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路]《世界上的人都靜止了》（5）

74 萬聖節要化妝


我坐在露天的酒吧街，桌上是一台手提電腦。

右手邊有一杯水。

沒有打字的時候，全世界都是靜止的。

童遙在我的左邊，面向著廣祥。

她正在幫他化底妝。

因為周遭的人大多都化了妝，特別是不少漂亮的少女或姐姐們，都化了不同的萬聖節妝容。

有的是血腥護士，有的是日本鬼娃娃，有的是小丑女，還有一位是鬼新娘。

有一位右眼角下有一滴血淚，有些臉上有大疤痕，她們的打扮都很性感。

男人長著一副骷髏臉，或科學怪人，或惡魔等等。

我握起杯，在靜止的世界下，用飲管吸一口水。

剛才我到達之後，一邊打字，一邊讓人遞水過來。水來了之後，我就停手了。

當時的酒吧音樂也突然靜止，人們的表情都固定了。

中午的時候，廣祥說想去感受一下萬聖節的氣氛。

他想去看看超恐怖但又很開心的地方，到底是怎麼樣的。

他想開開眼界，說不定會刺激到他有新靈感。

因此到了十二點正，踏入十一月一日的一刻，我們就收拾東西出發，來到最能感受到萬聖節的街道。

由於他要感受萬聖節的氣氛，那就一定要有音樂、跟人有互動等等，所以我帶了手提電腦，在需要的時候讓時間流動。

廣祥表現得很雀躍，可是內向的他又很緊張。

為了幫助他融入人群中玩樂，童遙決定幫他化妝，化到沒有人認得為止。

「畫什麼好？」廣祥問。

「我也不知道該畫什麼好。」童遙只替他拍了粉底，讓白淨的他更加無瑕。

「在他的下唇下面，畫兩隻尖牙就可以了。」我說，「就是吸血鬼了。」

廣祥沒有意見，童遙就開始動筆。

她用黑色的筆，畫了「▽ ▽」，再塗白了中間的部分。

如此一來，當他抿起下唇，就是兩隻吸血鬼尖牙了。

童遙順便替他畫眼線，加點深色眼影，就像極了吸血鬼。

「好了，去玩吧。」我說。

廣祥深呼吸幾口氣，尋找適合聊天的對象。

「找到之後，我該說什麼？」他求救。

「吸血鬼，就說要吸她們的血啊。」我隨便建議。

「好，我明白了。」廣祥說，「你打字吧。」

「那我就認真寫下去了，你好好玩吧。」我說。

現場都是從十月三十一日玩到踏入十一月的人。

只有我們三個不是。

童遙抱著一個椰子，用飲管吸汁。她不去玩，要陪著我。

我開始打字了，是運動場上的跑步情節。

世界開始流動，音樂重新響起，人們捧著酒杯在玩樂。

「加我一起玩可以嗎？」廣祥走進三位女生群中。

「超帥的。」女生A說，眼下有血淚，都亮眼起來。

「帥哥你想玩什麼？」女生B積極地問，臉上有疤痕。

「我想吸你們的血。」廣祥說，十分靦腆。

女生們都興奮了。

「你想吸誰的血？只准選一個！」女生C問，綁著小丑女的雙馬尾，手指碰了他胸口一下。

「我想……選……」廣祥緊張起來。

我停手了，世界立即靜止。

「怎麼了？」童遙問，放開椰子。

「就是……」我說，「有點難集中精神。」

暫時咁多

廣祥：
我又要吸囡囡血

下世做M巾就得

唔知可以點做

留個靚名

地上有三個南瓜燈，是萬聖節燈飾，亮著微微的光。

「因為這裡有太多美女嗎？」童遙問。

「為什麼停手？」廣祥走過來問我。

「我看你好像太緊張了，給你一分鐘時間冷靜。」我說。

「不需要，快點繼續打字。」他說。

隨即他又走回去那三位女生面前，想好了要選擇誰。

很難得他有血氣方剛的一面。

「我怕他會沉迷下去。」童遙說。

「沉迷女色？」我問。

「嗯。」她說。

「沒什麼好怕的，反正明天她們就會忘了他。」我說，「過了二十四小時，又會重來。」

「就算他想糾纏下去，都沒辦法。世界不容許。」我說。

「如果他每晚都要來，怎麼辦？」她問。

「就讓他來啊。」我說，「我們就可以二人世界了。」

「還在等什麼？」廣祥喊話。

接著我繼續打字。

時間再度流動，音響很大聲，我卻只聲到運動場的打氣聲。

漸入佳境，美女如雲的周圍，化成了一步步的前進。

直至有人拍我肩膀，是留長指甲的手。

「帥哥，來到這裡還要工作嗎？」有女人媚惑地說，「不如一起喝杯酒？」

「誰是帥哥？」我單手打字。

「你啊。」她有一把黑色長髮，穿黑色帶點性感的連身裙，有成熟的女人味。

原來我已經到了帥的年紀，是男人味出來了嗎？

「這裡沒有帥哥。」童遙怒目相向，「收起你的手。」

「她算什麼啊？我和姊妹們在那邊有桌子。」女人要挽我的左手，「就是缺男人。」

「不要騷擾他工作。」童遙及時阻止，站了起來。

「工作不該來這裡吧？」對方挺胸問。

「在哪裡工作，關你什麼事？」童遙反嗆回去。

「你是他朋友？同事？女友？」對方雙手抱胸。

「我是他太太。」童遙說。

進來看書了

這一聲，在我心中很響亮。

雙方快變成為罵而罵了。

「是嗎？兩個都沒有戴戒指，是想騙誰啊？」對方說。

「是真的，我們已經結婚了。」童遙堅持，動了真氣。

「如果是真的，已婚就別出來玩好嗎？」對方說，「傷風敗俗。」

對方正想露出不屑我們的表情時。

「夠了。」我說，停止打字。

廣祥正在聞女生的頸子，突然就停下來。

音響又再靜下，人們都固定了。

我望向快打起來的兩人，特別是站起來的童遙。

我知道，我一直知道，是很幼稚的想法。

說什麼讓她體驗這個世界的愛情、親情、友情、健康、事業之類。

理由都很單薄，是傻呼呼的決定。

而我確實沒有結婚了的感覺，也沒把她當成妻子去看待。

因為現在的這種關係，實在太兒戲。

但童遙很明顯不是這樣想，她比我認真得多，她很認真地體會我們之間的愛情和親情。

以致於，我們雖然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不可能一生一世相伴在旁，但是我仍然可以愛她一生。

我可以心裡面永遠有這個人。

「不用理她就可以了。」我安慰童遙。

她明顯對對方很不滿。

「我們去別的地方吧。」我說，「我們突然消失，她應該會嚇死，以為自己撞鬼。」

這樣的小懲罰就夠了吧。

「嗯。」童遙勉強答應。

於是，我跟廣祥交代一聲，就跟童遙離開了。

我們找了僻靜的地方坐下，是已經關門的店，但有桌椅留在外面。

這裡的人比較少，我慢慢地打字，讓廣祥繼續玩。

「你的腳累嗎？傷好一點了嗎？」我問。

「傷已經好多了。」她看看自己的腿，「傷口未完全康復，但不影響走動。」

「對了，小遙。」我說，忽然想示愛。

「嗯？」她就在我左邊。

「我愛你。」我簡潔地說。

「突然這麼肉麻。」她有點害羞和高興。

「是真的。」我說。

接著，她告訴我，行李箱曾經響過。

當我在書房寫作的時候，她和廣祥都收到了訊息，指世界管理局已經恢復正常運作。

「那個突如其來的外星怪物侵略呢？」我問。

「那些外星怪物已經被撃退，世界管理局的管理層已經從不同的世界返回。」童遙說。

「所以一切恢復正常？」我問，「只要我寫好了世界B，你就要離開？」

「嗯。」她點頭。

手指停頓一下。

「沒那麼快寫好的，你放心。」我逐一逐一地敲字。

「廣祥就不知道了，可能很快走。」我說。

「為什麼？」她問。

「因為《如何優雅地生活》本來就不是正式的世界，是隨時可以完結的短篇小說。」我說。

「說不定，再過一、兩篇就結局了。」我說，「然後他就要回去。」

「當然，我也可以刻意不寫結局，等他再留一段時間。」我說，「這要視乎他的想法而定。」

童遙沒有說話。

「今晚就讓他玩通宵吧。」我說。

曾經，我看過一篇報導，指人類其實並不渴望永生。

我只看過一眼，卻十分深刻。

報導是從科學家對長生不死的「研究數量」非常少，作為出發點，認為人是想要死亡的，為人生帶來一個終結。

正因為人會死亡，才會珍惜當中的過程，以及意義。

正因為會結束，才更加享受過程。

我們的關係也是，重點是有一個好的過程。

「我怕他被玩壞。」童遙說。

「到時候再去撿屍吧。」我用左手抓緊她的手。

「為什麼抓住我的手？」她問。

「我在練習——單手打字。」我說。

暫時咁多

單手打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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