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Hi喇】我借左筆「靈魂信貸」......

老實說，如不是山窮水盡, 我是絕不會嘗試用「靈魂信貸」這種途徑來借錢。

這一切，都要從一次閒常的親戚聚會講起。

我有個老表叫傻威，中五畢業後進了一間意大利餐廳做學徒。

可是做不了半年，傻威學師未成便急著要出來自立門戶。

他餐廳的菜單上，盡是些古怪的中西合壁菜，像甚麼「豆豉凌魚意粉」，「鹵水汁天使麵」等等。

然而難吃的東西無論多有綽頭，還是難吃。

就這樣，毫無創業經驗的傻威很快便把父母的種子基金虧個清光，還欠下供應商一屁股債。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傻威創業失敗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親朋戚友。

我們都很擔心，傻威會否在今晚的親戚聚會上，攤大手板問我們借錢。

誰想到，當傻威走進酒樓門口時，所有親戚的眼鏡都碎了一地。

腰纏DuPont皮帶，腳登LV皮鞋，手戴地通拿手表。

傻威活脫就是個一夜暴富的土豪！

只見他張開雙手豪邁道：「乜又係食呢啲野呀，你班躝癱真係一啲進步都無。」

老一輩的聽得皺起眉頭，年輕一輩卻露出豔羨的目光。

傻威大刺刺地坐在我旁邊，很用力地拍了我的膊頭一下，

「點呀偉仔！聽講你又係出來做生意喎！實好好景啦！」

「哈哈....老表你唔好笑我啦...」

以往見面，傻威總是像後輩般向我討教，沒想到今天我居然被他的氣勢壓得低下頭來。

「唔使咁謙喎老表！」傻威再用力拍拍我，「你唔係搞左個乜乜基金專門幫人炒股票既咩！」

「唉....係就係....不過...」

我正想說下去，旁邊一名聒噪的姑婆插嘴道：「威仔，你咁叻既，身光頸靚咁....」

「關妳撚事啊！」傻威財大氣粗地喝了回去。

那姑婆即時像驚弓之鳥般噤聲。

「頭先你講到邊話？」傻威回頭對我說。

「食野先，食野先。」我尷尬地揚手道。

席間，不少以前看輕傻威的長輩紛紛排著隊祝賀他。

「恭喜威仔你中左六合彩喎！」

「恭喜威仔你中三T喎！」

他們的推斷非常合理，除了賭博，我也實在想不出傻威如何能在短時間內極速致富。

對於這些恭賀，傻威一致地回應道：「中你老母！邊個再夠膽話我係靠運氣發達既話，我就同邊個過唔去！」

大家見他如此激動，也不敢再來亂套關係。

「喂，偉仔，」傻威又搭著我道：「都未聽你幫人炒股啲威水史添，有好路數記得益老表喎，橫掂我依家大把資金。」

「威哥，」我苦笑道：「見大家一場親戚我就唔瞞你喇，其實我最近炒燶左期指，仲揹左一身數....」

「挑！」傻威即時反臉道：「仲諗住你有咩內幕料添。」

「威哥呀，」我捉緊他的衣袖，「不如你教下細佬，點撈先可以好似你依家咁風山水起呀。」

「行撚開啦，」傻威像趕蒼蠅般拍走我的手，「男人老狗扯來扯去，失禮死人。」

我紅著臉抵受著親戚們鄙視的目光。

散席後，我沒有死心，獨自留在酒樓下面等傻威。

直到客人走得七七八八，傻威才邁著醉步走出大門。

他的身旁還摟著剛才替我們傳菜的其中一名女知客。

「威哥你會再搵我架何。」那知客嬌聲道。

「頭先係廁所咪俾左錢妳咯！唔好煩啦！」傻威用力地推開女知客。

「屌，都估到係趙完鬆架喇。」女知客悻悻然地從我身邊走過。

我立即搶到傻威的身旁扶著他：「威哥，你好醉下喎，不如上來我度坐陣先啦。」

「嗯.....」傻威己醉得不會思考。

幸好我家離酒樓不遠，我咬著牙勉強能支撐著他笨重的身型慢慢地走回家。

一打開家門，我便把傻威扔到客廳中的沙發上。

這時褲袋剛好傳來電話的鈴聲。

「喂，」我接聽道。

「你好，係咪邪生？」

「我係，你邊位？」

「咁既，我係財務公司既Amy，今次特意打來提提你呢個月尾之前必須清還尾數三百萬既貸款，如果逾期還款既話，我地公司將會採取法律以及一切必要既行動....」

「得喇得喇....我知架喇.....」

「咁就好啦，多謝邪生你選用本公司服務，我地收線後將有一個問卷調查...」

嘟。

掛線後，我看了看日曆，

距離月底只剩下兩天。

「嘩！」

傻威酒醒後見到我，吃了一驚。

「飲杯水先。」我把水遞了過去。

「嗯...」傻威邊喝邊看了看四周，「呢度係你屋企？」

我點了點頭。

「老表，」傻威笑道：「估唔到你真係咁唔掂喎！」

我苦笑著踢開地上的垃圾，在他對面坐下。

傻威看我一臉凝重，便靠後一點道：「你想點呀？」

「我想你幫我。」

「幫你？點幫呀？」

「借三百萬俾我周轉。」

「三百萬？」傻威像被逗樂了：「無啦啦我做咩要借錢俾你？」

「你咁有錢就幫下我啦！」我跪了在地上，「我無路走架喇！」

傻威想不到我會向他下跪，嚇得站了起來道：「我啲錢都係借返來架喳！」

「借返來？」我瞪大眼問道。

傻威像怪自已說漏了嘴，隨又頹然道：「係呀，仲要借左無幾耐喳.....」

「邊間財務公司借俾你架？」多弱的曙光我也想捉住。

「你唔好問啦。」傻威的嘴唇抖了一下。

「威哥你放心，我知大家都係投資失敗，我絕對唔會笑你借錢，更加唔會同其他人講。」

「唔係呀，」傻威搔頭道：「我都唔係驚呢樣....」

「咁就得啦，」我捉著他的腳踝道：「你即管講俾我聽，只要借到錢，我咩都制！」

「真係咩都制？」

「死都肯制！」我咬牙切齒道。

傻威見我如此堅決，便嘆氣道：「咁你去呢間問問啦...」

說罷，他便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卡片。

「Angel Fund?」我側著頭問。

「係呀，你自己好知為之啦。」傻威拋下了這句，便搖搖晃晃地走出了我的家門。

根據傻威給我的卡片，我來到了一間位於紅磡舊城區的唐樓外。

說也奇怪，一般財務公司都會像迷你倉或是樓上泰拳館那樣，在大廈外牆張貼大字報宣傳。

然而這間財務公司不但沒有廣告，就連簡單的門牌指示也欠奉。

這時，唐樓斜對面的殯儀館傳來吹啲打的樂聲。

透過殯儀館半開的窗縫，我看見一名身穿道服的法師正忘形地跳著誇張的舞步，超渡著死者的亡魂。

突然，那道師停下舞步，隔著窗向我這邊看了過來。

不是吧？他竟對著我咧嘴微笑。

我連忙避開他的目光，急步躲進了唐樓。

一股陰森的寒氣迎面而來。

幽暗的大堂裡，一名白髮蒼蒼的保安一動不動地坐在更亭駐守。

他那呆滯的目光，毫無焦點地看著前方。

我還未開口，那保安己用沙啞的聲線問道：

「四樓？」

我點了點頭。

「呢邊，」那保安向著身後的舊式電梯一指，隨又回復了靜默的狀態。

是我的錯覺嗎？那保安看起來竟像是盲的.....

我拉上電梯的鐵閘後，地板便轟隆一聲向上攀升。

頭頂的燈光忽明忽暗，我不禁擔心這麼殘舊的唐樓內，是否會有傻威所說的財務公司。

叮。

四樓到了。

我再次拉開電梯前的鐵閘，推門向外。

有好一刻，我還以為自己瞬間轉移了。

皆因門的另一邊，竟然是個潔淨新簇的辦公空間。

如不是身後仍是那充斥霉味的電梯，我甚至以為自己走進了中環的甲級寫字樓。

我沿著沒有窗戶的通道來到了一個接待來賓的櫃臺。

櫃臺後，一名流著短髮的OL正在打盹。

如不是她過份蒼白的臉色，這位OL姐姐其實長得還算漂亮。

「唔該....」我輕聲問。

沒醒。

「唔該！」

還是沒醒。

一種異樣的感覺迅速在我體內擴散。

眼前的OL竟像是一點呼吸聲也沒有？！

我緩緩伸出手，想去試探一下她的鼻息....

快要伸到她的鼻子下方，OL突然張開了眼睛！

「嘩！」我嚇得倒退了兩步。

「請問有咩幫到你？」OL像沒事般問道。

「吓....」我一時間未能反應過來。

「先生係來申請貨款既？」OL再次問道。

「嗯，」我吞了吞口水，「朋友介紹來既...」

「請稍等，」OL沒有多說，便轉身走進了櫃檯後的辦公範圍。

我探頭張望裡面的環境，無奈被磨沙玻璃隔住，我甚麼也看不清楚。

過了不久，OL再次走出，手上還拿著一張紙。

「呢份係貸款申請表，請先生你填左佢先。」

我接過申請表後，不禁一愣。

表格上面所需的資料十分奇怪，例如出生日期那項，竟要我提供農曆生辰。

「唔該....我呢度唔係好識填...」

那OL竟又睡著了。

無可奈何地，我只好下載了一個專門用來轉換陰陽曆的程式。

我把會填的空格都填妥後，那OL居然像有感應般立即醒來。

「先生，你姓邪？」

「係呀，」我點頭道：「係比較少人用呢個姓，不過個正確發音應該係讀「蛇」。」

「邪生你係農曆七月十四出世？」

「係掛....其實農曆呢項我都唔係太清楚。」

「請跟我過來呢邊。」OL打開了身後的玻璃門。

我留意到，她看我的眼神不同了。

那像是一種，看著珍禽異獸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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