乏社交生活,當然也可能是他不喜歡。但兒時朋友這個設定無疑是為他帶來了一點前所未有的新鮮感。
舊朋友是介乎熟悉與陌生之間的曖昧。不能展現得太緊貼他的近況,也不能對他一無所知。我們不熟悉他的生活是理所當然,但從對話當中必須流露一點似曾相識的熟絡。
事前千代做了大量的資料搜集,迫她在短短幾日盡量讀完。千代搜尋並整合他發表過的論文、畢業功課、專題研習、公開演說等等,務求榨取一切出自他口中筆下的論點想法。而且年代越久遠,就越貼近他初始的想法。
長大後的想法會改變,但有些初衷始終會殘留心底。平日全然不覺得它存在,直至有人提起,回憶方會隨至湧現。
於是我們選好一個晚上,讓阿妹在社交網站向織部發出相片。
那時,阿妹的專頁已經從Baby那邊吸引了大量的天圈粉絲。
晚上十一時半的時間點是千代指定的。她說那是人類最常胡思亂想的時份。胡思亂想,即是不理智的表現。此刻我們作為一個騙子,當然希望目標不怎麼理性。
「好耐無見,仲記得我嗎?」輸入,傳送。阿妹深呼吸一口氣。要是在這刻得不到回應,我們的功夫就全部白費了。
「阿織。」再輸入,傳送。
沒錯,這個兒時暱稱也是我們在情報販子那邊加錢換來的。應該也可算是贈品吧?
我們研究過相中的幾個小孩,照常理他會對站在旁邊的人比較有印象,故意選了一個和織部隔得最遠的女孩為目標。院長在好幾天前故意帶過阿妹到和圈的兒童院一趟,熟悉環境,好讓她催眠自己曾經的確在那邊耗過童年。
說謊要騙到別人,必要騙倒自己。
那麼你在被質疑的時候就能最自然地反駁辯解,因為人的本能就是會守護自己相信的一套。因為我們都不喜歡認錯。
叮——
織部傳來回覆,我們差點就把頭栽進去屏幕處看。
「你係零和兒童院嘅同學?」
零和兒童院,和圈的建設或者真的沒人在意到連名字都是隨便取的。不過聽情報販子說,住在這裡的孩子雙親不是逝世而離開他們,就是因為各種原因而棄養他們。有住的有吃的已是大幸,名字動聽與否什麼的一點不重要。
「以前玩捉依因,肯定成日都係我做捉人嗰個,」千代搶過鍵盤的控制權,指間瞬息反映大腦的運行:
「而家大個,你就做破產官捉翻我轉頭啦。」
織部輸入,一個笑臉。
「咁耐嘅事,我唔記得啦。」
中和平淡的回應最叫人束手無策。但阿妹很快就接回控制,沒和我們商量就傳送回覆:
「我淨係記得,逢星期三啲茶點都好難食。」
我們都看傻了眼。說得這麼具體,不是很容易被識破嗎?況且這個完全就是你個人在胡謅吧。
「好似又係呀。」
誰知織部竟然傳來意想不到的答覆。雖然語氣沒有特別熱情,但至少確實成功地勾起了他塵舖已久的兒時回憶。阿妹這才解釋這不是胡謅,那可是和圈的棄置孩童收集區,伙食根本不可能會好。只是基本推理。但她說這麼多,要舖墊的卻是下一個回覆:
「想唔想下個星期三一齊去食個好食嘅下午茶?」
「順便等我曬多張相畀你。如果,你唔嫌棄。」
她說約會是一門高深的學問。
不能太唐突,對方會反感;不能太含蓄,對方有藉口推卻;不能太花巧,對方會覺得你太刻意造作。
在說話之前你必須要想很多,但又不能顯得你太在意。於是為了裝作隨意,你要花上更多時間去想更多。包括模擬各種情境,盡可能設計出最好的答覆。
約會對象不是遊戲關卡,失敗你可以重來,只是要在別個遊戲重來。
好感度和誠信值最大的共同,就是扣減比增長容易太多。又或者說,兩者某程度上是同一回事。
越深的學問,偏偏就是越不能靠問問題去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