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信破產管理局】 一個以誠信評級主宰嘅城市

摩牙

推

明明只有這點年紀，但阿妹的愛情觀很奇怪。我沒理會她，紊亂的心神都只夠放在一個人身上。
誠信評級限制了我們的通訊、行動、以及時間。以往吵架很容易就能和好，直接出現在她面前就好，沒有什麼是擁抱解決不了的。
只是破產令纏身，要離開D22簡直是天荒夜譚。

我痛恨誠信管理局。他們用盡不同的方式懲罰破產者，表面上只是順序之別，但在社會資源本就不均的情況下，強制要排在後面的人根本被排除在外。所謂的隊伍只是給你一個假希望去送上已經所餘無幾的時間。

不受社會歡迎的人，永遠就在階級的最低層。
但它偏偏要給你建一道階梯，讓你賣力攀爬，讓你看到終點，讓你以為自己真的有一絲希望。
就如石頭後的西西弗斯。

我有一份正當工作，儲蓄習慣良好，感情狀態穩定。我的誠信戶口從來沒有一天低過社會平均值，在所有人眼中都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
我不過是錯在相信了一個不應該相信的父親，讓一個根本沒有誠信的人重返社會繼續遺害。

失去了的信任，破產者付出多少時間也無法彌補。
這些限制僅僅是報復性質的為了懲罰這群誠信破產者；同時以儆效尤，告誡其他人不要像我們。

誠信管理局是不好的。

「你喺度屌鬼有用咩。」院長不知何時跑到我附近：「等計劃完成恢復評級，你鍾意去邊咪去邊囉。」
他比任何人都更要清楚誠信局的原意有多好，也更清楚現在的發展有多偏離。


我們經營的專頁運作了一段時間，只吸引到一小撮人出於對破產者的生活好奇而留意，迴響沒想像般大。如果目標是希望做到像織部的人都會感興趣，路還很遙遠。

網絡力量是千代的範疇。她說過，「力量」有很多方面。正面的拉力是力量，反面的推力亦是力量。
我們起手就處於不利位置，背上一個無法消除或隱藏的負面身份，於是索性將它變成特色。
而如果要凝聚更大的力量，理應朝這個方面走。

「到底要點，先可以令到上層嘅人注意到我哋……」千代每兩秒鐘就刷新一次專頁，看著人流量一直停滯不前就苦惱。我們都很清楚，這回事沒有捷徑。

「呃……如果製造多啲有共鳴嘅嘢？」阿妹提出。這是其一，專頁將阿妹塑造成一個因沉淪愛情而導致破產的人，就是看準要引來同樣在情路受過傷的人共鳴。結果反應也不俗，至少「誠信破產」的負面形象已經沒這麼負面。
但如果要更進一步，就不能永遠故技重施。新鮮感和女人一樣，總會老去得比想像中快。

第二就是我們要明白，總會有人討厭我們。
既然無法排除他們，就好好利用他們。

「你哋留意吓，而家注意我哋嘅人只係少數，」院長罕有地發言。以往我們討論傾談，院長一向甚少參與。也許年紀老邁的他已經知道自己不是行動派的材料，只負責在幕後籌謀和出錢。這點一直讓我覺得深不可測，更難免帶有淡淡的懷疑。
「社會大部分人都好歧視破產者。」他說。

「嗰班自然唔係目標啦。」這種人我們斷然拉攏不了，我在幫專頁胡亂追蹤其他用戶時，看到不少人早在自我簡介寫上「破產者勿加」之類的標籤，當然不去自討沒趣了。

院長搖頭，以吵啞的聲帶磨擦出字句：「討好唔到佢哋，都要利用佢哋。」

你倒說得容易。我在心底抱怨院長，做的人始終不是你，一直在指指點點當然誰都會。

「矛盾。」千代突然從嘴裡吐出兩字：「如果我哋嘅存在，同佢哋嘅價值觀產生矛盾，佢哋就自然會在意我哋？」

「啱。」院長很快就認可了千代提出的方向，加予助論：「人嘅排他性係好強。對住同自己唔一樣嘅人、對住同自己認知唔一樣嘅答案，佢哋好自然會產生強烈嘅厭惡。甚至出手糾正，想要其他人跟自己一套走。」

在意也有正反兩種。對喜歡的人，你會很在意；對討厭的人，你給予的注意力可能更甚。
恨比愛要容易得多。因為愛一個人要付出自己，恨一個人只需要摧毀他人。

「如果我哋做到一啲佢哋認定破產者無可能做到嘅嘢，肯定會有一班人衝出嚟話呢樣話嗰樣。」胡亂批判很容易，反正你在批判的是破產者，不用擔心他們可以向誰求助。

「例如，我哋話阿妹係天圈大學入面嘅學生，佢哋肯定覺得好不可思議。『破產者邊有可能考到大學？』啲人第一下就會咁諗。」千代這樣作出假設，邊說邊梳理思緒。

面對你不相信的事情，即使心裡早已斷定這是假的，很多人還是會按捺不住要像福爾摩斯一樣急不及待指出破綻提出質疑。

而在他們決定發言參與那一刻，這個話題的熱度已經上升了。

「如果咁，我哋喺專頁自稱係 第一個考到天圈大學嘅破產者。嗱，既然我哋已經身處天圈，喺周圍影下相都唔係問題，院長仲可以幫我哋整啲假嘅筆記、功課，等啲相望上去似層層咁。」

「啲人只要一問大學已經會知啦。」我連忙截斷她的盤算，顯得有點像潑冷水。

千代隨即反駁：「所謂炒作，件事真假已經唔係重點。重要嘅只係熱度，其他一切都唔重要。
記住我哋嘅目的，純粹係要令織部或者佢個圈子嘅人，留意到阿妹呢個角色。

如果件事炒作成功，應該就可以引起天圈嘅學生注意，或者就能夠連帶埋啲畢業生都認識阿妹。」

可是，我把話噎在咽喉，久久不能消化。我們這是在貨真價實的騙人吧？你確實不是這𥚃的大學生，這是不能改變的事實。揭發後我們很快就會被所有人唾罵，說我們是騙子。

「我哋都誠信破晒產啦，」千代苦笑，顯得淡然又無奈:「乜你真係覺得啲人點睇我哋， 會有分別咩？」

撒過十次謊的人，不是沒有在第十一次獻出真誠。
而是反正都沒人相信，他們沒有找到真誠的理由。

阿妹聽罷更是不屑一顧：
「我要出名咋嘛。邊個憎我，關我撚事咩。」

早就習慣被討厭被排斥，才不在乎多了少了一兩個人對他們拔劍相向。
他不像你們，沒有要受歡迎的包袱，沒有要討好別人的壓力。他不需要被愛，因為從沒被愛。

已經遍體鱗傷的人，多一道傷疤只會令他的走向更加堅定。

存檔死清光

重複左幾次係老豆搞到破產

應該都唔係

與其說不敢苟同，不如說我不相信這些旁門左道可以引起什麼關注。
反正知道是假的，大家就不會理會吧？

此刻我只關注我的身體狀況什麼時候可以好起來。這種感覺很怪異，完全不像是平日病倒的傷風感冒，但體內的不適卻一直揮之不去讓我相當難受。要是強行比喻，就像喝得非常醉、臨近睡倒卻又未能完全昏得過去的彌留狀態。
除了頭痛欲裂和悶嘔難耐，整個世界的一切我都理會不了。

可能阿妹說得對。這把年紀才臨近失戀就是這副德性。

突然之間，電話響起。我以身體機能所及的最大限度趕緊接聽。要是可以跟洋子和好，什麼大病都能不治而癒。

只是來電的人不是洋子。
而是一個我萬萬想不到的人。


「你仲有面搵我？ 」我往話筒𥚃頭的人叫喊：「就係你搞到我咁，就快連婚都結唔成。」

我和他已經好久沒說話。在他遠走至D37後，我連結婚也沒邀請他。更何況要不是他，我還好端端的在地圈居住，下班就跟中川齋滕吃喝玩樂去。
不需要加入這班人的這個計劃，也不會跟洋子有什麼誤會，吵了一大架。

都是你害我破產的。

「你噏乜柒呀？」

老爸聽得一頭霧水，似乎完全搞不清狀況。我叫他不要再裝傻，早知如此我當初肯定不會幫他擔保，害得自己幾乎失去一切，卻連一點歉意都欠奉。

但是，他在電話裡頭朝我大喊：

「我都無破產，關我鳩事呀？」

咁九成九關洋子事

之前幫過老豆 係時候要佢還番個人情啦屌

所以男主角女朋友先會喺凌晨打電話比佢，因為佢破咗產？！？！

今日正更出完了
各位看倌大佬通融下，我聽日會找埋加更條數㗎啦
今日一見到手動加更再夠正皮加更真係頭都痛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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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中左唔關老豆事

其實答案好簡單
只要唔俾對方知道 無論幾多嘅嘢都低過30%
如果一樣嘢根本唔知道就冇需要諗接唔接受到

我應該都B級

呢套都係Cyberpunkmatch到

推推

都估唔到唔關老豆事
之前我估同戈兩個朋友有關
黑市可以咩都買到，會唔會可以比錢買到一個人破產

&智慧燈柱&人面辨識

多謝gchi我都live咗

存檔死清光

推

預言故事

他⋯⋯沒有破產？
他沒有誠信破產？他沒有？？

不可能的。他是誠信破產者，我必須時刻提醒自己眼前這個人不可信。

「你咪撚再扮嘢。如果唔係，我點解一直搵你唔到？你喺我破產之前嗰晚，又做乜打俾我一次之後就收線？」我堅決質問他，已經無法再抑制對他的怒火。害我破產不得己，事到如今還要拒絕承認？

誰知他回話的語氣甚至比我更生氣。難道除了掃瞄晶片，暴燥易怒的性格也會遺傳？
他往話筒喊罵，很是急燥﹕「我嗰晚打俾你，係因為我喺D37搵到份工。份工係黑市搵翻嚟，總之就好撚危險但係好高人工。有條友縮沙，我先突然有得返。咁我喺出發之前咪打俾你同你講聲，之後嗰一頭半個月我都未必聽到電話。叫你咪撚搵我住囉。」

他會找工作？我真的很難相信那個從小到大都只會耍小聰明、走精面的賭徒會腳踏實地工作。他一生人只做過一份工作，就是賭博。也許是那一點點的小運氣，什麼有得賭的他都去碰。就連我之前說他經營公司騙了合夥人錢，那些股份都是和人打賭贏來的。

所以到了最後，他利用公司資金去賭錢我也毫不意外。不是什麼本性難移，而是他整輩子也只有那麼一個技能。不去賭還能幹什麼？

「你會去翻工？仲要去黑市翻啲辛苦工？」說起來也覺得不可思議。在他破產前，我們叫他去正經找份工作也推搪了一輩子，一直靠偷呃拐騙換來高牀軟枕的人，如今居然會去委身做黑工。

當我差不多以為他要放棄跟我爭論，隨即就收到他傳來一張照片。截圖是他誠信戶口的結餘，沒有被停用不得己，還累積了一個小數目。

他似乎早就料到我會不相信而擅自開始解說。「我過到嚟D37，呢到又無人識我。只要我正正常常咁打工，正正常常咁生活，邊會有問題。」聽起來他在那邊生活得不賴：「點似得D22啲人，一知道你破過產就歧視你。就算你恢復返評級，啲人咪又係唔會改觀。」

先入為主很常見。
已經認定的事就好比價值觀。如果有任何人嘗試挑戰或抵觸它，你的思想就會像免疫系統一樣急不及待把它消滅。
要倒戈反對自己認定的事很困難，因為這樣就代表你必須承認自己是錯的。


「屌呀，而家係你破產呀。仲話唔信我？ 你都戇撚鳩。 」他一語中的，中得我無話可說。說到底我才是不應被相信的人，誠信破產的身份從來都無從抵賴。

但這些通通都不重要。
重要的一點是，既然不是因為幫他擔保而破產，
那麼我的誠信值就是在一晚之間跌至負數？

我嘗試回想，應該是必須回想破產前一晚的情況。
那天晚上我和中川齋滕在天圈的酒吧消遣。而天圈的酒吧對賓客有嚴格的誠信值管制。如果他們發現有破產者在場，肯定會把事情鬧得很大。

但當天晚上我們進出大門多次。始終沒有任何人阻撓。而在我回去後不久，就接到誠信局的破產通知。
所以說，到底是什麼事可以讓我一直以來儲起的誠信值一掃而空，而我全然不知情？
這樣光是想起來就夠不合理。除非如院長所言，誠信系統的確有它的漏洞？

「喂。」話筒的聲音將思緒打斷，他不情不願的問道：「咁你要唔要我幫你呀懵撚？」

「唔要。」首先，我不想蒙受他的恩情。當初我會幫他擔保也是單純的想送走他，絕對不是什麼孝道的事。其次是，如果他真的改過自新，如此難得我更沒理由讓他冒上替我擔保的風險。

再說，我們信任鏈的計劃不是正往成功的道路前進嗎？

院長說過，我們要對他的計劃絕對信任。
即使我不相信院長，也要相信一直為此拚上了十二分努力的同伴。

如果單純只讓老爸替我擔保，的確是可以當下就把一切回歸原狀。可以買機票去找洋子和好，可以如期舉行婚禮，可以讓我最好的兩個朋友當上伴郎。
但若然這樣回歸安逸，我就永遠不會知道自己為何誠信破產。他救了我這一遍，下一遍還是可能會不明不白又墮進破產的圈子中。

我拒絕他的幫忙。身在安逸的位置，只會更難找出墮落的答案。


老爸這通電話讓我久久不能釋懷。我一直自覺無辜。誠信值長久穩定的我不相信自己會破產，所以我很早就否定了這個可能，將可能性全盤放在紀錄不良的老爸肩上。

但原來我沒自己想像中無辜，也沒想像中受歡迎。
誠信破產的意思即是，身邊的人心裡面都不相信你。
或者總能找到一兩個例外，就像是對破產一事毫不知情的洋子，可是絕大部分認識我的人，我的朋友、同事、舊同學，以及所有碰過頭的泛泛之交，他們都不相信我。

或者，我根本沒自己想像中善良。

他們討厭我。但我連原因也搞不清楚。還一直蒙在鼓裏以為自己有多不值，明明誠信值良好也要被判破產。

這些事情可以毫無先兆嗎？或許。很多時候我們單憑一個消息一張相片一篇報道，就將某個當紅的人捧到天一樣高。同樣地，也可以單純因為一句話而把人踩到泥地去永不超生。

只是在成為他們之前，
我們從沒為這種人的錯判惋惜過。

但說到底當晚我由酒吧回家不過是一小段路程，出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一考量到機會率的大小，我就開始思索更多可能性。


「我想問，」我走近院長自成一角的辦公桌，還在迷茫當中就向他提出假設：「誠信系統，會唔會有可能出錯？」

比如說以往會不會有先例，誤將兩個誠信戶口調轉？誠信值良好的人被宣判破產，真實破產的人卻逍遙法外？
又或者誠信結餘的計算會不會有機會出錯？每個人的誠信值經常都會有著小幅度變動，如果遇上這等巨變，誠信局會否出手派人查核？

我絞盡腦汁榨取著每一分可能性。
到底我做錯了什麼？

「唔會。」院長說得言之鑿鑿，沒容許任何懷疑的空間。

已經說過很多遍了，誠信系統能夠準確得知每一個人對你的觀感，從而計算人的誠信值。
這個部分純粹電腦程式，像機器一樣精準無誤。
但系統就算再精確，也無法影響人的判斷。思想是自由的，汲取外界的資料後如何自我發酵、得出結論，都是每個人的抉擇。

「誠信系統嘅計算唔會出錯。」他再次補充：「出錯嘅，只會係人。」

機器只會故障。壞掉修好就行。
但人會撒謊，善意或惡意的謊言都會導致誤會和誤判。騙人這種病無法治好。無論是說謊的人還是被騙的人，他們永遠將不會痊癒。

所以世間所有謊言，都是惡意的。
你永遠無法預想它在進入別人的思想後會發酵成什麼模樣。而人的想法，通常都習慣向壞。

「既然，誠信系統咁唔公平，」我輕輕一躍，乾脆坐在院長的辦公桌上：「點解我哋仲要跟住佢玩？」

即使成功令到織部恢復我們的評級，我們變回正常住民，還是生活在誠信系統下，每天仍然可能會因為一絲厭惡的念頭就判了另一個人誠信破產而不自知。

我們每人的思想都藏了一把刀，刺死了誰也懵然不知。

既然我們都切身體會過系統有多不公平，
為何仍要奮力成為高牆的磚頭，而不是想辦法作為更堅固的雞蛋？

絕對的強者並不存在。
弱者夠強，就能推倒大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