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曾經仁慈,已然墜落的那些人
末日倒數下的夜晚格外漆黑,維多利亞港兩岸的萬家燈火盡數熄滅,晚風中似有還無傳來悲鳴,但這漆黑荒蕪卻是我所熟悉的。我,米寧,阿當三人之中只有我在末世下生存過,即使那時都是爸爸媽媽照顧我,但我也有學習到不少求生技巧,所以二人都跟著我行動。
文明之焰熄滅的城市是危險的,如非必要我們也不會在末日下夜裡行動,所以我與阿當米寧二人找到了最接近的建築物,確認了安全後便將其中一個單位當為臨時據點用,這兒位於方舟附近,可以看到遠處方舟建造區的燈光正映向天空,是視野內唯一的人造光源。
「燈唔好放係窗邊,被人知道呢度有人既話會有危險。」
「哦…好。」阿當連忙把放在豉油碟上的蠟燭移離窗邊,再降下窗簾擋住光線。
但他還站在窗邊透過手指勾起的小隙縫凝視著外頭的末日世界。
「呢個就係黎爾既所謂…救世。」
這是阿當第一次「親眼」看到末世,也是他第一次「親自」行走於末日下。
還好末日下物資不太缺乏,畢竟香港是世界上物質最集中最豐碩的地方。我們找到了全新的樽裝水,罐頭湯和餅乾,這座大廈的水缸甚至還有儲水,短時間的逗留不成問題。
我們身上的裝備都因為摔進了海水因衝擊力和進水而失靈。除了米寧的方舟御杖外我的AR眼鏡,通訊髮飾,力場護臂,噴氣裝置,吸震長襪等等全部都變成了廢鐵,只剩……
[絢香]二字就刻在刀柄末端。
換掉濕透衣服吃完東西略略梳洗過的後我們,總算有機會圍著那一點燭火席地而坐,整理一下現在的情況。我仔細地捧著絢香師傅給我的刀,沒想到經歷了這連串事件後我竟然又會帶著這把刀,回到了這末日下。
穿越時空,回到末日下…這實在是太瘋狂了。
「莉莉,俾我睇下你條頸。」阿當說。
「嗯…」
我把頭抬起,阿當仔細檢查我的頸子。
「黎爾條仆街,瘀到咁…仲痛唔痛?」阿當痛心地輕撫我的頸子。
「少少,唔掂就唔痛。」
我剛剛換衣服時照過鏡子,一個五指瘀痕就這樣印在我頸上,如果剛剛不是楚詠琳來救我我大概會這樣被黎爾活活捏死了。
死亡嗎。
這與末日的死亡陰影不同,而是在自己面前張牙舞爪的死,而且還完全無力對抗,無論我怎樣掙扎亂踢,卻是愈來愈無力,氣力漸漸消失,眼前只有黎爾那猙獰的樣子,真的是……
「莉莉!」阿當把我拉回眼前的末日,「唔好再黎諗喇。」
他牽起我的手。
「已經無事…暫時唔會有事。」
米寧卻是愁眉苦臉:「阿當,頭先你話平行宇宙既話…我地依加點算?」
昏黃的燭光下,我們的樣子卻格外不安。
如果我們甚麼也不做,我們三人就會死於世界末日之下。
但如果我們做任何事,卻會因而干涉時間線產生平行宇宙,最後永遠沒法回到我們的正史宇宙之中。
「我依加……老實講,我都唔知道,往過去穿越一定會產生悖論,甚至當下呢一刻已經係。本來我地既正史宇宙中,呢個單位係今日係無人住,我地只係住左係度,可能已經產生出”呢個單位有人住”既平行宇宙,我地已經脫離左正史宇宙既絕對時間線。」
「正史宇宙,絕對時間線…」米寧看樣子正在廢勁地咀嚼著阿當的說明。
「對唔住,我對呢方面了解亦唔深,但係…就算脫離正史宇宙都好,我唔會俾我地死係末日下。」阿當緊握拳頭說,「我地要係方舟升空前拎到方舟登艦權。」
「登艦權?」米寧問。
果然在末日下,方舟起飛前,我們還是只有這一目標嗎。
「無錯,至少我地知道上到方舟既話就可以捱過末日。」阿當道。
米寧不安地反問:「但方舟唔係有登艦名單既咩…我地三個對於方舟黎講,根本唔存在,又點可能上到方舟…?」
這樣下去,我們只會死於末日下吧。
「係登艦名單上面既人唔會百份百去到方舟度登艦,所以會有後補名額。而決定呢啲名額點分配既,就係由方舟政府秘密任命既七個天使。」阿當說,「只要我地搵到呢七個天使就可以……應該話,四個。」
七個天使之中,大法官已被許少傑以洪水消滅,方舟遊戲的那個娛樂大亨早就被獨臂人斬首,青龍同樣於赤柱監獄一戰中被絢香師傅用我手上的這把刀與阿諾一同刺串釘於地上。
「我記得我見過爸爸佢有個List係天使既表。」我從旁拿過紙筆默出。
天使計劃
擁有天使權限既七個精英中既精英,可以指名任何人登上方舟,得到登艦權。
▮▮-▮天使.▮▮▮▮ (完全無資料,只知是天使)
▮▮-▮▮▮▮先驅 (代號是先驅)
暴食-娛樂大亨.迷宮騙局(被無名獨臂刺客擊破)
色慾-小婷.方舟皇后
憤怒-教授.星之曙光
嫉妒-青龍.方舟護衛隊 (被楊芷欣擊破)
傲慢-大法官.末日法庭 (被許少傑擊破)
「佢同姑姐只見過其中五個,仲有兩個佢地都唔識…反正依加我地只可以寄望馬教授或者個個叫小婷既女人。」我說。
「天使係佢地自己任命,我都無資料。」阿當皺眉道。
「睇落七個都唔係咩好人啊……」米寧看著名單前爸爸加上的注解,全是七宗罪的化身。
「但只要一接觸……我地就會干涉時間線,咁我地就……」
對正史宇宙的爸爸媽媽來說,我大概已死了。
但同樣地對我來說,爸爸媽媽她們同樣死了。
雖說我們還活得好好的,但卻永遠沒法再見……這跟死了也沒分別吧。
「至少要捱過末日先,莉莉。」比我稍樂觀的米寧拍拍我肩膊說,「話唔定我地呢邊之後既方舟城會開發出往來平行宇宙之間既科技…呢。」
「倒…倒…倒唔係無可能,嗯。」
除了這樣回應我還能說甚麼呢,但平行宇宙被稱為平行就是因為絕不相交吧。
「所以唔使咁灰架莉莉,係咪呀,阿當…阿當?」
阿當看著天使的名單在發呆。
「阿當…?」
「……我……諗到啲野…」
阿當整個人在微微發抖,眼神中竟然潛藏興奮。
「你諗到咩?」米寧問。
「或者,或者時間線唔係一條直線,係類係莫比烏斯環結構!」
阿當拿過我手上的紙撕下一條紙條圍成一個環,但在紙環完成閉環前卻把一頭扭曲顛倒正反,最後用膠紙將之黏合成一個圓環。
「呢個結構叫莫比烏斯環。你睇,我由呢度開始劃線既話……」阿當用筆畫在紙環上,線段不斷往前伸延,不知不覺間便同時穿過了環的兩面,最後回到原點。
「莫比烏斯環中,一條線可以同時貫穿成個環既正反兩面,正即係反,反即係正,莫比烏斯環其實只有一個面,但同時有……」
米寧快要睡著了。
「阿當,即係我地要點做?」
「我地可能無去到第二個平行宇宙!即使我地有任何行動都好,我地只係由莫比烏斯環既一面。」阿當翻轉莫比烏斯環的表裡,「去左莫比烏斯環既另一面,依然仲係同一條絕對時間線!」
「所以我地仲係正史宇宙之中……?」
「我……我,我希望係。簡單黎講,我地咁樣回到過去,只要我地影響到時間線,就會產生出另一個平行宇宙。」
我點頭表示明白:「我知道……你個時已經話過,只要向過去穿越時空,我地就會迷失係多重宇宙之中。」
「無錯,改寫歷史只會造成平行宇宙既增殖,但如果……但如果!」阿當眼中閃爍著希望的光芒,「但如果我地反其道而行呢?」
「反其道…?」
「我地唔係干涉歷史,而係由我地去促成歷史呢?」
做出與正史相違的行動,會產生平行宇宙,把我們從正史宇宙彈出。
但反過來促成正史,我們就成為歷史發生的推手,這樣的行動會把我們錨定在正史宇宙中,因為沒了我們,歷史就不會發生,所以我們必須在這個宇宙中—這就是阿當的主張。
「就由佢開始。」
阿當指著天使列表上那個被稱為方舟皇后的小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