較早前,世界變了樣之前。
「……」
眼球被毀掉的黎爾好像沒有痛覺一樣,他只是輕撫自己眼窩,然後便振臂把血抹到自己身上的白色長袍上。
「嗚咕…!」
被坦克型壓在地上的阿洛試圖掙扎奮起,但卻被生化兵器壓倒性的力量按在地上,他心知肚明現在只要坦克型一使力,自己的腦袋就會像果凍一樣被巨拳輾碎。
「靠你既實力可以傷到我,值得嘉許,楚思洛。」
從上越過所有械人直取黎爾的戰術成功,也傷及了黎爾,卻沒想到眼前的黎爾沒有痛覺,故此他馬上反應過來與楚思洛相鬥。
彩虹橋計劃基地內沒有甚麼亂七八糟的雜物供他作為武器,而手上從莉莉借來的斬機刀也被黎爾以巨力揮開插在遠處地上。
才交手幾下,楚思洛便馬上明白到眼前的不是人類。
使用著「自在超限」的黎爾能隨心所欲地分泌腎上腺素進入如貝兒,女王那種超人模式,而且強度更高,這不是因為楚思洛技不如人,而是因為眼前的對手根本不是人。
「砰!」
致敗的摔擊其痛楚使他全身沒法動彈,械人如執垃圾一樣把全身軟癱的他從地上舉起來。
「阿欣,用…個…招…」
「有膽既話試下啊,楊芷欣,用反物質湮滅爐自爆同我地同歸於盡。」黎爾冷冷地說,「聰明如你應該早就明白,你眼前既我只係其中一個終端,同我同歸於盡我唔會有損失。」
「……」
「仲等咩?郁手啊。」
「……可惡…!」
武力不及黎爾,連智謀亦被凌駕在上,楊芷欣感到了真正的絕望。
而這次,楊子平不會來救她。
這就是使先驅會全滅,還造成舊地球末日的—魔王!
「我知道你係明白事理既人,楊芷欣。」
黎爾一揮手,楚思洛被放回地上,但還是被械人以蠻力壓在地面,以斗大的拳頭對準其腦袋,言下之意很明顯—
—你敢亂動,我就壓爆他的頭。
「………」楊芷欣只能不甘心地看著黎爾步步進逼,走上管控室的平台上,走向楊芷欣。阿洛偷襲得手的鮮血在他的眼窩流出,樣子甚是恐怖,但楊芷欣心知這時逃也沒辦法,戰亦沒辦法。
自己已經是任人魚肉。
「呢個表情好。」黎爾平靜地說,「不愧係毀滅赤柱監獄既軍師,東龍五號既船長。」
「……」楊芷欣面上閃過極之難看的表情。
「仲有東龍五號上面,個個叫英英既女仔…」
「你—!!」
「啪!」
楊芷欣失控地扇了黎爾一記耳光,速度勁度都相當差勁,黎爾能避能擋有餘,他卻樂意地接下這巴掌。
「放心,呢個距離,你老公聽唔到我講咩。」
「你,你,你係點解…點可能…」
自己明明沒有任何人說過,為甚麼,黎爾會知道!?
「方舟上面既冷凍睡眠艙有腦機介面,咁長既時光,阿當早就可以透過腦機介面讀取登艦者既記憶,包括你既。」
楊芷欣當然知道了。
不只她,連莉莉和楊子平他們也親眼見過,就在那時方舟塔的數據中心內,黎爾不正在讀取著阿當的記憶嗎?
不需質疑,正是方舟上的那種鵝蛋型冷凍睡眠艙,但是這個睡眠艙是打開的,半球形的上蓋正升起打開,阿當正躺在那兒。而在旁邊一堆線纜正插入睡眠艙上,而睡眠艙內的接線又與阿當頭上的電殛和AR裝置相連,這就是所謂的腦機掃瞄介面。
凍冷睡眠艙內的,正是腦機掃瞄介面,而黎爾正在掃瞄著他這和人類一樣的肉體,讀取著其記錄—或者說,記憶。
插在睡眠艙上的纜線連接著一個類似工作台的東西,上面放了十多面屏幕,屏幕組成了屏幕牆,而上面的畫面…
…是我。
應該說是阿當眼中的我,他與我晚餐時的我,他與我晨跑時的我,他與我去巡邏時的我,他與我相處時的每一個我。
睡眠艙正在讀取阿當的紀錄。
「使唔使我講俾阿洛知,你對英英做左咩黎?」
「你依加係要脅我?」楊芷欣憑著自己的傲氣說,「我當時只係逼不得已。」
「我毀滅世界,同樣都逼不得已。」
「唔好拎我同你比!」
「我唔係拎你同我比,我想講既係…我地只係同一種人,楊芷欣。」
「你係怪物!你只係一隻怪物!你只個係一個人造身體寫入左黎爾既記憶!你唔係黎爾本人,你…笑咩。」
黎爾在微笑著。
「你…笑咩…」
接著他拔下自己一根頭髮。
「我當年係科索沃因為米寧既事而一夜白頭,但係呢個係人造身體,係我天生既基因之中我本來就係黑色頭髮,只係因為習慣左而染白。」
他把頭髮舉到楊芷欣面前。
「所以時間過去,新生出黎既頭髮都係黑色。」
在黎爾的頭皮附近可以看到髮根的確是黑色的,如人們染髮過後。
「…所以呢?」
黎爾向楊芷欣伸出手,她不敢動彈,但亦極不願意!黎爾的手輕撫著楊芷欣被歲月留下痕跡的臉蛋,然後一直往上輕撫,即使楊芷欣皺著眉頭,臉上滿是厭惡。
然後黎爾他楊芷欣的眼鏡摘了下來。
「你…有無諗過自己既近視,點解會不藥而癒?」
本應是大近視的楊芷欣被摘下的眼鏡,其中的影像沒有一絲扭曲,說明這是沒有度數的平光鏡。
平光鏡之中映著黎爾的頭髮,其髮根是天生的黑色。
「你…你想講咩…你…」
身為天之驕女的楊芷欣當然明白他想說甚麼。
「你根本就已經明白,楊芷欣…定係我應該叫返你既真名?」
黎爾猙獰地一笑。
「楊芷欣—
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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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月阿當的終端室中,氣氛跌至了凍點…說是絕對零度也絕不為過。
「你朝早起身,你知道自己係楊子平,係因為你腦入面係楊子平既記憶。」被琴弦五花大綁的姑姐絕望地說,「但如果連記憶都可以植入,植入到由基因複製出既人工身體之中呢?好似黎爾既怪物咁呢?好似…好似我…」
「……」爸爸無視朱月阿當剛剛說的禁煙,又抽出了一根香煙叼到口中點了起來。
「所以…方舟城852入面既所有人,全部…全部都係…」
這怎麼可能。
這…開甚麼玩笑。
這…別玩這種惡趣味了。
「我地方舟城852,全部人都係透過冷凍睡眠艙讀取記憶,然後貫注到透過基因複製出黎既人造身體之中,就好似黎爾一樣。」姑姐說,「佢係怪物,我地都係怪物,方舟城852之中只有三個真正既人類。」
真正的人類,如向晴姐所言一樣。
「莉莉,你既旅程唔可以係度結束,唯有你,阿平,寄葉三個人類…唔可以係度玩完。」
在「三個」後面又接上「人類」是多餘的,向晴姐身為記者怎會犯這種語病,除非—只有我們三人是真正的人類。
楊子平,言寄葉,莉莉.楊.勒菲弗爾,三名真真正正的人類。
輪迴的不只是方舟城,輪迴的還有方舟城內的人們。
不是方舟城001是俄羅斯,002是韓國003是日本那樣。
而是001是香港,002是香港,003是香港,004…直到852,全部都是方舟852上的登艦內複製的人造肉體,然後注入冷凍睡眠艙的記憶,成為新一輪的方舟城,然後迎來無數次末日,永劫輪迴。
「阿當,你一早就知道係唔係。」我向站到老遠的阿當說,「你個時話要感受人類,但你…你只係痴住我,爸爸,媽咪三個人,完全唔理姑姐佢地,因為佢地根本就唔係人類!!!」
說到最後,我聲嘶力竭地咆哮。
但胸口的劇痛,卻沒有減輕半分。
「我點可能同你講,莉莉。」
「所以…黎爾既真正目標係抹殺方舟城852既所有人工生命,然後放返朱月上面既真正人類出黎,套用返方舟城852個套可以維持千年既制度,確保人類文明永續,呢個就係黎爾口中既正確答案,亦係佢話我地先係叛徒既原因。」呆然的媽媽艱難地說。
「…無錯,背叛既人係你地啊,阿哥,阿嫂,莉莉。」姑丈說,「我地只係冒充者,我地只係…我地只係贗品,唔係真正既人類,亦唔係真正既楊芷欣同楚思洛,真正既佢地仲係朱月深處冷凍睡眠緊,等緊甦醒既一日。」
我,爸爸,媽媽,米寧,阿當五人的臉上表情都纏成一團,糊成一堆。
根本沒有任何語言可以形容眼前這真相,我們根本就…
「朱月阿當,你有無野要補充。」爸爸欲言又止了好幾次才說得出這話。
「呢個係登艦者搜尋系統既介面,米寧.尼曼雅,請你授權俾楊子平使用。」
「…授,授權。」
從終端室地面升起來的一個工作平台上出現了一個鍵盤。
「你可以輸入名稱,生日,所屬方舟編號等等去搜尋全球既登艦者,楊子平。」
爸爸以抖震著的手按到鍵盤上。
[楊芷欣,2月17日,852]
[找到了一個結果]
他倒抽了一口涼氣,然後接著輸入了三個名字。
[楊子平]
[查無結果]
[言寄葉]
[查無結果]
[芷莉.勒菲弗爾]
[查無結果]
證實了。
「只要幫佢殺死米寧,我地…至少我地就有自己既價值,而唔係作為楊芷欣,唔係作為楚思洛既演員生存落去…身為偽冒者既我地可以幫到真正既人類甦醒,令真正既文明復甦…」
姑姐哽咽說出使我心碎的自白結語:「…令自己既生命有意義。」
從阿當滋生的罪人,從夏娃漫延的原罪,從伊甸園繁衍的虛偽,現在血淋淋地攤在我們面前。
經歷了852次的輪迴,終於找到了正確答案的黎爾取代了阿當,來到了收割成果的時候。
只要把方舟城852毀滅,那麼就能釋放於朱月上的真正人類到地面,然後以方舟城852那套管治,使他們永垂不朽地繁榮下去。
這就是他口中,差一步便完成的伊甸園計劃:毀滅世界,末日輪迴,最後永垂不朽。
而米寧就是阿當背叛的成果,敵擋著黎爾的最高權限所有者,只要她還在,黎爾就沒法發動滅世把方舟城852毀滅,迎來輪劫萬年才得到的正確答案。
而我們亦保護著米寧,使他沒法再次滅世,為了那些人造人們與黎爾及整個方舟城為敵,而成為他口中的人類叛徒。
姑姐也好,我們也好—全部都是罪人。
我罪,我罪,我罪。
第十五章:罪人們
完
第十六章:你的人生,你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