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方加
第三百九十二章──柳爺身旁的劍客(下)
旁邊馬友已經知道自己再念甚麼情誼亦是徒勞。
既然他選擇來到這裡,最後結果正如柳靜江所言──兩方只能活其一。他便即低喝一聲,聲音沙啞:「結陣!」
正當身前那些幫眾仍然用性命擋住柳靜江來去如風的摺扇,卻自有一群小乞兒小跑出來,渾身亦是破爛如乞丐,手裡卻是提著爛飯碗及筷子,跪倒在馬友身後跟著一起敲碗來,嘴巴裡卻是叫喊著:「好心哩!福心哩!可憐我這乞兒仔哩!」
馬友渾濁的雙眸幽深,敲著爛鐵缽的枴杖聲音似是越發響亮。
那些聲音似夾雜著身後乞兒的歌聲敲碗聲,如無形的天羅地網般朝著柳靜江壓過去!柳靜江面上的笑意悄斂,知道這是窮鬼幫世代相傳的詭術,不敢大意,正想把手探進胸襟裡。就在這時,豹叔已是悽厲地尖聲一叫:「幹你祖宗十八代!」
他像豁出去、不要性命地朝著柳靜江抱去。
看似魯莽的一抱卻是他行走江湖間多次克敵制勝的手段,憑著橫練的外家功夫,縱然是面對仙術也能暫擋一二。只要一擊殺不死他,被近身繼而纏住,縱是築基也得死!
更重要的是,豹叔知道這是柳靜江準備再次施展那詭異、把自己全力一拳輕易轟退的金光術法。既然能夠在京都混那麼多年,若豹叔真如他外面那般白癡,哪能走到今時今日這地位?
段真見狀瞳孔微縮,已然察覺到凶險,正想出手之際卻又看到柳靜江眼角瞥他一眼。
二人真的談不上熟。
但不知為何,段真卻是馬上會意,強行止住自己想要抽劍的手。
……………
豹叔出手的時機極其老辣,剛好拿準柳靜江出手的剎那。縱然柳靜江趕得及以奇異手段將自己擊退甚至擊傷,馬友的仙術便接踵而來。
但柳靜江沒有正眼看他──
他的手不夠快,不夠修練外家功夫的豹叔快。
但他是修士。
比動作更快的,是神識。
上一刻還在與窮鬼幫的乞丐們「打鬧著」的摺扇於半空靜止不到片刻,便即如乳燕歸巢般往回飛、後發先至來到豹叔身前,繼而打開。在這摺扇被柳靜江以神識飛出之前,沒多少人會留意到它。
但此刻這摺扇打開繼而旋轉,令它看起來像極一道圓輪,鋒利的弧刃似乎能夠切割一切。豹叔只覺眼前一花,那摺扇彷彿瞬間便來到眼前。當他反應過來之際,已是鮮血飛舞!
順著摺扇的旋轉、飛舞,四根手指被齊根斬斷。若非豹叔極具生死歷練,於危急間收手化指彈,恐怕斷的是他兩根手臂。
至於馬友那帶著窮鬼幫歷代傳承的乞兒歌已經撲至身前,柳靜江掏出的是……一個烏龜殼。若是驟眼看來,烏龜殼平平無奇。但若仔細看著,自會看出龜甲上有金紋於其間流淌。
金光自龜背的紋路閃耀而出,化成一扇金牆護於身前。乞兒歌的轟鳴落在其上瞬即向外擴散,梅花巷兩旁的灰牆受其波及,寸寸碎裂、化成石灰。
……………
本來環環相扣的一連串殺招,現在盡皆徒勞無功。
斷去四指、最是慘烈的豹叔再一次踉蹌後退之際,卻是大笑出聲。
在豹叔身後不遠處,有個人安靜地站著。
這個人,在不久之前還被馬友以濃痰吐之。只是他雖然內心暴怒、殺意極盛,但仍然死死地控制著,不顯露半分。他很能隱忍,並非因為他的性格,而是他的身份、他的出身,都導致他必須隱忍。
韓超是修士,但不是一般的修士。
他本是個孤兒,卻由大京皇朝收養、培養、繼而一手教導成長而來的修行者。所以他沒有修士本身的驕橫,更像是聽命而行的士兵。他是賣命於大京皇朝的修士……以及死士。
柳靜江比想像中來得更加強大,卻是手段多端。換了一個角度,若是自己同時在承受曲丹思的符、豹叔的拚命拳,以及窮鬼幫的乞兒歌,恐怕早已死得不能再死。
但現在正值柳靜江手段盡出的空檔,所以韓超不會浪費這機會。他自己沒有出手,而是選擇威力更強、更加天衣無縫的手段。這手段從很早開始,已經準備妥當。
他低聲開口:「射。」
七個人,左三、右三,其中一個則是混在人群後。他們各自從袖袍裡抽出一把極其小巧的黑色弩箭。其箭身雖然漆黑,卻是從黑暗中隱隱閃耀著懾人的寒芒。
韓超的一聲令下,七箭指頭粗幼的弩箭已然射出。
……………
用弩箭對付修士,這聽起來像是個笑話。
畢竟修士手段多端,哪怕只是小仙術都足以應對那些弩箭。但若是弩箭以【碎星】為名,那又是另一回事。曾經就連金丹境界的修士,都能夠死在碎星箭下,便可見這弩箭的恐怖。
眼下這七箭幾乎同時、從不同方向朝柳靜江射去。莫說只是個築基陽境,哪怕是金丹修士在猝不及防之下也得重傷乃至身死。
韓超沒有動手,因為七根碎星小箭齊出的手段,比起他自己出手來得更加可怕。
而這時,又是一道身影走上來。
無數墨意於柳靜江身周洋洋灑灑地揮舞亂舞,似把空間化成一張宣紙,張狂地寫著狂亂的草書。那七根來勢極快、極凶猛,卻又極難察覺的小箭已經整整齊齊地被改道、插在地面,只剩下小小的一截,看上去像七根釘子。
小箭來得快──
但段真的劍更快。
韓超看得瞳孔微縮,怔住片刻,方靜靜地看著那站在柳靜江身前、本來毫不起眼、現在成為眾目焦點的青年,認真的道:「看來,要殺死柳靜江之前,就要先殺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