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話:《蒼白走廊的盡頭》
微弱的雜聲竄進雙耳。
思緒一時間墮入虛無的漩渦,迷失於混沌之中……
頭很疼。
明明我正在道路上行走……明明還牽著她的手……明明破曉的旭日懸掛在眼前,怎麼猝然就陷入黑暗之境?
我嘗試在黑暗中摸索──
天台。炸彈。倒塌。失常。背叛。幻覺。失憶。執行遊戲的神。
天文數字的詞彙驀然湧進混沌裏的思緒,凌亂,卻似乎很關鍵……
想起來,被我牽手的女孩是誰?我怎麼會跟她在路上走……什麼天台?什麼炸彈?什麼倒塌……什麼遊戲?
本來牢牢的完整記憶,猝然如瞬間傾塌的骨牌,於思緒無法尋回。
我開始喘氣起來……眼前只有一片漆黑……只有……只有──
蒼白,純粹的蒼白。
久處黑暗中,完全意識不到剛才根本尚未張開雙眸。
雜聲,是空調製造的。
蒼白的,是天花,潔淨的天花。
「你終於醒啦……」
我呆滯地把頭往左靠,凝視著床邊哭崩的女人。
淚是為我而流的嗎?怎麼這個人的臉孔有點兒熟悉……
頭真的很疼……
雪白的被鋪把胸口以下的身軀遮蓋,潔淨的單人房內只有我和那女人──以及安置於面前牆壁上,三十二寸左右的高清電視,正播放著新聞報道。
淚流滿面的女人站起來,焦急開門奔走出去,我卻置若罔聞,反而被電視新聞的內容弄得恍然失措。
電視的影像畫面中,是傾塌的大廈,數之不盡戴著面罩的救援人員拼命地在火海之中搜尋著……
我注意到了影像畫面的旁邊的描述……
「奶路臣炸彈恐襲,至少225人死亡,僅2人生還」
奶路臣……奶路臣……
發生了什麼事?心中不禁萌生疑惑,香港建築結構穩固,即使樓齡五十以上的樓宇也絕對不會出現如斯嚴重的倒塌起火的事件──
Jerry屋企不是身處奶路臣嗎?怎麼會發生如斯嚴重的災難……Jerry安然無恙嗎?
我立時欲從口袋端出手機,下一秒卻更為茫然。當然,我下一秒醒覺到手機不在口袋,然而那並非重點……
以往習慣使用右手拿手機,此際右手卻沒有知覺。
左手把被鋪掀起,才愕然發現自己身穿藍白格仔睡衣──
臉色難看到了極致,因為我目睹了右肩被包紮得密密麻麻,卻……卻沒有……卻沒有右手。
真的詭異到了極致……怎麼突然就沒有了右手……
我差點兒喊叫出聲,究竟當下身處哪裏──
不,竟然還用想。這裏是廣華醫院,因為窗外是窩打老道的景致。
思緒雜亂的我繼續凝視著電視的映像,摸索著身邊的陌生。
這單奶路臣恐襲,程度嚴重得電視台新聞報道完全忽視其他本地及國際新聞,只是密集式重複報道旺角的狀況……來到醫院前,到底我……
「鄧日騰先生,你終於醒啦?」
我把目光轉往門口穿著白色連身制服裙、戴著淺藍色口罩的年輕護士。她示意我不要亂動,然後溫柔地開口:「醫生已經嚟緊,你先休息一下。」
這時候,電視屏幕分別顯示兩張個人相片,一左一右,頂部標示著「恐襲生還者」。
我恍然地徹底愣住了,情緒瞬間繃緊。
「鄧日騰,你真係好堅強,救援人員係新都大廈既高層露台發現你,警方猜測係全華大廈倒塌既時候,角度岩岩好令你跌咗落去。」護士喋喋不休地說著,眼神流露真摯的激動。
我卻不聲不吭。
「當時候你斷咗右手,流咗好多染化學毒素既黑色血,本來輿論都猜測我地無力挽救……不過廣華醫院上下醫生護士全力搶救,以最快速度幫你換咗血,而且重新縫合右肩斷手傷口……」
「我昏迷咗幾耐?」
「手術後你昏迷咗岩岩好53小時。」護士眼眶濕潤,「本來你生還機會好渺茫,好彩你意志能夠挨住。你手腳好幾處都出現骨折,不過已經冇生命危險啦。」
我的頭部腫痛非常,訊息量氾濫,而且撲朔迷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