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執雙刀步向漸正崩解,肢離破碎的喬大哥,不知不覺間才一開口想說話淚水已在眼角淌下。
「點解最後…要變成咁?喬大哥。」
「咳!咳咳!咳!」他劇咳不止,每咳一下口中,鼻中,胸腔的傷口也湧出污血。
了斷他吧。
「唔係咩變成咁…而係我地本來就一定會變成咁…咳咳!咳咳咳!我…唔係咩喬大哥…我唔係咩林志喬…」
他在說甚麼。
「林志喬,佢仲係朱月上面冷凍睡眠緊…我…我只係某個被安上林志喬呢個名,呢個身體,呢份記憶既某個怪物啊嗚!!!」
喬大哥用盡最後力氣,帶哭聲向天長嘯控訴。
「你同你爸爸媽咪一樣,係穿越到方舟城既真正人類…你當然唔明白喇!!莉莉!我地全部都係罪人,我地全部都係怪物,我地全部都只係方舟城內既實驗白老鼠……如果連被交付既角色都唔演好,我…我到底係咩?我仲算係啲咩?我呢段人生算得係咩?!」
高舉到空中的斬機刀凝住,我沒法砍下去。
「我唔明?」
手不知甚麼時候在震抖,來源卻是憤怒。
「…我細個得到預知能力後,崇拜我既人叫我做女神,反對我既人叫我做魔女,無論係邊一邊都好,我只係聽身邊既人講,我要做啲咩,我要成為佢地認為我係既人…直到我遇上爸爸媽咪佢地,貝兒姐姐同舜兒哥哥佢地…我唔明?!唔明個個人係你啊!!」
神父說我要成為女神,為末日下的信徒們帶來希望。
同學們說我是怪物,是因為我她們才會被教會的人這樣對待。
異教徒們說我是魔女,是於赤柱土地上禍害眾生的凶星。
直到我遇上爸爸媽媽,貝兒姐姐,舜兒哥哥他們。
「打倒神父,推翻你既神權,拯救你,同所有人!!」明明身為最弱的貝兒姐姐,卻是一臉志氣地舉拳向天,沒有一絲遲疑,連我這女神的預言也不放在眼內。
未來在那刻就改變了,而改變未來的原因是「當下的行動」
而採取行動的,又正是我們。
所以改變現況,定義出未來的,是我們本人。
無論是貝兒姐姐,舜兒哥哥,爸媽她們也好,過去的她們也好,現在於方舟城中奮戰的我們也好,是我們自己定義出我們的存在方式,反抗了世界給予我們的命運,向我們裁下的結局。
連姑姐越過末日後,也透過彩虹橋改寫爸媽和我的命運,所以—我們也許和喬大哥沒甚麼大不同。
只是我們明知道沒意義也好,沒有以後也好,仍然反抗過這一切。
而喬大哥,卻反而視之為他的存在方式,明知黎爾的暴行還主動接受改造成為械人,因為這就是他唯一知道的存在方式,一但失去,整段人生即告崩塌。
「……哈哈…我真係唔明…唔知林志喬佢本人…明唔明呢……」
嘴角淌血的他躺於地上,望向穹頂沉默著的朱月。
「你既人生只係屬於你,唔屬於朱月上面既佢。」我說,「所以呢個結局…亦係你自己選擇。」
「……」
他似乎大受震撼。
「我…我將我唯一既人生,但…啊啊…係啊,係方舟城852生活過既人,係我…唔係上面既個個林志喬…係我自己攞黎!!哈哈…嘿哈哈啊啊…嗚啊啊啊啊…嗚嗚啊!!」
喬大哥在最後大笑了起來,又漸漸變成了號哭。
「…一路好走,喬大哥。」
我舉刀。
「咪住!!」
喬大哥咬牙切齒地瞪住我,那氣勢之強使我馬上抽回斬機刀擺出架式警戒!
「…既然係咁…我要再揀多次!聽我講莉莉…黎爾最想殺既就係米寧,佢已經預左你地三個會一齊黎殺我…所以只要我一斷氣,呢具身體就會自爆…快啲走!」
「自爆!?」我們三人異口同聲地說。
「等陣,喬大哥,我可以用阿爾法凌駕…」
「你就唔可以俾我至少決定一次咩?!救世主!!」喬大哥怒吼。
沒人敢拒絕他,喬大哥的怒吼在廢墟中迴盪,連火舌的爆裂聲也為之失色。
「……方舟城就交俾你,嵐翔部隊
隊長,勒菲弗爾上尉。」
明明被我擊敗的他,這時卻展露我沒有見過的笑容,粗獷而自信。
「如果係白刃型械人既標準自爆系統,大約後退一個街口就夠…莉莉,米寧,呢邊!」
我就不去想為何阿當這樣了解爆炸威力了。
稍稍後退,米寧以方舟御杖撐地展開防護力場,我們甚至還能看到喬大哥,然後—
「砰轟!!!」
他最後的那笑容,是小孩子和大人鬥氣成功的笑容—「我係唔濟啊!你吹呀?!」,也是大人們長大後甚少能露出的叛逆笑容。
喬大哥的敗北自然是在黎爾的計算內,他沒指望過喬大哥能打贏我,所以才設定成他一斷氣就會自爆,為的就是我擊倒他後以爆炸把我們三人炸死。
最後—他卻叫我們離開以免被波及。
林志喬852於人生的最後,按自己的意志化成了煙火。
末日下的那些人沒法選擇自己的死亡,只能選擇死前能活出怎樣的餘生。
而喬大哥最後,卻能選擇自己的死亡—燦爛而奪目照人。
「表姐!表姐!!你地有無事?!咁大聲爆炸既!?你答下我呀…」
楚詠琳她硬要叫我表姐啊…
「我地無事,特殊個體已經被討伐。」我說。
「你地留係原地撐住,我地黎緊支援!!」
「支援?」
看附近亦沒有械人的影蹤,為甚麼楚詠琳這樣緊張?
沒想到米寧道出答案,她眼中閃動不同的介面,而且樣子愈枇愈糟糕!
「莉莉,喬大哥自爆既同時佢向外發射左一個信號,通知附近械人向呢邊進軍,依加…依加呢度附近既械人都向緊呢邊推進緊!!」
「嘁!黎爾佢條仆街!」我道。
「唔緊要,既然佢地接受到信號,即係佢地有收訊天線,我就可以用阿爾法凌駕!Alpha Order!!」
「唔好!!!」
米寧才高舉方舟御杖,阿當連忙按下,同時從旁邊騎著電單車出現的楚詠琳異口同聲地喝止!但是方舟御杖已經閃動了光芒,凌駕指令已經發出,太晚了!
「嗄?嗄??」米寧一臉無辜地說。
「嘁!依加佢地知道自爆失敗左,你地仲未死喇米寧!!」
「下?!」
「收訊天線大概接受左喬大哥自爆訊號後就會自毀,之後只要配置普通既探測器辦別阿爾法凌駕既訊號就係,有探測器唔代表可以收訊被影響……簡單黎講,黎爾就係計算左萬一你未死,一定會即刻用阿爾法凌駕去解圍。」
何等狡猾…!!
「對,對,對唔住,對唔住!我唔知會咁,我真係唔知會咁…」
米寧手足無措地道歉,急得快要哭出來。
「係,全部?嗯,米寧,岩岩仲係部分械人,依加全部械人都放棄左方舟廣場,一致咁向緊呢邊推進,我地已經被包圍。」
米寧嚇到整支方舟御杖鬆開,旁邊的阿當眼明手快一下子捉住:「佢到底計左幾多步…佢真係好想你死啊,米寧。」
「對唔住,我真係唔知佢會咁攻心計…我,我,我…」
「距離第一批到仲有幾耐?嗯,咁就夠時間。」楚詠琳說畢按動手腕上的時計,然後摘下耳機走向我們。
「依加有咩辦法?」我問。
然後,楚詠琳在懷中掏出一片東西:「方法都係同一個,頭先係方舟廣場就應該叫住你地。」
「你個名太長喇嘛,言歸正傳,我地唔需要用月對地炮,因為向晴一早已經…」
這是SSD。
開甚麼玩笑,這怎麼可能會是…
「852個方舟城之中,全部都有末日博物館。只要任何一個方舟城成為千年之城,黎爾就會甦醒,但同時每一個阿當都提前準備左米寧.尼曼雅同方舟御杖,以及載有洪水病毒既SSD,如果一但黎爾發動從內既侵略,米寧…應該話夏娃同阿當兩個合作都可以對抗先係。」
但為甚麼方舟城852的阿當卻不知道各種剛剛理應是他自己設下的防禦黎爾的機關呢?他甚至在黎爾甦醒時才緊急召醒米寧,如被黎爾突襲一樣。
「但之前既方舟城都毀滅晒,末日博物館之中既SSD應該都係。」阿當說,「我地已經無洪水病毒去刪除黎爾。」
那時阿當說的才是真相。
「但向晴準備好,呢片SSD放係為我地準備既登月梭之中,目標已經設定左係電子靈魂:黎爾,一切為既就係呢刻。」
而楚詠琳卻在說謊。
「向晴姐,佢竟然…」
「SSD需要阿爾法權限去啟動,以防黎爾反過黎修改目標用黎刪除阿當同夏娃,所以都係要靠你地。」楚詠琳把SSD塞回保護殼中交到我手上,「連接埠就係方舟塔頂既主機群頂,去喇,我地會開路……個邊咩黎?!」
遠方的城市天際線,有械人。
對,天際線後方出現了械人,換句話說—械人比大廈還要巨大!!
「莉莉,米寧,阿當,楚司令!聽唔聽到?!米寧灣海面出現左…超巨大械人!!HOLY SH沙沙沙沙啪劈沙沙沙!!」
一陣爆音和雜音,那士兵的聲音消失在通訊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